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贝勒不在,他的战利品本汗先代他拿了,若正红旗立功回来,本汗就再赏赐一份给他。”皇太极神色甚是高兴,他接着说道:“我女真打战无往不利,重的就是军法,有功就赏有错则罚,就是贝勒也不能例外。”
刚还在兴高采烈的贝勒们不禁傻了眼,济尔哈朗早已经得到皇太极的暗示,出言道:“大汗所言甚是,军令不行何以为战!只要是犯了错,就该受罚!莽古尔泰,你以为呢?”
莽古尔泰正为自己被排在第二而不满,哪管这些,丢了一句道:“我不管这么多!”
几个大贝勒表态后,皇太极继续道:“好!那本汗就说了,这次本汗率十万人马前来,又有蒙古兄弟助战,兵力远高于明军,结果却让袁崇焕跑了,各位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贝勒面面相觑,脚可是长在别人身上的,难道袁崇焕跑了也要怪在他们?!这事要怪也只能怪皇太极自己没有策划严密,下边的人又不是没有出力。但这话没有人敢吭声。
皇太极起身扫了全场一眼,沉声喝道:“莽古尔泰,你可知罪?”
莽古尔泰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扯到他头上来了,原本气就不顺,现在还说他有罪,他愤恚的指着皇太极嚷道:“皇太极你就是专门找我的碴,你说平分首功我也认了,现在还想治我的罪!我有什么罪,难道你还要杀了我吗?”
皇太极也不理会他的指责,继而问道:“你可记得本汗先前命你如何?正蓝旗守在南门,无需你们攻城,只要追击逃兵就可以了。本汗是不是这么说的?”
“这…”原本还想大闹一场的莽古尔泰顿时哑口无言,他心急立功,却把这件事给忘了。不听军令就是大罪!帐内侍从见他服罪,立刻将他缚住。
“如果不是你私自带着本旗人马撤离南门,袁崇焕又怎么可能从广宁城逃逸!虽不追究你在本汗面前口出无状,私拔佩刀之罪,但不听军令,即便是在先父汗面前也不能饶。众贝勒说,莽古尔泰该当何罪?”
其他人哪敢出声,济尔哈朗道:“按违军令论处,该射杀!”
皇太极踱了两步才回到帐中宝座道:“军令如山,但莽古尔泰是我五哥,都是先汗之子,本汗如何忍心杀之。本汗就求个情,另作处罚!”
济尔哈朗根本就无视莽古尔泰愤怒的盯着他,代善不在,他最有说话权力:“既然大汗求情,贝勒们自然是同意的,不过为了严肃军纪,还望大汗严惩。”
“嗯,莽古尔泰犯下大罪,不能再当正蓝旗主,降为多罗贝勒调到本汗的正黄旗做个甲喇,戴罪立功吧!另外再鞭笞三十以儆效尤,来啊,立刻执行!”
正黄旗的左右亲兵不待莽古尔泰出声,就将他推到外边。帐外一直传来莽古尔泰的怒吼和拳脚声,众人都知道莽古尔泰以后再无出头之日了。
皇太极咳了一声道:“至于正蓝旗不能没有旗主,咱们女真最重军功了,就让六哥阿巴泰接任。阿巴泰英勇善战,都是先汗的儿子,大伙没有意见吧?”皇太极停顿了一下,看到没人发言他就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决定了。岳托的镶红旗受损严重,就在正蓝旗调拨五牛录过去。”
在众贝勒的拥戴声中,正蓝旗主的位置就敲定了。德楞类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不敢出声反对。其实不是他一个人记得,所有在场的人都记得,皇太极继承汗位的时候都盟天发誓,说不轻易改变旗主,即便旗主犯错,旗主的位置也只能由本旗人担任。但现在正蓝不是他德楞类做旗主,而是调给了阿巴泰。帐内的人都不敢替他说话,德楞类也只好臣服。
众人出去后,皇太极良久叹息了一声:“放走袁崇焕,真是可惜了!”
范文臣出言道:“大汗何必忧心,失土之罪就够袁蛮子受的了。熊廷弼不也是如此吗?明朝皇帝也不知杀了多少那些逃回去的将领。”
皇太极点了点头道:“要不是这样,本汗也不会让袁崇焕逃回去。就算明朝皇帝小儿不杀,本汗也会捉住他的,有了红衣大炮,袁崇焕再也不是敌手。”
他见范文臣没有搭话又自言自语的说道:“集权,本汗为了集权,不得已而为之啊!父汗,你可要体谅我啊。”
范文臣知道皇太极决心已定,便悄然出去了。
第二天,出去追击的代善回来了。他们追上了明军,但没有跟他们交战。因为锦州满桂率着一万的关宁铁骑前来接应,代善不愿自己的正红旗也受损失,便悄然回军。
皇太极意外的好言相劝,还将上好的战利品送给了他,搞得代善一头雾水。后来,他听了莽古尔泰的事后才知道皇太极是在拉拢他。皇太极强行吞并正蓝旗,只要代善说话,阿巴泰的位置就做不稳。但拿了人的东西手短,何况人家又给他儿子五牛录。莽古尔泰又是一个这样的人,代善只好在这件事上默不表态,德楞类后来找到他,他也是故意装傻,不敢替莽古尔泰出头。
攻陷广宁三天后,皇太极否决了众将请战的要求。他将广宁城彻底毁去,带着众将返回沈阳。在返还途中,莽古尔泰意外在辽河落水,连尸首也没有捞着。回到沈阳没有多久,德楞类也奇怪的死亡。此时整个金国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此番出征带回了几十万石的粮食,多尔滚兄弟又是捷报传来。谁会去注意一个没有兵权的潦倒贝勒呢?唯有大贝勒将一切看在眼内,那一丝丝的阴冷常将他半夜惊醒,他不得不为他的子孙想想后路了。
第五卷 战火烽烟 第一百零四章 虚位让贤
更新时间:2008…10…14 23:15:59 本章字数:6087
第五卷 战火烽烟 第一百零四章 虚位让贤
崇祯四年的这个冬季已经变得有些难过,各部官员都战战兢兢的打起精神来办差,唯恐有什么闪失,他们都知道最近皇上的心情不好。兵部已经是忙翻了天,各种所缺的补给都开始运往锦州。若不是现在正是冬季,只怕还要按着新的兵制开始义务征兵。最忙的还属内阁,各种各样的奏折都要先到这来拟贴黄,又要给出解决方案供皇上选择。
在先前几天,刘鸿训还强自撑着到内阁办公,但一场大雪后,就着了凉发起热来。作为次辅的韩鑛连忙让人送他回府,休养了好些天才有点起色。
这样内阁只还剩下三个内阁大臣主事,忙得是一团乱。好在女真人没有继续南下,马世龙的增援人马到达宁远后,事情才渐渐少了。
这天大雪过后,吏部左侍郎成基命刚下值回家就接到首辅的请帖,请他到府中一叙。成基命拿着请帖看了又看,心中微觉怪异,这个时候首辅找他会有什么事呢?现在吏部还算安稳,又有李尚书坐堂,料来不应该是吏部的事情。难道是首辅大人闲不住,要自个去汇报下部里的情况?毕竟刘鸿训一直分管着吏部,让他这个左侍郎汇报工作再合适不过。想到这,成基命不敢怠慢,连忙乘轿前往首辅大人府邸。
至从当今皇上登基后,锦衣卫给发配到德陵作了护卫,特务刺探活动就极少了,大臣们也没有前几朝那么避忌。平日三两个相熟的大臣下了朝,一起喝酒吟诗,甚至谈论朝政,皇上也不以为忤。铭心堂的几位《明刊》主编就经常上朝下朝聚在一起谈论国事,有一回,黄宗羲带着几人跑到了天工学院和一心学院探讨本朝弊端,给御史抓了个正着,马上就参了一本,结果皇上只批下‘于制不合,其心也善’八个字,训斥一顿后不了了之。打这以后,大臣们知道了皇上的心思,除了不拿公事回来做,其他也就没有那么严格了。
成基命进了刘府,仆人一早就在等候,他刚进门就给引到了刘鸿训的书房门口。只见刘鸿训正坐在书桌前写东西,一瞥之下,发现却是在写奏折。成基命就在门跟前侯着没有出声打搅,静待首辅写完。
刘鸿训写了会,抬头略要思虑,却看到门外的成基命,他连忙起身,笑呵呵的道:
“行之来了,怎么不出声站在门口?来~来来,快坐下。”
成基命原字靖之,后避宣宗讳,改为行之。时人相见,唯有相熟才以字称呼。刘鸿训虽喊得亲切,但成基命还是按制行了两拜礼才坐下。
“下官看到大人正在写奏折,等一下也是应该的。”
刘鸿训一边答礼一边道:
“行之客气了,又非在朝堂,不用这么多礼数。来人,上茶!”
见有客人来,刘府的小厮们早就准备好了茶水,刘鸿训一吩咐,马上就有仆人端了茶上来。成基命刚下朝没有多久,热水都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就过来这边,现在喝了几口热茶,暖了下身子,顿时觉得浑身舒服。
“上好的西湖龙井,觉得怎么样?”刘鸿训也喝了口道。
“好茶!大人今日气色不错,贵体无恙,下官就放心了。”
“有劳挂怀!老夫的身子,自己清楚,一时好一时坏的。老了,人就不中用了。”刘鸿训自嘲的笑道。成基命听罢不由打量了下,发现首辅这几年确实老的很快。与四年前相比,不仅两鬓霜白,额头的皱纹也深了许多。
“首辅为国事操劳如此,令我辈汗颜,下官以为,首辅身系中枢,还是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老夫这身体算得什么,只怕耽误了皇上的大事。皇上年纪虽轻,但心高志远。你们身体健壮要多帮着点才是。”
“下官谨听大人教诲!”成基命依足了下官的礼仪。
刘鸿训放下手中的茶杯,感叹道:“行之你也别下官什么的,从岁数来看,我也不过痴长你一二岁,若从官龄来看,我还晚过你中进士。唉,我这首辅也是当得蹊跷,昔日皇上留我在内阁已是隆恩,又将首辅相授,我是以死相报才能对得起皇上。”
“首辅这几年为皇上尽心尽力,满朝文武都有目共睹!”成基命客气的应对道。
刘鸿训摇头微笑道:“这不算什么,没有皇上支持,我这首辅早给人打下台了。为臣者总要替君分忧,行之老弟这几年在吏部将考功司整顿得不错,虽不能完全杜绝下边官员徇私舞弊,但比之先前要好了很多。”
“多谢首辅夸奖!下官也是尽绵薄之力”
“老弟,吏部的事情任重而道远,大明经过数百年的侵蚀,这下边官员们…只怕是象海忠介这样的人少之又少了。”刘鸿训顿了顿又道:“皇上虽然给文武百官增加俸禄,但是人心不足,官场的贪污之风不是一下就可以刹住的。现在卷宗上说得好像官员们都清廉如水,实际上不问也知。就是老夫,每年人来客往的,要辞谢的书仪也有几千两。吏治乃是朝政根本,下头的官员若是贪赃枉法,层层相护,朝廷纵有良策也给弄成四不象。咱们在朝为官,地方上如何都是靠下边报上来,行之,这里可要心中有数啊!”
成基命不知道首辅请他来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是暗示他有什么事情发生,还是要他去做什么呢?他一时又想不明白,但这当头他也不能不答话,便含糊道:
“首辅大人说得是,下官在考功司整顿,也是让四品以下的官员依据政绩来补缺。这地方政绩历来都是上司考核,要想知道有没有作假,除了巡查御史到处走动,下官对此也是头疼得紧。”
“嗯,老弟总要另寻他策,有机会可以跟皇上通通气。吏治总是要翻倒再来的,历年的整顿也是杀鸡敬猴。月前老夫曾跟皇上提及此事,皇上曾言,要想各地官员洁身自爱,须得用回太祖皇帝的方法,狠狠惩治一批。老夫也深以为然,欲将此事交付与你,把全国各府的官员都实查一遍,有过错者严惩不怠。”
“这…”成基命一时不知如何接口,若真的查抄起来,只怕没有多少人能躲得过。本朝太祖皇帝为惩治贪官,几乎将地方官员都杀了个遍,其中不乏一些好官也枉死其中。现在大明形势不如当时,这些支撑大明王朝的地方官虽不少是朽木,但要是一下子将官员杀尽,王朝不是倒得更快?首辅找他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成基命极不赞成这种作法,虽刘鸿训说这是皇上的想法,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反对道:
“首辅大人,皇上存有此心,下官明日便写奏折谏议,请皇上慎重其事。下官以为,吏治有如治病,所谓病去如抽丝,不可以猛药伤了本原。遽然惩治大批官员,朝廷震荡便违了肃清吏治的本意。吏治是需整顿,但不能过急,不如从一省做起,分数年完工。吏治的事还望大人三思!”
刘鸿训哈哈一笑,起身道:“好,说得好,我真没有看走眼。”
成基命愕然道:“大人,这是…”
“行之,你不迎合圣上,有自己的主见识大体,这很好!我没有看走眼啊!先前那些话,皇上是对我说过,但已经给劝谏回去了。”
成基命也非笨人,瞬间就明白刘鸿训的意思,刚才说的话自然是为了试探他而说的。
“下官愚钝,还请大人赐教!”
刘鸿训也没有多做解释,走到书桌前拿起面上的还未写完的折子,递给了成基命:“这是方才我还在写的折子,你先看看!”
成基命双手接过折子,只看了一会便吃惊道:“首辅大人,怎的你要致休?”
刘鸿训微点点头:“嗯!”
“这是为何?”
刘鸿训苦笑道:“唉,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做了四年的首辅,身体大不如前,皇上虽恩宠依旧,但我还是决意致休归里。”
成基命不禁有些疑惑,开头首辅还在讲要以死相报皇上,怎么现在又提出致休归里?当然这话他也不便相问,便道:
“首辅大人身体方好,又在多事之际,岂可轻言身退,皇上必然不允!”
“正是因为皇上恩重,老夫才想着致休。现在精力不足了,再坐在首辅的位置上,只怕耽误了皇上的正事。入冬后,我就跟孙慎行大人商量过,他也是年老多病,准备让贤了。明年开春,就有许多事情要办,内阁让我们占着虚名不做事是不行的,现在内阁实际只还留有三人,岂不是要将他们也累垮了!”
成基命听了不由肃然起敬,他掌管吏部多年,知道官场中人都是巴不得削尖脑袋往上钻,特别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