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这尚可喜原是毛文龙部下,袁大人一怒斩了毛文龙却是自埋祸根,毛文龙及其部下孤悬海外这么多年,面对后金大军却丝毫不落下风,自有其可取之处,其部下也都有些本事,比如这个尚可喜便可算是一员虎将。只可惜袁大人不但不能人尽其材,反而因他原是毛文龙部下,而将其调到大安口那个人烟罕至的地方驻防,如此以来这个尚可喜与后金相互勾结也不是奇事了。”
“这个尚可喜要是真将后金放入关内,就不怕会背负汉奸这个千载骂名?”吴龙问道。“如果你不是遇到我吴家,而有这么个机会放在你面前你会如何?”三桂反问吴龙道。“我……”吴龙说不下去了,是啊,一边是家仇,一边是民族大义,孰轻孰重?怕不是一时能说得清楚的。如果是自己,到底是以民族大义为重,还是为报家仇不择手段?吴龙答不出来。三桂见此也不难为吴龙,道:“你毕竟从小在我吴家长大,而父亲又是个忠君之人,所以你才会有所犹豫,尚可喜却又不同,他是在走投无路之下才投靠了毛文龙,毛文龙对其颇为赏识,对尚可喜而言算是亦父亦兄的大恩人。偏偏毛文龙又是孤悬海外,对当今万岁也是听封不听调,在他的地盘上算是个土皇帝,其部下只知有他毛文龙而不知有万岁,更没有什么国家、民族的概念,而袁大人又以万岁旨意斩杀毛文龙,他的这些部下难免会对整个大明朝心生不满,如此以来背叛大明,投靠后金也就不是什么奇事了。”吴龙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后金借路再扣边关已是定事,那我们要不要告诉父亲及袁大人他们,让他们也好有所防范?”
三桂叹口气道:“告诉他们又能如何?目前咱们手上无凭无据,袁大人又怎么会仅凭咱们的推测便将尚可喜问罪?而父亲及舅父又都在山海关以外,就算他们相信咱们的话也是无用,难道你还能让们他私下领兵进关不成?”“那咱们也不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任凭后金入关吧?”吴龙有些急了,“那可苦了那些普通百姓。”
虽然三桂心里真是想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任由后金入关,最好与大明朝的官军拼个两败俱伤才好,可那些普通百姓却是无罪,如果任由后金入关,以他们的禀性必将屠杀京城附近的这几十万百姓,三桂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当然不能,我马上修书给舅父,让舅父以他的名义将此事告知袁大人,至于成于不成,便只能是听天由命了。”果然不出三桂所料,祖大寿对三桂的话深信不疑,马上上书给袁崇焕,袁崇焕对这种无凭无据之事只能一笑置之,何况蒙古后金交战多年,又岂会联合进攻大明?而且对祖大寿在信中说尚可喜将会与后金勾结一事更是不信,反而警告祖大寿朝臣之间互相攻奸是为大忌,不过念在祖大寿也是初犯,不为追究,也没有告诉他人。不过此信倒也提醒了袁崇焕,这山海关以西,与蒙古交界处兵力的确过于薄弱,眼下虽然大明与蒙古交好,可外一蒙古大军有朝一日真的南下扣关,确是危险,袁崇焕上书万岁,请求增加这一带兵力,以防蒙古。可惜朱由检此时已被山西、陕西、山东等地的叛军搞得头昏脑胀,能用的部队都派出去剿匪了,而国库又已见底,无力再招新军,那里还有兵力再支援边关?对袁崇焕的上书只能是束之高阁。转眼已到十月初,这日义州城外来了一队后金骑兵,要见城中总兵祖大寿,祖大寿不知这些后金骑兵来此何事,不过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便下令将这几名后金骑兵放入城中,在总兵府亲自接见。
这些后金骑兵本是皇太极亲兵,当年祖大寿入盛京时曾见过祖大寿,今日自然认得,见到祖大寿便交给他一封请柬,让其转交给大明万岁。祖大寿打开一看,信中说得还算客气,原来是皇太极要娶喀喇沁部之女,邀请大明当今万岁派使臣前往,时间就在十月下旬。祖大寿不敢怠慢,马上派人将请柬送于袁崇焕,一切自有袁大人定夺。而那些后金骑兵也完成使命,返回后金。袁崇焕接到祖大寿送来的请柬后也不敢擅自决断,这毕竟是两国之内的大事,马上派人连夜将请柬送到京城,请万岁圣裁。此时的大明朝已是日见飘摇,国内反旗四起,各地巡抚大臣却无力镇压,朱由检也是无计可施,偏偏北方又有后金、蒙古等虎视单单,隔海又有日本贼心不死,使得刚刚登基仅两年的朱由检倍感疲惫,不到二十岁的朱由检竟已是面色苍白,神色憔悴。
近几年天灾不断,城中本来灾民乞丐就多,加之外地涌来的灾民大概已有几十万之多,虽然城中已设了施粥场,可僧多粥少,加上近日因天寒,过了今夜又不知要有多少人死在城中。为此朱由检已经一连几夜都没有睡好,担心这些灾民因此闹事。再加上外交内困,今天又是五更上朝,累了半天,下午一直在乾清宫批阅文书。只是朱由检却是想不通,为何自己父亲和哥哥当皇帝时,整年不上朝,不看群臣奏章,把一切国家大事都交给亲信的太监处理,却不见有事。而自己继承大统,力矫此弊,事必躬亲,想要励精图治,却偏偏力不从心,一事无成,只见全国局势日益艰难,一天乱似一天,每天送进宫中的各样文书象雪花片一样落在案上,尽是些要粮、求兵的,偏偏不见一封报捷文书。想想几月前,派吴三桂剿匪时,同样是文书不断,可书中却只是报捷,今日擒获五百,明日消灭一千,自自己虽时感劳累,可心中却是欢喜,为何这吴三桂一走,这报捷的文书便全换成了报丧的,难道这吴三桂的本事真的这么大,没了这吴三桂,这大明朝便要完了吗?用过晚饭,朱由检还是不能安生,又回到乾清宫继续处理这些文书,直到有小太监来报,说关外有急报。说来这朱由检也算得上是少有的勤奋之君,虽然国内叛军四起,可对关外也从未有过丝毫大意,曾命手下人,不论何时,若是有叛军或是关外急报,一定要马上报与他知晓。“宣!”朱由检放下手中朱笔,坐在椅上长长出了口气,这才觉得混身酸麻,站起身形在案边走了几步,缓解了一下劳累的身体,放松了紧张的神经。
片刻,宫外有个小太监急步走入宫门,来到朱由检面前,跪倒在地,道:“万岁,送外送来此信,请万岁过目。”
朱由检拿过一看,正是后金送来的请柬,看过之后却是心有脑意,偏偏又是无从发做。请柬中说得虽然客气,可字里行间,无不将后金与大明并称,毫无恭敬之意,想起这后金本来不过是大明一个番属,今日却已成为大明最重要的危胁,朱由检想不气也难。朱由检将请柬狠狠的摔在案上,道:“去传首辅李标和兵部尚书粱廷栋进宫议事。”一边的小太监见万岁发火,不敢答话,马上去请两位大臣。不到半个时辰,首辅李标和兵部尚书粱廷栋已急匆匆赶到乾清宫中,此时不是朝堂之上,而且朱由检对这二人也是异常信任,命小太监取来锈墩,赐坐。二人不知朱由检又有何要事,非得半夜三更召两人入宫,不过见朱由检脸色不善,也敢多言,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
朱由检此时的火气也消了不少,只是取过后金送来的请柬递与二人,道:“你们先看看。”
二人接过片刻便看完了,不知朱由检到底何意。朱由检这才一拍桌案,道:“这贼酋纳妾,竟还要我派人道贺,真是岂有此理!”直到此时,两人才明白,原来万岁竟是为此生气,两人对视一眼,首辅李标年纪较大,而且在这朝中多年,资格较老,首先开口道:“万岁,您不必为此动怒,依老臣看,此事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件好事。”
“此话怎讲?”朱由检一听忙问道。李标听万岁向自己问话,轻咳一声,才道:“启禀万岁,如今我大明国内贼军四起,已蔓延山东、山西、陕西等五六个省份,虽然不过是些小贼,可也是如鲠在喉,若是不能及时处理,怕是要生祸端。而后金此举明显是在向我大明示好,想来他们也不想再轻启战事,如此以来,我们便可抽调关外铁骑入关平叛,想来有关外铁骑相助,加之各镇兵马,这些叛军用不到几月便可消灭,到时更可调集全国兵力对付后金,想来消灭后金必是易如反掌。”朱由检听后,不由有些心动,想到前不久平叛立下大功的吴三桂本来便是关外小将,仅他一人及不到一万兵马便可在几月内平息十万贼军,若真能从关外抽调几万铁骑,到时定可杀得这些贼军望风而逃。不过若让朱由检低下头,向后金示好,他又有些放不下脸面。“依你之见,真的要派使臣?”
李标最善查言观色,不然也不能担此首辅之责,听朱由检话中已有应允之意,只是却下不了决心,便道:“万岁,这使臣不但要派,而且最好是能通过此次遣使让后金感到我大明的天威与诚意,使两国不再轻启战事。”
朱由检暗自思量半天,朝中这些大小官员有近一半是自己登基后新任命的,自己也还算了解,大多属于那种守成有余,开拓不足的角色,让他们负责自己的一摊事情还算胜任,可要让他们远赴后金,担任使臣却是有些难度,难保他们不会坠了我大明天威。苦思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人选,既然此计是李标提出的,想必早有定谋,便问道:“那依你之见,何人可担此重任?”“依老臣之见,不如由吴三桂吴将军携万岁亲笔信前往。”
“吴三桂?”朱由检一听到这三个字却是喜忧参半。这吴三桂自剿匪回京,自己却连见也未见,一直赋闲在家,即无确切职务,又无其他要事,要说京中闲人,他吴三桂确实算得上一个。而且他曾在关外领军与后金做战,杀得后金将士闻风丧胆,被后金称为杀神,由吴三桂前往,万万不会坠了我大明天威,并可镇摄那些后金小丑。只是这吴三桂自剿匪回京后,更是名声大振,举国上下少有不知这位少年将军的,大家都已将其做为大明的英雄来崇拜。经过这几月赋闲,这股风气才算渐渐消散,吴三桂这三个字总算趋于沉默,可要是任命他为使者,出使后金,完成任务不成问题,可就怕他再搞出什么名堂,立下大功,到时自己又该好何封赏?“容我再想想。”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朱由检只能如此。不想李标却道:“万岁,此事怕是非吴将军不可。”“此话怎讲?难道我大明再无能人吗?”朱由检一听此话,疑心却更大,什么时侯到了非他吴三桂不可的地步?若是如此,还要我这个万岁干嘛?李标却不知万岁心意,只是道:“启禀万岁,此次遣使即要是我朝名臣,方可显出我朝与之交好的心意,另一方面却是要镇慑后金不敢轻举妄动,满朝文武中,除了关外将领,还有何人曾与后金交战过?并杀败后金?若说符合这两条的也不是没有,起码袁崇焕袁大人便是一位,甚至更胜吴三桂,可若是后金心怀不轨,暗中伤害袁大人,关外大局岂不是无人主持,所以说这吴三桂确实是最佳人选。”
朱由检虽说心中不愿,可也不得不承认李标之言的确有些道理,终于痛下决心道:“好,明日早朝降旨,就由吴三桂担此重任,出使后金。”吴三桂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安心家中坐,却是祸从天降。当天夜里便有小太监连夜通知三桂,让他明日早朝。此时吴龙、吴凤早已回到关外,只留碧艳及吴阳率旋风狼骑在吴府保护三桂。每日无所事事的三桂还暗自纳闷,这朱由检将自己扔在一边已有几月,自己还以为不会再获重用,除非后金大军逼近京城自己方可有翻身的余地,却没想到竟让自己早朝,看来事有转机。
第二日一早,三桂便收拾利索,早早来赴早朝。早朝之上,当吴三桂听到朱由检命他为使,明日起程,远赴后金恭贺皇太极时,真是欲哭无泪,千算万算,最后却将自己算了进去,一时竟忘了领旨谢恩。直到上面宣旨的小太监再次高喝:“还不领旨谢恩那!”才将吴三桂惊醒。他那里敢领这个旨,若是自己所料不差,皇太极此次娶亲是假,借路是真,过不了几日,后金便会借路攻向大明,自己做为后金眼中最大的杀星,找还找不到,此刻让他到后金,岂不是羊入虎口,那里还能平安出的了盛京。当下三桂跪伏在地,道:“启禀万岁,臣惶恐,臣只是一名武将,性情粗鲁,若是上阵杀敌必不畏任何人,可惜臣不通文墨,若让臣出使后金,怕是要失了礼数,只是让后金笑为臣,为臣不在意,可若是因此让后金看轻了我大明天朝,臣是百死难赎。因此请万岁收回圣命。”
朱由检对三桂并不了解,只知他做战勇猛,以为三桂所言属实,确实有些犹豫。可就在此时,那首辅李标竟站出来道:“启禀万岁,此事易解,由吴将军为正使,再派礼部待郎王化之为副使,负责一切事宜便可。”朱由检一听连连点头,道:“好,就依首辅所言,吴将军不要再推辞了。”
三桂真是恨不能上前几步将这个李标一把掐死方解心头之恨。可事已至此,三桂还能再说什么?再说不去,那便是抗旨不遵,若是出使后金也许是九死一生,可若在这朝堂之上有违圣命怕是要十死无生了。只能是领旨谢恩。散了早朝,三桂也顾不得与其他朝臣客套,急匆匆赶回吴府,召来碧艳及吴阳,将此事说与他们。二人一听也是面色苍白,他二人早知后金要借路攻大明之事,可没想到这朱由检竟派吴三桂出使后金,这不是借刀杀人吗?吴阳一拍桌案,道:“少爷,不如干脆咱们连夜逃回关外,去找老爷和舅老爷,若是那狗皇帝敢追究下来,咱们就反他娘的!老爷和舅老爷想必也不会眼看少爷去送死。”碧艳虽未开口,可看她神色竟好似颇为赞同吴阳所言,一双眼睛只盯着三桂,等三桂做最后决断。
三桂在回来的路上早将各种可能一一想了一遍,吴阳所说他也早已想到了,可若眼下造反却是下下之策,不说现在准备还不充分,自己手下真正能听令于自己的不过是吴宇新组建的军团,这个军团中的将领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士卒大多也是叛军,忠心不成问题,可刚刚成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