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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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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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飞心中不耻,却拗不过,只得道:“吾曹蒙国家厚恩,当相与戮力复中原,若今为退保计,何以激励将士!” 
  张俊面色大变,虽然岳飞并未转身,说这话时仍面对淮河,遥望河北,却无疑在张俊老脸上搧了一掴,老张脸上当然挂不住了。只是背后亲兵却看得仔细,听得明白,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俊一听,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大胆狗才!竟然对相爷无礼,适才是谁在作声?” 
  背后两名亲兵脸吓得煞白,纷纷摇头。 
  “来人!”张俊大吼:“把这两个狗才拖到河边去砍喽!” 
  两亲兵吓得跪地大叫:“相爷,不是小人,是他笑的!” 
  “相爷!绝不是小人!冤枉啊!” 
  岳飞听得不忍,在一旁拱手道:“区区小事,张相……” 
  张俊铁青一张脸:“岳相昔年在军中时,也是这般慈悲么?”言罢手一挥,两名亲兵被远远拖去,斩在河边,惨叫声沿河随风飘散。 
  岳飞明知这举动为何而来,却发作不得,心中气愤难平,眼看那两名小卒无辜代自己受过,只得咬牙忍了,愤愤返回楚州城中不提。 
  次日,张俊命楚州中军统制王胜率部于较场列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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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可怜楚州无敌军!肢
         入夜后,张俊犹在营中怒发如狂。   “好你个岳飞!不修楚州便罢了,居然羞辱老夫!退保?!难道楚州不修,异日金贼当真不来么?哼!不保楚州,难道要去保大江?!” 
  帐中僚属战战兢兢,都不敢接腔。忽闻帐外有人报:“相爷,淮东总领胡纺胡大人麾下来人,有机密事宜求见相爷!” 
  张俊正在火头上,破口大骂道:“什么鸟大人,什么机密……等下,你道是哪位大人?” 
  帐中一名僚属忙接过去道:“相公,是淮东总领胡纺胡大人!” 
  张俊不由沉吟不语,毕竟秦桧曾经明言,耿著之事即由此位胡大人所揭发,稍一思忖,立时明白这位胡大人地位特殊,倒不好轻易得罪:“既如此,叫来人进来!” 
  稍过片刻,进来一位白净汉子,薄面微须,却是淮东佐吏穿戴。 
  “小人叩见相爷!”来人进帐,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胡大人差遣小人来,有重要军机禀报,不知——” 
  此话未竟,抬眼看了看帐中僚属。 
  “无妨,帐中俱是本相的人,不知胡大人派你来,有何指教?”张俊虽然自持身份,却仍对这秦桧手中的外臣麾下,不敢过于大意,言语中竟然颇为谦冲。 
  “岂敢!”来人倒也机灵:“胡大人让小的转告相爷,明日按部,却须小心在意!” 
  张俊一凛,忙道:“此话怎讲?” 
  来人道:“明日相爷所按阅的中军统制王胜所部,历来为韩相腹心,前日里那耿著自行在返军中,便与这王统制过往甚密,胡大人身在淮东军中,本要亲自前来与相爷共商此事,却是颇有不便,只好令小人转告,只怕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不可不慎。相爷洪福,必能化险为夷!” 
  张俊挥退来人,举杯之际,竟然有些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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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时,张俊在行营中坐定,只等楚州軍中消息。 
  “禀相爷,中军统制着人来请,中军已在较场列队,专等大人按阅!”帐外小校报道。 
  张俊微微一笑,眼中厉芒一闪而逝:“嘿嘿,王统制,倒要看你有何花样!”随即率所部军卒赴校场按阅,昨晚早已经和帐下僚属商议得妥了,只要形势不对,立即制住王俊,不怕他中军有何花样。 
  “恭迎相爷!”王胜下马,对浩浩荡荡而来的张俊拱手道。 
  “恭迎相爷!——” 
  较场中数千军齐声大喝,声势惊人。 
  张俊闻声,见王胜在内,五千余中军皆顶灰贯甲,刀枪如林,战意腾腾,不由得心中发悚,对昨晚的计较顿时失去信心。 
  张俊挥手,让亲随招王胜到面前,才稍稍放心:“王——王统制,如此酷热,军中将士为何擐甲,却不热坏了人?!” 
  王胜一愕:“枢密来点军马,不敢不带甲!” 
  张俊脸上有些挂不住,虽然也是积年老帅了,这点军中规矩也是知道的,大凡有临安重臣到军中,不免要展示一下军威,以让临安城中的圣上放心,只是轮到自己时,难免心中有鬼,有些心虚罢了,王胜这话得当真理直气壮之至,张俊一时不好作答,良久才道:“叫将士们都缷了吧,热得紧!” 
  王胜虽然不解,却还是拱手应命:“是!” 
  中军一时间尽解盔甲,堆积如山,张俊召王胜随行按阅,心中大定,却在大热的天里出了一背虚汗:“吓老子一跳!” 
  数日后,张俊不再与岳飞相商,直接下令把淮东军主力移往靠近淮西的镇江府,楚州城果然只得少许军马驻守,方才从海州渡淮南撤的军民也被迁往镇江,一路军嗟民怨。而淮东军中最为精锐的韩帅麾下背嵬军则直接从淮河边上调到临安,由殿前司军节制,保卫行在临安城! 
  岳飞至此,终于知道,“同按阅御前军马,专一同措置战守”之诏,不过一纸空文,肢解淮东军早已经是朝廷计议停当之事,张俊不过前来执行而已,让自己随行,或许是安抚韩相旧部之心,以免张俊不能孚众罢了! 
  六月底,岳飞在镇江府见诸事已了,坚决要求返回行在临安,张俊颇为“不舍”。 
  “岳相与张某同按阅江防诸军,如今尚未过半,如何就要返回行在?何况本相正上书朝廷,欲设枢密行府于镇江,以便临江以议战守,诸多事项均须待朝廷之意,若圣上诏下,你我二人正多事务,如何便得抽身?岂不忙坏了老夫?”张俊送出府时,言语中还颇有见责之意。 
  “呵呵!相公胸中早有成竹,岳飞何必画蛇添足,若是在此间久了,又怕误了相公大计,还是回行在的好!”岳飞冷笑,勒马而去。 
  张俊在府门久久伫立,面色渐渐转和,却拱手往岳飞远去的方向道:“岳相好走,张某不送了!”身边僚属愕然,却见张俊嘴角渐渐翘起,最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入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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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飞一走,张俊立即安排麾下诸将,沿江视师,真正开始享受统帅此前岳、韩、刘、张四帅旧部的乐趣,大江一线,所有军将,一时都在张相麾下矣! 
  岳飞一到临安,立即上书请辞,要求罢自己的枢密副使之职,以让位于贤能之辈,并自请充宫观职。 
  “别选异能,同张俊措置战守。” 
  赵构念罢,拍案而起:“这个岳鹏举!当真不能容人,亦不能见容于人!” 
  秦桧在一旁,默然半晌,等赵构发怒过后,才道:“陛下,若就此许之,恐怕军中又有许多变故,不知陛下——” 
  “拟诏,不允!”赵构喝道,随后愤愤返后宫而去。 
  秦桧微微一笑,轻轻揭起岳飞奏表,看得几遍,作势欲撕,却强行忍住,放回御案摊开,满面堆欢出殿,往中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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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以二、三大帅各当一隅,不足以展其才,故命登于枢机之府,以极吾委任之意”。 
  “今卿授任甫及旬浃,乃求去位,行府之命,措置之责,乃辞不能。举措如此,朕所未喻。夫有其时,有其位,有其权,而谓不可以有为,人固弗之信也”。 
  岳飞览诏,悲从中来,愤懑满怀,当即再次奏请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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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此心俯仰无愧怍!罢
         秦桧见岳飞新上的奏折,估计火候也差不多了,七月中旬,召右谏议大夫万俟卨和御史中丞何铸、殿中侍御史罗汝楫过府议事。   “三位大人深体上意,为国分忧,此番虽然只弹劾岳飞一人,却于大宋万载江山实有莫大好处,不过坊间或有歧议,却需诸位大人善自处之,如此则不劳老夫忧心矣!”秦桧娓娓而谈,似是交待国政大事一般,诸臣也频频点头称是。 
  万俟卨却似意犹未足,问秦桧道:“言诸大将起行伍,知利不知义,畏死不畏法,高官大职,子女玉帛,已极其欲,岳飞之罪如此昭彰,盍不以逗遛之罚、败亡之诛、不用命之戮,使知所惧?” 
  秦桧举茶轻啜:“姑待其时。” 
  众臣凛然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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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下旬,万俟卨、何铸、罗汝楫三人轮番进折弹劾岳飞,罪名不一,其时张俊也返回行在,共同罗织罪名,以确保岳飞此番辞相位之举成功。 
  罪名一,“不避嫌疑,而妄贪非常之功;不量彼己,而几败国之大事”。这是指当年岳飞要求赵构立储君之事,作为武将,实是大犯讳之事,怪不得当年赵构对岳飞主说:“卿虽忠,然握兵于外;此事非卿所专预。”,另一件事则是反对和议了,这等国家大事,自然由赵构说了算,你岳飞算哪根葱?居然敢肆意胡说什么“金人不可信,和议不可恃”! 
  罪名二,“窃见枢密副使岳飞顷由简拔,委以节制,慨然似有功名之志,人亦以此称之。数年之间,宠数频仍,官兼两镇,秩视二府,乃始安于荣利,不复为国远图矣。飞自登枢管,郁郁不乐,日谋引去,以就安闲,每对士大夫但言山林之适。其诚与伪固不得而知,然以陛下眷待之隆,委任之峻,不思报称,遽为是计,亦忧国爱君者所不忍为也。” 
  罪名三、“兹者衔命出使,则坚执偏见,欲弃山阳(楚州)而不守。以飞平昔不应至是,岂其忠衰于君,诚如古人之谓耶?”这简直就是张俊的原话了!只不过出面上奏的是万俟卨、何铸、罗汝楫而已。 
  本来还有应该有援淮不及时的罪名,却因杨峻之计已经消除了。 
  赵构连得奏折,虽然心中窃喜,却一时不便出手,反而压住这些折子,偶尔透露一点给岳飞。只是岳飞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总觉得圣眷尚渥,不过是一些臣子搬弄是非而已,也没有往心里去。韩世忠闻讯大急,惫夜过府,责岳飞道:“楚州之事,如此明辩尔,当日秦桧以胡纺之力,曲意罗织某家罪名,也在圣上面前辩明,老弟若入大内,只求与张俊廷辩,看那老贼如何自圆其说?!” 
  岳飞黯然道:“韩兄之意,岳某心领,只是吾所无愧者,此心耳,何必辨。本自求去职,圣上不肯放尔,如此臣子进言于圣上,不是与岳某方便么?辩又何益!” 
  韩世忠知事不可为,喟叹而去。 
  随后万俟卨再奏曰:“臣比论列枢密副使岳飞之罪,章已三上。陛下尊宠枢臣,眷眷然惟恐伤之,姑示优容,未加谴斥。臣谬当言责,安可但已。”赵构得之,仍不允,只是在垂拱殿召见诸文臣时,偶尔提到此事,为张俊辩护道:“飞于众中倡言:楚州不可守,城安用修。盖将士戍山阳(楚州)厌久,欲弃而之他,飞意在附下以要誉,故其言如此,朕何赖焉!” 
  秦桧赶紧附和:“飞对人之言乃至是,中外或未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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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飞仍未自辩,而是立即再次上奏折请辞道:“臣性识疏暗,昧于事机,立功无毫发之微,论罪有丘山之积,岂惟旷职之可虞,抑亦妨贤之是惧,冀保全于终始,宜远引于山林。” 
  赵构仍未出手,反而是在八月初,召岳飞入垂拱殿,说是有要事相商。 
  “前日里兀术放回韩恕等人,且致书予朕,将欲和议,依岳卿之意,此事便否?” 
  岳飞心中气苦,却不便当面发作,只得道:“陛下,此国家大计,臣恐不能仓卒间分说明白,且容臣稍退,必上奏以明此事利害!” 
  赵构也不多言,挥手让岳飞回府。 
  是夜,岳飞才打听得消息,说是兀术放韩恕、莫将二人回来,并送达一书致赵构,上有“爰念昔者,国家推不世之恩,兴灭继绝,畀以河外,使专绥治,本朝偃息民兵,以求图康。”“比来愈闻妄作,罔革前非,至於分遣不逞之徒,冒越河海,阴遣寇贼,剽攘城邑,考之载籍,盖亦未有执迷怙乱至於此者,今兹荐将天威问罪江表,已会诸道大军,水陆并进,师行之期,近在朝夕,义当先事以告,因遣莫将等回,惟阁下熟虑而善图之!” 
  岳飞闻说,大怒,连夜草奏,天明上奏:“金虏无故约和,必探我国之虚实。如从前正约和间,并兵尽举,张浚不能迎遏,其军大溃,失陷川、陕。兀术、韩常重兵攻淮西,是时韩世忠在楚州,亦无所措,遂求救于朝廷。後无旬日,尽失淮、楚,退兵回住镇江,以拒江为险,更无前进之意。大概行军无方略,料敌无智胜,赏罚不明,信令不行,兵无斗志,是以战之不克,攻之不拔,则败之由也。如臣提兵深入虏境,颖昌之战,我兵大捷,虏众奔溃,潜入汴京。当时若得戮力齐心,上下相副,并兵一举,大事可成。今日兀术见我班师,有何惧而来约和?岂不伪诈。据臣所见,见为害,不见为利。” 
  赵构见奏大怒:“岳蛮子如此直拗!” 
  八月九日,赵构终于下诏,罢了岳飞的枢密副使,同时还复其武胜、定国军两镇节度使之职,并充任提举醴泉观使,且保留了其“少保”的虚衔! 
  同时派遣光州观察使、武功县开国子刘光远及成州团练使、武功县开国子曹勋二人为使,致书兀术,其中有“下国恐惧,莫知所措,夫贪生畏死,乃人之常情,将士临危,致失常度,虽加诛戮,有不能罪之师,先事以告,仰见爱念盈厚,未忍弃绝下国君臣”“恳望太保左丞相侍中都元帅领省国公,特为敷奏,曲加宽宥,许遣使人请命门下,生灵之幸,下国之愿,非所敢忘也。惟祈留神加察幸甚。”等语。 
  这天杨峻还在柔福府上,胡天胡地,哪里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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