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好奇,躲在树后面向前方看去。
只见一白衣男子被十几个黑衣人重重包围,为首的女子身着火红衣衫,薄纱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可那水眸潋滟,仍可见她的倾城之姿。
“无欢姑娘,在下与你素无冤仇,更加不想赶尽杀绝,只要你将那孩子交还给我,并保证从今天起不在滥抓幼童,我便放你一马如何?”
“真是笑话!”
女子轻笑,饶是那话语中带着讽刺的意味,可美眸流转,仍是夺人心魄,“我长生殿做事从不需要人插手,而你现在该乞求我放你一马才是!”
“既然你不听劝告,就休怪在下无礼!”
语罢,男子便挥舞手中兵器,向前方攻去。
那人背对着他,瑾苏看不清他的长相,却只觉得他的背影和声音都熟悉的很。蹙着眉看着他那手中长剑,那是。。。尘兮剑!
她心中一动,向着那男子的背影喊道。
“大师哥!”
男子一怔,回头,看向她的方向,“苏苏?”
瑾苏飞身上前,替他挡下前方黑衣人的攻击,“你缠住那个妖女,剩下的交给我解决!”
“好,”楚云天应道,长剑一挥,向那红衫女子攻去。
无欢自幼擅长毒术,拳脚功夫本就不如那从小习武的楚云天,而他又招招迅猛,毫不留情,因此很快便落了下风。
看着那被打的节节败退的女子,他冷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了那些幼童,我今日可不娶你的性命!”
“做梦!”无欢后退一步,从右袖中抽出一记飞镖飞快的向男子袭去。
“冥顽不灵!”
楚云天向后闪躲,反手一推,竟将那暗器生生推回了女子左肩。
无欢向后倒去,可未曾想却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主人?”
她看着男人面上那黄金面具,不可置信的开口。
男人抱着她在下空盘旋,直到稳稳地落在地面,“怎么如此给我丢脸,居然败在一个无名小子手中?”
他身上很凉,似是全身上下都透漏着同那紫瞳一样的寒意。可此时真真切切地被他拥入怀中,无欢却仍是觉得暖,那是一种胸口最深处茫然迸发的情感。
浓烈,绝望。
那个男人,是她仰望了十年的人啊。。。。。。
魅皇看着她肩上伤口处的血迹,紫眸渐深。大掌向前挥去,似乎都不曾用力,那刚刚还意气风发的男子便倒地不起。
他放开怀中女子,声音冷若寒霜,“有没有人告诉你,得罪了我长生殿的人,会是何下场?”
“魔头!”楚云天单膝撑在地下,却如何也站不起身,咬着牙愤恨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魔头?我喜欢你这个称呼。”魅皇冷冷笑着,“既然你决心赴死,我便成全了你。”
语罢,又积蓄一掌内力要向前攻去。
“不要!”
瑾苏刚解决完那群黑衣人,转过身便看到这副景象,自然心惊胆战。她飞身上前,挣开双臂挡在男子面前,“你这个魔头,要杀要剐冲着我来,放了我大师哥!”
她扶起地上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检查着他的伤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没事,你快走。。。苏苏,你打不过他,不要管我,快走!”
“不,要走一起走!”
那冷眼旁观的紫眸男子一步步向前,面容藏在那黄金面具下,让人看不出情绪,“萧瑾苏,给我离开这里!”
少女心里是说不出的怪异,水瞳带着探询的意味,“你、你是谁?为何会认得我?”
“他是长生殿的主人。”楚云天道,“他的手下从不留活口,可既然他让你走,你就快点离开这儿。”
瑾苏摇头,“不,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大师哥,我们一同进退,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魅皇冷冷笑道,“真是感人肺腑,只是,你当真决心为了这个男人放弃一切,甚至。。。。。。放弃萧望?”
“萧望?”瑾苏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开口,“你怎会知道,你,你到底是何人?”
探寻的目光直直撞上男人幽深的紫瞳,身体陡然冰冷的厉害,心底那不祥的预感也愈加浓重。
眼前的这个人。。。。。。
她猛地摇头,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一样,长剑出手,直直指向他。
男子看着她的动作,紫瞳愈发冰冷,“萧瑾苏,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走是不走!”
“不,我不走!你这个魔头,我今天就和你决一死战!”
她手握长剑,飞身向前,笔直的向他的方向刺去。
可魅皇只是站在原地,不闪不避,那长剑,竟生生刺进他的心窝处!
“你。。。。。。!”
暗红的血沿着剑尖滑落,瑾苏的右手猛然大力颤抖了起来。
他为何不避?他分明可以避的开的,他为何不避?
“主人!”
无欢心一惊,急急抱住他纹丝不动的身躯,慌张开口,“你怎么样,主人?欢儿,欢儿替你止血。”
魅皇伸出右掌,捂住那长剑刺入的地方,紫眸看向身前的女子,“你真的,狠得下心杀我?”
他眸中无一丝波澜,可不知为何,她却听得出他话语中的颤抖。
不,他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她不能被他蛊惑,不能!
大力拔出手中长剑,狠狠抛掷地下,“我不知你为何不躲避,但我不会因此感激你,正邪不两立,若有下次,我还是一样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正邪不两立,若有下次,我还是一样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失去了剑柄的支撑,魅皇后退一步,突然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正邪不两立,好一个决绝的女子!
“主人,主人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
胸腔那处的鲜血喷涌而出,他伸出两指,大力扫起地上的沙石。
尘土飞扬。
像是卑微的情感,破碎一地。
☆、第三十一章 邪帝身份
看着那墨色身影从她的眼前消失,瑾苏直愣的站在那儿,心突然不可遏制的疼痛了起来。
他的紫眸那么深,染着绝望的色彩,他声音冰冷彻骨,却毫无情绪。
魅皇。。。他到底是谁?那感觉,为何竟是那般熟悉?
莫非。。。。。。
她心头一颤,突然重重后退了几步。
不、不可能!
绝不可能!
身后传来楚云天的低吟,才唤回那已飘远的思绪。她急忙转过身,“大师哥,大师哥你怎么样?我带你去疗伤。”
“我没事。”
楚云天捂着胸口,还有些站不稳。
他抬起头,对着那眉头紧锁的女子微微一笑,可刚刚咧开嘴角,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看不见身前人的面容,只听得到她惊慌失措的声音。
“大师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大师哥。。。。。。”
瑾苏撑住楚云天的身体,那般虚弱,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生命流失的迹象。
右手向前,不断向他体内输送着内力,可那人却毫无反应。
“大师哥,你撑住,我们回去找师傅,你撑下去。。。。。。”
幸而云水涧离长安城不远,瑾苏买下了沿途路过好心人的车马,一路奔忙,终于在入夜前便将楚云天送回了尘兮道长救治。
许是太累了,她靠在墙面上,缓缓闭上了眼。
男人黄金面具和那暗紫色的瞳孔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竟是如何也抛不出。
‘你当真要为了他放弃一切,甚至是,。。。。。。萧望?’
‘萧瑾苏,你当真,忍得下心杀我?’
魅皇,魅皇,魅皇。。。。。。
低声,一遍遍念他的名字,脑中一片混沌,她只觉得自己的头疼的几欲炸裂。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门被缓缓推开。
一支拂尘先入了目,老者鬓发皆白,已看不出多少年岁。一袭白衣,分明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可白白的两道长眉,和颊上浅浅的笑窝,倒更像是一个极慈善有趣的老人。
“师傅。”
瑾苏站起身来,急急问道,“大师哥怎么样了?”
“云天经脉大乱,好在救治得早,再加上他内力不弱,倒也算捡回了一条性命。”许是深夜未眠,又耗费了太多精力,尘兮道长的声音听上去还有几分倦意,“我已逼出云天体内淤血,并替他打通经脉,调养数日便可痊愈了。”
“师傅。。。。。。”
老人的衣角被拉了一拉,胖乎乎的小手递过去一张干净的帕子,“师傅,擦擦脸。”
□□岁的小道童,也不知是哪里跑来的,递出手帕后,便亲昵的蹭进了瑾苏怀中,“师姐,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可都等你好久了!”
“你这个小淘气,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瑾苏把他抱入怀中,左右端详着那张圆圆的小脸,“才几月不见,怎就长大了这么许多,师姐都有些抱不住你了。”
“小豆子听说师姐今日回来,就兴奋的睡不着。”他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红润润的小嘴更是‘吧唧’一口亲上少女的脸颊。
“这孩子!”
尘兮道长看他那迷糊的可爱样子,哑然失笑,“紫儿不过对他稍稍严厉了些,他就日日在我身后吵着要找你回来,我看啊,他可是快被你惯坏了。”
“才不是这样,小豆子很懂事的,”小道童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撒娇道,“我想吃葱醋鸡,师姐明日做给我吃好不好?师傅总说太油腻,都不许我吃。”
“好好好,”
瑾苏捏捏他的鼻尖,笑着应,“你这个小馋猫,可真是让人拿你没办法。”
“你呀,就吃定了你师姐心软这个毛病!”尘兮道长故作严肃的开口,“快从你师姐身上下来,她赶了一天路,哪里还能抱得动你这个小圆球?”
“好嘛,”小豆子撇了撇嘴,极不情愿的滑了下来,站在瑾苏身后,懵懵懂懂的听着两人对话。
“瑾儿,云天的伤究竟是何人所为?”
他听到师傅这样问着,“以云天的武功来说,虽算不上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可要想将他打伤至此,着实非常人可做到。”
“是,长生殿之主,魅皇。”
“是他?”
即便已隐居避世,尘兮道长对这魔教首领之事仍是略有耳闻,听人言他的功夫不属中原武学,且离经叛道,邪门儿的很。更有传言,地狱修罗手下从不留活口,而这两个徒儿既已与其狭路相逢,又怎会轻易逃脱的呢?
“瑾儿,瑾儿刺了他一剑。。。。。。”
她闭了闭眼,竟又茫然想起那人幽深的紫瞳,暗红的血从剑尖滑落,胸腔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碾压破碎,再拼凑不起。
“我知道,此事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哪怕徒儿现下想来,也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少女的声音有几分哑,顿了顿,她才道,“师傅可知,此人究竟是谁?”? “瑾儿心中既然早有答案,那为师知与不知,又有何重要的呢?所谓事实真相,理应遵从本心。”? 尘兮道长看着她,静静道,“你累了一日,该早些休息,无谓多想。?”? “是,师傅。”
瑾苏应。
“师姐,师姐不扰,。。。。。。”
小圆球踮起脚尖,伸长了小手去够瑾苏的眉心,试图抚平那分忧虑。
“是啊,好好休息,明日可才能替为师多做几道好菜啊。”尘兮道长笑眯眯道。
“还有还有,师姐,我的葱醋鸡!”
“敢情你们这一老一小,是把我当成厨娘使唤了,”瑾苏看着那和小圆球一样做着流口水表情的老者,有些无奈的抚了抚额,“哪有您这么当师傅的,我看啊,小豆子就是随了您。”
“欸,又哪里有徒弟这么说师傅的,看来我该重新树立威严了,不然你们这帮徒儿啊,可都要向小豆子一样,非爬在我的头上不可了!”
尘兮道长哼了一声,低下头捏捏小圆球的鼻尖,“闹够了,快和你师姐回去睡觉!明日一早可还要做早课,要是又赖床不肯起,你紫儿师姐可又要打你了!”
小豆子一听‘紫儿’师姐的名讳,浑身一个激灵,便再不敢胡闹,拉着瑾苏的手向寝房去了。
本该是极为困倦的,可瑾苏倚在床头,却迟迟没有睡意。
她点亮手边的烛火,从换下的衣衫中摸出那支凤钗,细细观察着钗上冗繁的花纹。
‘这是西域的玛瑙,望儿他,怎会有宫里的东西?’
西域。。。。。。
宫里。。。。。。
‘瑾儿,我不曾骗你,娘她,也不曾骗过你。。。。。。’
魅皇,他是谁?
而萧望,他又是谁?
她闭了闭眼,竟觉茫然的可怕。
那个人,是周国唯一幸存的小皇帝,而萧望,是大隋安远将军的独子,他们,又当真会有什么关系吗?
若是如此,那么他的一切反常之举便都有了解释,可若当真如此。。。。。。瑾苏环住双臂,突觉得浑身冷意蔓延。
那人心机之深沉,又到了何种地步?
直到天际泛白,她才闭上眼睛,睡梦中昏昏沉沉。过往的一切,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
九岁的那一年,他第一次带她回萧府。她大病初愈,却独独惧怕生人。
那年,他刚刚及冠,却已经深得皇帝重用。
少年得志,自然会得到许多名门之女的爱慕。可他却为了护她,赶走了所有有权有势又貌美如花的女子。那段最艰难的岁月,布满她整个记忆的全部是他那温柔的话语。他说瑾儿,不要怕,一切都过去了,有我在你身旁,你什么都不要怕。
十二岁的那年,他做了大将军,有做不完的事,杀不完的敌人,而回家的时间更加变得少之又少。而那时的她,已然长成了一个性子明媚的阳光少女。那一年,为了帮他,她第一次离家去云水涧拜师学艺。
那次,他走了三个月,她便在那里苦学了三个月的功夫。
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她第一次杀了人。那夜,她偷偷潜入军中,杀了一个总是偷袭隋军的敌国将领。刀刃刺进他的腹中,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衣襟流下。她惊吓过度,甚至忘记要逃走,到最后竟成了敌军的俘虏。而那时的他,甘愿拿一座城池去换她的性命。
回到长安那日,他却因投降敌军被文帝罚奉降职且重打了一百军棍。她坐在他身后为他上药,泪水掉落在他红肿的背上,痛的他眉间冷汗直绕,却仍旧不肯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