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即便黄观不去粮店打听也能够知道粮价肯定比往年更低。但为了获得更准确的答案以便安心,黄观便仍旧去了粮店以及询问了路边的农民。得出地结论是:去吕宋收购粮食的商人并不算特别心黑……
不过黄观到底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他所观察以及询问的地点所在是江南地区,产粮区的粮价本来就低,而生产力获得了明显的进步后价格更低自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实际上,去吕宋收购粮食的商人并非将粮食运往江南销售,而是被开中盐法所吸引,将之运往边塞之地。永乐元年地上半年,商人以及平江伯陈总是将粮食运往辽东地区。然而“辽东肥沃之地,一年耕有收,足数年之用。数年有收,海运可省”,永乐元年的下半年之后,辽东地区便并不缺粮了,于是海运地终点变成了天津等地。待运至北方的港口后,再以陆运方式运往西北。如果黄观去西北边塞地区进行调查,那便会现两之间地差价极大。
回乡的沿途路上,黄观感受最深地便是那些懵懵懂懂的底层人民如今脸上多了一些满足的笑容。通过慢慢的了解,黄观对于那些底层百姓的幸福~免哧之以鼻。原来,大明本土的底层百姓之所以会对今后的生活充满了信心,居然是因为百姓们一旦遇上了不平之事便可以进行诉讼。
中国人有“厌诉”“耻讼”的传统价值观。对于官员来说,在他管辖的境内若是不出讼案,其政绩将会被上官认可。因此,一些为了追求政绩的官员便恶有事没事来打官司的百姓。而对于百姓而言,“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不是遇上迫不得已的情况,普通百姓宁愿用“吃亏是福”来安慰自己也不愿去受那种有理却输官司的罪。
然而永乐皇帝登基后,却过一系列的改革使得百姓们现:一旦自己的利益受损,只要勇于去衙门告状,那么多半能够获得公正的判决——若是出现明显不公正的判决,那也不要紧。如今一字并肩王一系的“巡回法庭”四处巡回,只要将这种判决不公的案子递上去,绝对是有杀错没放过的。
当然,如今百们打官司仍然需要缴纳所谓的“诉讼费”,这笔费用不仅包括了以往打官司时所缴纳的官司钱、递状费、审案费、杂费等,其中还不包含起诉需支付的“鞋脚钱”、“酒食钱”、“宽限钱”、“买放钱”等额外费用。这笔费用并不低,但原告却乐意支付。因为,只要官司能够打赢,那么败诉方的赔偿金额中自然也就包含了这笔费用。一贫如洗的会不会因为这不菲的“诉讼费”而却步呢?答案是不会。因为只要某个官司胜诉十拿九稳,那么自然就会有人愿意将“诉讼费”借贷给原告,供原告去打这个官司。
谈到这种借贷,那就不得不提及师。
在中国古代,打官司要向官衙呈递诉状,陈述案情。由于普通百姓大多不识字,无法用文字来表述案情,于是就只好请那些掌握一定的法律知识,了解诉讼的基本程序及其堂奥的人来帮助。对于那些“足未尝一履守令之庭,目未尝一识胥吏之面,口不能辩,手不能书”的乡野村夫和市井百姓来说,没有讼师的帮助,想要让案件获得受理无异于登天之难。
在前,由于以刑去刑、追求无讼是我国传统诉讼文化的基本精神属性之一,讼师的活动恰恰与统治地息事宁人、追求礼让地无讼观念相违背,所以中国古代历代统治都严禁讼师的代理活动,把讼师蔑称为“讼棍”,认为他们是“挑词架讼、搬弄是非”之徒,因此讼师的社会位以及社会评价相当低。然而现在那些讼师们却抖了起来,因为新修改的《大明律》中不仅承认了讼师地合法地位,而且规定凡打官司,除了代写诉状的基本费用之外,胜诉方在获得败诉方的赔偿金额后,还需从中划出十分之一作为讼师地酬劳——一师只要一个月能够打赢一件标的为一百贯的官司,那么他的收入便至少有十贯。而一年一百二十贯地收入,已经足以令一家五口过上小康生活了。
在这种益的驱动下,遇上没钱打官司的原告,只要胜诉
,那么讼师们便哭着喊着也要为原告垫付“诉讼
在普通百姓的眼中,如今遇上了受欺压、受屈辱之事很方便保护自己的利益,自然心情会变得愉快。而黄观却对这种诉讼成风地风气不以为然——在黄观的领地里,他就是法官。他可不愿意普通百姓有事没事就打官司。除了不喜欢麻烦外,作为孔孟子弟地他更推崇孔子对待诉讼的观点:“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因此,黄观更希望通过长期地道德伦理教化和统治阶级的以身作则,使争讼耻于争讼来达到“:里不讼于巷,老幼不讼于庭”地和谐恬静的理想境界。
只可惜黄观已经离开了权力中心。对于这种不满,黄观如今却只能深深地埋到心里。
……
回到~的老家后,黄观颇为低调。
在他看来,如果是衣锦还乡,那么高调一下也没什么。可是在建文年间黄观便是二品官了,如今却没了任何官职——虽然如今是有邑一等男爵,也算是步入了贵族行列,但是在黄观看来,男爵的爵位毕竟太低,远远比不上当初的二品官。
然而将黄观将昌伟带到友人家中进行托付时,却惊讶地现,有邑一等男爵在家乡竟然那么吃香。当黄观提出将黄昌伟留在家乡的县学里学习时,友人毫不犹豫地答应照顾之后,却提出让黄观将他的十八岁的二儿子以及十六岁的三儿子带到吕宋去展。
一开始黄观还以为这是一种易子而教的表现。虽然觉得吕宋的读书氛围和本土没法相提并论,但如果直接说出来,又怕友人多疑以为自己不愿意照顾他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因此黄观虽说答应了,但脸上仍然不免多少带了点踌躇。
每个人所交朋友总归不会与自己相差太大,黄观的朋友自然也是聪明人。看出黄观的踌躇,友人却笑着解释说:拜托黄观将二子三子带到吕宋去展,并非出于易子而教的目的,而是希望二子和三子能够在吕宋寻找自己的出路。
因为《长子继承法》的缘故,友人那来就不算多的家产只能交给长子继承。而二子、三子则需要自谋生路。
偏偏这兄弟俩至今连秀才都没考上,估计在仕途上展没什么希望。如今黄观既然已经是有邑一等男爵了,在友人看来,让兄弟俩随着叔父前往吕宋闯荡一番自然也不失一个选择。
听人这么一解释,黄观便安安心地做出了一定会照顾好两位侄子的承诺。
黄观原以为事情到此就会结束。谁料到第二天去其他亲戚朋友家拜访时,几乎每一家都做出了类似的请求——也有几个家中幼子年纪小的没有立即请求黄观将他们的幼子带去吕宋展,而是隐晦地暗示将来幼子长大后,若是前往吕宋投靠,那么黄观这个做叔伯的可一定要多加照顾云云。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这样寻求帮助的,黄观自然会因为自己得到了家乡人的重视而感到高兴。黄观辖下五十余个基本采邑领中,虽说已有将近四十个已经册封给陪着黄观一同被流放的九族亲戚了,但毕竟还剩着十余个直属的基本采邑领。若只是一两个后辈需要照顾,那么只要这两人有着中人之资,那么过段日子将他们册封为有邑恩骑尉也不是多大个事。可那么多家同时拜托他帮忙,黄观却觉得此事不太好办了。如果提携这家后辈却不提携那家的子侄,岂不是平白与人结怨吗?
精疲力尽的黄观晚上一肚子心思回到所借宿的友人家中,还没到门口,却现友人门前一片灯火通明,二十几个衣着简朴的百姓待在友人口不知在干什么。走近了,却见门房指着黄观说道:“那位便是黄老爷。”
结果门前那群人便一窝蜂地拥过来,乱哄哄地和黄观套近乎。
“黄爷,小人是从前您府上管家二表弟的邻居,从前还来过您府上……”
“黄老爷,小人以前佃过您家的地……还记得不?”
“黄老爷,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善心带携我们一把……”
好不容易才回到家乡,也没道理冲着乡亲父老们火。所以黄观只得硬着头皮向众人询问到底有什么事。原来,这些都是佃农或是小自耕农中的非长子,都是没有土地而必须额外缴纳人头税附加税的人。虽说目前没受什么大灾,也还勉强生活得下去,可第一批移民中有喜欢炫耀的写信回家诉说移民后多么好,甚至还有了财的衣锦还乡,便惹得家乡一些无地之人纷纷动了心思。性格果绝而又无牵无挂的便移民了,犹豫的,今天听说了有邑一等男爵黄观返乡,根据中国人在外地都会尽量照顾家乡人的传统,这些人便又一次动了心思。
土地对大明各个阶层的人都具有迷人的魅力。做着出将入相美梦的年青人希望能够去殖民地大显身手;土地投机企图从中获取暴利;广大农民、手工业则把殖民地作为摆脱压迫、寻求新生活的希望。
结果,黄观返乡后便遇到了这样一副情景。
看着眼前这番情景,黄观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良久,他终于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我黄某人自然会照顾一二。你们也别吵了,都登记……我返回吕宋时就把你们都带上……”
第三章 准备工作
放于吕宋的左逆文臣中一共已经有七名升为男爵以上不过,回到帝国本土的却只有黄观和铁铉两人。/黄观比较老实,只是回家乡住了一段时间后便又回吕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广泽王朱允、怀恩王朱允相继病死,敷惠王朱允熙“病死”的缘故,铁铉回到帝国本土后与方孝孺、王钝、王度等人进行了秘密接触,然后才鬼鬼樂樂地回到封地去。然而朱棣看到东厂的报告后,却并没有对此进行干因为他根本就不担心吕宋的“左逆文臣”会对自己造成什么麻烦。
先,广泽王、怀恩王、敷惠王的王府护卫领都经过严格考核,而且那些军户的家属还留在大明本土,一般情况下想来是不可能被左逆文臣收买的。
其次,随着移民潮的逐渐兴起,吕宋的有邑贵族越来越多,因此左逆文臣所占的比例也相应地越来越小。即便左逆文臣们扯旗造,那些并非左逆文臣的吕宋有邑贵族也未必会响应他们。
再次,即便吕宋的有邑贵族全反了朱棣也有信心轻松将之镇压。吕宋的有邑贵族采取的扩张方式是:“修建堡垒,威慑堡垒附近区域,稳定统治”这三步曲。这种扩张方式与英格兰征服苏格兰的方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即堡垒并非纯粹作为防御手段,而是作为进攻手段。当然,这种堡垒群对于使用冷兵器的敌人也有着很大的防御力:哪怕只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只驻守五十名守卫的土堡,也可以防御五百名非职业士兵的攻击。然而相对而言,丛林游击战才是正规军所讨厌的战斗方式,对于那一个个目标明显的堡垒,已经在进行换装的大明军队完全可以轻松搞定——土木结构地堡垒,别说使用炸药包了,说不定多用迫击炮轰几下都可能炸塌一块。
其实朱不对孝孺、王钝、王度、铁这些人动手包含着一个很险恶的用心:放长线钓大鱼。如果建文余孽扯旗造反,那么朱棣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朱文圭处理掉,一了百了。如果方孝孺等人的耐心很好,那也无所谓。朱打算待朱文蒙时就请一位悲天悯的人高僧专门负责他的教育工作。等朱文成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人生观后,便对方孝孺等人进行公审。相信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总能够收集到足够充分的证据。这时,便可以等着朱文圭因为内疚而主动提出“放弃一字并肩王王位并出家为僧”的建议——如果朱文圭一时想不到这个主意,朱甚至可以派人去提醒他。
朝鲜挺有意思。当初朱出要求朝鲜并入有邑贵族体系,朝鲜李氏并未答应。
可是到了年,朝鲜却仍然恭恭敬敬地派遣使入贡。除朝鲜外,还有琉球中山、山北、山南,暹罗,占城,爪哇西王,日本,剌泥,安南也在去年年底派遣使入贡。
永乐二年的四月,琉球再次派遣来到南京,这一次是为了册封汪应祖为琉球国国王一事。
历史上汪应祖其实只被册封为琉球国山南王—区区一个琉球居然还分为中山、山北、山南三个部分,实在太搞笑了。说起来朱棣离合格地政治家还真是有段距离。按朱的想法,琉球那么一点小地方设置一个王位都嫌多了,然而中山、山北、山南都派遣使入贡时,朱却碍于伸手不打送礼人,实在拉不下脸,结果三份贡品都收下了。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琉球山南汪应祖似乎有着统一琉球地理想。因此派来使捎话说希望能够得到大明地册封。这还有什么好说~。瞌睡遇到了枕头!于是朱棣便乘机提出:如果汪应祖自愿加入大明有邑贵族地体系。那么明朝皇帝便将之册封为琉球国王。否则。大明也不是不可以册封中山或山北为琉球国王。
大明地有邑贵族体系中。国王是一种特殊地存在。不受麾下臣民多寡地限制。按山南地实际人口计算。汪应祖如果不是被册封为琉球国王。那么他地爵位甚至连伯爵都不可能达到。如今汪应祖被册封为国王。其年俸按照郡王这一等级计算。即一年两千贯。汪应祖是个聪明人。闻弦而知雅意。立即答应了加入大明有邑贵族体系以及在琉球建一个大明直辖军港地要求。于是四月份。朱便正式将汪应祖册封为琉球国国王了。至于说汪应祖获得这样地册封后会不会攻击琉球中山及琉球山北。这却不是朱棣所地事情。
大明即将在琉球建设军港。军港建成后还会驻军。若是中山和山北地统治聪明。趁着驻军抵达之前赶紧请求加入大明有邑贵族体系才是正理。虽说迟了一步。琉球国地国王王位是不用指望了。但至少能够保全级以及大部分实力。
朱棣之所以没有就“琉球国王还是琉球伯爵”地问题上与汪应祖扯皮。是因为他太想在琉球设立一个军事基地了。琉球离日本不远。作为一个跳板是再好不过了。
日本国土面积虽说不大。但拥有海洋作为天险。因此基本上没有受到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