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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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 第3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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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文王拉过赵奢的手“啪”地一击:“赵何立誓:无端涉军者暴死!”
    乐乘的嘴角又是猛然一阵抽搐。赵奢肃然向惠文王深深一躬,大踏步去了。
第十章胡服风暴(3)
           三、秦军首败天下变色
    胡伤没有料到,阏与赵军的抵抗竟是如此坚韧。
    胡伤本是秦军前军副将,由于率军参与攻齐有功,擢升为左将军,也就是左军主将。秦之左右两军均是铁骑大军,胡伤自然也是骑兵将军。秦昭王与丞相魏冄亲赴蓝田大营,胡伤第一个慨然请战,说率所部五万铁骑定然一举拿下武安,进逼邯郸城下,迫使赵军主力从中山回援。蒙骜、王龁、王陵、桓龁等一班大将也都是主张可打,但都说非十万大军不可,且一定要以精锐步军为主。反复权衡,魏冄基于此战之要在于快速奔袭的思虑,主张采纳胡伤谋划。秦昭王自然是赞同了。为确保战胜,魏冄将右军铁骑调出三万,将胡伤兵力增至八万,且当场指令泾阳君专司粮草督运。比照司马错当年以两万兵力奔袭房陵,这八万铁骑长途奔袭赵国,应当是实力非常雄厚了,胡伤自是志在必得。
    阏与当真算得兵家险地。西边一座大嵰山连绵横亘,东边一道清漳水滚滚滔滔。清漳水东岸依旧高山横亘,一条仅可容车的小道从西岸山腰通过,几乎栈道一般。阏与城堡卡在两山之间,悬空一道坚实的木桥挽起两座高耸的石条箭楼,那条堪称天下最窄的官道如银线般从西岸箭楼下穿过,遥遥看去煞是奇险壮观。漳水有二,浊漳水与清漳水,此古地貌见《水经注》。
    由于是铁骑奔袭,也由于阏与山水险峻,秦军不可能携带重型攻城器械。更重要的在于,秦军斥候已经事先探察明白:阏与守军只有两万轻装步兵,除了强弩,根本没有重型防守器械。骑兵对步兵本来就有优势,更何况是两万步兵对八万骑兵。若再携带重型攻坚器械,秦军颜面何存。胡伤的大谋划是:先下阏与,再克武安,威逼邯郸一月。果能如此,便是这支奔袭精兵的最大胜利。
    关前三里,铁骑扎营。胡伤登上了大嵰山最高处,瞭望良久,却找不到一条直接攻关的路径。一个时辰后,胡伤终于打定了主意,回到大营立即聚将发令:前军一万骑士改做步兵攻城,力争诱敌出关;三万铁骑埋伏于两山峡谷,一万铁骑埋伏于下游山谷包抄;其余三万铁骑全力在大嵰山探索路径,若急切不能攻下阏与,则以部分军马翻越大嵰山,从背后包抄阏与的同时直逼武安。
    一夜动作,秦军已经各自就绪。此日清晨,分两路开始了猛烈攻城——西路五千步卒以狭窄的山道为根基,猛攻关门;东路五千步卒,沿着丛林岩石间的三条羊肠小道攀缘而上,要从山头逼近箭楼。奇怪的是,秦军在隆隆战鼓中爬山攀城,阏与城头竟没有丝毫动静。直到秦军的密集步卒距城头半箭之地,尖厉的牛角号突然划破山谷,城头及相连山头万箭夹着密集的尖角岩石暴风骤雨般扑下。秦军本是试探进攻,心下也确实蔑视赵军,冷不防大是狼狈,硬生生被压下山头城墙,只一阵便丢下了一千多具尸体。胡伤见状,立即下令停止攻关,亲自到城下验看尸体。一看之下,胡伤大为惊讶。虽说这滚石不是特制的大型檑具,却是硬如精铁锋棱闪闪的岩石,比檑具杀伤力更强。再看箭镞,竟都是上好的精铁穿甲兵矢兵矢,战国箭镞的一种,宜于穿甲射深。,一千多具尸体除了被锋利岩石击中,凡中箭者个个都被正正地钉在咽喉。只此一端,可见赵军射技之精熟。
    胡伤正在思忖,几员大将已经闻讯围了过来愤愤大嚷。鸟!老秦人打硬仗,怕甚来?打!不信拿不下这鸟关。大秦新军所向披靡!再攻!直娘贼!破关杀光赵人!退下来的骑士们一片激昂大喊,请战再攻。胡伤略一思忖,断然下令:撤回埋伏,整军再攻。
    这次秦军将士抖擞精神,分做四路攻关:关下两路,山上两路。关下两路正面猛攻,吸引赵军全力防守。东西两山各有五千骑士步卒在高山密林中攀缘而上,奇兵袭击。撤回的伏兵全数在漳水两岸依山势列成高低错落的强弩阵,战鼓一起,万箭齐发,暴风骤雨般封住了两座阏与城楼与中间木桥。箭雨齐发的同时,秦军每个百人队抬一架轻便云梯,一声呐喊,冲向城下陡峭的山坡。爬城步卒也分为三路协作:三十人以轻便弓箭瞄准城头,随时射杀露头赵军;二十人手持随身携带的轻便铁铲,专门在山坡挖坑夯台护持云梯靠上城墙;其余五十卒身背铁爪飞钩,左手执轻便皮盾,右手执一支长剑鼓勇攻城。如此半个时辰,箭楼女墙桥栏后的赵军不能露头,但有赵军身影,远处的强弩与城下的轻弓同时密集射杀。
    眼见秦军爬城,情急之下的赵军只有埋头抛出密集岩石,弓箭手也只有匆匆转移到与箭楼相连的山头树林中隐身远射。如此一来,赵军反击之力大大减弱,秦军骑士步卒已有五六百人率先攻上了城墙。攻城法度:军士上城,攻方弩箭即行终止,以免误伤。便在城下箭雨倏忽终止之时,防守赵军潮水般拥出,城头骤然爆发出山摇地动般的杀声。秦军士卒虽是源源不断地爬城而上,毕竟与一体突然杀出的赵军相比还是兵力太弱,一时间城上刀丛剑树密集拼杀,秦军士卒不断被飞掷出来,撞在城墙或山石上粉身碎骨。
    “强弩齐射——”胡伤怒不可遏,一嗓子喊出血星飞溅。
    城下秦军看得惊心动魄,实在料想不到赵军战力如此强韧。胡伤一声将令,整个河谷万众齐吼,不管是否在弓弩阵内,也顾不得自己的弓箭是否硬弩,都一齐奋力疾射。秦军骑士膂力之强射技之高,本是天下一流,片刻之间,将暴露城头的黑红两方军士全部钉死。骤然之间,山谷一片寂静。
    胡伤双眼血红,嘶声大喊:“强弩就位,再次猛攻!杀光赵人——”
    “杀光赵人!”河谷之中一片怒吼。此时,突闻两边山头杀声大起,从山林攀缘的两路秦军在箭楼外山顶与赵军展开了激烈拼杀。胡伤精神大振,一声令下,城下秦军立即再度猛攻。一个时辰后,赵军首尾不能相顾,秦军终于占领了阏与险关。查点伤亡,秦军战死八千,重伤三千,轻伤六千;赵军战死万余,重伤两千余,突围而去者千余人。
    如此伤亡相当之激战,自当年司马错率大军在丹水与屈原新军交战之后,对秦国新军当真是闻所未闻。尤其是白起领军以来,秦军每战所向披靡,拔城最少十座,斩首最少十余万,几曾有过一命换一命的惨胜战绩?在秦军将士看来,纵然夺得阏与,此等伤亡也是奇耻大辱。一时全军咬牙切齿,发誓攻克武安,至少以斩首十万的战绩班师。
    胡伤激愤难耐,立即下令兼程疾进,攻克武安直逼邯郸,大战复仇。
    赵奢率六万铁骑出得邯郸,不走通向武安的大道,而是向西北方向开去,行得五十余里,在前出武安十余里的一道隐秘山谷扎营。大营扎定,赵奢立下两道军令:其一,全体将士不得进谏军事,违令者斩。其二,立即修筑壕沟鹿砦,坚壁军营。
    大军刚刚驻扎三日,斥候急报:秦军铁骑已经越过涉城涉城,漳水东岸之赵国城邑,东距武安三十余里,今河北省涉县西。,进逼武安城下,战鼓之声已经震动武安城内屋瓦!在斥候急报之时,隐隐如雷的战鼓声在赵奢大营已清晰如在耳边,将士们大起惊慌。毕竟,秦军声威震慑天下,赵军第一次正面迎击秦军,任谁也是忐忑不安。赵奢不动声色,只教斥候再探再报,径自埋首幕府沉思了。此时,幕府大帐外一阵鼓噪,一员大将赳赳闯了进来,激昂高声:“武安为邯郸咽喉,秦军猛攻,将军屯兵不救,军心难平!”
    “军令在先,尔竟违令谈兵,推出斩首。”赵奢冷若冰霜,回身再补一句,“首级挂于高杆,以儆效尤。”
    当这位勇猛将领的头颅在三丈高杆上飘摇的时候,将士们当真惊愕了。这个赵奢究竟要如何打仗?明是屯兵于秦军侧后要害,若出兵猛攻,与武安廉颇守军内外夹击,纵不能全歼秦军而大胜,亦当驱逐小胜,能打而不打,意欲何为?若是别将领兵,将士们也许早就鼓噪请战了。然则,赵奢是以胆略声震朝野的重臣,绝非胆怯懦弱之辈,又是受命于危难之时,深得赵王器重,能奈他何?毕竟,将军不畏死,便是个打法权宜,将士自然要听命于统帅,不会强求主帅。但入军旅,谁都懂得这个道理。赵军将士尽管心中困惑,军营中还是渐渐平息了下来。
    正在城外准备猛攻武安的胡伤,突闻斥候急报,说侧后西北山谷里驻扎了一支赵军。胡伤大是惊讶,若这支赵军杀出内外夹攻,还当真棘手。思忖一番,下令先行探察侧后赵军动向,而后再定是否猛攻武安。攻不下武安事小,若被赵军断了后路孤军死战,那便是国之罪人了。胡伤纵然不是赫赫名将,毕竟也是勇略非凡,岂能权衡不来此中轻重?
    次日日暮,化装成林胡马商的斥候匆匆归来,报说赵军营地很是松懈,只准备防守;主将赵奢还以军宴待他,定了六百匹林胡战马;谈及战事吃紧战马难以立即送到,赵奢哈哈大笑说,我只深沟高垒,足保秦军不克武安也,一月之后,便可送马了。
    惊喜之余,胡伤哈哈大笑:“遇此庸才,天意也!出都三五十里便屯兵山谷,还要深沟高垒?阏与武安,是秦国的了!”
    次日清晨,秦军开始大肆猛攻。谁知这武安要塞是大将廉颇率三万步军镇守,粮草充足器械精良,更兼防守得法,猛攻一日毫无进展。胡伤改变战法,下令一支兵马烧毁涉城粮仓,引诱赵军来救,于山野间以精锐铁骑歼灭赵军。谁知这老廉颇稳如泰山,任你百般挑衅,总是不出城池。如此旬日,相持不下。胡伤本当退兵,可一想到阏与惨胜便怒火难平,与几员大将一商议,决意攻陷周边小城威逼武安,吸引赵军从中山回援,至少大战一场斩首十万以报阏与之仇。
    倏忽之间,胡伤大军在武安城下耗过了二十八天。
    此时,侧后赵军突然出动了。这日日暮,赵奢下令全军偃旗息鼓战马衔枚,兼程疾进直抵阏与,凭险切断秦军归路。近月休整不战,赵军自是体力充盈,在狭窄山道牵马急行竟无一人落伍,沿途只歇息两次冷餐干肉,次日黄昏时分生生赶到阏与关后的谷口当道扎营,立即紧急修筑壁垒壕沟。
    赵奢大军一出动,胡伤便接到了急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立即派出特急飞骑,下令前出三十里的涉城八千铁骑尾追赵军,城下主力大军随后回军,全力吞灭赵奢六万人马。秦军果然勇猛神速,虽然在军令之后立即拔营启动,已经比赵军慢了两个时辰,及至一夜一日之后,已是衔尾追来。赵军壁垒刚刚就绪,谷口已经是战鼓隆隆,秦军骑士全部下马结阵,黑压压向卡在谷口的赵军压来。
    在秦军前锋将要到达时,一名年青军吏疾步赶到了主将大旗下,高声自报姓名许历,请求禀报自己的军事谋划。赵奢沉着脸一招手,说,将他领进了临时军帐。许历急促道,秦军惊怒而来,其势正盛,我军急需厚阵厚阵,即分层防守,加强纵深,使敌不能一鼓突破。而敌,否则必败。赵奢正色点头,正当如此。立即紧急下令:全军变为三道防线。许历一拱手,我犯军令,请受斧钺。赵奢微微一笑:这却要等赵王下令。许历慨然振作又是一拱手:“将军留意:北山制高,先占北山者胜,后攻者败。”赵奢一瞄对面黑黝黝山势,立即高声下令:前军一万,急赴北山坚壁设防。
    赵奢大军堪堪就绪,胡伤大军黑云般从北边山谷压来。一看情势,胡伤便知卡在身后的这座山头是要害所在,占据此山进退裕如,不占此山将被赵军前堵后截进退失据。火把之下,胡伤一声大喊:“左军两万,攻下北山!”
    此次北上秦军,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骑士。无论兵将,一看大势便知是面临危局的绝地之战,顿时山呼海啸般一阵呐喊,潮水般两面攻来:胡伤亲自率领中军主力猛攻正面赵军,左军两万同时猛攻北山赵军。
    山谷中火把成海,战鼓如雷,杀声震天。战国之世两支最为强悍的大军第一次正面碰撞,在狭小的山谷展开了势均力敌的浴血搏杀。三个时辰过去,秦军竟被渐渐压缩到南谷北山之间不足三里宽的山谷之中。这时,两军都是筋疲力尽死伤惨重尸体累累了。按照战场传统,这仗无论如何也要到天亮后再打了。胡伤浑身鲜血,心下却是清楚,嘶哑着声音下令:“赵军战力已疲。休整半个时辰,鼓勇血战,一举突围!”
    谁知便在秦军草草包扎伤口整顿马具,准备做最后的血战的时刻,山谷间天崩地裂般一阵雷鸣,战鼓混着嘶哑的呐喊,赵军竟从谷口与山头猛烈地压了下来,红色衣甲红色火把浑身酱红的鲜血,恍如连天彻地的血色河海兜底翻了过来。如此气势,有天下“锐士”名号的秦国新军也是大为震惊了。本来,秦军的半个时辰休整便接着发动突围血战,已经是匪夷所思的连续勇猛厮杀了,赵军却是一刻不停地连续猛攻扑来。普天之下,何曾见过如此血战三个时辰犹能雷霆猛攻的大军?仓促之间,不待胡伤将令,秦军残余三万余人惊雷般炸开,轰然迎击了上去。
    曙光冒出东方山巅时,阏与山谷终于平息了下来。
    斥候飞报邯郸,赵惠文王大喜若狂,立即颁下王书:举国大酺大酺,国君特许的大聚饮,起源于春秋战国。三日!接着派出平原君为犒军特使奔赴阏与,一则犒赏将士,二则与赵奢一起重新部署阏与防守。旬日之后,平原君差飞骑回报:赵奢所部班师东来,平原君亲率五千步骑留守阏与,请赵王作速调遣两万兵马前来阏与接防。惠文王不禁大为困惑,五千人马是平原君带去的,意在补足阏与兵力,如何只有这五千人马留守而赵奢竟不能增兵?且还须平原君亲自涉险做留守大将?阏与守军加赵奢所部是八万,纵有伤亡,何至不能留守一兵一卒?惑则惑之,惠文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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