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成吉思汗!”
其声震天。所有元人由上至下,由将至兵的眼中无不闪动了一种狂热而崇拜的光芒,仿佛铁木真便是他们生命中的一切东西。就是为了这个人去死,他们也是心甘情愿!
清军的阵容士气虽然也旺盛,相比之下就差出了一大截儿出来。
面对着金帐精骑这支号称无敌,纵横欧亚大陆的可怕精锐,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森然气势几乎能将敌手的呼吸都窒住了一般,也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敢于夸口说能稳居上风!
而宝玉也显然的感受到了压力。
沉重的压力。
诚然他是成功击败这支百战百胜的部队的第一人,但他却始终没有忘记,整个元朝的金帐精骑整整有十万人,以千人为单位分布于这广大帝国的各个角落。这十万人的整体状态绝不可能都一致,肯定也会有高低强弱之分。他心中一直的隐忧就是:
“自己击败的那支护卫赤老温的金帐精骑究竟在那个大体系中处于何等地位?”
可惜一直没有情报能够解答他心中的这个疑问。
但他心中有了结论以后,却已是眼下这等骑虎难下的困窘之局!
那日与之对战的金帐精骑,比眼前的这些铁木真的亲卫队差上了不止一筹。而当日之战,自己首先夺其军心在前,再溃其阵形于后,以数倍之兵力才将其击败!
而今天……
没有突袭的优势,没有兵力的凭峙,将士更没有那日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均不具备。宝玉的心中自度实在难有胜算,面对这场必败的战斗,他又该如何抉择?
……人生中有些战斗,是明知不敌也绝不能回避地。
雍正一身赭黄色的团龙纹花龙袍,面无表情的与城下的铁木真相对,看着这个最可怕大敌那种正当盛年的意气风发。已近花甲的雍正也感受到强烈的进逼之意,加倍的压榨出自身地老来。
城下的铁木真嘴角露出一丝霸气的笑容,他抬首向上望来,以一种自信的语声道:
“胤祯?”
雍正却也不以为忤,淡淡道:
“铁木真?”
两人只是相互一问一答,询问了对方的名字,便不再交谈,作为两个强大国家的帝王,他们心中纵然还有话说,也只能被矜持与尊严所压抑,藏在心里。
接下来的交流就是下方将领之事了,雍正此时随行的御林军诚然只有三千人,但此时本就是一个战略要地,驻军也有近七千人之多。因此在人数方面,清军占有极大的优势。可是人人都知道他们面前的对手正是纵横天下几十年,号称大陆第一强兵的金帐精骑,因此在清的将领士兵都不自觉的将自身放到了一个战略防守的角度上。
正当元军将领蠢蠢欲动之时,却有一个人策马行了出来。
白衣如雪的青年。
他这样安静的出现在关门之外的空地上,连阳光都被过滤出一种清凉之意。
“我是贾宝玉。”
他开门见山的淡淡道。
随着宝玉的话声,他身后潮水也似的涌出千余骑身着玄黄色盔甲的剽悍骑兵,排出了一个看似杂乱无章的阵型。
“赤老温正是死在我手下,有谁想来为他报仇的?”
这年轻人平淡的话语,漠视的眼神着实激起了面前这三千蒙人精锐中的精锐的愤怒!军令森严的他们都不禁鼓躁起来。虽然旋即平息,却已令得铁木真微微皱眉,显然颇为不快。
……对方只是靠一个人,一句话,便能将自身军心惑乱,没有统帅愿意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的。
宝玉这边话音刚落,一个狮鼻红面的壮年将领自铁木真身旁卫队中勒缰跃出,胯下战马啸出一声愤怒的长嘶!
“我阿速达只要五百精骑,就能将这小白脸打得屁滚尿流,请大汗恩准我出战!”
宝玉身旁的通译这样向宝玉解说道。
他开了这个头,顿时有五六名万夫长模样的将领纷纷上前请战,一个个纷纷夸口,竭力缩减带兵数量,甚至有人愿领三百人来同宝玉决战的。
此时又有一名三十上下的精悍黑瘦汉子从后队中策骑上前,与那红面猛将并骑而立,说了几句话。宝玉皱眉询问通译道:
“他说什么?”
“这个人名叫合里台,他说,他愿意率领九百名草原上的勇士去为赤老温复仇。”
出人意料的是,铁木真竟淡淡一笑,拔出自己的配刀,丢在了这名合里台面前,示意要他出战!那阿速达虽然面有不忿之色,却还是乖乖的退回原地。
宝玉面色数变,他情知已遇到了一个极难缠的对手,从此人对铁木真报出的兵数来看,就可以知道他行事作风极其稳健,绝不做无把握的事。来此之前,宝玉知道自己已是元人心中的一根刺,这一战既不能避,又难以胜。因此故意抢先出战挑衅占据先机,意欲利用元人的自大心理,激得元人中那些卤莽的将领心浮气躁,看看能否占得一些先手。
只可惜铁木真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九百对一千。
双方的兵力相差一百。元人既适当的保存了他们金帐精骑的威名,又在实力上稳稳的占据了上风。至此,宝玉的如意算盘已彻底的破灭。
合里台策马行到阵前,举起铁木真那柄寒光闪闪的配刀,顿时有九百名金帐精骑从后阵正徐徐行出排列在他的身后,竟是悄无声息,最可怕的是,剩余的人已自动的调整阵形的拱卫在铁木真的四周!而这一切变化都在瞬息间完成!
仅仅看到这里,徐达的脸上便已露出焦虑之意。这样的骑兵!这样钢铁一般的队伍,端的是未打,气势上便已先输给了他们。而此时宝玉、身旁的掌旗官已经挥舞黄龙旗,他身后的正黄旗骑兵已经在瞬间分成了十二队,化整为零,避开了正面元军的锋芒,向着侧面一十二个不同的方向冲了出去!
这样离奇的战法,不要说合里台,就是征战一生的铁木真也从未见过。宝玉此时已除去外袍,混迹在十二队中的一队里,手握强兵的合里台顿时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照理说若此时是在血腥搏杀的战场上,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作法,但此时乃是在敌国皇帝与大汗,众多同僚的注视之下,对方既已出招你若不应,还在一旁做缩头乌龟,那不仅仅是辱没了金帐精骑这支无敌之师的威名,更是丢了自身的脸面!
所以,合里台这名深得铁木真信任的亲卫将领立即下了一道命令!
“分兵,追击!”
他虽然知道这很可能这正中对方将领的下怀,可是他却对自己手下的这支精锐部队的实力极有信心,虽然两军间有一百人的差距,但这数量上的劣势却能用质量上的胜势弥补回来,他粗略估计过,就算这贾宝玉手下率领的是大清皇帝的禁卫军,自己手上这九百人也足以抵得过二千。
……毕竟蒙人天生就是一个马背上的民族,这先天上的优势是任何民族都无法企及的。
第二部 征战边塞 第一百五十三章 计谋
更新时间:2009…4…3 16:58:59 本章字数:3075
在人们的印象里,战争往往都与血腥,野蛮,杀戮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但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对部属的指挥,他们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词却是艺术。
事实上,眼前的战斗场面也惟独能用艺术来形容,这便是宝玉那杰出的指挥天赋的体现。
一十二支小队就仿佛是这支部队首脑思想的衍伸,或分进,或合击,有的诱敌,有的抗敌,有的联同友军袭敌,而这个过程都是在极激烈的奔驰中完成。宝玉的整个部队的作战方式如鱼鳞一般的层层展现开来,整个部队的行进,作战过程在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里,却体现出一种行云流水的悠然心会之意,令旁观者产生出一种怪异而强烈的观棋般的感受。
渐渐的,局势开始明朗化,立于长城之上的雍正与踞在对面小丘顶处的铁木真均看了出来,贾宝玉的作战方针便是先分散对手的兵力在前,令其指挥失调,首尾不能相顾,再以小股高速部队将之主力分化,引诱,而大部分兵力在局部形成绝对优势,造成以二敌一乃至三敌一的局面,显然,他的构思被充分的贯彻了,而战场上的局面也逐步的在向宝玉所主导方向演化。
……连铁木真也要承认,自己派出的这名合里台虽已是年轻一辈的精锐,在欧洲百战不殆,但遇上了这名为贾宝玉的年轻对手,无论是从战术或者是战略层次上来说,都显然被牵制的缚手缚脚,显示出了不及之处,而一干元人将领看了这等精妙地指挥演示,都不禁在心中扪心自问:
“倘若方才大汗准允,我仅率五百人下去与这小子对敌,那又该当如何?”
……只是在场中与宝玉激战的,却是整整九百名金帐精骑!还是王牌中的王牌,精英里的精英!
宝玉展现他的作战艺术整整长达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里,他麾下的正黄骑骑兵虽已是疲惫不堪,只是在他有条不紊的调度、磨合下,进退之间依然散而不乱,只是明眼人都看了出来,这场战斗已到了尾声,而宝玉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卓越的战争天赋,也似是一朵将凋而未谢的花,绽放到了最华丽的时刻。
……最后的华丽渲染完毕以后,迎接而来的就是凋谢。
这只因为指挥间的差距完全被兵员个人的质素所弥补。
宝玉虽然以精妙战术在局部形成了以众击寡之势,但这支铁木真引以为傲的可怕队伍哪怕面对三、四倍围上来的清兵,却也是攻多守少,丝毫不惧。正黄旗骑兵的攻击方式很简单,只有一种近身砍劈,但是金帐精骑的攻击方式竟达到了四种之多,首先在相距十余丈时,就得面对他们的连珠箭……能够入选铁木真亲卫队的,大多都能一弓三箭,在敌人未至之前连发三弓。即使你能逃过这九箭,在中距离时,还要面对他们抛出的套索,无论是人或者坐骑一旦被套中,那么定会给拉摔下马去,在这样的骑兵会战里,摔下马的下场几乎就等同于一滩肉泥。
而在近距离的交手里,清兵要面对的还有元人双手同使的弯刀和马刀,前者能够被脱手掷出再旋转飞回,诡秘难防,后者不仅是刀,并且分量沉重,还能作棍棒挥砸。
这种局面下,往往三四名清兵联手,反而被一名金帐精骑狞笑着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据战后的统计,要杀死一名金帐精骑,竟得付出至少五,六名清军的性命!
而局势的转折点便在于马匹上。
严格一点的说来,就是清军的坐骑。
虽然经过了数百年的改良,在马匹的质量上,元朝周边诸国已渐渐的接近了这个可怕的军事强国。但这毕竟只是接近……尤其是中原这等农耕之处,你要指望它出产的马儿质量比大草原上这等以畜牧为本之处的还要好,那当然是不大可能的。
经过了半个时辰的高强度激战,清军的马匹体力不堪重负,出现了衰竭的征兆,而金帐精骑的坐骑均是千中选一的良驹,依然生龙活虎。
战斗力既不如人,机动性也全面崩溃,清军虽然咬牙拼死抵抗,那却已是以生命来保留失败者的尊严与体面而已。
一场交锋的本质,到这里就已经蜕变成了屠杀与被屠杀。
雍正见了这般场景,叹息一声:
“传旨,命贾宝玉收兵,告诉元人我们第一阵输了。”
人人都听得出来雍正心中的懊恼与愤怒,但人人也感受得到雍正绝无要怪罪贾宝玉这个败军之将的意思。清时最重战功,打了败仗的将军下场是很惨的,只是力尽而败与仓皇溃败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而宝玉能以几乎同等的兵数力敌金帐精骑几达半个时辰,其优秀处可圈可点,也可以说得上是虽败尤荣。
但就在此时,面无表情的铁木真见长城上旌旗晃动,显然要鸣金收兵,忽然立起身来断喝一声:
“拿下!”
这一句话说得不甚大声,却在整个战场上震荡而过,连城头的兵士耳鼓膜被仿佛被针给扎了一下,隐隐生疼。
铁木真的话一出口,那合里台忽然阴冷一笑,他一挥手,身旁忽然响起一阵犀牛角吹出的“呜呜呜”的低沉号声,其声闷郁的轰鸣在胸腔中,令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号声一起,所有的金帐精骑竟立即停下手边的一切动作,哪怕是敌人砍向自身的兵器也被抛在了脑后,每个人都狠鞭坐骑,近六百人不顾一切的从一左一右两路急速穿插而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遽然包抄了宝玉的后路!
这才是金帐精骑的真正实力!
这才是大陆第一强兵的突击风范!
显然,方才的那些被宝玉的惑敌之计所引诱都是在作戏!依他们方才展现出来的速度,要想追上那些引诱他们的清兵乃是举手之劳。
……这合里台显然也绝非平庸之辈,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将面前这名杰出将领一举成擒的大好时机,因此不惜牺牲手下一部分精锐,他隐忍至今,便是为了此时这石破天惊的一网打尽!
其实,在元人将领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这样一个野心:赤老温死在这汉人手上,我若杀了他,我便比赤老温更强,我就能承袭赤老温所留下来的地位,名誉!
宝玉被困。
他此时还处于两军公平的决斗中……铁木真方才只是对合里台下令,并未出动除那九百人以外的一兵一卒。因此旁人也难以干预,否则传扬出去,未免有辱国体。
宝玉此时身后,乃是近六百名金帐精骑结成了厚实的阵形。
退路已断。
前方就是元人赖以生存的大草原,若是想从草原上逃出,无疑与想要在水中同鱼儿赛跑一般。
他此时身旁已只剩下浴血奋战过后的三十余骑,人人都面带血污,喘着粗气,看样子已是疲兵。只有一身戎装的宝玉的神情于平淡里,还隐约带了点忧郁之意,那样子并不象一个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将军,更像一名多愁善感的诗人。
三十尺之外,密密麻麻的都是神情兴奋而剽悍的骑手,最前面有五十余人,张上弓搭上箭对准了他,箭矢正在闪闪发亮。
身前,身后,甚至左侧和右侧都是敌人。
一时间,看着依然从容的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