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却只“损失”部下不到一半,三桂不禁有些急了,暗怪自己当初求胜心切,一举将王嘉胤击溃,却吓得其他各路贼军不敢与自己交战,除王嘉胤逃到山西阳城外,最大的一路贼军高迎祥也率军避往太行山中。自己此次奉命是在陕西剿匪,没有圣旨,也不敢越境追击。三桂略有些遗憾的是没能见到闯将李自成,不知以后何时才能在战场上相见。无奈之下,三桂只得自导自演了一出官匪大战,找了处山坳命全军放空枪,并将备好的鸡鸭猪血洒得遍地都是,又将一些破刀烂枪扔在地上,最后点起火头,将这一片场地烧成一片焦土。
三桂率亲卫站在山岗上看着下面士卒忙碌,对身边吴宇道:“吴宇,你一定要将这些军士安全带到关外,我已经给舅父传信,让他从那些俘虏的贼军中挑选出一万人,加上原左掖军士卒,独自成军,由你任将军。你千万不可大意,这些士卒虽然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只劲旅,可要是拿到关外,不说与吴祖两家训练出的铁骑相比,就是与后金骑军相比也还有一定差距,你务必要勤加训练,给我练出一支精兵,将来我有大用。”吴宇略有些伤感,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三桂,不过他也知道练军的重要性,三桂早将这天下大局对其言明,天下大乱不可避免,将来谁有实力谁便说得算,为了日后打算,吴宇不敢推辞,道:“大人,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您千万保重。”
三桂听后却哈哈一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少惺惺做态,何况用不了多久,我便会重反关外,与你等并肩做战。”“大人,你是说……”未等吴宇说完,三桂却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到时自知。”
这时吴阳从一边赶了过来,一见到吴宇便哈哈大笑道:“哎,这不是阵亡的吴宇吴大人吗?怎么还阴魂不散?你放心,看在兄弟一场的面子上,小弟定会给你多烧些纸钱。”吴阳自从得知自己能留在三桂身边,心情一直不错,此时又开起吴宇的玩笑。“去,你个狗熊,少拿我开心,我可告诉你,若是大人少了一根毫毛,别说兄弟不答应。”吴宇还是有些不放心三桂安全。吴阳一听此话,也是面容严肃,道:“你放心,有人想对大人不利,得先从我吴阳的尸体上跨过才行。”吴宇点点头,看下面大火烧得也差不多了,转头对三桂道:“大人,属下就先告辞了。”
“路上小心,到了关外给我来信。”三桂对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吴宇也是十分关心。吴宇双眼含泪,带着几千将士换装潜行,去海边与吴迪会合。
三桂见吴宇等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半天没有开口,直到再见不到踪迹,才转头对留下来的旋风狼骑道:“好了,咱们也该准备准备,去西安府报道了。”当天下午,三桂率领着留下的百余旋风狼骑来到西安城外。原陕西巡府等官员已被押上京,暂时又没有合适人选,京中大小官员都知陕西大乱,熟话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朝中的这些君子们谁敢来战乱之地,无奈之下,只能暂时由颜炳彪负责陕西全境军务政务。颜炳彪接到此命令后,马上率人赶往西安府,一路上不敢耽搁。三桂则需四处剿匪,所以颜炳彪竟早就抵达西安府。接到部下说吴三桂吴将军已到城外,颜炳彪对这位陕西平乱的大功臣不敢怠慢,率人出城接迎。没想到在城门口却只见一群衣冠不整、丢盔解甲的残兵败将,领头之人散披着长发,身上铠甲沾满了血迹,面容不整,不过他还是认出领头的正是不久前还竟气风发的吴三桂。眼见此景,不用问也知吴三桂必是吃了败仗,颜炳彪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陕西竟还有如此实力雄厚的贼军,竟将这赫赫有名的吴三桂也打得如此之惨,眼下自己负责陕西全境军政大事,这让自己如何安心。喜的自是好在儿子没有随吴三桂行动,不然怕是早已小命不保。颜炳彪上前几步,一把拉过吴三桂,道:“一别不过月许,将军为我陕西百姓真是鞠躬尽悴,为兄代陕西千万百姓深感将军大恩。”他可没敢提战败之事,怕三桂恼羞成怒,反而不美。
反倒是三桂主动提及此事,道:“总算不负我皇所托,小弟与那贼军决战于鹿台山中,终将其歼灭。只可惜几千兄弟却也葬身于斯,让小弟好不心疼。”说完三桂竟真的落下几滴眼泪,只可惜颜炳彪没有看到三桂正用另一只手探入怀中,狠狠的掐着自己。颜炳彪一听三桂原来竟是打了胜仗,不过也是惨胜,更为三桂对部下情深所感动,安慰道:“将军不必伤怀,将士为国捐躯,也是死得其所,想必在天有灵也必会含笑而去。来来来,将军快随我入城梳洗一番,我已为将军安排好接风宴席,还请将军赏光。”
休息一夜,第二日三桂等人才领着颜炳彪等人来到鹿台附近山中,打扫战场。只可惜一场大火,已将一切化为灰烬。不过颜炳彪不难从地上血红的泥土、战场中遗留下的刀枪感受到当日大战的惨烈,一边的三桂更是刹有其事的将当日血战情况一一说与颜炳彪等人,只听得他们感叹不已。战报奏至朝庭,可真是喜坏了朱由检,没想到一切竟如此顺利,不但陕西匪患已除,而且吴三桂也成了光杆司令,仅剩下百余人的吴三桂对自己还能有什么威胁。当即下旨,不但没有责怪三桂损失惨重,反而对他陕西之行大为褒奖,赞其为当朝栋梁之才,仅用月余,便剿匪十余万,还陕西一个朗朗青天,同时赏金千两,并提升一级为二品荡寇将军,并要三桂立即回京,另有任用。
颜炳彪也因刚正不阿,于危难之际挺而出主持陕西大局,被提升为陕西总兵。颜炳彪却心有愧疚,自己不过跑跑腿,便被提升一品,相比吴三桂战场撕杀,九死一生,自己这个功劳却来得太容易了。好在皇恩浩荡,万岁并没有因三桂部下损失惨重而责难于他,这才让他稍稍好过一些。不过三桂却是毫不领情,早看穿了朱由检的阴谋诡计,当然不会被他的这点小恩小惠所打动,再说,如若不是自己演了出好戏,将自己手下将士全部送走,恐怕朱由检还是舍不得让自己回京吧。两人领旨谢恩后,颜炳彪感慨的道:“吴将军,这些可是托你的福,日后如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决不食言。”吴三桂心里道:若是我让你率兵攻打京城你也会决不食言?当然这话只能想想而已,决不能说出口。当下三桂笑道:“颜兄过谦了,若没有颜兄坐阵陕西主持全州军务政务,小弟又如何能放手与贼军一决生死?小弟即将回京复命,将来有机会再向颜兄讨教一二。”
颜炳彪听闻此言,惊道:“吴将军为何如此匆忙,无论如何也得再留几日,也让为兄尽尽地主之宜。”三桂昨日接到关外传信,信文不长,只有一句话:毛文龙因不服号令,已被袁崇焕斩杀。让吴三桂为之一惊,虽然毛文龙死后各方动作还要等回到京中才能知晓,不过三桂知道这毛文龙一死,关外必将有大变故,那里还敢在陕西多做停留,当然要回京布置一番,以求占得先机,多得些好处。
当下道:“多谢颜将军好意,只是三桂皇命在身,不敢耽搁,颜将军美意只有心领了,留待下次相见再叙不迟。”
三桂用圣旨做借口,颜炳彪也不能再说什么,再挽留下去误了三桂行程,可就是抗旨不遵,那可是要杀头的。“既是如此,我也不敢再留吴将军,只希望将军不要忘了为兄,为兄一条命也是将军救的,来日但有吩咐,莫敢不从。”几日后,三桂回到京城,首先到兵部缴令,并等朱由检召见。不想朱由检根本不予召见,只是令人传旨,说他这一次劳苦功高,先回府休养一段时日,过段时间另有任用,至于在神机营的军职也因此次提升而被罢免。三桂没想到这朱由检竟做得如此之绝,竟连见都不见自己。不过也不算意外,这朱由检过河拆桥,是诚心将自己闲置起来,就算见了面也是无话可说,还不如不见。当下三桂率部下回到阔别几月的吴府,府中一切依旧。三桂未等部下安置妥当,便叫上碧艳急忙来到密室。这密室正是当初碧艳窃听三桂时的那间,三桂看这密室还算安全,便叫碧艳收拾出来,当作自己专用的密室,并叫人十二时辰守卫,以保安全。三桂进到密室却吃了一惊,只见密室中打扫的干干净净,原来到处堆放的各类文书也分门别类的摆在一边的柜子中,柜子上还贴着小字条,表明类别。三桂上前翻了几本,确实清晰,这时碧艳也进到密室中,三桂不由奇道:“碧艳,这一切可是你收拾的?”碧艳有些不知所措,低下了头道:“少爷,你一走几月,奴婢见这里太乱,便收拾了一下。”
“你没叫别人吧?”三桂虽然知道碧艳对自己确实忠心,可这里的东西太过重要,要是被人送到朱由检面前,恐怕够自己死上几次了。碧艳自当日眼看魏忠贤死在面前,便在三桂面前发下誓言,愿一生伺候三桂,决无二心。三桂见她一人无依无靠,便将他留在吴府照顾自己生活起居,后来有了这间密室,叫外人收拾又不放心,让铁骑那些大老爷们来收拾,又实在是难为他们了,便让她帮忙收拾这间密室,只是原来碧艳只管打扫房间,对这些文书却是从未动过,所以今日三桂一见,才怕她叫了别人来收拾。
碧艳见三桂面色不善,忙道:“没有,全是奴婢收拾,奴婢不该乱动少爷的东西,请少爷责罚。”说完跪倒在地,连头也不敢抬。三桂听后松了口气,忙上前一步,拉起碧艳,道:“好了,不是告诉过你吗,如今你已是自由身了,不要总是奴婢奴婢的自称,更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你帮我收拾这些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怪你什么?”“是,少爷,奴婢记下了。”说是记下了,可还是自称奴婢。三桂也知道碧艳从小便被魏忠贤属下管教,这种奴婢思想怕是很难转变。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三桂也乐得有人对自己如此恭敬。“碧艳,你看得懂这些东西?”能将这些文书收拾如此整齐,怕不是光识字就够了。“奴婢在魏府时,那老贼为了让我们帮他窃取情报,专门请人教我们如何分辨这些文书,从中找出有用的信息报与他们,还用我母亲来威胁我,奴婢当时为了母亲只好专心学习,所以也能分辨一二。”
三桂笑道:“这就难怪了,不过却是便宜了我。碧艳,以后这些文书便由你负责整理。你也知道这些文书的重要,要是传了出去,可是杀头的大罪,可千万小心。”碧艳紧咬下唇,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眼中掩饰不住的光芒却在告诉别人她的喜悦,她为能多帮三桂一点忙而感到高兴。
三桂也是看在眼里,他知道碧艳一心想要报答自己帮他报了大仇,可是终日只负责自己起居这等小事,以至于闷闷不乐,今天自己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她才算是好过一点。“好了,快将最近关外传来的密报给我。”既然有了碧艳这个小秘书,他也懒得再找。碧艳很快从一边取过一叠整理好的卷宗交与三桂。三桂打开后大感意外,里面不但装订整齐,更可贵的是在卷首竟还有一张目录,上面工整的蝇头小楷可以看得出确实费了不少心思。三桂赞赏的看了碧艳一眼,碧艳竟然脸一红,道:“少爷,我去给你倒杯茶来。”说完转身走了。
密室中只剩三桂一人,按照目录,找到父亲吴襄最近传来的密信,信中详细说明了毛文龙被斩经过,三桂很快便被吸引,连碧艳回到密室中也没有看上一眼。说起这毛文龙也确实有些本事,他本是浙江杭州人,年轻时穷困潦倒,学麻衣相术,摆测字摊,替人看相谋生。以后浪迹江湖,来到山海关外边塞,度过二十多年行伍生涯;天启元年被友人引荐给辽东巡抚千化贞,成为标下游击。后金攻陷后,他率部撤往鸭绿江口近海的皮岛,随后晋升为总兵。皮岛也称东江,东西十五里,南北十里,与鸭绿江口的獐子岛、鹿岛构成三足鼎立之势,地理位置居于辽东、朝鲜、山东登莱二州的中间,号称孔道。在后金窥视辽东的形势下这个地区对于明朝是极具战略价值的。毛文龙登岛后,披荆斩棘,筹备器用,召集流民,通行商贾,南货绸布,北货参貂,挂号抽税,不过几年皮岛就称为东江雄镇。
第三十二章关外巨变
天启三年,毛文龙又率部将张盘等攻下金州,命张盘驻守金州,自己仍退回皮岛,互为犄角之势。由于此战告捷,朝廷晋升毛文龙为左都督挂将军印,赐尚方剑,确认并扩大他发镇皮岛的事权。崇祯元年,朱由检又加封袁崇焕为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出镇行边督师,毛文龙毫无疑问在他的节制之下。袁崇焕出京时曾立下豪言,五年内必平后金。他早就听说毛文龙在海外多年,势如割据,不受节制。
作为进士出身的袁崇焕一心忠君为国,不能容忍再出现那种“经抚不利”的互相掣肘现象,因此他要求朝廷撤销辽东巡抚与登莱巡抚两个建制,对于一向不听节制的毛文龙当然不能坐视。况且两人原本就有矛盾。在任辽东巡抚时,袁崇焕就曾提出撤销东江镇的建议,朝廷虽没有采纳,却也让毛文龙记恨在心。在天启七年经由旅顺口转运至东江;而先前由天津所运的粮料,也改由觉华岛起运,必须经督师衙门挂号方许出海。这一举措不仅控制了毛文龙粮饷装备的供给渠道,而且切断了他海上贸易的命脉,无疑给毛文龙致命一击。毛文龙帐下几万士卒只靠朝中饷银根本是入不敷出,加上还要打点朝中大小官员,这海运被禁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只得向皇帝申诉:自从受到几十份奏疏诽谤以来,早已心如死灰,只因圣恩未报,才力疾以做未完之事,这是臣的愚忠,并非栖栖恋位。谁知袁督师封锁登州沿岸,不许一船出海,以致客船畏法不敢前来,故而部下士兵慌忙说:是拦喉切我一刀。崇祯皇帝对此没有表态,他有他的难处,当他任命袁崇焕为督师时,已经授予他尚方宝剑,可以全权处置蓟辽及登莱天津一切事宜,当然包括东江在内,此时若再开口,岂不是自食其言。所以他只得淡淡地答复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