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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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 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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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火器具也许用得,火攻器具难说了。”田单道:“看了再说。”又一头扎进了灰尘铁腥弥漫的大石库房。
    战国攻防,火攻已经成为主要战法之一,防备火攻自然也成为兵家常法。《六韬&;#8226;文韬》云:“荧荧不救,炎炎奈何?”说的便是扑灭攻方大火的急迫。《孙子兵法》有《火攻》篇,专门论述五种火攻战法,并总而论之:“以火佐攻者明(威势显赫),以水佐攻者强。”《墨子&;#8226;备城门》也特别记载了城门防守中的以火御敌之法,以及扑灭敌方纵火的多种方法。在城池攻防战中,火攻与反火攻更是基本战法。塞门刀车示意图
    大库中的灭火器具主要有四种:
    其一,水袋。以不去毛的马皮牛皮缝制成“人”形大袋,注水三四担,袋口连接一丈多长的竹管,多置城门及要害处,若有大火,三五士卒抬起水袋猛力挤压,竹管急喷水柱灭火。
    其二,水囊。以猪牛尿脬盛水,扎紧囊口置于城头备用,若敌军在城下堆积柴薪放火,将大量水囊从城头急抛砸下,囊破水出,便可灭火。
    其三,唧筒。截长竹管为体,竹管顶端开孔,而后用木杆缠满棉絮塞入竹管做可拉动的活塞;旁置大水瓮,若遇大火,拉动活塞汲水然后挤压活塞,水柱可远射疾喷灭火。此物流播民间,成为后世孩童玩耍的“水枪”,却是后话。
    其四,麻搭。以八尺或一丈长杆,杆头绑缚散麻丝两斤,旁置水瓮,辄遇大火,用麻搭蘸水扑打。
    第二座石库,是守城用的火攻器具。守城既要灭火,也要以火助守,实际是一种特殊的火攻,借火攻以杀伤来犯之敌。这种火攻器具也是四种:
    其一,燕尾炬。以半干苇草扎束成燕尾形,饱渗脂油以备。城下敌军但以冲车等大型器械攻来,将点燃的燕尾炬大量抛下,烧毁攻城器械。
    其二,飞炬。城头设桔槔,将巨大的燕尾炬吊在桔槔杆头。但有敌军云梯爬城蚂蚁般攻上,立即点燃燕尾炬猛力拉动桔槔,燃烧的燕尾炬砸向搭在城墙的云梯,可烧坏云梯及蚁附士兵。
    其三,铁火床。用韧熟铁打造长五六尺、阔四尺的铁格“床架”,下装四只铁页包裹的木轮,后端引出两根铁索,后以长铁链系牢,“床架”绑缚草火牛(用茅草扎束,灌注脂油的牛形胖大引火物)二十四束。但遇敌方攻城,点燃草火牛从城头用桔槔或绞车放下,熊熊大火非但可大面积杀敌,且可照亮城下战场。
    其四,游火铁箱。以熟铁打造成吊篮形物事,长铁索系之,内盛硬木柴火与捆扎成束的艾蒿火。但遇敌军在城下挖掘地道或从地道攻来,将铁箱缒下至地道口,可烧灼烟熏穴中敌军。
    “有行炉么?”田单一路看来,猛然想起了田氏典籍上的一则记载。
    “行炉?”军器司马愣怔了,“末将不知,且容我查问。”说罢红着脸快步走到几名正在清点库房的老军吏面前,说得几句,领过来一个老军吏。
    “行炉有三具,不知能否修复。”老军吏很是惶恐。灭火器具示意图城上火攻器具示意图
    “看看再说。”田单没有任何指责。
    随着老军吏来到最后一座石库,锈蚀的铁门被隆隆推开,便见墙角处大布苫盖了一片物事。老军吏揭去足足有三寸灰尘的大布,连连咳嗽着:“这,这便是,三具,行炉。”
    “炼铁炉?”田单惊讶了,“这便是行炉么?”
    “行炉者,能推动行走之熔炉也。”老军吏指点着,“但在城头熔铁,若敌军势猛,以大杠抬起行炉,将铁汁沿城墙浇下,可保敌军立退。”
    田单端详敲打一阵,断然下令:“命铁工立即修复,有此等神兵利器助力,方可与乐毅殊死一搏。”
    “嗨!”军器司马摆脱了方才的尴尬,精神抖擞地大步去了。
    “这是听瓮了?”田单指着靠墙摆开的一溜巨大的陶瓮。
    “正是,七石陶瓮。”老军吏连忙点头,“将军如此谙熟诸般器具,即墨之福也。”
    “不。”田单摇摇头,“我只是从《墨子》中读到过‘地听’一法,其余一抹黑了。”
    老军吏说,这七石陶瓮是专门听城外敌军动静方向的,百姓叫做“埋缸听声”。在内城墙根每间隔两丈左右挖井一口,地势高处井深一丈五六尺,低处至水下三尺,井底埋七石大瓮,派耳灵之人伏在瓮中谛听,根据相邻大瓮的声音强弱差别,断定城外挖掘地道者的方向;也可在一个深坑内同时埋两个间距一丈余的大瓮,让两人同时谛听,根据音差定方向,军士叫做“双耳听”,用之于战,百试不爽。
    “瓮在水下,能听得确实?”田单疑惑了。
    “将军有所不知。”老军吏笑了,“土地出水,传声更佳,比没水清晰许多了。”据《武经总要》复原之行炉示意图
    ①炉②炉口③木风扇④盖板⑤活门⑥拉杆⑦木架
    “好!”田单笑道,“我看老人家便领住地听这一摊。”
    “遵命!”老军吏分外兴奋,“多年不打仗,也忒憋闷。”
    午后离开时,兵器库已经是一片紧张忙碌了。军器司马被田单当场任命为兼领库令,坐镇兵器库,与原先的老库令并几名老军吏督促修葺。所有的铁工木工陶工皮工等诸般工匠,都被调遣到了兵器库。已经清除完荒草的库间大道,搭起了一棚棚临时作坊,炉火熊熊锤声叮当,分外令人感奋。
    回到住处,田单立即下令中军幕府搬出即墨令官邸,在靠近西门处选一片空地搭建幕府。中军司马不禁有些踌躇:“老官邸正在城中位,利于四面策应,将军何以要搬?”田单道:“目下非常之时,死战多在西门,此地太远。”中军司马道:“这老官邸空闲下来,却是可惜。”田单道:“即墨已是人满为患,如何能空闲房屋?立即将老官邸辟为疗伤之地,城中医家全数集中此地,再选几百名精干女子运送伤兵襄助疗伤。即墨只能死战,这里疗伤只怕还小。”中军司马不禁肃然起敬:“幕府靠近战场,将上好官邸留给伤兵,将军此等胸襟,末将敬佩之至!”说完立即大步走去忙碌部署了。
    经过一番踏勘,田单的中军幕府搭建在西门内,距城墙只有十余丈,几乎只是一条大道之隔。这里原本是民间鱼市,如今四门封闭,渔民不能出海下河,自然也就成了空地。只是那被养鱼水长期浸泡过的地皮,始终弥漫着风吹不散的浓浓的鱼腥味,令人常常喷嚏不止。田单一阵大笑:“好好好!大战无鱼,上天却给我鱼味,得其所哉也!”一班军吏原本正大皱眉头,生怕田单不能忍受,如今见田单如此豁达,也跟着笑了起来。地听大瓮示意图
    旬日之后,幕府已经用土坯碎砖木料加三顶牛皮大帐搭建完毕。虽然急就章且简陋潮湿,却也是里外三进,聚将厅、军务厅、出令厅并起居寝室一应俱全。幕府落成,中军司马与一般军吏立即进入军务厅各就各位,开始处置军务。田单则进了出令厅。这出令厅实则主将书房。田单进入书房的第一件事,便是站在那张几乎可墙大的《即墨城制图》前仔细揣摩。方看得片刻,帐外马蹄声疾,随着军吏一声禀报:“城外斥候到——”
    田单一回身,一个风尘仆仆满脸汗水的“难民”已经站在面前:“禀报将军:燕军按兵不动,各军营都在厉兵秣马!”
    “乐毅有何动静?”
    “乐毅去了画邑!”
    “画邑?”田单心中一动,“好,继续探听,随时回报。”
    斥候一走,田单大步走到对面的《齐邦山川图》前,盯住了临淄西北的济水入海处。画邑只是一座小小的城堡,几乎没有任何兵家价值,唯一教齐国人知道画邑的,便是大名士王蠋住在那里。乐毅素称儒将,去画邑莫非找王蠋请教学问?不,不会!烽烟连天,灭国在即,目下正是燕军为山九仞的要紧时刻,睿智如乐毅者,岂有此等闲情逸致?如此说来,乐毅究竟有何图谋,为何停止了对即墨的猛攻?
第九章孤城血卜(3)
           三、化齐方略陡起波澜
    济水东岸近海处,一座城堡矗立在绿色的山头,一片庄园醉卧在绿色的山谷。
    时当夏日,从临淄直到大海,田野绿茅草绿层层叠叠树林绿,直是一片无垠的绿海。宽阔的官道出没在绿海之中,宛如一条纤细的白线,纵是车马辚辚旌旗连绵,也在这苍茫绿海之中渺小成蠕动的黑点。官道通向茫茫苍苍的绿浪尽头,是碧波无垠的蓝色大海,天地之壮阔便浓墨重彩地挥洒开来。
    在这绿海蓝海相接处的山头,一座城堡拔地而起,有几分险峻,又有几分突兀。这座城堡,是齐国都城临淄的西北门户。西周灭商,齐国初立,始封国君太公望为了防守辽东胡人海路偷袭骚扰,修建了这座开始并没有名称的城堡。建城之初,这里驻守战车二百辆(每战车一百卒,合步军两万),隶农三千户。进入战国,海路威胁已经不在,齐国也日见强盛,这座城堡的驻军越来越少,到齐宣王时期终究是全部撤除了。只有当年为守军做粮草后援的三千户隶农,在这里繁衍生息下来,世代以渔猎为生。齐威王在齐国第一次变法时,将这些世代守护临淄有功的隶农后裔,全部除去了隶籍。从此,这些渔猎户变成了有自己土地,还可以读书做骑士做官的国人,这片城堡土地也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画邑。
    画邑者,景色如画之地也。也有人说,这里有一条氵画水,以水之音便叫了画邑。感恩于国王大德,画邑的新国人们全部以“王”为姓氏,宣示自己忠于王室的赤心。从此,齐国有了“画邑王氏”这个新部族。倏忽几代,画邑王氏以渔猎之民特有的苦做奋发,蓬蓬勃勃地兴旺了起来。在齐宣王后期,画邑王氏有十多个才俊子弟进入稷下学宫,被齐人誉为“北海名士”。这茬名士之中,出了一个在齐国大大有名的贤才,叫做王蠋。王蠋天赋过人,博闻强记,年青时周游列国博览百家之书,论战学问不拘一法,一时有了“稷下杂家王”之称。若仅仅是才名出众,王蠋尚不足以在朝野被推崇为大贤。大贤之誉,起于王蠋做太史时的铮铮硬骨与惊人之举。
    太史爵位不高,最实际的职权是掌修国史,同时也是掌管国中文事的清要中枢。举凡太庙、占卜、巫师、博士及典籍府库,都以太史为统管。但为一国太史,便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道”的饱学大师,国君很难动辄任免,几乎是铁定的世袭官爵。然则,齐湣王即位,厌烦老太史嬓的耿直孤傲,硬生生将太史嬓罢黜,力主王蠋做了新太史。齐湣王的本意,看中了王蠋的机变博学,要教他为“东海神蛟”、“天霸帝业”揣摩出一套正名之论。
    王蠋到任的第三日,一个老方士来到太史府,说奉了齐王之命来与他商讨诸般密事。王蠋大是恼怒,直斥方士:“尔等以妖邪之说蛊惑人心,竟敢厚颜侈谈国事。来人,给我打出去!”赶走方士,王蠋立即上书齐湣王,说“齐国方士之害流布天下,是为国耻”。请求颁布王书,尽数强制隐匿于齐国海岛的方士桑麻自耕,不入世自力者,一律罚做官府苦役,以绝其害。
    齐湣王大是羞恼,立即下诏:罢黜王蠋,齐国永不设太史一职。
    消息传出,朝野大哗。稷下学宫千余名士愤然上书,为“三日太史”王蠋请命。画邑王氏更是全族出动,联结临淄国人聚集王宫血书请命,横幅大布直书“请复王蠋!请诛方士!”更令国人意外的是,原先被罢黜的老太史嬓也捧着血书到宫门请命,大呼:“方士无术,戕害少童,毁我文华根基。王蠋大节昭昭,当为太史也!”
    齐湣王暴怒了,立即派三千甲士遣散稷下学宫,三千甲士驱赶王宫国人,画邑王氏一律罚苦役三月;老太史嬓贬黜莒城闲居,王蠋罚苦役三年。一场风暴过去,令齐国人骄傲的稷下学宫封闭了,素有“宽缓阔达,多智好议论”之名的齐国人缄口了,齐国风华尽失,民心冷冰冰一片荒芜。
    王蠋苦役完毕,已经成了骨瘦如柴的老人。回归故里,画邑人却以迎接圣贤般的隆重乡礼,接纳了这位既给族人带来荣耀也给族人带来灾难的才士。从此,王蠋隐居画邑,教习族中弟子修学读书。消息传开,诸多国人都将弟子送来画邑求学,王蠋感念国人对自己的崇敬护持,便也一律收留。久而久之,幽静的画邑有了书声琅琅的山庄学堂。临淄国人悄悄地将画邑叫做了“小稷下”,将王蠋叫做了“大贤王”。口碑流布,王蠋成了齐国庶民的文华寄托,画邑成了国人心目中的一片圣土。
    乐毅千里奔波,从即墨大营星夜西来画邑,是要请这个赫赫大名的王蠋出山。
    五路进军势如破竹,燕军在一月之内全数拿下齐国七十余城,唯余南部莒城与东部即墨两城未下。按照战国之世的军争传统,齐国至此算是灭亡了。如此秋风扫落叶般的赫赫威势,却使燕国朝野与燕国大军内部生出了微妙的变化。太子姬乐资与一班强硬老世族陡然振作,轻蔑地嘲笑齐人是“大言呱呱之海蛙,一击破囊,肚腹朝天”,接连向燕昭王上书,主张“当严令乐毅一鼓再下两城,并齐全境入燕,大燕立称北帝,再南下一鼓灭赵,与强秦中原逐鹿”!燕昭王不置可否,只是将全部上书原封不动地发往乐毅军前。大将骑劫闻讯,也带着一班辽东将军嗷嗷请战,力主强攻即墨莒城,屠城震慑齐人,为大燕立威。
    朝野军营声浪汹汹,乐毅丝毫不为所动。
    多年留心齐国情势,他已经敏锐地觉察到,即墨莒城绝非两座寻常的要塞城堡。即墨聚集了齐国商旅与士族的精华,莒城则汇聚了临淄南逃国人的精华。即墨能在仓促之中结成六万余民军应战,其中若无非常人物,则绝不可能。莒城难民能万众怒杀齐湣王,又聚在莒城令貂勃旗下死守孤城,硬是不接纳楚军淖齿驻扎“援助”,堪称是众志成城。貂勃无能,岂能如此深得人心?如此两城,岂能是简单地一鼓拿下?依辽东大军之战力,乘战胜之威,乐毅相信能攻克两城。然则以齐人之剽悍,绝地必然死战,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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