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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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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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香母子走了几时?!”杨再兴厉吼,秦榉哪见过这等威势,早已经吓得委顿在地:“老——老——爷,才——才半刻……”
杨峻回过枪柄,在老秦腰间一扫,老秦腾飞而起,直落入院中,苦胆连着鲜血一起流了出来,连呛数声,竟然没死,也是杨再兴手下留情,念在他这一年多还算勤谨,没要了他的命。杨家枪已经炉火纯青,生死随意。
霞光渐隐,前方就是御道,眼看将至秦桧,马蹄声骤响,惊动了前方驱赶着一辆马车的小队人马,领头者回头看时,骏马如龙,铁枪在手,全副盔甲,不是大宋神枪是谁!不由骇得将马一勒,欲举起手中刀,却酥软无力,竟然不敢喝叫阻止。
车中传来幼子的哭声,杨再兴心中狂喜,却大喝道:“滚开!——”
长枪圆转,前方两丈内空气狂啸,当者无不跌飞,为首将佐忙扔掉大刀,拱手大叫:“杨大人——小人只是奉命——”
杨再兴瞋目大吼:“快滚——”
长枪挑开车帘,露出秋香的如花笑颜,却是梨花带雨,怀中孩子听到杨再兴吼叫,居然破颜为笑,不再哭泣。杨再兴心中大定,遥看秦府大门,再看看车上母子,只得恨恨叹气,对那将佐道:“告诉秦桧老贼,今日之事,杨再兴异日必有厚报!”
赶车人早已经不知所踪,杨再兴牵过马缰,拴在鞍桥上,转身纵马,一车一骑直出涌金门而去。守门将佐虽然见事有异,却哪里敢拦一位节度使?
车声隆隆,秋香抱着孩子在车中抖得厉害,却是心下狂喜。自生了孩子,秋香对杨再兴之情已经血浓于水,适才差点返回秦府,秋香竟然骇得六神无主,眼下被这蛮人拉得七荤八素,却是喜极而泣,终于肯定了自己在老爷心中的地位。
秦桧哪消片刻,立即知道有变,略一沉吟,喝道:“叫杨存中来!”
杨存中身为殿帅,岂是后知后觉之辈,听得岳府门前之变,已经大骇,再听得杨峻已经带家小冲出涌金门,更是头皮发麻,知道此事必无善了。秦桧叫人来传,哪会不知为了何事!
“着殿前司右军,尽发骑军精锐,必要追回杨再兴,记着,告诉他,只要回到临安,秦某既往不咎,否则,只怪他自己坏掉杨门名声了!”秦桧说这话时,浑不带半点烟火气,杨存中却浑身一颤,知道杨再兴必无返回之理,秦桧岂轻易饶人的?!
“右军久在杨再兴麾下——相爷——?”杨存中犹豫地问秦桧。
“哼!正要看我大宋骑军,是忠于将帅,还是忠于朝廷!”秦棱面色在烛光下转沉,杨存中不敢再问,忙领命而去。
“蒙冲!凌雪峰!蔡晋何在!”杨存中回营大吼,三将连忙整衣束带,从帐中冲出来,这几日寻找柔福公主,实在把大家都累坏了。
“杨再兴为岳相之事,与秦相反目,已带家小冲出涌金门,秦相有令,要我等兄弟将杨再兴追回来!你等各率本部骑军,相隔一刻,先后出营,定要追回杨再兴,秦相处方好交待!”
三将面面相觑。自岳飞入狱,参加过黄连之战的三将怎么会一无所知?!平日里都知道杨再兴为此食难下咽,千方百计营救,岂知岳飞屈死风波亭,杨再兴竟然会反出涌金门!自家兄弟,心目中的无敌勇将,眼下正在蒙难之际,怎么好去追得?
但将令一出,无计可施,只得下令整束本部军兵,各带火把,上马出营。
“殿帅!我等出营追击,何时方可返回?”蒙冲机灵些,临走时多问了一句。
“放你的狗屁!是追‘回’!谁让你追‘击’!跑个五六十地,若还不见,明日便下令诸州府过问,谁让你追到天边去?”杨存中“怒骂”道。
三将相顾,各自心有灵犀,先后出营不提。
却说杨再兴出了涌金门,一骑一车,一家三口,摸黑沿官道疾驰,虽然明知后方必有追兵过来,却只赌在追兵赶上之前,能够避入牛家村,那时再放心去追岳府满门也不迟,只是黑暗中道路崎岖,一时间哪里跑得快,加上车中人也是娇妻弱子,只要听到秋香大叫,或者孩子啼哭,杨再兴总忍不住稍勒马缰,略让车跑得稳些,时间越长,越是心急如焚。
跑出近三十里后,终于,后方远远地传来了大队骑兵奔跑的颤动。
杨再兴这一霎终于开始知道,什么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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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殿前司右军,目
        “轰隆隆!轰隆隆!”
地面颤动得越发厉害,杨再兴心中大急,一抖缰绳,车速大增,却抖动得让人心悸。
“哇——哇——!”车中传出杨志远的哭声,如此深夜,这哭声岂不是如同明灯?杨再兴不得已缓缰,秋香轻轻哄孩儿,却掀开车帘,哭泣道:“老爷,将车放在路边,让我母子走路暂避吧,你且引开追兵,再来寻我母子!”
杨再兴心中酸楚,哪里肯答应。
可是眼见后方一条火龙,正沿官道而来,眼见不过三里了,如何逃得了?
老杨不管了,仍是拉着马车飞奔。纵是追兵到了面前,只消或擒或杀了主将,仍有一线生机!若是停在此处,只有死路一条!
“轰隆隆!轰隆隆!”
后方骑军逼近,远远望去,绝不下千余骑!杨再兴将心一横,从鞍桥上将车上马缰解开,将车停在路边,在一棵树上系好,才回到路上,立马横枪。
是生是死,便看这一战,手中铁枪,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
“吁——”
火光渐近,对方领军之将远远在火光照耀下见到前方一骑站在路边,只等厮杀,哪会靠近,等看得分明,双方都呆住。
火把光照主将,一柄镏金铛在火光下格外分明。
“蒙冲!”
杨再兴大骇!
如此,这一战怎么打?是杀还是擒?蒙冲会对自己下杀手么?他若不下杀手,自己下得了手么?若不下手,车中母子如何是好?
好一个秦桧!好一个杨存中!
“蒙统制!那是杨——”一名小校趋马上前,对蒙冲道。
“杨?杨什么杨?”蒙冲转头怒视。
“小的说,那里有颗杨树!”那小校莫名委屈,却在蒙冲手中铛柄打上身之前及时改口,蒙冲方回瞋作喜,没有敲下去。
杨再兴一愕,却不明所以。
“好你个狗才,半夜里眼花!”蒙冲大骂,诸兵卒默然,都是举目望着杨再兴,却无人言语。
“大半夜的,一棵树有什么好看,还不快追,莫要给杨再兴跑掉喽!”蒙冲大骂声中,将一支火把扔在杨再兴面前,纵马往前狂奔,转眼间,千余兵马,如风般卷过杨再兴身侧,竟无人去理会一眼,直当杨再兴这一人一马不存在!
杨再兴鼻子一酸,心中感激,偏偏一句也说不出来,默默捡起火把,解下马车,继续前行。
谁知就这么一耽搁,才起步片刻,没跑出二里地,后面又是地下颤动,火光映天!
杨再兴岂敢相信还有适才的好运,纵马狂奔,手中火把顺手扔在路旁,且让后面的追兵缓得一缓也好!只是牛家村明明就该不远了,为何到现在一点踪影也无?那个遮村的丘垄呢?
可是三五里间,后方大队就已经逼近,哪里容得他慢慢找寻!杨再兴无法,只得再次解开马缰,停在路边。
“凌统制!——”当先的小卒大叫:“找到了,这是杨——”
“啪!”凌雪峰在十数丈外,赶上去对着小卒就是一刀柄:“瞎眼的配贼,看见什么了?——”
那小卒一阵委屈,心道:“这一骑一马,不过十丈远,还看不到么?你才是眼瞎!”可是眼看这形势,哪里敢说?!
“谁看见杨再兴了?”凌雪峰转身高吼。
“没看见!——”千余骑如同一人,放声大喝。
“还耽误什么?还不快追!仔细岔道多,莫让杨再兴跑了!”凌雪峰对着杨再兴大吼,一勒马,冲过杨再兴身边,视若无睹,却仍是扔了一枝火把在车面前,后面千余骑随行,高声喝叫中从杨再兴身侧跑过,每骑都目不斜视,或望向官道另一边,直接将杨再兴一家三口,一车一骑“视若无睹”。
秋香在车中看到这一幕,转惊为喜,只道老爷神明庇佑,两千人马,竟然无人能够看到这一骑一车!
杨再兴却心知肚明,心感旧部的兄弟之情,默默捡起火把,再次驱车前行。
再行得数里,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杨再兴大喜,知道牛家村已经不远,忙纵马狂奔,谁知奔出里许,却觉得马上一轻,回头看时,马车连秋香母子俱无踪影!
杨再兴这一惊非同小可,隆冬之际,竟汗透重衣!仔细看时,原来那马缰绑得不牢,已经从鞍桥上滑脱。大骇之下,忙原路返回,正要接近岔路口,前方蹄声雷动,竟然又有一军飚至。杨再兴魂飞天外:秋香母子遮莫落入了敌手?
当下再不敢犹豫,左手持火,右手提枪,只待厮杀!
“秦桧老贼,若秋香母子有丝毫伤损,老子定要踏平秦府!——”杨再兴不能把握住战场上的心若止水,所谓关心则乱,正是如此!
“吁——”
对方眼见前方路中间,杨再兴如天神一般断道,哪里还会贸然上前,相距不过十来丈时,双方皆怔住:这一队竟然是蔡晋领军!
蔡晋默然不发一语,这一遭连背后的将校们都不吭声,只盯着杨再兴。
稍移时,后面一骑赶上来,缓缓趋前,手中牵着马缰,将秋香母子所乘马车牵到杨再兴面前,才放手退后,车中小儿哭声清晰可辩,平日里只嫌聒噪得紧,此刻对满背皆是汗的杨再兴来说,却无异九天神曲,动听之至。
但要下要下马,重系缰绳,杨再兴却是小心。蔡晋见杨再兴久久不动,也不知该进该退,这一骑一车散布路中,官道虽宽,也容不得千余奔驰而过。
双方正犹豫间,杨再兴听得背后马蹄声骤起,转头看时,蒙冲竟然已经率部返回,眼见这形势,不由得怔住,也是停在路中间不动,两军一前一后,将杨再兴夹了个严实,只得旁边一条岔道。
蒙冲与蔡晋两眼对圆,面上表情滑稽古怪,都不知如何是好,却都望向旁边空出的岔道。
杨再兴还待犹豫要不要上岔道,却见岔道上也是火光烛天,凌雪峰所部竟然恰在此时,也冲到这岔路口!原来凌雪峰率部到此间时,略一思忖,总料那杨再兴不会驱大车车冲上这条小路,或许追下去安全一些,谁知往前跑了十余里,正返回时,会在此间见到本想避过的场面。
三千骑,从三个方向将杨再兴围得死死的,再无出路可逃,却无人多说一句话,中间三将表情古怪,明明数千火把映照下,杨再兴胯下马的每一根毛都纤毫毕现,却像没人看到杨再兴一般,旁边更大的马车也如沙子一般消失无踪了,竟然没人看得见。
蒙冲清咳两声:“蒙冲惭愧,竟然没见杨再兴踪影,不知两位统制可有所获?”
秋香掀开车帘,正听到这话,顿时嘴巴张大,不敢置信。杨志远却调皮,非要在这个时候放声大哭,秋香忙回到车中喂奶。杨再兴在马背上一拱手:“众位兄——”
凌雪峰老大的不耐烦,根本没等他说下去,将大刀横过鞍桥上,仰天掏鼻孔:“咱家大概走岔路了,连马毛都没看到一根!”
蔡晋也忙补充:“这官道上岔路多,且回禀殿帅,明日里再作计较!”
杨再兴眼圈一红,不敢多说半句。
正在此时,蔡晋所部后方,数骑如飞而至。
“殿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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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殿帅发飚,视若
         杨再兴一凛,转头看那飞奔而来的数骑,火光中,杨存中赫然为首。
他来做什么?难道派遣了这么几位右军统制出来,三千余骑,追赶携家带口的杨再兴,还怕有什么差池么?以杨殿帅在黄连之战的德性,应该不是来与大宋枪神决战的吧?
要说起来,黄连之战中,杨再兴留守之举,不仅为后来的大胜奠定了基础,也为杨存中挽回面子提供了机会,殿帅不会连这点香火之情都不顾吧?
何况殿帅亲自送岳大神进的大理寺,虽然在翠满楼通过大力摧残自己的身体,已经略略惩罚了自己的罪过,却应该还犹有余愧吧!如今杨再兴为了岳相之故,与秦桧翻脸,殿帅如何好意思再为难杨再兴?
就在这片刻犹豫之间,杨存中已经驱马赶到场中,路边兵将,一律靠边,为杨相公让路。杨存中一看就没有厮杀像,毕竟身着文官服色,两手空空,随行的人也不带长兵,最多是腰间佩把刀,哪里你马背上厮杀的模样!
杨再兴为中心的十丈之外,三名统制围成一圈,却是无人言语,杨存中到场中时,看到这般场景,挥挥手,随行的数骑持火把退出圈外,他自己却空手走进场中,进得杨再兴五丈左右时,也不再上前半步,环顾周围表情古怪的三名统制。
“早知道你等杀才,是这般不成器!”杨殿帅突然发飚:“跑了半夜,马毛都没捞到一根!”
周围诸将一愣,却无人敢反驳。
“看到杨再兴了没有!——”
殿帅突然扬声大叫,三千将士错愕:杨再兴不是正在你背后么?
四周一片肃然,蒙冲稍一迟疑,勒转马头,马屁股对着杨再兴:“禀殿帅,末将追了半夜,未见杨再兴踪影。”
这与杨殿帅所为何异?只需要以马屁股对着杨再兴一车一骑,自然看不到嘛!蒙冲所部别的不敢说,控马列队却不在话下,立即随蒙冲转头,一瞬间,千余个马屁股对着场中心。
凌雪峰有样学样,立即调转马头:“禀殿帅,末将大概追岔路了,未见杨再兴等人!”
杨志远却不伏什么殿帅,在车中突然哇哇大哭,听得杨再兴心中一紧,杨殿帅却恍若未闻。
蔡晋左右打量一番,伸手挠挠后脑,也勒马调头,两人所部岂会不明白,三千余个马屁股整齐对着场中二“杨”。蔡晋大声道:“殿帅,官道岔路如此之多,我等是班师还是继续往下追?”
杨殿帅“大怒”道:“夯货,没见众军疲惫么?明日禀明秦相,且再定夺!”
“是——”三千兵马,整齐应道。
杨存中就此站在杨再兴身侧,直到三千军兵齐返,最后临走之前,背对杨再兴,喟然长叹一声,却不发一言,就此离去,杨再兴仔细看时,地上火把边,多了一包物事,下马搜检,却是数十锭银两,七尺男儿,数千军前不曾惊惶,此刻却有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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