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少是什么人,在座的各位想必都很清楚,想这京中内外三十里的风月场中,‘程四少爷’几个字可是响叮当的字号啊。”秦英显是得了程天羽的嘱咐,拇指一竖,跟着嚷嚷道,“翩跹楼呢,我们四少爷是向往已久了,以前早想盘过来,无奈吴老板开价太高,实在是买不起啊。”
程天羽拿起个香梨,送到口中痛嚼一大啖,好整以暇的道:“这次机会难得,武大公子也不知用什么手段说服吴老板,弄了这么个竞价拍卖的方式……嘿,算来也是在下运气好,苏大小姐主动退出了,武大公子自己也……哈哈哈,程某当仁不让,就捡了这便宜了,多谢,多谢武大公子谦让。”一本正经的拱手作揖。
武玉树气得浑身直颤,肥猪脸青一阵、白一阵,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程天羽洒然转身,面向吴科伟时手里已多了张凭信:“吴老板,在下出价十万……不,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待会要是真被我购得,你还得找我一两。”
十万两,程天羽哪来十万两!?
程咬金给的呗,老头子最痛孙儿,锦囊里放十万两不稀奇。
“程天羽,你个卑鄙无耻的狗东西……”武玉树火冒三丈,张口大骂。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摆明了是讽刺他。
“你他妈的,老子……”武玉树一怒之下,伸手就要拔剑,忽觉肩颊一紧,原来是给张子翔按住了。
“少爷,使不得!”张子翔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他和秦英一唱一和,脏水全泼在了您身上,要是再动手——少爷,事情闹大,吃亏的是我们呐!”
“难道就这么算了?”武玉树咬牙切齿,一副择人而弑的凶狠样子。
“我们不追究,有人追究。”张子翔笑了笑,抬眼往横一扫。
柴秀宁跨前两步,直抵程天羽身侧,俏脸变作铁青色,秀眸射出愤怒交集的神色,怒不可遏的插腰叱道:“程天羽、秦英,你们一会敢当着本大小姐面玩这种把戏,你们真以为柴家人好欺负的么。”说到“欺负”两字,柴秀宁霎时红晕透颊,三分薄怒中倒挟着三分羞涩、四分嗔怨,骄横跋扈的柴大小姐顷刻成了涩旎作态的小妮子。
这一切只是瞬息间的事,柴秀宁微一凝神,脸上便如罩了一层寒霜,杏眼圆睁的道:“聪明的就立刻收回刚才那话,否则非怪本大小姐不客气。”
除了和柴秀宁面对面、擅于察言观色的程天羽,谁也没把她容色的瞬间变化看在眼中,而即使是程天羽,对此也大惑不解,全然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柴秀宁说起“欺负”两字时,神态表情会产生这等一闪而逝的变化。
“哎,秀宁小姐莫要冲动。”程通举起茶杯轻呷一囗,润了润嗓子,这才好整以暇地道“你买翩跹楼是要赠给静思大家,即免了她的仙音妙曲被某人独占,又好给她在京城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好时时陪着秀宁你……”
藉由刚才的神情变化,他隐隐的感到柴秀宁和“程天羽”的关系不同寻常,有心想探个究竟,故意改动了称呼,开始是“柴大小姐”接着是“秀宁小姐”,最后索性直呼闺名,亲热的唤起“秀宁”来。
“程天羽,‘秀宁’也是你叫的!”小妮子动怒了,这回俏脸没红,撅起小嘴,杏眼圆睁,纤柔洁美的玉手指着程天羽,又急又怒的骂道,“你这臭东西,坏东西,从小就不是好人,五年前……”说到一半忽然打住。
程天羽愈发肯定其中暗藏内情,但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处理翩跹楼的事才是正经,拱手作一大揖道:“在下急欲澄清心意,一时失言,还望秀宁小姐赎罪。”虽然没有退回去叫“苏大小姐”,神态表情却无比谦恭,叫对方有气都生不出来。
柴秀宁娇哼一声,嗤之以鼻的道:“说吧,又想耍什么鬼主意。”
程天羽仍是好整以暇的闲适模样,微笑道:“在下买翩跹楼,为得不是自己,而是想替秀宁小姐你达成心意。”
“帮我?你、你……你是为了帮我。”柴秀宁眼睫颤动,呆呆的瞧着他。
“对,翩跹楼由我程天羽买下,待静思大家生日当天以秀宁小姐的名义当众转赠,不知这样是否算……”程天羽故意不把话说完,抬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柴秀宁被他一眼望来,像给直望进心坎里般,芳心微颤,却仍强做怒色,现出一个没好气,充满少女气息的动人表情,嘟长了可爱的小嘴道:“哼,不要,本大小姐送礼才不要人帮哩,思思姐她……她也不会收的!”
“可是没有人比我出价更高……”
“你爱买是你的事,要不要你帮……本、本大小姐自己作主,思思姐的生日礼物我会另外去办,才不要收你这坏蛋……”柴秀宁说到一半,话又哽住,好半天才吐出浅粉色的舌头,佯装怒色的道,“你的好意我们手不领,心、心也不领!”言下之意是翩跹楼你程天羽可以买,但要当成礼物送她和苏静思都不接受。
程天羽等得就是这句,身子一挺,头一昂,扬声道:“既然秀宁小姐不反对,武大公子也没意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翩跹楼打今起是我程天羽的了。”
第十四章 你们都完了
“高,实在是高,四少,你真是高啊!”
“轻而易举的收了翩跹楼不说,黑锅还全让猪头彪背,连向来刁蛮任性、天王老子都不放心上的柴家丫头也……哈哈哈。”
“是啊,几年了,无论什么事,无论有理没理,这小妮子一贯是咬牙倒底,死不服输,难得见她软一回——四少,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四少英明神武,区区一个猪头彪哪里是他对手。”
“岂只猪头彪,就是武承嗣、武三思到了,照样敌不过四少神的机妙算。”
翩跹楼外的小巷里,秦英、尉迟松、尉迟江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着,差点没把程天羽捧上天去。
“行了,这点事情算什么。”程天羽面色冷峻,一点不在乎三人的夸赞。
“哎,四少啊。”秦英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翩跹楼都是你的了,为什么把他交还给吴科伟打理,还承诺每年的进项分他三成……”
“我问你,青楼妓院你去的多了,除了在大厅胡吃海喝,争风吃醋,还有搂着姑娘上楼睡,其他事情你还知道什么。”
“这……”秦英一呆,旋即摇摇头,“青楼里规矩太多,别说我了,四少你都未必记得全,何况……什么客人该怎么应付,姑娘们怎生安排才不得罪人,各家达官显贵之间如何周旋,唉呀呀,想着就头疼。”
“是了,你想着头疼,我想着也头疼,青楼妓院的生意程家没人做过,到头来还是得请人打理翩跹楼。请谁?当然是吴科伟,翩跹楼是他一首经营起来的,做什么都轻车熟路,至于能力手段嘛更不必说——以前他没有大靠山,依旧在四大世家的夹缝里把翩跹楼办得有声有色,这样的人才去哪找啊。”
“留他就留吧,但为什么分他三成。”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买下洛阳最顶尖的青楼,换成你是老板,舍得么。”
秦英摇头。
“你舍不得,吴科伟自然也舍不得,这么点银子买下他花一生心力建立起来的产业,虽说武玉树逼他在先,我不过是捡个便宜,但占了翩跹楼却是不争的事实,随便花点银子雇佣他,要他在我手下我办事,吴科伟能办的安心么。”
程天羽微微一笑,慢思条理的道:“我让他继续打理翩跹楼,允诺给他三成利润,就是想让吴科伟知道,他在翩跹楼的主导地位没有改变,一切大小事务依旧由他作主,只不过是头上多了个我,背后多了个程家,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在本少爷手下办事不会比他自己做老板赚得少。”
“才三成啊,怎么说……”
“三成如何?以前的翩跹楼,处处要看官府脸行事,这边不敢招惹,那边不敢得罪,逢年过节的要到处送礼巴结,逢迎拍马,唯恐招呼的不够周到,被人使绊子、捅阴刀。现在呢,翩跹楼成了我们程家的产业,官府衙门有胆子为难么,那些世家子弟、王公贵胄,谁又敢自恃身份来这白吃白嫖呢。”
“有了我们程家这座天大的靠山,翩跹楼的生意只会蒸蒸日上,我有把握、有信心,往后利润的三成绝不会比吴科伟之前赚到得少。何况现在的他已不是以前那个任何纨绔子弟都敢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的吴老板,而是程四少爷我亲自挑选的翩跹楼大当家。他的主子是我,背后是程家,谁敢不敬他三分、让他三分。”
“如此一来,吴科伟地位有了,尊严有了,银子方面又不亏欠,还怕他不心甘情愿的为我卖命,心甘情愿的为我效忠。”
“哦,是这样。”秦英恍然大悟,嘀咕道:“但三成未免也……”
“知道这年头最贵的东西是什么吗?”程天羽忽然一笑。
“女人?”
“金子?”
“珠宝?”
“错,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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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你说你都把翩跹楼买下了,为什么不要静思大家当场献曲,非要该在十天后……嘿嘿,我可有点……等不及啦。”出得巷子,四人来到京中最繁华的朱雀大街,秦英仍在程天羽耳边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十天后是静思大家的芳辰,听曲带庆贺一块办不是更有意思。”
“可是我们都熬了这许久,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就指望着……”尉迟江连连搓手,叹息道,“哎,等待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呐。”
“度日如年?度日如年好啊,四少我就是要全京城希冀一赏静思大家仙音妙乐的仰慕者们度日如年。”
“这……这是为何?”尉迟江懵了,抓着脑袋一副迷惘不解的样子。
“无缘倾听静思大家的曲子,怨谁?我么,不,武玉树,是他起了色心,非要霸占静思大家一曲,惹得静思大家心中不快,这才取消了今日的演奏。是我,程天羽,主动提出为静思大家庆贺芳辰,顺带请静思大家在芳辰上完成她和翩跹楼的之间约定——害他们没曲听的是武玉树,武临风等武氏族人;为他们创造机会、迎来仙音的是我程天羽,其中差别……呵呵何,用不着我再说了吧。”
“今天没曲听。”程天羽说得斩钉截铁,言语中却带着几分戏谑,“包管让京城里所有的纨绔子弟对武玉树恨之入骨。眼见本大少爷一番说项,静思大家立即执行承诺,答应十天后在翩跹楼公开献艺,这些人自然要对我感激涕零?”
“跟着武玉树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跟着本少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到全城的纨绔子弟都以本少爷马首是瞻的时候……”
武玉树,武家四少,你们都完了。
最后的这半句,程天羽没有说出口,而是抬首望向天际,迎着午后灿烂耀眼的阳光,金色的辉芒倾泻而下映在脸上,掩不住他唇角泛起的那丝淡淡冷笑。
第十五章 一亲香泽
“四少,这……兄弟们酒足饭饱了,去哪快活啊,嘿嘿。”尉迟松捂着滚圆的肚子,喷着酒气,谄着脸笑道。
“酒足饭饱思淫……哈,姑娘,不如去瑰艳阁……”秦英笑得比他还贱。
程天羽有点苦笑不得,秦英、尉迟兄弟好歹也是名将之后,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女人,没一点他们爷爷旧日的风采。
哎,没办法,谁叫都是功勋之后呢。
用现在的话说是太子党。
太子党嘛,吃喝玩乐、不学无术,那是正常的。
谁叫他们家里有权有势,日后无论做官还是从商保管都一帆风顺,现在当然要好好的“享受”人生了。
还是那句话。
当潇洒时自潇洒,得风流处且风流。
——大唐纨绔子弟们的真实写照嘛。
“我说你俩傻的呀!”秦英止住步子回头一人一个爆栗,“以前翩跹楼的老板是吴科伟,我们去捧场是给他面子,现在是四少的产业了,以后寻花问柳只能……呃啊,至少瑰艳阁去不得,那是武家的产业,去了岂非驳四少面子。”
“这倒是,不过……”尉迟江叹一口气,愁眉苦脸的道,“刚从翩跹楼出来回去不好吧,除了瑰艳阁其他地方的姑娘又……”
“姑娘、姑娘,你他妈就知道姑娘!”秦英没好气的横他一眼,忽然笑道,“要不……去侠义堂,一样有的玩嘛。”
“啊,是是是,怎么把那给忘了。”尉迟江一拍脑袋,两眼放光,皱成苦瓜样的脸瞬间来了精神。
程天羽觉着名字不错,随口问道:“侠义堂,什么地方。”
秦英习惯了他的“无知”,大喇喇答道:“赌场,京里最大的赌场,一百两开赌,上不限注,玩得大的几十万两一把。”
(什么?赌……赌场!)
(吃饱喝足,没得嫖了就去赌!)
“哈哈哈,说起来四少你没病钱可是侠义堂的常客哩。”
“一掷千金,那赌的叫一个豪气。”
“可不,咱兄弟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啊。”
三兄弟谄媚的笑着,团团把他围在中间。
“这所谓赌啊,那就得赌得爽快。”
“对,对对,咱弟兄跟着四少几百两的注下了都丢人啊。”
“咱折了面子不要紧,四少的面子可丢不得,绝对丢不得。”
程天羽何等聪明,一听之下哪能猜不到三人打得什么主意。
“说吧,要多少?”
“啊?”
“哼,你们仨一句句的挤兑不就是手里银子少,赌得不过瘾想跟我借嘛。”
“嘿嘿,四少果然料事如神,小弟佩服、佩服啊。”
“四少最讲义气,怎么会亏待弟兄们呢。”
“一句话,要多少!”
“三……啊不,五千。”秦英一双贼眼眯成了缝儿,片刻不理程天羽的手。
“没有。”
“啊。”
“我这最小的数额是一万,拿去吧。”程天羽取出锦囊,随意抽出三张凭信,瞧也不瞧顺手给了秦英。
“唉呀,四少真够意思。”
“这下子有一万五的本,赢个五六万来够给静思大家买份贺礼了。”
“是啊,要是送的东西合静思大家的心意,有幸被请她入闺中……啊哈哈。”
“哼,自不量力,痴心妄想。”程天羽没好气冷笑一声。
“别、别……别误会,四少。”秦英连连摆手,陪着笑到,“兄弟们并非痴心妄想,胆大包天到要一亲静思大家的香泽,只是希望……希望以后寻欢作乐时可以告诉别人静思大家曾经为我们单独演奏……嘿哈,要是一起喝过酒,碰过杯儿那就更好了。如此我们哥几个在青楼界中,立可身价百倍,这要求不过分吧?”
(闺房……单独演奏……一亲香泽……)
程天羽眼神倏地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