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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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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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漓却在舱中窃笑,将一个紫砂陶壶放在嘴边,轻轻一吸,浓浓的晋城老窖香味溢满舱中,门口侍立的小卒喉头滚动,咽下一大口唾沫,看得阮漓一笑。随手将壶抛出,那小子伸手接住,熟极如流,畅饮不迭。阮淳却在腹内道:“王将军才下得第一遭大洋,没经历过风雨,待天公作威时,且看还叫得出来否,呵呵呵。”
此番南下大洋。十艘千石大船尽出。小船却只得四五艘随行,大量地小船都交给了李光支配,将大船从南洋运来地堆山积海地货物运往从广州到平江府在内的东南各港口。再由那边的分号销售,交从各分号那里接收各项大宋产出,又全部运往清澜港存储,江南各分号派遣书吏算手近百余人增援怀南市舶司,将王兰手中乱成一团的账册和货物清理的井井有条,其中造船的大股东张远财自然最为积极,也最为开心,他所投资的三成股本,就已经在半年左右地贸易中可以全部收回,以后当然财源滚滚了。李光久在中枢,自然对大宋的财赋情况清楚得多,在发动江南各分号组织海贸货源,并分销南洋来货之后,赫然发现,这怀南市舶司所收取的税收根本微不足道,按眼下情形,虽说近三成的南洋船只愿意先到清澜完税,月入也不过税银七万余,但属于晋城海贸一系的交易量,每月都在一百三十万上下,其中利润可以达到七成!
“若以此而论,岂非这晋城城海贸一桩生意,便可抵得大宋一年岁入的三成?”李光不晓得大宽阔眼下岁入多少,被贬之前,大宋岁入不过三千万,虽然南北休兵大大减少了军费支出,原来各镇所收的税费也转交中央,但总共也还不上四千五百万,仍只是渡江南高峰时期的一半左右水平,但晋城海贸只凭此一港便可岁入近千万,泉州等港想来也在少数,是以骇然!
每个月皆有数艘五百石船发往大江之上,再通过沿江码头转运将部分海贸货物运往晋城,并将所赚银两送些过去应用,七月底时,杨再兴却下令:“着怀南市舶司勿将银钱输往泽州,其宜建库于清澜,为他日之用!”
这一则是因为运量大,目标明显,恐怕儿后必为宋金边将们察觉,财帛动人心,难以保证不被染指,另一方面,杨再兴去也有一点远虑:“以金国之势,想要大举南下,只怕一时不可办,但北伐之举,却就在这一两年内,若是北伐成功,自然不论,若是失败,晋城却非久留之地,狡兔也有三窟,如何不在海外有一落脚处,便要东山再起时,也有些积蓄!”
其时晋城军已经接近七万,骑军达到一万七千骑,自幽燕一带往南,实已经是河北地面上第一大势力,若非为策万全,已经足以平定江河之间诸金军了。杨再兴将高林安排到练兵一事上时,叮嘱再三:“十万兵成,便是大举北伐之日,高兄弟练兵练得好歹,实系天下民望,不可一刻轻忽!”而杨再兴自己,却是逐日阶手不离枪,必要练上一两个时辰方罢,看得柔福与秋香心疼,杨再兴却让二人带着致远与怀南到演武厅看自己练枪,已经近四岁致远甚至开始了捏着一柄小小地白蜡杆,学着父亲架势,一招一式地演练,逗得合府上下笑得打跌,其时洪皓已经开始教致远认字写字,并背诵《百家姓》,启蒙得不可谓不早。
另有一处准备工作,则是杨再兴秘而不宣地,泽州府知道的人虽多,但晓得究竟的却始终只得杨再兴与郭铁匠、高林等数人,那便是太行山中地火器基地,晋城铁炮的威力,天下无双,利器不可轻易示人,是以杨再兴虽然勒命郭铁匠全力赶制,铁器、药末等物也积极供应,却是不让军中使用,只待大举北上时再发动。郭铁匠经过百十余次试验,早已经将这火器视为天兵,晓得若投入使用,天下间并无敌手,眼下只是产量不够,前后不过五六万枚,若要平定北方,这点数量远不足用,此外,海南的水军中,也按杨再兴之命送去了不少。
与郭铁匠的遗憾不同的是,水军的铁炮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清澜”诸号小船间插在大船左右,一向不曾远离,“怀南”诸号大船则是一线南向,以阮漓、王兰为首的“怀南一号”在最前导向,罗盘等工具与熟观星象的积年水手,包括经验最为丰富的老孙头都在这船上,旁边紧邻的是“清澜五号”,只得三百余石的小船,却没有载太多的货,而是以战斗人员为主,按老孙头的说法,一般的海匪,有这艘小船就足够了,根本无须运用到大船上的武力。此番共运用水军二千余人,已经是最大规模的出动,南洋之上,应该还没有可以动得了这个规模船队的盗匪。
可是阮漓却久走平安路,晓得迟早要撞鬼,其实内心里却何尝不想试试海战的味道?当今世上,海贸的最大威胁还是这老天,水面上的敌人虽有,却还不够强大,眼看还有一天就要抵达吕宋,这一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清澜五号”的船员们一时兴发,唆使船长升起满帆,划动长桨,突然加速,冲出船队,转眼就将怀南一号抛得远远地,阮漓自然晓得这是游戏之举,却仍在船头笑骂:“这帮小子,明日登了岸,便让他们搬一天的货,免得一身力气无处使!”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岂料笑声未停,见那船却如飞而返,背后竟然上了十余艘船!
“有海盗!有海盗!”老孙头第一个反应过来,纵声吼叫,船头上号角齐鸣,弓手强弩齐备,数具大型床弩也纷纷到位。
前方迎面而来的数艘船上,高扬着骷髅旗,果然是海盗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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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南洋翻恶浪,王
         时阮漓见对方稀稀疏疏数艘船,大者不过三百余石上得数十石,虽然晓得这里应该距离对方巢穴不远,仍显得势单力薄,与王兰相视一笑,都暗道:“可怜!”
待过得小半个时辰,却见海面上四处渐有小船靠近,粗粗望去,正南方向最多,东西两侧也有,竟有百余艘之多,也不觉有些心惊,按这些船大小论,只怕也不下两千余人手,倒也与怀南诸船相去不远,但再近些时,见这些船多有破损,船上盗贼衣衫褴褛,手中兵器也良莠不齐,才心怀大畅,阮漓遂对王兰道:“将军可打过海战否?某家也是第一遭,不晓得这些贼子如何胆大至此,竟然敢来若我晋城水师,却不是与我等练兵来的?”
王兰却面有忧色,一来不熟水师接战规矩,但见对方船多,只怕蚁多咬死象,也颇可虑,此外见对方船上旗号不一,大约不只一股势力,如此大规模的海盗行动,此前在泉州或清澜都没有听说过,接近此间航线上,商船多少都有些防御,往往结伴而行,只要船多些,小股的盗匪就不敢妄动,而一股海盗往往也不过数十人至一二百人上下,哪里辄敢来惹这等大规模的船队?
只是王兰却不晓得前两番阮漓率大批船队南下,手中钱银财货充盈,远过其他家商队,而且从来不晓得去向当地码头上拜访,与海盗头子们进些贡物,以阮漓的个性与实力。纵有劝说其降下面子求人地,也只是推作没听见,岂是肯与这班海贼们相与得的?一次也罢了,两次下来,钱帛动人心,加上又遇到了一个“不懂事”的主事,自然难免让群贼有想法了,早在上次阮漓北归时。群盗就已经开始串联。轻易就达成一致。要在这怀南商船队上发一注横财,按众家商议,只道阮漓麾下七艘大船,各家至少分得一艘,其上财货当不下十万,岂不吃得数年?
谁料这一番见面时,见阮漓竟然率了十艘大船。随行中小船只也不下五六艘,各贼首均无畏惧,反而怕多出来供分配的这三艘大船不好办,伤了兄弟们和气,是以小心翼翼地等大队齐集,将晋城水师围在当中,这才开始商议如何打算,阮漓哪晓得已经成了对方案上肉。见对方为首的大船上。数小船载了数人齐聚,交头接耳,商议个不休。此时已经不过四五百步,只是听不见对方言语,但商议之意是看得清楚的,大约便是匪首们了,不由得心下暗喜:“若是两下动手时,只须将这船弄翻,却还怕甚么余者?”
对方七个贼首也在那里欢快不已:“这怀南市舶司自家坏了规矩,不惟收税,还自组船队来贸易,却不是大宋皇帝送来的横财,若是不取,只怕对不住海中神祇!”只是多出的大船人人眼红,商议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将银钱折算清楚,一年长地老贼击掌道:“便是如此了,不须多争:大船折价五万,船上财货便实价算,若要船地舍些财货,若要财货地不要船便是!”众匪首皆哄然称是。
眼见这晴空万里,碧海如玉,转眼间便是海上森罗殿,阮漓已经着人预备水上水下两头下手,务将那为首的贼船作翻,其余小船皆不是晋城水师对手,自然不在话下,岂料那班贼子倒也还“盗亦有道”,竟然行“先礼后兵”之事,着一舢板摇来,小舟上二贼划桨,一名老贼长得斯文人模样,白发苍苍,儒生打扮,只是身上青衫破败不堪,若不细察其脸上凶悍之色,及数处刀疤,便是中土一名落地秀才般,哪里是贼匪之首德行!待得靠拢大船,那老贼见这大船木料考究,做工细致,极为牢固,心中窃喜。
上了船头一看,寥寥数人在船头上,三五水手也不像特别凶悍的,倒是几名侍卫大约是练家子,带得几柄腰刀,恭敬地立在一张案后,偌大船头,便只得两人凭案而坐,一壶清茶,数个紫砂茶杯在侧,空了一椅,倒也像是专候来客一般,不由得暗自窃笑:“鱼腩也有给海鲨敬茶的!”
当下负手而前,略一拂空出的椅子,便要落座,只见那船上两位主人,一个若黑面门神,表情木衲,若无其事,另一位却黑瘦如猴,只笑嘻嘻地望着自己,虽不言语,表情中也没有丝毫惧怯之意,不由得心下一惊,才缓缓拱手道:“二位主事是船主?货主?官家?老朽眼拙,认不得真人面,倒要请教!”
阮漓只咧嘴而笑,并不言语,王兰却是一愕,这老贼竟然说得一口大宋官话,那便不是番外蛮夷,幸好还能够沟通,当下起身拱手笑道:“老先生久居化外,倒不曾忘了大宋官话,失敬失敬,我等兄弟有些失礼,不懂得尊老,怎能让老先生站着?快快请入座奉茶!”
这老贼狐疑未定,却斜觑着阮漓,见后者笑得更欢,只得落座再说。
王兰却额道:“老先生问得在下为难之极,若说起来,其实在下既是船主,亦是货主,非但是大宋官家,亦是金国官家,昔年间也败过兀术十三万兵马,差点在朱仙镇外杀了此贼,后来据泽州,又败金军数万——实在不晓得该如何答老先生问题。”
老贼头眉头一皱,听得糊涂,原来此贼久居化外,竟然不晓得中土风物人情掌故,便是这些响动天下的大事,在南海上也如过耳秋风,浑不以为意,只道主宰大陆的仍是大宋国,金人不过北方夷狄,除了高丽与日本或者知道金国实力以外,实不为这些海匪所看重。阮漓在一旁听王兰像模像样,说得有趣,直笑得打跌,老贼大感没趣。然道:“后生家如何这等夸口,海上风大,莫闪了舌头,生死关头,犹自如此放肆!”
王兰却不生气,将远处过百贼船视作无物,安座道:“老先生如何这等火气大!须防伤了肝脾,不利黄老之术。且请用茶——观先生宛然中原人物。却为海贼所用。不晓得是儒?是贼?是奴?请教!请教!”
那老贼听句,强忍怒气,才端起茶来,却听得后半句,手一抖砂茶杯掷于甲板之上,摔得粉碎。立起身来,右手二指戟指王兰:“你——你——”
王兰忙立起身来:“老先生莫动气,这怒气最伤身,小子不过请教先生出处,先生不答也罢,若伤了内腑,不是玩地!”
阮漓在旁,已经腹痛至痉挛。再也出不得声。
那贼首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人不但不怕,还在将他作耍,上船时地骄横之心已去。满腔怒火已生,却怒极而笑,走到船边,凭舷悠然道:“老夫姓吴,祖居山东,早年间随家渔猎,不慎落入贼手,遂流落至南洋,曾居流求诸岛,也还自认是中土人氏,是以不忍多有杀戮,每见中土船只,便往往得货而放人,且留足粮食饮水,不致因老夫而死,今见大宋官家船队,本意不过多取几艘船,仍旧饶过你等性命,只杀一番杀戮也是好的,且知小辈等竟然这般无礼,羞辱老夫,只好说不得了,且看是你等嘴硬,还是手上功夫也了得!”
王兰大笑:“老先生如此方是本色!不晓得先生有何实力,将某家视作鱼肉!”
那老贼头冷笑道:“流求、麻逸、渤泥、吕宋、占城、蒲甘诸处,倒少有如今日般,诸路好手都会得齐了,也是你等的福气,有两千好汉来送你等到龙宫,老朽愧对故土,定为你等多烧一柱香,告辞!”
阮漓见撕破了脸,不再作耍,从椅上一跃而起,越过案几,落在甲板上,便如一大猿猱般轨盈,却目如黑星,直盯那老贼,冷声道:“老贼倒是积了些阴功,今日便放你一条生路,也当是昔时为善的一场福报!孩儿们,出来与老贼送行!”
舱中一声大吼:“喏!”,在这大船之上,也如泰山之崩,震得那吴老贼一骇,却见舱帘掀处,数队军士装甲严整,列队而出,瞬间将甲板站得满当当地,几无落脚处,怕不有二三百好手!老贼这才大骇,晓得适才二人作耍,实是有些后盾的,若后面九船皆是如此,只怕实力不在众贼之下!
但话既然出口,又哪里收得回来,只得回覆众贼而去,那边厢众贼不明究里,只等得焦燥,待闻说这边实力,也各自骇然,却是事已至此,焉有退路?只得硬上,当下旗号挥动,二三十艘大小不等的贼船径往这晋城水师主帅船而来,怀南二号至五号早已经作好准备,众桨划动,与这一号船列至一线,诸小船却退至第二排待命。
“杀!——”
那些个小船上,为首的小卒拔刀大吼,却是将弓箭齐举,便欲往大船射箭,只是相距还有三百来步,还须等候时机,谁料才到二百步左右,大船上早早就备好床弩,只听得数声弦响,各船上皆射出四箭,这点距离恰是床弩威力最大地距离,只听得破空声响,待仔细看时,却已经传来惨叫:几乎每艘小船上皆插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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