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了吗?”
男人俯下身,“宇文衍,你终于尝到这种滋味了?怎么样,是不是无可奈何?是不是生不如死?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杀了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的比谁都痛苦,我发誓!”
他重重转身,不再留一丝情绪。
昏暗的山洞中,便只剩下那心如死灰的男子一人。
手指狠狠磕到冰冷的地面上,满脑子都是女子嘴角冰冷寡淡的呢喃。
她唤杨广,杨广啊!
生不如死是吗?既然他已经生不如死,又凭什么让她一个人去幸福!
萧瑾苏,萧瑾苏!
就请你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萧望终于出现了~~
接下来是虐楠竹的节奏!
☆、第二十三章 回忆
回忆那么重。
若是可以,他想他永远都不愿回忆起那段岁月。
那一年,落霞山上桃花开的那么大,好像绽放尽了它一世的灼灼其华。
白衣少年就站在林间最大的那棵桃树下,眉眼弯弯,朝他浅浅微笑。他说他唤萧望,江枫月影,萧水承望。
而彼时的他,不过也是八。九岁的少年。
他唤他阿衍,他便叫他小望,他们一起读书识字,一起练武,在春日里吟诗采风,向师傅的茶里偷放蟑螂。
他知晓他的一切,知道他是当朝大将军的长子,而他忠心的君主,便是害的他一无所有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可他对他,却是一无所知。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个兄弟性子是极冷的,他的双拳总是紧握不放,眼中总有藏也藏不住的嗜血杀机。他也曾偷偷去问过师傅,可师父却只说他是故人的孩子,他告诉他,好好对他,因为他们是兄弟。
少年也确实这样做了。
他并非不知道,这个兄弟对自己是极好的,而他,也并非不愿珍惜,可那时的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仇恨,一日听着他侃侃而谈自己的父叔在沙场领兵作战手握重权,他看着他,心中却突然涌上一个疯狂的想法。
有些事,一旦被埋下了种子,便终会成长壮大,最终破土而出,万劫不复。
那一夜,他在他们的饭菜中下了毒。
尖锐的兵刃刺进他的身体里面,鲜血喷涌而出,迷了他的双眼。他发不出一言,只是睁着浑浊的双眼死死的瞪着面前的男子。
他墨衣长衫,高大挺拔,那般冰冷嗜血的神色,再不是当年桃树下那个神情淡漠却心地善良的小小少年。
可他不知道为何,临死,都不知道究竟为何。
而他。
他亲手埋了他。
他以为他可以忘记。
他以为不去想便代表这一切都不存在。
这十年来,他顶着他萧望的身份生活着,他做了一切他曾做过的事情,他不止一次的提醒着自己,他便是萧望,他们是好兄弟啊,他便是他。
可原来一想到他心脏传来那尖锐的刺痛,却真真实实的在提醒着他,一切,早已覆水难收。
———————————————碧落长安——————————————————
不知昏迷了多久。
萧望清醒过来时,已躺在一方柔软的床榻上,身上那被鲜血染透的墨衣已换成一件雪白的的内衫,胸口的伤处也被人仔细包扎过,他微微一动,却还是有一丝钝痛。
他眯着双眼,眼前女子的轮廓由模糊到清晰,她忙前忙后,素白的面容上满是担忧之色。
“语兰。”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沙哑的不像话。嘴唇很干,苦涩的不得了。
“萧大哥,你醒了?”
女子奔至床前,“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你昏迷了三日了,你那时浑身是伤,流了那么多血,语兰以为。。。语兰还以为。。。。。。谢天谢地你没事,萧大哥,你怎会弄成这样?我好担心你你知不知道?”
你怎会弄成这样?
萧望有一丝恍惚,那太过残忍的画面久久不散。
——你当真以为她是为了你?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心上人早已移情别恋了呢!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啊!
多可笑,他为了她弄成这样,可是她,呵!值得吗?
“是谁送我回来的?”
他问。
“我。。。。。。”语兰眸中闪烁,拿着碗的手猛然一僵,声音慌乱的不像话。
“我、我不认识他。”
萧望眸中一暗,大手抬起,覆上女子下腹的凸起,那温热的触感,跳动的感觉几乎要灼伤了他。
语兰的指甲狠狠陷入肉中,她微张着口,声音有一丝颤抖。
“萧大哥。。。。。。”
“知不知道是男是女?”他低声,自顾自的说着,“女孩儿好,会像你一样漂亮,若是男孩儿。。。。。。”他眸光涣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笑的一脸没心没肺的少年面容。
——我叫萧望,你可以叫我小望,我可以叫你阿衍吗?
——阿衍,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兄弟了,我萧望这一辈子,只认你这一个兄弟。
——阿衍,你为何不笑呢?你看我啊,你应该多学学我知道吗?来,你看我,有没有学会?
——阿衍。。。你,你别碰我,我被下了毒了,有人要害我们,你。。。你别管我,你先走,去通知师傅,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你做什么?是你下的毒?阿衍。。。你、你要杀我?
——宇文衍,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鲜红的血溅了他满脸,挡住了他眼角的泪。
欠他的,他此生,已注定偿还不了。
“若是男孩儿,应该会很像他的,一样的开朗,爱笑,不知道比我,要好多少倍。”
他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
“萧大哥。。。”
语兰心头一颤,已是重重的跪倒在地。
他真的知道,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一滴泪,重重垂下。
她想他会休了自己吧,光是这不守妇道一条,她便没颜面再留在这里了啊。
“我都知道,”他说,“语兰,是我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好像初遇那日,落霞洒在他身上,那般温柔的神色,便注定了她这一生。
爱上他,从那一眼开始。
“萧大哥,萧大哥。。。”她再也忍不住,看着那熟悉的俊颜,泪水不过一切的涌出,染湿了男人雪白的衣袍,晕开了那一片血红。
她重重埋在他的怀中,“你可知,语兰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一生一世,白首不离。我早就知道你心中有别人,我也知道那人不是我,可我还是选择嫁给了你,因为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可如今,我却连爱你的资格都没有了,我是不洁之躯,我真的很想就这样一死了之,可我不能,我不能不为我腹中的孩子。。。萧大哥,你、你休了语兰吧,语兰不怨,求你,休了我吧。。。。。。”
“我会照顾你们。”
他声音暗哑,一字一句,“语兰,别说傻话了,我会照顾你们,我保证。”
他想那大概是他能补偿的,唯一一件事了。
大手安抚的拍着她因为哭泣而抖动的肩头,他重重的合上了双眼。
“当当当——”
门外一阵敲门声。
“进来——”
小厮推门而入,“大少爷,朝廷有人来传话,说是皇上为迎接突厥使臣在宫内举办晚宴,还说使节要求,少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去。”
突厥使臣?
他眸色一暗,看向门口的小厮,“你回复他们,我会去的。”
“萧大哥,你的伤?”
“没事。”
他笑笑,“你与我一同去吧,正好去见见你的父皇和皇兄,你应是很想念他们吧。”
“恩。”
语兰应。
☆、第二十四章 突厥使臣
文帝设宴,自然不是一般家庭宴会可比的起的。
文帝坐于主位,一袭明黄色龙袍却是掩饰不住他的老态之姿。大臣官员分两边而坐,凭官衔等级依次排开,蔓延了整个皇宫庭院。歌舞升平,热闹极了。
萧望来的有些晚,而离那主位最近的桌上,早已为他留出了空位。
他黑眸深邃,看向已坐在那儿那低着头心不在焉少女。一袭昙花衣裙外是一件月牙色的外袍,三千青丝绾成一个精致的弧度,素白的玉钗插于其上,眉间一点朱砂,竟让人完完全全的移不开目光。
他从不知道,有一天,她竟也会长成这般蛊惑人心的模样。
一步步走近,看着她身旁男子在她耳畔私语,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他黑眸更深。
杨广微微抬眸,就看到了那向他们走近的墨衣男子,嘴角笑意更浓,不动声色的揽紧了身旁少女,“瑾儿,看看谁来了。”
瑾苏抬眸,看着面前那人,墨衣白袍,发束紫玉,身子一颤,下意识的想挣脱身旁男子的怀抱,却被箍得更紧。
“语兰,你也来了啊。妹夫,你也真是的,这妻子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你怎么也不护的紧一点?”
他叫妹夫,那般自然的语气,好像真的向在叫自家人一样。
少女的手冰凉的厉害,大眼含着水雾,不肯抬起头看那对璧人一眼。
“太子殿下多虑了,语兰怀着我萧家的骨肉,萧望自会护的紧实的。”黑眸不露痕迹的扫过那女子一眼,俯身坐下,正对着瑾苏的方向。
“瑾儿,多日不见,你怎么只顾着低头吃东西,也不和我说说话?”他笑,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可锦袍下的手掌却紧紧握成了拳。
“对了,我是不该再叫你瑾儿了,应当是。。。。。。皇嫂?请恕萧望冒犯之罪了。”
女子纤细的身子,猛然一颤。
她抬头,苍白的面容上即便上了多精致的妆容都掩饰不住那病态之姿。柔白的手指紧紧抓着桌角的布,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皇嫂?
多可笑的称呼。
他和她,何时竟已到了这步田地。
“瑾儿?”
杨广拍着她纤细的脊背,向萧望投去一眼。
“我家瑾儿身子不好,怕是不能和你叙旧了,妹夫,你莫要见怪。”
“怎么会?”他无所谓的笑笑,“当然是皇嫂的身体重要,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的,皇嫂,你说是吗?”
瑾苏看着那熟悉的俊颜,鼻尖竟猛地一酸。
是她感觉错了吗?为何他看向她的眼中竟是藏着十足的恨意?
分明是那样明显的情绪啊,只是怎么会如此,究竟为何会这样?她想不通,竟是完完全全的想不通。
“望、望哥哥?”
她抬头看他,那几个字已是脱口而出。
萧望眸色一暗,乌黑的瞳孔紧紧锁住女子水嫩的双眸,久久不肯移开,似乎要探进她的灵魂深处。他不得已而为之,可她却不愿等他披荆斩棘,跋山涉水而归。
四目相对。
他们间早已有了太多沟壑,谁也跨不过去。一个不慎,便会被层层洪水淹没,万劫不复。
只是他做好了一切最坏的打算,却不曾想她的答案却是比任何一种都让人难受百倍。
不爱了?
呵!
那么多年的情意,怎能说不要就不要。
萧瑾苏,你的心有多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心究竟冷血到什么程度?
他苦笑,却终是冷冷的别开了眼,斟了满满一倍的烈酒,仰头喝下。
“萧大哥,”语兰握住他的手臂,“别喝了,你重伤未愈,不能喝酒。”
“小伤而已,无碍。”
“如何是小伤?”语兰看着他那云淡风轻,似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性命的样子,心中担忧,语调也升高了几分。“你那时浑身都是血差点活不成了你知不知道?你当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你不爱惜你自己,可是有人会心疼啊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受了伤?
瑾苏猛地抬头,看向那张还有些许苍白的俊颜。头部猛地疼了起来,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情,她却是完完全全的记不起来了。
她起身,不顾杨广不解的目光。
“瑾儿?”
“我、我有些头晕,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
“不用了,”她笑笑,“皇上随时可能会找你的,我自己可以。”
“那你。。。。。。”
“皇兄,我陪她走走吧。”语兰站了起身,对她笑笑,“瑾苏,正好、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夜很深。
一轮圆月洒下,照在御花园皎洁的湖水上,一片微波荡漾。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语兰走在后头,看着身前那愈发纤细柔弱的女子,心头一酸。记忆中,她明明是那般明媚的人儿啊,整日都在笑着,而不是现在的模样。那般脆弱,脆弱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她身上还中着毒吧,而这一切,却都是她造成的。
“瑾苏。”她叫住她,声音很低。
女子顿住脚步,却是没有回头。
语兰向前一步,终是开了口,“对不起。”她说,“瑾苏,我、真的对不起。”
瑾苏看着她,半响,却是轻笑了起来。
“有何对不起的?如你所愿,我已是太子妃了,而你也终于不必再怕我介入你们阻碍你们的幸福了不是吗?我的好嫂子,难不成,你也会内疚吗?”
“瑾苏,我不是有意的,下毒害你,我是情非得已。你。。。你怨我吧,无论你想如何对我,我都受着,只是我求你,我求你不要那么对萧大哥,他是真的爱你,你不知道,他为了你受了多重的伤,他甚至差点都活不成了,你知不知道,你。。。。。。”
“我不知道!”
她转过身,直直的看向身后女子,“杨语兰,别和我说这种话,现在就我们两个,你不用装作一副你很对不起我的样子!我从小就在江湖长大,早就习惯了有仇必报,你下毒害我,便不必指望我会原谅你!只是我恨透了你那副假惺惺的样子,你的目的不就是逼我离开萧望吗?你成功了啊,你还想要什么?你想要我的命吗?可惜我早就活不长了,不然你以为,你还会安然的活到现在吗?”
她一字一句,声音却愈发无力,“我不是不想报复,只是我不在乎了啊,杨语兰,你知不知道,我嫉妒过你,痛恨过你,可是现在。。。”
水眸扫过她下腹的凸起,她眸色愈发哀伤,“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你怀着他的骨肉,我又能对你怎么样呢?别再对我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