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河北至上京一带,三十余万户汉民被征发壮丁,往草原上修葺城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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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河北生动乱,开封
此时的蒙古诸部,在汪古部一力襄助下,早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当年以骨矛骨箭袭扰金人的荒蛮弱族,经忽图刺大力收拢,光是在金帐之下,便聚集了三部人口五万余,其中能征善战之辈不下七千,再加上汪古部流出的少量铁器,虽不能做到顶盔贯甲,却也用上了铁制兵器。
相较之下,与汪古部走得更近的克烈部得的便宜更多,不亦鲁黑汗近年来少有亲征了,全力打造草原上最大的城池…………克烈、只儿斤、董合亦惕、土别兀惕、阿勒巴惕、撒合亦惕诸支派共居的克烈王城!眼下率军出征的只有古儿汗,得汪古部贺兰可汗之助,也组建起了一支七百余人的铁甲亲卫,麾下铁器装备的兵卒达到四千余骑,虽尚不及忽图刺金帐下势力,却可傲视其余诸部族。
汪古部自然不在其中。
贺兰可汗所部的近五千骑已经完全采用了宋人的军制,不仅大半身被铁甲,连军中职衔也不再以百夫长之类相称,而是是将校分封,一如晋城军制,此番在大同一阵纵横,虽不敢与两万余大同府主力硬撼,但杀入一应州县却如入无人之境,两三千寻常金军根本不是对手,在汪古部铁骑面前一触即溃!
古儿汗曾至汪古部数次,特别是借道往攻金人时,更必至贺兰可汗处把臂共饮,但私下里却对不亦鲁黑汗道:“贺兰可汗大帐所在。汪古部好生兴旺!东胜州人口还在克烈城之上,此子已经不可为敌,倒是可以为援……”
不亦鲁黑汗近来身子发福得更加厉害,闻言大笑,满面满身地肥肉一起颤动,往北方一瞥,沉声道:“好便是好,只是未到时候,这贺兰可汗为克烈部所封。料来异日不会为难罢?哈哈哈哈……”
此时的山东济南府历城治下,离府城不到二十里的一处村落,却是哭声震天,村中妇孺拉拉扯扯,只盼从如狼似虎的金兵手中,将家中壮年男丁夺回。
“军爷…………拙夫已逾四旬,哪里能够上马杀敌?求求军爷放过…………便拿些银钱去…………”一家还算殷实的农家外,一妇女牵着十来岁的儿子。拉着丈夫衣襟,对强行捉拿丈夫的金兵哭诉道。
“滚开!”那为首的金军一把抓过村妇手中银钱,却一脚踹过来,几乎将这母子二人踹倒,一边大骂道:“这村妇好生大胆,便不怕爷将汝辈一并捉去?!…………圣上有旨下来,哪个敢抗?还敢在此罗唣!”
这对母子哪里敢与金兵相抗?没奈何,只得眼睁睁看着金人扬长而去,村落中哭声震天。原也不只这一家而已,这家幼子年方十来岁。却怒目而视,既不哭叫。也不大骂,待金人去远了,才对母亲道:“娘亲,待孩儿长大,必要将金贼驱出河北,方报此仇!”
那村妇大骇,一把捂住这孩儿口:“坦夫不得妄言。莫被别人听了去!”
但这家人自小心。却阻不得别家有大胆的,过不了三五日。便听得村中有人传言,道是东山有义军起事,为首者叫李铁枪,据说使得一柄浑铁枪,有大宋神枪杨相公之风,屡屡杀伤金人,非同小可,村中诸人虽低声相传,却个个窃喜,都道爽快!那叫坦夫地小孩子却听得心向往之,忖道:“父亲在日,只道读圣贤书,方不负孔圣故土风俗,却不道当今之世,有贼不杀,读书何益?”
虽有此心,可惜年龄尚小,只能艳羡,不能效仿。
河北之大,岂止东山一处?完颜亮圣旨既下,大举征发民,河北地面上汉人叫苦不迭,纷纷起事,地方官兵弹压不及,东边压下去,西边又冒出来,一时间手忙脚乱,又哪里敢违旨不征?不及两月间,燕京至大同府一线,已经有二十余万强征的民越奉圣州而北,深入汪古部腹地,押送的金军达到三万余,贺兰可汗一边收缩兵力,紧守东胜州城,一边却着人往克烈部求援,不亦鲁黑汗闻讯,也着古儿汗率三千骑来襄助。
这两个月中,完颜亮也没有闲着,四月间即下旨,着有司预备迁都燕京之事,并先行画出宫室图案以备御览,上京诸勋旧大臣骇然,连连上书求完颜亮免此成命,完颜亮久有此心,岂会轻易舍却,当下杀了数位叫嚣得最凶的臣子,连太府监完颜冯六也在被诛之列,这下子上京诸旧臣心中雪亮,再无人敢出头作对。同时完颜亮也为征战预备,着宫中一应用度大力裁减,不得供膳兼鱼肉,鹅鸭等类为北方罕有之物,也不得供入御膳之内。五月间,宰相大率臣工上书,请益嫔妃以广嗣续,免遭前朝之祸,完颜亮从善如流,命大舅子徒单贞私下晓谕群臣:“此前所诛党人诸妇人中多朕中表亲,欲纳之官中,以免为纳嫔妃之事扰民。”
这次不要说完颜氏的旧臣,连当初一力扶持完颜亮的萧裕也看不下去了,上书请止此举,这些个罪臣之妻妾虽然个个美貌,却都是完颜亮亲族,其中甚至有完颜亮堂、表姐妹,如此这般,恐贻后世之讥!
完颜亮心下不悦,却也没有加罪,只是纳妃之事照常举办,将莎鲁啜、胡里剌、胡失打,秉德弟里等妻妾纳入宫中,连远在开封的唐括定哥也着人送至上京为妃,方遂昔时大愿,在宫中与诸妃胡天胡地,不思朝政。
六月初七,漠北草长,忽图刺率大军已经在塔塔尔部与金军厮杀多次,双方不分胜负,兵马地势犬牙交错,僵持不下,完颜亮却在上京誓师出征,正与诸臣工道别。
“此去漠北,本不必朕亲征,然蒙古诸贼以天威尚远,不曾慑服,故朕举天兵扫荡,欲令贼知进退,不敢轻犯国朝!待壕墙筑成,此后再无虑蒙古来犯,庶几可得百年之安。诸卿家在朝,须奉尚书省令,筹划迁都燕京事宜,待朕南返,即行营造宫室,上京勋旧可择日先行南迁,免致届时慌乱。”
众臣惟惟听令,个个胆寒。
“相爷,完颜亮已经出京北伐,蔡都统自太原府来书,请以太原兵马出东胜州与罗彦为犄角,以缓金军兵势,杨相以为如何?”洪皓整理鸽书,深知此际事关重大,是以不待僚属传达,而是亲自至杨再兴署中问策。
杨再兴料理完春耕夏种之事,正在与相府诸文武共商练兵之计,闻讯止住诸人议论,问道:“完颜亮大修城壕,欲拒蒙古诸部于漠北,此番又大举北伐,若是诸事皆定,当作何举动?”
众人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道:“必要南下!”
杨再兴苦笑道:“正是如此!两月前即报完颜亮下旨迁都燕京,此为长久之策矣,此子久在开封,深知南北虚实,除却河东兵马未曾熟知以外,对河北久有筹谋,眼下举动虽过急了些,却必为算计河北之治,做些预备功课罢了!本相还打算多准备些时日,再作道理,可惜完颜亮不肯答应!哼,河东地面已经略有根基,杨某岂会坐视完颜亮这等步步进逼?先生这便发书至河北各州县,晋城诸分号人马银钱缓缓迁至晋城,却不可太过张扬,令金人觉察!”
诸人听罢,都是一凛,晓得杨再兴不肯等完颜亮一步步计划完善,再南北对决,而是要先行发招,令完颜亮难以立足河北了!
此令既下,晋城往北再无银钱运送,诸分号在南下货车中,纷纷将历年积储的银钱藏于北货之内,大批南运,而分号中人手精锐也分批南下,在分号内只留了些当地聘用地汉人撑着门面,连分号中存货也日渐减少,只是这番功夫下得仔细,分号外的门面上看不出有何异样来,照旧是货物满架,车水马龙,只是有些老主顾会诧异:“咦?贵宝号为何近来久无南货?”
觉察河北不对劲的除了晋城分号顾客,还有上京金国右相大,待完颜亮出征不足半月,便火急上书至军中奏道:“臣谨奏:河北故汉民因征发民事,多有据山川险地为贼者,不可胜数,虽不致国朝之险,恐于开封金德帝处有妨,若贼势日众,为首者有意于开封府,则河北地难安!臣有虑及此,不能不为国朝计,敢奏请陛下早定方略,移金德帝于燕北,庶几可防不时之变!”
完颜亮此时还未与蒙古人交锋,一路上自然“势如破竹”,心情大好,得表虽不快,也晓得大所虑羞然不错,即下旨令孛迭押赵桓北上燕京安置,待大金移治燕京之后,再行废止之事。
大得旨大喜,随即着人星夜南下,报与开封孛迭,令火速押赵桓北上燕京,不可迟滞,以免为河北宋民所误。
孛迭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七月底了,这还是大心急之下最快的速度送来,却让孛迭失去在开封逍遥的好心情,抱怨这旨意来得不是时候。眼下河北乱得有如一锅粥,哪里是送赵桓北上的好时候?
但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这个消息不可先让郦琼等人得知,否则后果难以逆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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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孛迭掳赵桓,汉
七月流火,赤日如焚,开封城中街巷内,午后便人迹稀疏,至日落后方才热闹起来,城中连年平安,金人也早习惯了汉人闾巷坊肆间的安逸生活,那些被上京勋贵排斥的臣子远镇开封,归行台尚书省节制,虽在孛迭这粗人治下,仍乐不思蜀,私下里嗤笑上京那班蠢贼坐守苦寒之地,不通变化。是以完颜亮在上京颁旨预备迁都,上京诸臣叫苦不迭,开封金人却个个点头称赏,颇赞:“圣上虽更近武人些,毕竟有谋略,此为大金万世良策矣!”
入夜后的热闹喧嚣可直至酉时末,早些年不曾安稳时,申时便要击鼓禁行了,眼下岁岁平安,开封的宵禁也松驰起来,渐渐将夜间活动时间限制移至酉时,此时的开封城中,但闻鼓响,诸贩夫走卒皆开始收拾生意,预备还家。而大富之徒或在家中安享逸乐,或在勾栏间留宿,也不会在鼓声尽时到处走动,以免为夜间巡狩的金军捕获,为开封尹所加罪。
七月二十九日府里,却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未曾宵禁之前,大内金人四下出动,将城里经营马车的商号搜罗一空,数百辆马车被拘至宫中停放,更有大批金人将手中财货在街市出手,以极低的价格换为银钱,其中甚至有近两年晋城才进贡给赵桓的贡物,开封城中坊肆每日里进出银钱不少,堪堪将这批财货消化下去,也造成了市面上的物价陡跌。
“相爷。这两日金人大举销货,手边财物尽换作银钱,是何用意?孛迭处须不曾有令换防。也不曾见北边兵马来往………”郦琼虽不谙坊肆间事务,却有帐下耳目晓得将城中动静随时上报,何况这等轰动开封地大动作。
初时郦琼也不曾上心,毕竟金人偶尔也会有上千人的换防之举,北撤的金军往往会将在开封搜罗地财物尽数换作银钱带走,以免路上累赘,但据眼下这等行情,却似数千金军要尽数北上一般,但如此大的举动。为何孛迭不曾有一声知会?何况数千兵马尽撤,非是一朝一夕之功,为何金人这等着急?
纵然要将大军北撤,也须待北军南下换防,方可举动。眼下这般,北方全无动静,大军早早上了大草原去追剿蒙古人,哪来的兵马换防?
眼看越来越不对劲,郦琼终于横下心来,打算入宫向孛迭问个明白,以免当真有事时。自家措手不及,徒生变乱。但到了二十九日申时,听闻数百辆大车被拘至宫中,郦琼大惊之下,哪里还敢耽误,当下率亲卫三百余骑直扑大内。
宣德楼下,数百金军架起鹿柴拒马,前有长兵,后有强弩。守得严严实实,门楼上***通明,五十丈内纤毫毕显,郦琼这队兵马所至,城中有如惊雷,远远就传至宣德门处。金军闻声大震。当下便有三骑突地冲出,后面金军急急将鹿柴移拢阻断道路。
“来者何人?敢在开封府乱闯!手机访问:wàp.①⑹k.cn”
眼看相距不过百步。金人在马背上大吼,郦琼不得不率队勒马,缓缓上前,那三骑金人面面相觑,一时皆作声不得,半晌之后,才有一骑上前拱手道:“属下不知是郦相,冲闯莫怪!”
郦琼不与他答话,却缓缓驱马越过这三骑,往宣德楼逼去,为首的金人还想拦阻,后面汉军众骑一阵兵器交响,吓得这三骑不敢动弹,只得让道,郦琼眼见宣德楼下重兵把守,眼中有如要冒出火来,骑马逼近,高声道:“完颜相公何在,郦某有要事相商,速速通禀!”
那门楼处的守军一阵慌乱,才有一谋克出面拱手道:“郦相勿罪,相公有令,今夜大内有紧急军务相商,任何人不得入内,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郦琼眼见大内人喊马嘶,乱作一团,***处处,人影绰绰,晓得必有不妥,哪里肯答应,只是所带的亲卫有限,莫说直闯孛迭大营,便是眼前这关也过不去,没奈何,只得怒喝道:“回营!”
不消片刻,孛迭便已经得报,晓得郦琼来此无功而返,心下大惊,连忙吩咐斥候:“快往汉军营中探听动静,大军不可迟误,这便出发!”
宫中顿时大乱,后宫一片哭喊之声,赵桓如遭大难,面若死灰,寝宫外金兵一迭声催促不停,身边二妃哭叫不休,四顾无援,心乱如麻,悔不早教郦琼下手救驾,眼下哪有回天之力?才及戌时,宫中大车一辆辆驶出,排成一队长龙,自天街往北,在空无一人的开封街道上疾驰而去。
宫中车驾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城中一片马蹄声大作,大内墙外数里之间黎民都被惊动,晓得城中必有不妥,却哪里有人敢出门窥伺?
李固渡码头,***照耀,数千骑押着马车渐次赶到,一片忙乱中逐一登船。押后的两千余骑却紧张地遥看着开封城方向,果然,登舟未毕,数骑如飞而至,火把散乱,一边狂奔一边大叫:“汉军作反!汉军作反!防御!…………”
孛迭眼皮一跳,晓得郦琼终于发作,心下一横,喝道:“莫怕!汉军焉能作乱!随本相列阵!”
郦琼率队疾驰而至时,只得叫苦:汉军战马总共不过千余骑,还多是金军中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能够惫夜赶上金人已经不错了,哪里能与严阵以待地金人硬撼?汉军所长者乃在步卒,以守城为第一要务,开封防御本依赖汉军甚重,却不是用来攻城掠地,突阵斩将的。眼下若要将孛迭截下,除非能够瞬间将汉军步卒大队带至此间,否则一切休提!
“相公,为何不曾知会郦某,擅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