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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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长安-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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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在哪里?”
  问柳话还未完,便被男人打断。他放下手中玉箫,抬头看向那似乎很是着急的女子,一双黑瞳满是探究的目光。
  “他已先去找寻了。”
  女子抿了抿唇,道。
  “是么?”萧望站起了身,低声笑笑,“我猜,他们是一同上路的吧。”
  他闭了闭眸,“问柳,你们不过想以此种理由,让我回长安,对么?”
  “主人。。。。。。”
  “你说得对,我是怕了,我怕事实真相并非我设想,甚至比我心中最坏打算仍要残忍百倍,所以我宁愿,在这里守着一个没有尸首的坟,守着一间冰冷的屋子度此残生。至少如此,我还可以欺骗自己,她,仍是我一人的。”
  爱也好,恨也罢,皆由他一人。
  “可主人,”问柳仍不死心,“您就不想再见她一面吗?若那人当真是她,若她过得好,便不再打扰。。。。。。如此,不是比留下一辈子的遗憾要好?”她顿了顿,看向那眼角眉梢满是痛苦神色的男人,低喃,“我知道,您只是怕,您怕再因私欲伤了她是么?可主人,已经四年了,您已经不再是从前了,柳儿信你,而你,就不能给自己多一分信心吗?”
  

  ☆、第二十三章 旧地

  马车驶入长安城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许是昼夜赶路的缘由,马夫也有些疲惫,这驾车的速度便慢慢降了下来。 
  萧望一夜未眠,他倚靠着车窗,从夜幕到天明。整整四年未踏足这片都城,而如今距离愈近,他只感觉心愈难安。重回旧地,太多他以为已遗忘的过往一幕幕重回记忆,如今想想,竟好似恍如隔世。 
  十月的长安已然入了秋,窗外下着小雨,风透过帘布而入,更多了几分凉意。
  对面的女子似乎也睡得很不安稳,柳眉紧蹙,像是在被什么难缠的噩梦所扰。萧望解下外袍,轻轻披挂在她的身上,黑瞳注视着那张纤美如初的容颜。他不懂,他当真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在他如此待她,甚至一手毁去她所有的幸福后,她究竟是为何仍要选择留在他身边,至今也不肯背弃?
  雨滴一颗颗敲打在车身上,再顺着帘布滑下,男人闭了闭眼,敛去所有情绪。 
  问柳睡眠是极浅的,路上一个颠簸,便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眶,慢慢起身,这才看到身上那披盖着的的墨色衣袍,“主人?” 
  她抬眼,目光落在那只着一件单衣,静静靠在车身上的俊朗男子。
  “你醒了。” 萧望的声音有一丝沙哑,看着那欲解下衣袍归还自己的女子,开口道,“不必了,近日天凉,小心身子。”
  “嗯。”
  问柳收紧衣袍,轻轻应了一声,她抬眼,却撞入了男人一双漆黑的眸中,正以极细密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主人?”
  问柳极不自然的别开了目光,“你……在想什么?”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情形,整整有十年了吧,那个时候,你还是一个痴痴傻傻的小丫头……”
  男人低声笑,低醇的音色缓缓开口道,“这才发现,我已有许久不曾这般仔细地看过你了,问柳,”他顿了顿,轻喃,“你可还记得十年前初见我时的样子?照比过去,我是否,老了许多?”
  他知道的,他看得到自己鬓上的白丝和眼下的褶皱,他不再年轻,他已是而立之年,而那女子若当真还在世上,不过只是桃李年华,他怕,他几乎自卑的厉害,这样苍老的他,可还能以平等的身份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吗?
  一把年纪了。
  他仍记得那时候她缩在自己怀里的娇俏模样,她调皮的拔他下巴上的细茬笑话他一把年纪仍要老牛吃嫩草。
  而现在呢?
  她是否也在以同种姿态窝在另一个人的怀中美目流盼巧笑嫣然?
  萧望笑的苦涩,他想,回忆当真是最烈的剧毒。
  问柳看着男人的笑容愈发觉得心酸,她垂眸,有些慌乱无措的开口,“不,您没有老,你仍是像以前一样的俊朗年轻。”
  “是么?”
  他笑笑,不置可否的样子。将头重新靠在车身上,静静阖上了眼。
  睡意清浅。
  进城的时候,雨后初晴。
  马车停靠在一处清雅幽静的院宅前,绿纱白裙的少女正四下张望着,目光在触及到那墨衣英挺男子时,已是惊喜的叫起了人,“衍哥哥!”
  许是因为等的有些久了,她的大眼还有一丝迷茫,漂亮的长发松散的绑在肩上,绾成一抹精致的弧度。
  问柳跟在萧望后面下车,答谢过车夫后便向那笑颜明媚的女孩走去,“有了衍哥哥就忘了问柳姐姐是不是?你这个见色忘友的丫头!”她故作生气的样子,纤指却宠溺的揉着她的发,“小心被子你的子夜大哥看到,他可是会吃醋的呢。”
  “你,你胡说什么嘛,”梦诗的脸蛋有几分不自觉的泛红,眨着眼睛偷偷向后瞄去,在看到那青衣男子唇畔的笑意时,又极不自然的别过了头,“他,他才不会吃我的醋。。。。。。”
  她只是气那块大木头,朝夕相伴了整整四年,明明说过治好了她的眼疾便要正式在一起的,可这都过了那么多日,他却仍是不肯开口。梦诗恨恨的想,他若不是太过迟钝,便就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吃醋?她拧拧秀眉,她就是要他吃醋!这么想着,挽着萧望手臂的动作又更亲昵了一些,小小的头也毫不犹豫的向他的那侧慢慢偏了过去。
  “你呀!”
  萧望对于自己被作为这对小情人之间的感情调剂品很是无奈,弹弹女孩小巧的鼻尖,又向后方的男子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
  子夜同样很是无奈,他想定是自己太宠她了,让那个初遇时还是内敛娟秀小丫头如今已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魔女,不过。。。。。。他垂眸低笑,谁让自己爱惨了她呢?管她任性刁蛮,他也心甘情愿的陪她疯癫,不是么?
  他上前,将那女孩儿细密的揽入自己怀中,“别闹了,”长指扫过她有些冰凉的脸蛋,“外面风大,先进屋再说,嗯?”
  梦诗似是对他在众人面前表现的亲密有些不好意思,伸出小手胡乱推搡着,“你,你才不许闹。”她的脸颊酡红,羞怯又漂亮。
  子夜笑笑,目光转向一旁的萧望,“主人,您近日舟车劳顿,还是先进屋歇息吧。下人已备好了膳食,现在便可享用了。”
  “你们先吃,不必等我。”
  萧望道,“我还有几件事要办,晚些会回来。”
  “那,可用属下陪您?”
  “不必了。”
  他笑笑婉拒,回头看向那神态同样担忧的白衣女子,“问柳,你也累了,就先随子夜入屋吧,不必担心。”
  “是。”
  问柳应。
  她几乎可以猜到他此行是去见谁,长安城对于他来说有太多太多不可割舍的过去,除却那女子,还有一个,他同样歉疚多年的人。也许重返旧地,当真能解开两人的心结,不是么?
  。。。。。。。。。。。。。。。。。。。。。。。。。。
  萧望已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未曾再回到萧府了,只是此刻看着那匾额上的几个大字,竟只觉有些陌生的可怕。
  他侧身站在阴影处,深吸一口气,闪过门口的守卫,进入府内。
  后院那棵最高的桂树仍旧枝繁叶茂,草木花圃,还保持着四年前的模样。他记得那女子最喜欢在林间下习武练功,累了,便睡在桂树下,然后等他傍晚回府的时候将她抱回房间。他在凉亭中教她弹琴,可她总是很笨,甚至练了半月有余,还是分不清二弦三弦。她会在他专心致志指点自己的时候,偷偷吻上他的颊畔,那个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便是无时无刻的想着染指他。。。。。。
  而如今,是否便应了那句老话,物仍是,人已非?
  “爹爹,爹爹,。。。。。。”
  思绪被一道清脆的童声打断,萧望抬眸随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湖边草地上,一个娇俏的女娃娃手中拿着个小木棍,正在有模有样的比划着。她小小的个子,穿着粉红的衣裙,小脸有些脏兮兮的,却漂亮精致的不得了。
  “念儿,不许闹!”
  那是男人略带严厉的教训声,他纠正着女孩儿的动作,手指拨弄着她胡乱动弹的小脑袋。许是他的力道有些大了,女孩儿眼眶含泪,‘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娘亲,娘亲,爹爹欺负念儿。。。。。。呜。。。念儿疼。。。。。。”
  “哥舒瑀!”
  专心在一旁刺着绣的女子听到自家女儿又被那个粗鲁的男子弄哭了,用力瞪他,“念儿还小,你就不能多点耐心?你要是再如此,我便带着她回皇宫住,让你再也找不到我们!”
  她轻轻抱起那哭的脏兮兮的女孩,柔声安慰着,“念儿乖,不哭,娘亲在,娘亲帮你教训爹爹,我们不理他,好不好?”
  男人慌了,看着那一大一小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个女人同仇敌忾的样子,用力扶了扶自己的脑袋,开始可怜兮兮的低头认错,“别这样,兰儿,是我的错,你。。。你别带她回宫,你们走了,我怎么办?”
  “哼。”
  语兰瞥了他一眼,似乎并不买他的账。
  “我道歉还不成吗?兰儿,你别生气好不好?”
  哥舒瑀捏着女子的衣角,一副认罚认怨的模样。他想自己怎么就窝囊成了这样,被两个女人给收的服服帖帖,一点男子气概都不剩了。。。。。。他咬咬牙,虽是这么想着,捏着她衣服的手仍是用力的摇呀摇,那委屈的模样让语兰终于不可遏制的轻笑出声。
  “那,你同我保证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
  话还未落,便被他抢了过来,“没有了没有了,臣哥舒瑀向公主大人发誓,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男人伸出三根手指头,一本正经的样子。
  语兰这才满意,轻拍着怀中软软的小身子,轻声开口,“念儿乖,是不是饿了?走,娘亲带你回去吃饭,好不好?”
  “唔。。。。。。好,吃饭,吃饭饭。。。。。。”
  小丫头一听到‘吃’这个字眼,当下也就忘了自己是在生自家爹爹的气,从女子的怀抱跳下来,又捏住男人粗糙的大掌,一手一个,向饭堂而去了。
  哥舒瑀唇角微微勾着,牵着那软软小小的手掌,跟着向前走去。他看着湖面上倒映着三人的身影,心头暖意盎然,可。。。。。。远处那个身影是。。。。。。
  他回头,眸色不自觉的又暗了几分。

  ☆、第二十四章 心结

  繁茂的桂树下,静静伫立着一个挺拔的墨衣男子。风很大,吹散了他额前的发,衣角翻飞。
  未等多久,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何时回来的?”
  熟稔的语气仿若他们是日日相会的老友,而非多年不见的故人。
  萧望回头,唇角泛起一丝淡笑,“今日一早,”他抬眸,细细看着那许久未见之人,“过得如何?你似乎,一点也没变。”
  “是么?”
  哥舒瑀笑笑,眼眸扫过男人鬓上的白丝,“你却好像老了一些。”
  “怕是不止一些吧,来时本想着我现今也仍是朝廷钦犯,如何也该有官府士兵会注意我一下的。可你看到现在,仍是平静无波,我想,该不会我已苍老的面目全非了吧?”
  “怎么?你还盼着朝廷的人来抓你?”
  “太久未练功夫了,活络活络筋骨倒也好。”
  “那,可愿赏脸同我比划几下?”
  “求之不得。”
  十月的长安,已然不再是花儿生长的旺季。风轻轻卷起一方枯叶,又重复的吹落在地,而林间最深处,相对而站着两个同样挺拔俊朗的男子。
  一墨一白,一箫一刀,像极了许多年前落霞山上那两个情同手足的小小少年。
  “小的时候,我曾偷偷问过师傅,为何你可以练刀,而我只能以箫为器。他回答我,是我身上的戾气太重,而玉箫方能微微化解一些。”
  萧望轻擦去嘴角的血迹,低笑,“没想到师傅他老人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早知你如此认真,我便早该把这玉箫剑法教给你了,也挫挫你的戾气。”
  “没办法啊,那时候被你压榨惯了,每一次比武都输给你,如今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哥舒瑀也屈膝坐下,弯刀被放置在一侧,“那时的你,可是半分都不肯让我呢。”
  “这不是,如今也得到下场了?”
  萧望轻轻擦拭着手中玉箫,扬着唇,一个称呼已是脱口而出,“小望,你。。。。。。”话落,他的手指蓦然僵硬了几分,顿了顿,低声开口,“你,还怪我么?”
  对面是长久的静默,树叶沙沙刮过,整个林间的气氛突然尴尬的有些可怕。
  萧望扯了一抹苦笑,他想,自己终究是要求的太多了,不是么?
  “你走后不久,唐公来过萧府。”
  哥舒瑀闭了闭眼,终是开口,“他将一切事实经过全部告知于我,我也知道了,你只是被仇恨蒙蔽双眼才会泯灭天良。况且爹他,也未曾怪过你,不是么?”
  他看着他,低叹了一口气,“阿衍,”他这样唤他,“一切都过去了,我选择放下,希望你也一样。”
  “那,你我以后,仍是兄弟么?”
  “你说呢?”
  我萧望一生,只认你这一个兄弟。
  男人淡淡的笑,他想,他终是等到了这一天。
  “对了,你这次回京,可是因为萧皇后的事情?”哥舒瑀问,口气仍有些犹豫,“你们,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后,当真是她?”
  萧望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俊脸苍白无比,“我早该知道的。”他的声音低哑着,唇角慢慢勾起一方嘲讽的弧度。
  尖锐的痛,仿若针扎般狠狠的刺入他的心脏,比起刀剑之疮,还要更清晰的痛上百倍。
  他对自己说,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你宇文衍,太过可笑的厉害。
  “阿衍。。。。。。”
  “那人,对她好么?”萧望问,“我想知道,她过的,是否安好。”
  “她是两年前,皇上在一次南巡中才带回来的。没人知道她之前同何人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何事,甚至宇文将军。皇上后宫佳丽无数,可这几年来,却独独盛宠她一人,这是朝堂上人近皆知的事情。”
  哥舒瑀缓缓开口道,“我也曾见过她几次,她的性情与从前大有不同,喜怒无常,几乎冷绝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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