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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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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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胸口一热,却是左右为难,半晌才道:“大哥所托之事,便是当山火海,姚某也皱一下眉,只是家中老母乏人奉养,妻小又贫弱不能自奉,只怕是?”
杨再兴慨然道:“既然要偏劳姚兄弟,岂可让兄弟难以为家?实不相瞒,建州分号已经前往兄弟家中,迎兄弟家小来此,大约半月内总该到晋城了,此后与为兄共享福贵,共创大业,莫要令为兄失望!”
姚膝下一软,就此跪了下去,拱手道:“大哥待姚某如此,但有何差遣,只管吩咐便是!”
杨再兴连忙扶起,拍去他膝上灰尘:“自家兄弟,如此便见外了,为兄因屡次差兄弟寻找棉种与纺工,眼下已经在榷场中新建‘晋城棉坊’,所费总不下万,却须一名得力主事。江南缎坊有李德兄弟在那边厢主持,眼下已经是江南第一大缎坊,李兄弟眼下月入万有余,若得姚兄弟肯屈就时,此间棉坊便要交给兄弟打理,却莫辞辛劳!酬劳也必从优。”
姚张口结舌,若非杨再兴拦住,几乎软倒在地。与李德不同的是,姚没有带资本入股,杨再兴只是在例钱之外给了一成地干股给他,便当请了一个经理人罢了,但杨再兴对这桩生意却极有信心,料到此后十余年间必有极高成长,姚眼下收当逊于李德远甚,以后却也难说得很。
当下姚走马上任,带黎人一道监督新织机制作,太行有的是木料,晋城中便贮藏了不少现成的干木料,不出月余,便一切就绪,房舍虽然还未完全建成,但榷场中有的是空房舍,黎人与夏人工匠纷纷出手,带了数十位宋人徒弟,不断将五万余斤棉花纺成线,再织成布料。晋城中自然有现成裁缝,一件件纯棉秋装、冬装从晋城产出,很快布满泽州、潞州各城中。杨再兴只是指示缝制了一批夹绵花的祅子,入冬时,此物可以抵得皮裘御寒,却远不及皮裘所费之贵,眼下才入秋,却是暂时用不上,杨再兴遂下令贮入库中,以备使用。
今年的棉花产量有限,入冬前,棉衣虽纺了两万余件出来,却只能少量满足晋城与潞州需求,江南河北并未得到流通,但除却军用部分以外,少量的面向民间销售,仍然让姚获得了万余毛收入,差不多可以一次性将建设棉坊与前期投入的银钱全部找回来,而数百斤棉种和上万亩预留用地才让姚真正地看到了棉纺行业地前景,虽然自然第一年只赚得数百,却已经看到了追赶李德地可能性。
此时李德生意大好,入秋以后,为满足从泉州、福州赶过来的海商,不仅出尽了库中存货,甚至以高出市价两成的高价,大量收购秋茧,同时也通过各州县分号大量收购生丝,江南地面上丝绸价格已经为此被带动提高了一成半!
王兰于此时得到杨再兴发自晋城地书函,阅罢便找来李德:“大哥来书,要咱们前往岭南泉州一带设分厂,并于琼州设分号,此间事务便托予李兄,某家明日便要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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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海舟通万国,巨
         兴十四年九月二十七日,福建路,泉州。
泉州港外有广阔海面上,千帆竞秀,万舸争流,而港内的泊位上,则挤得密密麻麻,一艘千石大船缓缓驶进港中,市舶司官员身着绿袍,乘小舟上船检视,船主点头哈腰:“周爷,咱这是从平江府过来的,这里有平江府市舶司路引,货却是吕宋客商订下,三日后便走,您给个方便,小的不敢背恩。”
一边说着,一边在两袖相触之际,塞过去一小包银两,那姓周的官爷在袖中轻轻掂掂,一张脸慢慢从白板变成红中,大笑道:“老朱便这等客气,既有平江府市舶司文书,咱家便不须多说,泊船银两,明日到衙中交割便是,三日罢了,值得甚么?”一边说笑,一边指挥舵手将船停入港中,果然道路精熟,在船帆遮蔽的水路中硬是找到了一个恰可容得下这艘船的方便码头,和和气气地下了船,扬长而去。船主遥看绿袍背影,啐了一口,大骂:“直娘贼,不知厌足!”,一旁的伙计劝道:“朱老大,算了罢,这便已经是天大的便宜了,若是像杨家那蠢材,上次便不肯给这姓周的面子,硬生生让市舶司收了一成的货去,哭也无处哭去!”
背后舱中转出一名高大红脸汉子,深深呼吸一口海风,笑道:“俗语云,县官不如现管,这等小人倒好打发,却是得罪不起,王某见识了!”朱老大见来人,忙拱手道:“王主事一路辛苦。船上人多货多,小老儿事烦,照料得不周,还请勿罪!”
王兰拱手道:“朱老大说哪里话,某在船上,添了多少麻烦,连船钱也不曾收一文,这个如何当得?”朱老大连连摆手:“吓!王主事能上船。那是给咱老朱多大面子!日后平江府李老板那边。还须王主事多多照拂。便是咱家的财神菩萨,供还供不及,哪里收什么船钱?异日从吕宋返泉州时,若主事还未返平江,小老儿定来侍候!”
当下朱老大陪王兰下了船,在泉州城中“清泉阁”住下,代王兰付过五日地房钱。交待店主小心侍候着,才点头哈腰地寻城中番商去了。王兰在店中第三层阁楼上清静处,叫了几碟精致小菜,暖上一壶绍兴黄酒,细细观看里许外的泉州港,感慨万端。
在晋城公干时,见过最多的船便是开封府和鄂州码头上的船只,其中又以鄂州码头上最多。但不过是些一二百石的小船。除了装货而外,能够安置得三十四人便算大船,而此番从平江府出发。李德随便招呼一声,抢着要装自己南下的货船便有四艘达到了千石以上,直可容得下数百人在船上,虽然货多了些,自己最后选择的这艘新船上也有水手和客商一百余人,丝毫不觉得太拥挤,一路上已经觉得大开眼界。到泉州一看,这样的大船在港中竟然不下上百艘!而码头上奇形怪状之徒,肤色发色各异地番人云集,本地人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想是已经见惯不惊了。
“此间交易,定然远甚于晋城榷场!”一向以晋城对外贸易为主业地王兰见到这等情形,眼珠都绿了,是以不急着去找泉州城中分号,而是在此整理一下头绪,算计应该如何利用此行得到地讯息。同行的船上,大半客商都是与自己所买的货同行至此,朱老大却兼有三个身份:船主、官员、货主。作为船主,这艘船是几名股东出资共造,朱老大只是其中之一;作为官员,他也受平江府市舶司委派,负责一船的税收与盈利的分成,若是税收累计缴得高些,日后还会由市舶司申报正式的职衔,也未见得就在那绿袍官员的品级之下;作为货主,自然船上每一批货中,老朱都会夹带一点,或者从客商地货中抽取一些作为船资,因此也须参与到交易中去。
晋城必须有自己的大船!这是王兰得到的第一个结论,目前晋城的船在江面上已经算得上大船了,动辄上百石的船在江面上还没有第二家商号可以相比,但与泉州这些个大商贾们比较起来,哪那些可以远航万里水路的海船比较起来,晋城商号的船就小得可怜了。一路上王兰已经打听过,一艘船的造价差不多一石十余,若要造三百石地船,大约总须花费在四千上下,特别大地船结构复杂,价格自然更高些,上千石的大船,造价总在两万以上,都是用的上等红松木制造,防水防虫,海船舱内分为许多封闭地隔间,便是有少许破损也不致倾覆,船上共有三桅六帆,须二三十人才可以操纵得稳妥。但若是货物不错,一趟南海之行,便足以收回船本来,是以泉州城中大船比比皆是。而泉州船行中的造船技术眼下也举世无双,这样的大船难不倒匠人们。
第二是要下南洋贸易!这是让王兰咬牙切齿数日后得到的重要结论。听朱老大介绍,泉州城中不下十万户,江南除了临安之外,便以这里的人口最盛。其中数家以海贸起家者,原来都不曾读书进学,却在十余年间身家数百万,甚至个别有上千万者,远比临安城中富户有钱得多了。当然,临安城中还是有两个大富的,像赵构和秦桧便足以傲视这些商贾,但民间却一个也没有。
王兰听了,也只是一笑而罢:若论有钱,天下间能够与杨再兴比肩的也不过三数子,只是晋城积储的财富来自南北间的贸易的七成,最终将用于恢复大业,哪像泉州城中这些富户们,一个个整治得好大宅子,享受人间极乐。只是若能够照搬这等发财的路子,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为晋城积累大量财富,却不是有助抗金大业矣?
入夜时。店家得王兰指示,前往晋城商号泉州分号中通知主事的到清泉阁来,还未掌灯,泉州分号主事张远才便腆着大肚子,满头油汗地跑到清泉阁来,进叫:“店家,王爷在何处?快快带某家前去!”
王兰在楼上拍栏笑道:“远才兄别来无恙?”
张远才在下面仰头拱手作揖:“王爷,何光降泉州府地?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让老张失礼了!”
王兰摇摇头苦笑:江南诸分号主事。都是各侠义社分社老大主事。皆是些豪爽汉子,英雄了得,哪像这张远才,活脱脱便是个富商大贾模样,若是侠义社英雄都是这般模样,哪里还耍得动刀枪?当下张远才好歹要王兰搬出清泉阁,到分号去住。王兰却是不肯,说是要在清泉阁多结交些朋友,分号那边却都是兄弟,再说此间已经付了五日房钱,也不消退得,张远才拗不过,只得依了,却让店家把王半一应消费计在泉州分号账上。自有人来结算。王兰见自己一路上银钱竟然一文也花不掉。只得苦笑。
当晚各自归家,次日张远才大洒贴子,遍邀泉州有头有脸的富商们。便在这清泉阁中摆了十余席,包尽所有雅间,泉州戏乐班子来了七八个,这一日花费便不下二百,看得王兰咋舌,毕竟在晋城节俭惯了,哪里懂得这等铺张法,张远才却浑当没事一般。
“诸位,怠慢了,这位便是张某的东家,晋城商号的主事,王爷,日后大家多亲近亲近!”张远才今日才满面红光,全无昨天的狼狈样,携王兰一桌桌介绍过去,众富商听得是晋城商号主事,都是肃然起敬,言语间竟然颇为恭谨。
曲终人散后,张远才与王兰包了顶层,驱尽其他客人,招呼店东不要打扰,才悄声道:“王兰一向不过临安府,如今却到了泉州,莫非有什么大事么?”
“呵呵!”王兰翘起大拇指:“我只道张兄已经是生意中人,哪晓得还是侠义社模样!”
今日排场一摆开,王兰才发现,张远才身边的河北汉子不下数十位,都是神完气足的旧时兄弟,举动间都有军中风范,看来这张远才也是深藏不露,不像表面这般粗夯。听得王兰表扬,张远才一张胖脸居然也会转红,道:“王爷说笑,侠义社所为,才是商号根本,钱财不过身外物,不过为杨爷大业积储罢了,张某家在相州,与岳爷故宅不过隔三数十里,眼下尽陷胡尘中,若非杨爷主持晋城,只怕此生也休想到祖坟前烧香。”
王兰这才道:“李德在平江府之事,想来张兄早有所闻?”
张远才微微点头:“江南第一大缎坊,名不虚传,眼下泉州三成丝绸都须从李德处发出,某在泉州,自然知道。”
王兰放下茶杯道:“若是在泉州也开一间这般大的缎坊呢?”
出乎王兰地意料,张远才只是眼中一亮,随即黯然道:“泉州岂能与平江相比,那边人手充足,二百里内多少蚕户!此间十万户,倒有七八万户赖海上舟船讨生活,便是农田也无人耕种,哪有人会种桑养蚕?倒也有小户人家以此为生,却是少得可怜,实在不是开缎坊地地方。”
“既如此”王兰沉吟道:“张兄以为,此间如何才是正途?”
张远才一拍案几:“哪里还消分辨?自然以海贸为先!”
王兰直视张远才双眼:“张兄在此间也多有积储,如何不修造些海船,自行下海?”
张远才却如泄气地皮球:“王爷有所不知,张某近年来,虽说与晋城交割四十余万,自家也积攒了些家俬,总不下十余万,却是不敢下海!这海上营生,辛苦不说,须与市舶司交道得极熟,才有赚头,此外,船上人手也须精干,某在泉州城中多番搜罗,得些河北汉子,却是不精水性,下不得海。上得船去,于路又有海盗,只会驾船哪里去得?刀枪弩箭之类也须齐备,泉州府内管得又死,却是下不得手。倾家产,倒也造得四五艘船,只是人手便要七八百,哪里有这许多人手与兵甲?只好在此间,就分号货物周转,向番人买些货物,销到其他分号,再卖些北货到南洋,平安渡日罢了。”
王兰听得张远才诉说可怜,不由失笑:若这样的人还要装可怜,天下间不可怜的人当真不多了!
只是张远才所说的也是实情,王兰思之再三,问道:“若杨爷那边允可,某家倒可以为张兄找到人手兵甲,只是这船却须由张兄着手,早早订下来,银钱方面,仍按旧例,你三我七,晋城商号第一批便须十艘千石大船,你看着办吧!”
张远才听了,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今日里大大破费一番,也有尽地主之谊的意思,但在泉州城中,一桌二十余的席面,也算上得台盘了,张远才岂是小家子气的人?只是王兰一开口,便是十艘千石大船,这个手笔,只怕却在泉州城中也没几个人敢比拟。便是杨家、周家、邵家、朱家四大户,家财都在数百万以上,恐怕也不会一次打造这么多大船,据张远才所知,目前泉州城中,大小船共上百艘地都有数家,但却没有哪一家拥有十艘千石以上大船。毕竟不是每一次货物都能够保证装满一艘大船,大小结合才是合理的配置,张远才在泉州商界中已经小有面子,却主要是能够组织到大量的货源,而不是海面上称雄,乍听得王兰这般大手笔,哪里不惊骇!
“爷——”张远才嗫嗫嚅嚅地问道:“一次造十艘大船,想来多了些,便船行中也须抬价,木料也不凑手,莫如大小共十艘,或者易办?”
王兰却笑道:“大船十艘是一点也少不得的,倒是小船多造些也无妨,张兄尽力筹措,可以出多少银两?”张远才大愕,汗出如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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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大夏求生铁,阮氏
         远才端起茶杯,却是听得杯盖与杯身碰得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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