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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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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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构盯着秦桧,半晌不发一语,秦桧被看得心里发毛,赶紧低下头来。
    “柔福儿!……”赵构幽幽叹道:“朕这妹子,多经磨难,便是在这临安城中,十年来也是了无生趣,每问及上京之事,饮食俱废!可怜!……当年朕为她尚附马之事,选尽了朝中文武,才选上了永州防御使高世荣,谁知她竟然……只苦了高世荣,这也算天数,不可强逆,秦卿为朕观风天下,此事不可多令人所知……由她去吧!……”
    秦桧默然,知道自己又揣摸错了赵构的心思。
    当权相一再的掌握不了皇帝心思的时候,危机就会出现。
    不过掌握在秦桧手里的牌,并不是对赵构心思的掌握,而是对宋金之间大局细致入微的了解,这种小小的不统一,并不会对秦桧的地位构成真正的危胁,除非岳家军真的把兀术大军给灭了!那时秦桧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当然,最终决定秦桧生死的却是上京城中的那个人!
    殿中所有人退去,赵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秦桧面前,赵构在演一场艰难的戏,而最困难的部分在于:谁都不知道这场戏还要演多少年!
    “告诉李姥,以后杨再兴若再到郡主府,须小心些!”赵构对殿外的一位小黄门低声吩咐道。
    “瑗瑗儿,只要你愿意就好,九哥希望能够看到你的笑脸!”赵构遥看积善坊方向,口中喃喃地念道,想起当年在开封府时,兄弟姐妹间的快乐时光。
    “来人哪!”赵构已经看不到秦桧出内皇城的背影,才大叫了一声。
    “陛下!”一名老成一些的内侍站到身后。
    “叫秘书监拟旨,杨沂中、刘锜军进镇江府,不得轻进,亦不得卒退,就在镇江候旨罢!”
    ※※※※※※※※※※※※※※※※※※※※※※※※※※※※※※※※※※※※※
    怀州城头,京西宣抚司忠义军统制梁兴倚“岳”字旗而立,背后是董荣、赵云、李显、高林等将。
    “大哥,怀、卫二州,粮少城薄,我军有兵有甲的只有不到两千骑,其余多数兵甲不全,如何与金贼相抗?前日里那兀术与岳帅、杨沂中相持,无暇来攻,仅是那些签军,倒不在话下,可如今兀术北移的金兵越来越多,看来就要班师,我们若死守这两州,恐怕……”董荣是梁兴从小到大的铁杆,说揭杆,就一起揭杆,说投岳帅,就一起投岳帅,这次大军北攻,岳帅命梁兴渡河收集忠义社骚扰金贼后勤,董荣也毫不犹豫地一起渡河北上。
    就是这样的好兄弟,眼下也为了这怀、卫二州的弃守问题不肯退让,各持一端。
    董荣是当过山大王的人,知道疼惜自己的实力,知道凭眼下的这点人手不足和贼军主力硬撼,北方强敌渐增,南方兀术大军又要逼来,此时不退,哪里还有生机?
    梁兴却是举棋不定:若现在退军,已经得到的州县必然全失,超过十万来归附的宋人将再次没有安身之所,或者重坠胡尘,自己于心何忍!
    “杨统制当日是怎么说来?”梁兴回头问高林。
    “杨统制转告岳帅的意思,说是‘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贼子族人有限,杀一个少一个,却尽量要保住义军与宋民’!还有一张帛书,上写‘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安’!”高林拱手应答。
    “呵呵!杨统制要岳帅赠我千骑,还不如这十六字来得有用!不必再相商了,城中宋人先行,大军进山安寨!”
    “是!”众将轰然应道。
    ※※※※※※※※※※※※※※※※※※※※※※※※※※※※※※※※※※
    杨峻宿醉未醒,却听到怀中人声音不似柔福,睁眼一看,竟是自家府上婢子,长叹一口,倒头便睡,心里头空落落地,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悲伤。
    “老爷……”门上啪啪地响起敲门声,老秦的声音都变了调:“快起身,大门外有人来了!”
    杨峻腾地坐起来:“靠!就喝顿酒而已,不会就东窗事发了吧?!”
第六十五章 秦府席间人,七宝山
        等杨峻急如星火地收拾整齐,跑到前院时,老秦头已经将大门洞开,门外连鬼影也没有一个。
    “老秦!”杨峻小腹内一团火直上后脑:“敢唬老爷!”
    本来就宿醉未醒,加上昨晚的“火”没有发出来,正要找怀中俏婢的晦气,却被老秦这一顿吓,现在酒是已经醒了大半,却头痛如裂,门外居然没有谁来搅扰,这账当然算在老秦头上。
    老秦却一点惊惶的样子也没有,杨峻还以为他镇定功夫好,谁知这老家伙把一张薄笺递到面前时,才看到他每一根手指都在抖抖瑟瑟地
    老杨一看,唔,是冤枉老秦了,刚才是有人来过。
    “午时,清波门,带枪来!”
    下面画了一个押,虽然老杨也不能是文盲了,到这大宋朝不过两个月时间,绝大多数繁体字都已经认得,可是愣认不出这么个整整齐齐的押画的是什么东西。
    “老秦哪,这个是?”杨峻最后还是拉下面子,决定“不耻下问”。
    老秦应该已经看过了,所以没再看杨峻手上的纸笺,声音颤抖地答道:“老爷,是北边的字!”
    老杨一震。
    对了,这么个东西,像是在兀术军前的大旗上见过。
    靠!这贼子好大的胆!竟然敢到临安城中,向当今大宋枪神挑衅!
    杨峻瞬即明白过来,秦府遇到的人要出手了。
    杨府所在的地段,应该是临安城中高官巨富们家宅集中的地区,说得白点,就是后世的高档住宅区,大约这番贼还有些忌惮,不敢在这里大砍大杀,而是约杨峻到清波门。
    这个地方杨峻还是知道的,不仅游湖时常经过,更因为清波门内就是殿前司中军所在的兵营,上次去点卯就是在清波门内。
    大内的御林军,保安水门内的雄武营之外,就是这清波门离大内最近了,杨沂中帅营即在此处,大约赵构还不时到营中劳军,并观看殿前司军训练,在城内诸营之中,这里算是地盘最大的。
    贼子竟然约杨峻到大宋的殿前司军营见面?!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杨峻的地盘么,眼下咱老杨可是正经的殿前司右军副都统!
    老秦还在那里发抖,杨峻看着可怜,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老秦哪,给老爷说说,刚才上门的是什么人,长什么样?”
    “小人早上刚开了一个门缝,就看见外面立了个人,高高壮壮的,头上罩着黑纱,看不清面容,那眼神却看得见,白喇喇的吓人!”老秦回忆早前所见,似乎还能感觉到从面纱下透出的凶光。
    杨峻默然。
    一定是那人无疑了。
    在头上的盔或者帽外罩一层纱,既不阻视线,还可以防风沙,北边大漠上生活过的人常见的装束,本地的人却不甚用,大不了是大家闺秀或者小家碧玉出门敬香礼佛、游湖的时候聊备一格,以示遮挡,却效果不佳,有点欲盖弥张的味道。
    男人用这等装束,加上手里这笺子,已经可以断定,这贼子是上门挑战来了。
    ※※※※※※※※※※※※※※※※※※※※※※※※※※※※※※※※※※※※※※※※※
    未时出门,骑马走湖边,片刻间老杨就到了清波门。
    到了这里,老杨还有些糊涂:这贼子是要在清波门外的西湖边上单挑呢,还是要入兵营?
    出乎老杨意料的是,虽然午时未到,却已经有两骑候在那里,就跟老杨所说的一般装束,只不过看样子对方也没有想到老杨会这么心急,所以现在还摆了桌子据案大嚼。
    不过老杨一现身,其中一位立即抛下手中羊腿,就要冲过来,另一位像是劝了一阵,才一齐上马进了清波门,一边回首招杨峻跟上。
    到兵营门口,守门的军校隔门大喝,叫两骑下马,可是那领头的一位从腰间取出一块牌来,往营内一晃,营门立即打开,连一句多的废话也没有。老杨远远辍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心里头极度不爽:靠!殿前司营,竟然让贼子来去自如!
    更可气的是,等老杨到营门时,那军校竟然大声喝道:“殿前司营,来人下马,是谁!”
    老杨正在郁闷,就要发飚,却听到前方两骑中的一位冷冷道:“大宋枪神,杨再兴!”
    声音如破瓮,虽然一个个字都吐得清楚,却可以听出来,汉话不是本语。
    刚才还大大咧咧的军校闻言骇然,看到杨峻手中铁枪,不像是假的,才忙不迭的喝叫打开营门,一边小心地拱手上前:“小的才当值,不认得杨都统,还请恕罪!”
    杨峻面无表情地掏出腰牌,例行公事地在那军校面前一晃,那小子当然知机,连头也不敢抬,更谈不上审看。
    “刚才那人,拿的是什么牌子?”杨峻在错身而过时,终于低声问道。
    “三省兵部的大人们所用的牌子,小人哪里敢查?”小校苦着一张脸。
    “该死!”老杨愤愤然,怒骂了一声,那小校吓得差点跌倒,老杨伸手一拍:“放心,不是说你!”
    “杨爷,这两位是?”小校听出点端倪。
    “嘿嘿,向老杨挑战来的!”杨峻说罢,上马直跟了上去。
    “喝!有好看的了!”这名小校发怔了一秒,立即明白过来,低声吩咐两名守门的兵卒,便是兵部尚书来了也莫开门,一边如飞地跑去,向留守的左军都统们报讯。
    马到演武场,前方两骑停了下来,其中一骑奔到兵器架前,掂了半天,取了一柄金瓜锤来。
    待到两面纱摘去,露出真容,杨峻心里一突:果然其中有一位略年长一些的,正是那晚在秦桧府上见到的番贼!
    而眼下手提金瓜锤,面目狰狞的,怒发如狂的番贼,却是从未见过。
    从他耳垂上,也能看到明显的耳环孔。
    依七宝山而建的兵营内,影影绰绰,数千军将衣冠不整,纷纷现身,都盯着空地上这三骑,老杨初时感觉好笑,自己好像罗马斗兽场上的武士,而坡地上却是数千观众。不过转眼间老杨心下生警:这两贼子要到这兵营中来与自己打斗,若胜了还不打紧,若是自己输了,首先是“大宋枪神”这块牌子算是砸到家了,以后要想当好这个“殿前司军副都统”,恐怕也悬得很!
    好一着损棋!
    老杨心头火起:“好贼子,算计你老爷!上吧!”
    年青的那一位想冲上来,另一位却拦着他。
    “你杀了撒八!”
    还是那道破瓮般的声音响起。
    老杨一愕:没错,自己在颖昌城外好像是戳中了撒八一枪,可是当时那贼子应该逃掉了吧,没有当场挂掉啊?难道回去竟然不治了?!与这两贼又有何干?
    年青的那位却开始卸下身上的轻甲,最后赤着上身,向老杨身上一指。
    老杨苦笑,只得横枪马背,一件件脱下身上甲胄。
    “靠!让这帮龟孙子看老杨脱衣,以后还怎么治军?!”
    老杨感觉莫大的屈辱。
    不过对方赤身挑战,自己也实在放不下这个面子,脱就脱!
    金瓜锤破空砸来,铁枪毅然迎上。
    “我是撒八的弟弟!”
    两马错身时,那番贼低声道。
第六十六章 孛迭?这是个什么东
    “当!——”
    铁蒺藜撞正金瓜锤的声响荡遍了七宝山,两名身着朱袍的武将在坡地上的点将台现身,听到这声音,互视一眼,额头大皱。
    番贼借冲势之力,略占了一丝上风,但杨峻却在与岳飞对枪中初悟“缠”字决,以前杨家枪中大开大阖的风格开始有些变化,刚猛之劲犹在,不过一撞之下,金瓜锤滞在空中,铁枪大幅度荡回,却在马身相错后“刷”地一声扫向对手裸背。
    隐隐约约地,枪尖传来一丝震颤。
    两骑换位站定时,杨峻垂下的枪尖上,滴落几丝殷红。
    适才相撞之际,金瓜锤上传来的巨力不下于当初对上撒八,甚至也不弱于岳飞手中的铁枪,老杨心头也格登了一下,不过就在这一枪命中之后,老杨已经心中大定:这贼子毕竟还不如他哥哥,若在岳帅枪下,大约走不出十击之数。
    更让老杨满意的是,过去这两个月来,以刚破刚的枪法,终于在这一枪中从至刚转而变柔,若能深体其中三味,日后的战阵上或者不会再有可以相抗的对手!
    那便已经不弱于岳大神的境界了。
    对手显然也没有料到杨峻会如此之强,一时竟然没再继续进攻。但在远处观战的那名番贼却是眼前一亮,兴趣盎然,全无半点惧怯,看得出来,若非他对自己有极大信心,也不会如此淡定从容。
    “啊!——”
    一声暴喝中,番贼再次逼近,不过这次却将金瓜锤横扫而至,破空声大作,风尘激荡,若给扫中马头,定是人马俱伤的必死之局。
    从对方脱甲单挑的情况看,这小子完全是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杀了杨峻为兄长报仇了。
    杨峻哪能让对方再占先机,对方马匹未动,才一出声,胯下马已经冲出,近三十丈的距离转眼即过。
    “杨家枪——挑!”
    铁枪自下而上,挑正金瓜锤,场中再次暴响,大震耳鼓,连那观战者也不由自主地勒马退了数步。
    本来对方空门大开,老杨若肯屈就,拼着带伤,应该可以废掉这小子,可是眼下杨都统还没有享受够大宋朝的福呢!怎么肯和对手两败俱伤,何况刚才已经试出,对方与自己还是有一线之差。这下一出手,便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招式。
    金瓜锤应声弹起,老杨却能够感觉到比第一锤还猛的巨力,甚至连胯下马都矮了一矮,而那锤头也没有自己想像的弹得高,而是在空中滚滚翻动,撞向自己的肩膀。劲风掠耳而过之际,长枪还没有收回来,杨峻一侧身让过反弹的锤头,却仍在肩头上略略擦了一下。
    肩头上顿现一片红色,只好在没有破皮,看来老杨这皮也长得实在。
    杨峻一呲牙,肩头传来的疼痛让他收起了刚才的自信,转而认真起来。从这金瓜锤的用法看,对手也不只是力大,力与技已经揉合,只差一点点火候而已,何况这一锤若是换成狼牙棒,自己就不会有这么幸运了。
    杨峻背后冒出一层薄汗。
    这小子如此厉害,倘若是在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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