“来人!快把火盆端走!来人!”脱列哥那以手掌扇烟。
可喊了一阵,没有一个人进门。
“都到哪儿去了?这些贱婢!我会处死你们!处死你们!”脱列哥那大骂宫里没有响应呼喊的侍女。
忽然间,有人来了,浓烟的另一商,一个人影立在门口。
“你是谁?”脱列哥那被烟熏得睁不开眼,冲着人影问。
太后宫外,天色渐晚,红衣的侍女身形惹眼,远远的就能见到那抹红,她搀扶着年老的萨满,除了她们,若大个宫院,蹊跷得没有一个路过的宫人。
侍女抬头,看到远方有人,扶着阿阑萨满朝那边过去了。
“都完成了?”达格娜微笑着问。
“娘娘吩咐的,不敢不做好。”老萨满的声音听起来有笑意,“已照娘娘意思,把药粉撒入火中。”
“周围的人呢?”达格娜问。
红衣侍女回答:“脱列哥那宫里的人都睡着了,宫室附近亦不会有人打扰,至于其它地方,还得由娘娘安排。”
“我已安排妥当,一两个时辰内,不会有人到脱列哥那宫里去。”达格娜看着脱列哥那的宫殿冷笑,“谁叫你阻挡我嫁给你儿子呢?人到了末路,无计可施的时候,就会求助于鬼神。脱列哥那对我下毒、派出刺客、栽赃诬蔑,都没有奏效,她无计可施了,于是找上萨满,想诅咒我,而我正好借计。哎!我们斗了这么多年,该结束了。”
太后宫内,脱列哥那紧盯烟雾中出现的人影,从身形判断,是个男子。这让脱列哥那警惕。
“你是谁?达格娜派来的刺客吗?来人!快来人!”可敦呼喊,可依旧无人回应。
烟渐渐散开,男子的面容清晰了几分,不过此刻天色已晚,宫里没有diǎn灯,无论怎样都显不出清晰五官。
但脱列哥那仿佛看得一清二楚,她似认出了男子,惊恐万状。“你……你是……忽……忽都!”
神秘男子很年轻,岁月风霜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不可能!不可能!”脱列哥那连连摇头,“不可能是你!你都死去几十年了!我看着你死的!看着你死的!”
年轻男子没有说话,向脱列哥那招手,然后转身离去。
“你去哪里,忽都!”脱列哥那呼唤,追上人影。
年轻男子已经出了宫门,脱列哥那不喊人拦下他了,这是她的前夫,她怎能叫人!此刻,她反到希望四周没人出现。
他走得并不快,可脱列哥那就是追不上,总是差了那么几步。这几步,就如两人相隔的数十年光阴。
忽都进了幢小楼,脱列哥那追了进去。楼梯dǐng端晃过人影,像是忽都上去了。脱列哥那如着了魔,扶着木梯栏杆,追上了楼。
脱列哥那气喘须须上了dǐng层,忽都扶着木栏,站在哪儿。最后一抹夕阳反照在小楼dǐng端,脱列哥那正对着光,手捂双眼,但又努力睁开眼,她想多看看那个人。
青年背对她,仿佛在欣赏夕阳。
“忽都!”脱列哥那上前,站在他背后。她伸手触碰,想要确定他是真实的,她看到的不是幻觉。
手轻碰,青年忽然转了身。时隔数十年,她又看到了久违的脸。脱列哥那的笑容似在夕阳下融化了。
突然,那张年轻的面孔起了变化。皮肤黯淡发黑,直至腐烂,块块皮肉下掉,露出白骨;眼珠掉下了去,蛆虫爬出眼眶;他的头发枯黄如稻草,飘散着,拂上可敦的脸。
脱列哥那的笑容僵硬了,小楼上,传出惨叫。
张珏抬头看天,时辰已差不多,天已黑尽。熊宝还在与塔海交流,两人好似多年不见的老友,越谈越欢乐,下人欲上晚饭,都被他们推迟。张珏可不能再等,监狱里的几人随时会惹事,驾飞船的随时会惹事,他得抓紧时间。于是决定先去宫里,回来后再与熊宝详说。
刚从树叉上起身,就见一骑快马停在元帅府门前。看那骑手衣着,是一名怯薛。
怯薛军乃蒙古最精锐的军队,由出身较高的蒙古子弟组成,负责大汗的安全防卫。看这名怯薛,不停因私事而来。张珏停住,暂时在树上未动。
府中下人打断了熊宝和和塔海的交谈,塔海赶紧出房,怯薛立即向他宣布一件大事。
“脱列哥那娘娘……薨了?”塔海难以置信。
怯薛没有解释,他还要继续通知别的官僚,立刻告辞。
“娘娘身体素来康泰,怎突然薨了?”塔海问身边的人。
这些下人更不知道原由。
不管情况如何,现在得马上进宫,塔海赶紧更衣。
熊宝是个机灵人,这个时候立即向塔海告退。胖子甩着一身肥肉出了元帅府,往客栈方向去。
“不用回客栈了。”张珏在他面前现身。
“老大,你一直在这儿?”熊宝惊喜。
“没,我今日两头跑。”张珏把客栈发生的意外说给了他听。
熊宝惊诧,但很快恢复平静,“霍顿将军不会有事,他现在说不定在牢中舒坦着的。到是老大,你现在就要进宫?”
“可敦死,天助我。宫里现在进出人员复杂,没有比这更好的混入机会了。”张珏主意已定。
熊宝diǎn头,“我就不去拖累老大了,这是隐身斗篷,或许能用上。”说着,从布袋里抽出件披风样的东西。
第391章 又见豁阿公主
隐身斗篷对普通人或使用普通视觉的生物很有作用,但若碰上感知极强或有特殊视觉的生物,不仅会失效,还会因显得怪异而暴露自己。所以张珏靠着它混入汗宫后,便取下不用了。
现在宫中外人极多,都是听了噩耗而赶来的文武百官,另加上他们的随从。张珏这张生面孔在宫里走来走去,并未惹人嫌疑。殿里,贵由和他的妻妾、兄弟围在脱列哥那的遗体周围痛哭,其下百官跪地,个个都拭泪。
张珏目光扫过,除了达格娜,未见着一个五星联盟成员,或异星之人。这让他心生疑惑,汗宫当是重地,五星联盟怎可能不派人驻扎于此?况且可敦暴毙,更应该派人来看看,张珏甚至猜想,脱列哥那之死与五星联盟有关。
“这位小哥,可敦是怎么死的?”张珏小声问身边的一位不知是哪个大臣的随从。
随从小声答:“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坠楼摔死的。”
“坠楼?究竟怎么回事?”张珏更觉有蹊跷。
周围的人听他们聊此事,虽知道不能议论,但也抑不住好奇,聚拢过来各抒己见。
“我听宫里的人说,确实是坠楼。可为什么可敦会上那幢久无人住的小楼,那就没人知道原由了。”
“有人说,看到可敦发了疯般,在庭院中奔跑。像在追逐什么,可目击的人除了可敦,什么都没看到。”
“既然有人看到可敦的异状,为什么不上前阻止呢?”张珏奇怪了。
“谁敢啊!脱列哥那可敦自己下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她的宫殿,不许任何人干涉她的行动。”
“为什么啊?”许多人都感慨。
“听说脱列哥那可敦死前,召见了阿阑萨满……我不说了,会杀头的!”
召见萨满,还不让人靠近,不由得使人联想,可敦或许在行巫蛊之事。也许请神失败,受了神罚,以至于发疯狂奔,最后失足从楼dǐng摔下。
张珏不停鬼神,怪异背后,必有神秘势力插手,极可能是五星联盟蓄意谋杀。至于为什么要她死,张珏就想不通了。而他并不需要探寻这件事的真相,他来宫里的目标是寻找杨萃。
正当随从们聊得火热之际,张珏退出了人群,潜入汗宫深处。
宫中的重要人物现在都聚集在殿内,凭吊脱列哥那,后宫中只剩宫女和内侍在行走。张珏抓住个落单的内侍,丢入一间摆放杂物的房间。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内侍是个阉人,尖声尖气,更如女人般抹了些香粉在脸上。他以为遇上潜入宫内的刺客,吓得磕头求饶。
张珏此刻蒙了面,对阉人道:“放心,我不会杀你。但你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好汉尽管问,知无不言!”
“我问你,达格娜可敦是不是有个容貌不佳的亲戚?”
阉人短暂地想了瞬,立刻答:“有!有!是达格娜娘娘从南方带回来的,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姐的女儿,现在与豁阿公主住在一起!”
张珏还没问人在哪里,阉人自己就说出来了,省了他不少事。“豁阿公主在哪儿?”
“在,在蓉锦宫。”
“找不到那地方,你带我去。”
阉人抹了香粉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好汉饶命!好汉还是杀了我吧!蓉锦宫那地方去不得啊!”
“为什么?”
“若是女人到无妨,可要是男人接近了那里,必死无疑!豁阿公主有怪癖,专杀男子,以至于到如今都没嫁出去。没男人提亲,公主的脾气更加不好,男人去那里自寻死路……”
“你又不是男人,怕什么?快带路!”张珏踢翻这个胆小的阉人,威胁道。
“可好汉你是男人啊!”阉人合十相求。
张珏顿觉被将了一军。“少废话!我不是普通人男人!”他揪起阉人,丢他出门。
阉人欲哭无泪,想呼救,没那个胆。只好乖乖带路。
沿途没遇上宫中巡逻的侍卫,只是偶尔路过几个宫女。阉人解释说,越靠近蓉锦宫,越不会有卫兵巡逻。以前发生过侍卫在附近失踪的神秘事件,那之后没人敢到这儿巡逻,大汗也默认了他们的逃避行为。
不用说透,张珏也知道怎么回事。回想起这位豁阿公主,自己与她也算有段缘分。蓉锦宫已经可见,青瓦青墙很朴素,却透着股阴森。阉人已经吓得两腿哆嗦,不敢再往前,向张珏作揖求饶。
已经到了这里,张珏不再需要他了,把阉人丢在此,自己向宫室迈步。
营锦宫面积不小,宫室外观素却不俭,仔细观看,竟让人感觉到清颖的华丽,可见大汗对公主的喜爱之重,才赐她如此宫室。
宫外无人把守,偶有宫女路过,皆被张珏躲了过去,他轻轻松松就进了宫室中。
许多房间空着没人住,却被大小盒箱堆积如山满,这些盒子,箱子外观华美,像是送来的礼盒,有不少连封纸都未撕死,就已落满灰尘。张珏从这些房间旁经过,正想要不要抓个宫女,问清公主或杨萃具体在哪儿,就听到了隐隐女子笑声。
这笑声极悦耳,听起来就感觉是个美人。
“表姐,你看这套绣花的袍子好看吗?我打算明日穿这套。”
“太后刚去逝,穿这么鲜艳合适吗?”
后面说话的女子声音极熟悉,张珏听出来,是杨萃,激动得向声音来源处快走几步,他到了窗前,半掩的窗里有两个女子的身影晃动。一个穿着蒙古服饰,手持袍服在身上比划;一个安静地坐着,背对着窗户,张珏确定,这个背对自己的汉装女子就是杨萃,那是杨萃的背影。
豁阿公主嬉笑道:“她又不是我亲生母亲,甚至是母亲的竞争对手。正因为她死了我开心,才要穿艳丽的衣服。没了她,我母亲就可以嫁给大哥了。”
“公主,请慎言。宫里不比其它地方,被人告密,这可是对太后不敬的重罪。”杨萃提醒。
“谁敢告密?宫里我母亲说了算!就算告发出去,有谁会信?有谁敢信?就连大汗哥哥都不会信,因为他听我母亲的话。”豁阿抱住艳红的衣袍,翻起白眼,认真说道,“说起母亲和大哥的关系,我到着了难。表姐你说,以后我该怎么称呼大汗?叫大哥,还是叫父汗?”
杨萃只有叹气声,这类事在汉人的观念中属于****,她想不通这种奇妙的关系,更别说思考它的称谓了。
豁阿没指望杨萃为她解难,自己思索着。
“是谁?”突然,公主对着窗户大喝。
这一声让杨萃警觉,她亦感到房外有人。正要冲出查看,豁阿的身手胜于她,抱先开门。
张珏没打算躲藏,他已有现身之意,主动到了门前。开门的是豁阿公主,张珏面对十多年不见的公主,神色微动,比之初见时,豁阿更成熟了,十多年的岁月并未把她催老,反多了女人的韵味。
不过张珏只是微动而已,他很快将目光投向屋内的另一个女人,她其貌不扬,比起豁阿公主,犹有天地之距。
杨萃看到他,脚步不由前移,但豁阿公主的一声叫唤,生生阻住了她的动作。
“附马!”豁阿亲切地叫。
第392章 盟主不在
“附马!你,你居然回来了!”豁阿感动得泪水汪汪,一头扎进张珏怀中。
张珏想推开她,但这女人如有八只爪的章鱼,死死缠住他的腰。张珏直勾勾看着屋里的杨萃。杨萃迈出的步子缩了回去,退回凳前,重新坐下。
“附马你回来就好!我不吃你了,你留下来吧!”豁阿仰视他的脸,把他往屋里拖。
张珏虽不愿站在屋外,可现在的状况下,进屋只会更尴尬。他目不转睛,只盯着屋里的人,虽不情愿,可还是进了屋内。
“表姐,这是老四,我的四附马。”豁阿兴高采烈地介绍。
“你还有这重身份?老四?”杨萃苦笑。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张珏急欲解释。
“你以为我想的什么样?”杨萃冷言冷语。
豁阿看看自己的附马,又看看表姐,松开了张珏,“你们认识?”
“不瞒公主,我与萃儿相识很久了。”张珏实话直说,以免起更多误会。
“先认识我,还是先认识她?”豁阿不高兴地问。
张珏没有思索,“我与萃儿的缘分更早。”他之所以用“萃儿”一名,就是希望公主能明确关系。
豁阿公主眼中失望之色更浓,但突然又放精光,“你跟表姐成亲了吗?我们可是成了亲的!”
张珏语塞难对,再看杨萃,她笑得幸灾乐祸,仿佛张珏在自作自受。不过笑容深处却暗藏微不可察的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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