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尔泰不敢大意,会合了跟在后面的万余步兵,步骑再次蜂拥攻向宁远城。后金步兵几人一组,或手推楯车,或提运钩梯,而莽古尔泰则率骑兵冲到离城几十米的距离,举弓向上射去,企图压制明军,掩护步兵攻城。明军凭坚城护卫,既不怕城下骑兵猛冲,又能够躲避箭矢射击,更因袁崇焕在宁远城上,实施“以台护炮,以炮护城,以城护民”的部署,将于澳门购买的11门红衣大炮设于城上,用矢石、箭矢、铁铳和红衣大炮还击。顿时在城堞上,箭镞如雨,悬牌似猬,只可惜红衣大炮虽炮声隆隆,却因发炮之人也只是初学而已,只能是雷声大、雨点小,杀伤力有限,可就是如此,城上城下也已是血流成河。莽古尔泰见正面攻击不见效果,马上命部下转向城西北角,副将左辅负责守西城,见敌势甚大,命部下全力还击,片刻后祖大寿派兵来援,后金再次伤重而退。
后金见明军抵抗顽强,消了轻视之心,加之红衣大炮威力巨大,虽不准确,可后金冲到城下时,大炮的威力还是后金无法承受,每一炮过后,都会有近百人被炸死。后金几次试探后,终在城门角火炮薄弱处开始凿城。明军马上将大炮移位横击,几炮过后,凿城后金士卒死伤无数,在城下堆积成山。努尔哈赤看得眼红,发誓必夺此城,为死去的后金勇士报仇。他命人冒着严寒,顶着炮火,楯车撞城,用大斧凿城,必务打开缺口。红衣大炮因为连续射击已热得烫手,明军炮击只得时断时续,后金抓住机会,冲到城下。战事越来越激烈,明军忽然从城头的每一个石堞间推出一个又长又大的木柜,这些大木柜一半在堞内,一半探出城外,大柜中伏有甲士,俯身射箭投石,投完了便将大本柜拉进来,再装矢石出去投掷。跟着地雷爆发,土石飞扬,无数清兵和马匹被震上半空。清兵又以坚车攻城,车顶以生牛皮蒙住,矢石不能伤。
清兵奋勇迫近,推了铁裹车猛撞城墙,声音轰隆轰隆,势道惊人,撞击了很久,城墙多处破损。清兵再用像云梯那样的裹铁高车来撞击城墙高处。随后又把裹铁车推到城墙边,上面用木板遮住,以挡城头投下的矢石,车里藏了兵士,用铁锹挖掘城墙墙脚。清兵攻进了城墙下的死角,大炮已打他们不到。在这危急之时,明军抬了屋子前的长条大阶沿石从城上投下去。阶石十分沉重,铁车上的木板挡不住,压死了不少清兵。攻城历时很久,城基被清兵挖出了一个个凹龛,清兵躲在城墙洞内向里挖掘,城上再投大石下去,就打不到了。这时宁远四周十余里的城墙墙脚已被挖得千孔百疮,眼看城破在即,袁崇焕令守军将火药撒在褥子和被单上,纷纷投到城下去。当时是正月,气候酷寒,攻城清兵见到被褥,都来抢夺,城上将火箭、硝磺等引火物投下去,褥子被单立即燃烧,烧死了无数清兵,又将火药放在空心的大泥团中,外面围以木框,点燃了药引投下城去,泥团不断旋转喷火,烧死敌兵。一时间后金士卒死伤无数,可他们前仆后继,冒死不退。后金毕竟人多势众,努尔哈赤又命帐下万余骑兵上前骑射,以掩护攻城步卒。很快后金前锋竟将城墙凿开三四处高达二丈余的大洞,袁崇焕此时在鼓楼上也坐不住了,带着手下亲兵,亲自来援。
守城士卒见主帅亲至,顿时士气高涨,拼命抵抗,他们将芦花、棉被装裹火药,又以缚柴烧油,并搀火药,用铁绳系下烧之,并选50名死士,坠绳而下,手执棉花火药等物,点燃后抛向挖城墙的后金兵勇士,一时间城下火光四起,火星所及,后金勇士无不糜烂。后金大将见城上有一将领手执宝剑,指挥镇定,虽不认识,却料必是明军重要人物,顿时城下箭如飞蝗,射了过去。这人正是危急关头,身先士卒的袁崇焕,一时不查,竟被利箭射中左臂,可他知道此时正是危极关头,不敢撤退,伸手扯下战袍,裹住伤口,高呼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其余众将见袁崇焕如此英勇,不禁奋力争先,争相砍杀后金士卒以报将军。后金军见久攻不下,士气受挫,加之明军火炮猛烈,后金终在傍晚时分停止攻城,率军撤退。顿时宁远城中欢声雷动,庆祝今天的胜利。只有袁崇焕却目露悲痛,今日大战,虽绞杀后金几千士卒,可相对后金十三万大军,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守城明军在后金的攻势下,也有千余士卒壮烈殉国,如此下去恐宁远终将不保。二十五日。后金兵再倾力攻城。只是大明军民拼死相搏,双方激战一天,各有损伤,一时间后金对宁远坚城也是无可奈何,最后只得退到西南侧离城五里的龙宫寺扎营。
二十六日,后金兵继续围城,明军则不断发射红衣大炮轰击。努尔哈赤见宁远城抵抗激烈,强攻之下损失惨,无计可施,便改变进攻策略,兵分两路,命武讷格率军履冰渡海,进攻明军储存粮料基地——觉华岛,以吸引明军视线,自己则亲率大军继续攻城,防止明军出城支援。觉华岛悬于辽西海湾中,距岸18里,离宁远30里,居东西海陆中逵,扼辽西水陆两津。觉华岛早在唐代,已为开发,港口著名,其北边海港,称为靺鞨口,已为岛上要港,出入海岛咽喉。明朝军用粮料,储之海岛,觉华岛成为明军的一个囤积粮料的基地。觉华岛有一主岛和三小岛——今称磨盘岛、张山岛、阎山岛,共135平方公里,其中主岛125平方公里。主岛呈两头宽,中间狭,不规则的葫芦状,孤悬海中。岛上建有城池,城呈矩形,南北长约500米,东西宽约250米,墙高约10米、底宽约6米。北墙设一门,通城外港口,是为粮料、器械运输之通道;南墙设二门,与‘龙脖’相通,便于岛上往来;东、西墙无门,利于防守。时值隆冬,海面冰封,从岸边履冰,可直达岛上。姚抚民等守军,为加强防御,沿岛凿开一道长达15里的冰濠,以阻挡后金骑兵的突入。然而,天气严寒,冰濠凿开,穿而复合。
后金军骁将武讷格率领蒙古骑兵及满洲骑兵,约数万人,由冰上驰攻觉华岛。后金骑兵,分列12队,武纳格居中,扑向位于岛“龙头”上的囤粮城。此时又大雪纷飞,明军费尽千辛万苦凿出的冰濠竟重新冻合。加上岛上明军本是水手,既无盔甲、兵械,不能耐战,终被后金骑兵,履冰驰进,从靺鞨口登岸,攻入囤粮城北门,顿时城内喊杀城一片。后金骑兵在城内软杀大明军民无数,岛上水兵终是寡不敌众,阵脚大乱。后金军火焚城中囤积粮料,浓烟蔽岛,火光冲天。旋即转攻东山,万骑驰冲,一路涌杀。觉华岛终落入后金手中,可怜城中七八千将卒,七八千商民,无一幸免,皆以死殉城争战的结局是明军覆没而后金军全胜。此战,明军损失惨重,粮料8万余石和船2000余艘都被后金军焚烧,主岛作为明朝关外的后勤基地也被后金军摧毁。努尔哈赤见攻陷了觉华岛,又命大军回转,重围宁远。城中士卒百姓也已知觉华岛已被后金攻陷,城中军民俱被斩杀,可这一切不但没有吓倒宁远守卒,反而激起他们同仇敌忾之心,誓与宁远共存亡。
只可惜仅有决心却不能改变战场局势。努尔哈赤深知宁远重要,如不能攻下宁远,后金大军则只能望关兴叹,不能前进一步。遂命后金十余万士卒全军出动,将宁远团团包围,不计伤亡,全力攻城。城中万余大明士卒虽有必死之心,可面对十余万后金大军的全力攻城,也只能是勉力相抗。这日从清晨到正午,城中军卒连喝口水也顾不上,城下后金军卒几次攻上城墙,明军伤亡惨重,若不是明军将领亲率士卒拼命冲杀,百姓也组织了民兵上城支援,宁远恐怕早已陷落。皇太极奉命率部攻击北城,祖大寿手执大刀站在城墙之上此时已是血染盔甲,若不是吴襄及时率人来援,怕是他早已命丧敌手。可即是这样,城墙也是危危可芨,随时都有陷落的危险。城墙上的明军已来不及给手中火铳安装弹药,只能拿起身边大刀长枪,拼死杀向冲上城来的后金士卒。这时祖大寿突听离自己不远处,又传来一片喊杀声,定眼一看,却是一名后金将领,手执大刀冲上城墙。这名后金将领勇猛无比,四周大明士卒无一合之将,转眼间便被其斩杀一片,将城墙上杀出一片空地。在其身后马上有后金士卒在其掩护下冲上城墙。
见后金士卒源源不断从缺口处冲杀上来,祖大寿暗叫不好,若是被其站稳脚跟,随着后金士卒越来越多,仅凭手下这些已经力乏体困的将士怕是很难再夺回城墙。祖大寿虽从清晨直到现在未曾休息半刻,可也不得不强打精神,再次举起手中大刀,向着那名后金将领杀了过去。“当”的一声,两人手中兵器狠狠的撞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后退几步,才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的两人狠狠的看着对方,只是两人此时的样子实在是不敢恭维。
第四章血战宁远
祖大寿连续拼杀了一个上午,甚至连口水都喝不上,敌人的鲜血溅满了祖大寿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头上的盔甲早就不知那儿去了,火红头发,鲜红的脸,血色的衣服,只是这些却都不是他本来的样子,都是敌人的鲜血染成,使他仿佛是从地狱出来索命的恶鬼一般。而后金将领比祖大寿也好不到那儿去,自他杀上城墙已经连续杀了近十名大明军卒,在他周围仿佛血池地狱一般,他每一个脚印都是鲜红色,祖大寿知道那都是自己帐下将士的鲜血。想到这儿,祖大寿就忍不住心中怒火,握紧的手中大刀再次冲了上去。
那后金将领也不示弱,再次向着祖大寿冲了过来。两人的再次交锋还是势匀力敌,让想要速战速决的两人不得不刀来刀往缠斗起来。可局势却越来越不利于祖大寿,从那后金将领杀出的那个缺口中不断有后金士卒冲杀上来,转眼间城墙上已近三十名后金士卒,他们紧紧抱成一团,保护着那个缺口,以方便后面的后金士卒不断杀上城墙。在另一边的吴襄一见不好,想要支援,可城墙下的后金士卒却不给他机会,看到另一边打开了缺口,当然更是拼死攻击,以免这边明军前去支援。吴襄见后金攻势猛烈,不敢抽调守城明军,只能带着身边仅有的三名亲兵杀了过来。仅四人的援军却是杯水车薪,丝毫不能捍动后金已杀上城墙的后金防线,只能眼看着后金士卒越来越多。祖大寿及身边的明军顿时有一种绝望的感觉,暗道自己今天恐怕是大劫难逃,不过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这城墙之上,决不能后退半步。
就在城墙上明军与后金士卒都是舍生忘死,为了那怕一寸城墙也是舍命必争,随着后金士卒越来越多,局势越来越不利于大明。祖大寿此时正面对两名后金将领的夹攻,两人配合默契,加之后来的敌将体力充沛,手中长枪划出一朵朵枪花纷纷落向祖大寿。祖大寿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虽勉力相抗,可在两人的夹击下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命在旦夕。转眼间又与一人硬磕了一记,祖大寿只觉双手一麻,手中大刀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吴襄在一边也看到祖大寿身临险境,有心救援,却与几名后金士卒纠缠在一起,脱不开身,只能大叫一声:“小心!”
另一名后金将领却抓住机会,一刀向祖大寿砍来,祖大寿无奈只得身形一矮,勉强躲过大刀,却不料地下已满是鲜血,此时天寒地冻已结成坚冰,祖大寿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那后金将领一见祖大寿摔倒,哈哈一笑,收回大刀再次砍向祖大寿,祖大寿已无力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刀砍向自己。正在这危机时刻,突听一声枪响,祖大寿见自己眼前后金将领身体竟奇怪的扭曲着,本来砍向自己的大刀也“咣当”一声掉落在一边,那后金将领胸膛一片血迹越来越大,他却只能是满脸的疑惑,并带着些许不甘,死死的看着祖大寿身后的地方。祖大寿知道必是己方来了援军,正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却又听得四周火枪声四起,冲上城墙的几十名后金士卒转眼间竟倒了一片。祖大寿暗喜,躺在地上想要起来,看看来将是谁,可刚才与两名后金将领对战,此时的他已是混身乏力,竟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不过祖大寿不看也猜得出来,在这宁远城中此时还有战斗力,而且有如此火力的非吴三桂及其属下的旋风狼骑莫数。
果然,不到片刻,冲上城来的几十名后金士兵在一阵火铳声中纷纷摔下城墙,吴襄带着一名蒙面的年青将领走了过来,将祖大寿扶起,来人虽然蒙面,可祖大寿一眼便认出来人正是三桂。没等祖大寿说话,三桂已先开口道:“舅父,没事吧?”三桂因面蒙布巾,声音与往日不同,不过祖大寿此时听来却仿佛天籁之音,不过却担心三桂伤势,忙道:“桂儿,你伤势如何?千万莫要强撑。”三桂心中感激祖大寿,自己浑身是伤,竟还惦念着自己,忙道:“舅父放心,小侄伤势已无大碍,况且若是城池被后金攻破,小侄在这城中又岂能幸免?”说是身无大碍,可因为说话过多,三桂还是感到脸上的肌肤绞痛,虽强装无恙,可面部还是不由自主的抽动一下。祖大寿也看了出来,不过此时城中也的确没有净土可言,连普通百姓都是轻不下火线,全力抢救伤员,或是运送给养、石块等物,三桂这员勇将又岂能在此时安心歇息。祖大寿在两人的搀扶下,缓缓移动,可祖大寿此时浑身是伤,只觉得每走一步都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如不容易走到僻静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祖大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知道自己恐怕是连站起业都不可能,再无力指挥眼前这场战斗,看了看身边的吴襄和三桂,虽然三桂近年来所显示出来的能力有目共睹,可现在一方面他还年轻,另一方面却也是身负重伤,想了想,祖大寿还是不放心三桂,便将指挥大权全数交给吴襄,并让三桂全力协助。
吴襄及三桂听闻此言不但没有一丝高兴,反而是面色沉重,现在城中不论士卒还是百姓心中都明白,在十几万大军的包围下,想要力保城池不失,除非有奇迹出现,不过城中军民此时都有了必死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