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计其数,可谓鱼龙混杂。由于妍河洪水泛滥,夏维和颜瑞无法渡河走河北省,于是改道向西,打算渡过三岔口再往东去皇都。
由于此地是三不管地带,根本没有官府,只有一支水军驻扎此地。军营比较简陋,夏维和颜瑞可都不想在那里落脚,于是住进了镇上一个富贵人家。该户主人姓刘,*贩卖私盐发家,腰缠万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人送外号刘大富。
刘大富听说北王家的两个公子要去皇都,打算在他家借住一宿,立刻爽快地答应了。他的宅子也大,一百多号人居然都能有自己的客房。将一行人的住处安排妥当之后,刘大富在院子里设宴招待夏维和颜瑞。自然是大鱼大肉好酒好菜,丰盛而俗气的酒席。
席间刘大富高谈阔论,赞赏北王军在关东抗击蛮族的事迹,把北王军捧到了天上。夏维对这种应酬毫无兴趣,只顾着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偶尔附和两句。而颜瑞在这方面就老道一些了,与刘大富客套地聊着,瞧起来倒很是投契。
正聊到半截,忽听院子外面有人吵吵起来,其中有阿秀的声音。夏维立刻放下碗筷冲了出去,颜瑞和刘大富也跟在了后面。
“哟,小美人别怕,来来来,跟哥哥到屋里说说话去。”
一个衣着华贵的大胖子将阿秀逼到墙角,嘿嘿淫笑着,伸手去拉阿秀。阿秀吓得快要哭出来了,一个劲儿地挣扎,可她哪里挣得开那胖子的魔爪?夏维心想,这胖子的体型和瞿远都有一拼。
“阿贵!这位姑娘是维公子的丫鬟,不得放肆!”刘大富向那胖子大吼一声。
颜瑞冷冷地说:“刘老先生,这位一定是令郎了。”
刘大富陪笑说:“正是犬子刘贵,他方才有事出去了,不知道二位公子大驾光临,还请二位公子多多包涵。”然后抬头怒斥:“阿贵!还不快放开维公子的丫鬟!”
刘贵依然抓着阿秀不放,满不在乎地说:“什么维公子?瑶渊镇还有老子玩不了的女人?操,老不死的你快省省吧,滚一边凉快去!”
“逆子!逆子!”刘大富气得全身都哆嗦了。
“维公子!快救救我……”阿秀拼命挣扎着。
夏维走到刘贵跟前,双手抱拳,深鞠了一躬,嘿嘿笑着说:“刘公子,在下夏维。阿秀是我的丫鬟,刘公子能看上眼,那也是我脸上有光。只是我和阿秀感情深厚,实在不忍将她送给别人。请刘公子高抬贵手,放了阿秀,我定会好好补偿刘公子。”
刘大富也跑过来说:“阿贵快放手吧,维公子可是北王爷的公子啊!”
刘贵的肥恋颤了一下,眯成线的小眼睛不知在瞧些什么,忽然,他把阿秀推给了夏维,说:“还给你吧。”
阿秀扑进夏维怀里,泪水涟涟地说:“公子……”
“别哭别哭,没伤着你吧?”夏维仔细端详着阿秀。
这时,刘贵大吼:“去他妈死吧!”挥起肥硕的手掌,一巴掌将夏维拍倒在地。阿秀*在夏维怀里,也跟着倒了下去。
“操!老子管你是啥王的公子,在瑶渊镇,没有老子怕的人!”
这时北王军的士兵们赶到了,见夏维和阿秀倒在地上,又听刘贵的叫嚣,立刻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等着夏维和颜瑞一声令下,准备把刘贵扒皮抽筋。
颜瑞见刘贵如此蛮横,也动了怒气,不理刘大富在旁求情,冷笑着说:“扁他!”
士兵们抄起家伙围了上去。
“慢着!”夏维喊了一声,扶着阿秀站了起来,抹了抹嘴角渗出的血迹,微笑说,“多谢刘公子放了阿秀。刚才我已经说了,肯定会补偿刘公子,方才刘公子打我一巴掌,就算是补偿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颜瑞心想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喊道:“夏维……”
“阿瑞,算了吧。我也没受什么伤。”夏维回头说,“而且,北王军打平民,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刘大富也在旁边央求:“老朽一定好好管教逆子,请公子高抬贵手,请公子高抬贵手。”
刘贵见对方人多势众,心里也有些害怕了,趁着颜瑞犹豫的间隙,立刻跑了出去,等跑远了还回头喊:“等着!老子跟你们没完!”
(二十七)阿秀(手打版/文字版
“维公子,你的脸刚才还肿得厉害,现在就消肿了,真奇怪。”
阿秀给夏维脸上的伤涂药,本来他被刘贵扇了势大力沉的一巴掌,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但现肿却消下去了,在只剩下一点淤青,连颜瑞都很惊讶。
“夏维,刚才刘贵打你那一下很重啊,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没什么,我脸皮比较厚而已。”
颜瑞笑了笑:“看来我们不适合再留在这里,免得刘贵那混帐又来找麻烦。”
“无所谓啦,反正我们就住一宿,明天一早就上路,量他刘贵也没什么能耐敢再撒野。”
“那倒也是,我让兄弟们赶紧去办补给,明天一早上路,应该不会出问题。”颜瑞站起来,“夏维,你就好好休息吧,我现在去和刘大富谈谈,让他好好管教管教儿子。”
颜瑞离开,屋里只剩下夏维和阿秀。夏维仰面躺在床上,阿秀用一条手巾浸了凉水,敷在夏维面颊上,等毛巾捂热了,再去井里打上凉水,将毛巾洗一遍,回来再敷。如此一趟一趟,忙得她脸上渗出汗来。她另一只手摇着小蒲扇,让夏维觉得很凉爽,眼皮渐渐沉重。
“秀姐姐,你真漂亮。”夏维恍恍忽忽地说。
“公子过奖了。”
“秀姐姐,我怕热,待会儿我睡着了,你也帮我摇扇子好吗?”
“公子睡吧,我就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谢谢你。”夏维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他的衣领敞开着,露出被扒皮之后留下的那道伤疤,说来也奇怪,那么重的伤居然没死,而且才两个月的时间,伤疤就已经很淡了,但是那么长的疤,依然是触目惊心。
阿秀愣愣地看了夏维一会儿,见他睡熟了,边放下毛巾和小蒲扇,慢慢退了出去。她轻手轻脚,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
“哈哈哈……”
一众狐朋狗友们听完刘贵讲的事,顿时笑作一团。
“妈的,笑什么?赶紧叫人跟我回去教训那两个小子。”刘贵愤愤地说。
“算了吧阿贵,那是北王家的人,你得罪不起的。”
“就是说嘛,人家的父亲可是北王,手底下有百万大军,整个大星关都是人家的。你一个瑶渊镇的小少爷,哪里能斗得过人家?”
刘贵一听大伙儿不肯帮忙,脾气上来了:“什么狗屁北王,被老子打了还不是一样不敢还手。你们到底帮不帮我?”
“这个嘛……还是让袁老大拿主意的好。”
刘贵这一群人都是瑶渊镇有钱人家的恶少,平日里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在瑶渊镇耀武扬威,但真遇到事情,还是得听袁老大的。袁老大是瑶渊镇黑道的三个龙头之一,手底下有几百个小弟。平日里恶少们闯了祸,惹到其他黑道势力,都是由袁老大出面摆平,代价是恶少们要定期孝敬他老人家。
这次遇到北王家的两个公子,恶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一起找到了袁老大,请袁老大帮忙。
“不行。”袁老大斩钉截铁地回了两个字。
恶少们听他拒绝,全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才不想和北王家作对呢。可刘贵却勃然大怒:“姓袁的,你敢不帮老子忙?你这帮派上上下下,哪个花的不是老子家的钱?现在老子让你办点事,你就推三阻四的,连条狗都不如,还他娘的当老大,去吃屎吧你!”
砰——
一声闷响,刘贵肥硕的身体里像是大了一个闷雷,然后直飞出去摔在地上,白眼一翻吐起白沫了。袁老大走到他跟前,面色严峻地说:“本帮上下确实托你家的福才能发展到今天,可你家要是没有本帮支持,也不会有今天的产业。连这层关系都搞不清楚,你还真是愚蠢呢。”他挥了一下手,“来人,将几位少爷们带到后面,请他们在此地委屈一晚,明天一早放人。”
“袁老大,不关我们的事,放我们走吧。”
“各位少爷,我也是没办法……”袁老大阴骘地笑着说,“大龙头定下的计划,不能坏在你们几个人身上。”
※※※
其实,瑶渊镇还是繁华热闹的。商船在河道上来来往往,码头里粗壮的小伙子们卖力地干着活,小贩在河岸集市上吆喝叫卖着,姑娘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遇到干净漂亮的男子,都会停下来多瞧几眼,然后笑作一团,相互推搡着继续逛街。
没有一丝血腥气,看不出下面会藏着什么阴谋。临近落日的光线依旧充足,镇子里仿佛没有一寸阴暗的角落。
阿秀手挽着篮子,每到一个菜摊,就要停下来挑选一会儿,看好菜的新鲜程度和价格,再决定买或不买。其实刘大富家有佣人做饭,但她还是决定自己买菜下厨,她喜欢看夏维吃她烧的菜,听他一边吃,一边赞赏:“秀姐姐好手艺,谁能娶到你才叫福气呢。”
“多有意思的孩子啊……”阿秀心中想着,“为了保护一个下人,挨了打也不在乎……多好的孩子啊……”
“姑娘姑娘,来看看甘蓝,很新鲜的。”一个小贩招呼道。
由于阿秀实在很漂亮,很多小贩都会这样招呼她,她大多不与理睬,仿佛怕那些小贩是坏人。但是这一次,她走了过去,蹲在菜摊跟前,细心挑选起来。
“甘蓝不是还没到季节吗?”阿秀问。
小贩热情地说:“这是俺家自己种的,花了大心思,每个月都能收一些。”
“确实不错,怎么卖的?”
“把钱都给我,你就包圆了。”小贩夸张地说。
阿秀不但没觉得奇怪,还掏出钱袋,把钱都倒在手心里,有十几个铜钱,一大一小两块碎银子。
小贩笑着说:“姑娘的钱刚好。”
“可是……”阿秀把那块小的碎银子挑了出来,“我想留下这块小的。”
小贩愣了一下,然后又恢复笑脸:“姑娘不能小气呀,俺把这么好的菜都拿出来卖了,就是要一网打尽。”
“可是……这个小的不值多少钱的。”
小贩面色变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阿秀!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甘蓝,就是用来换钱的。换多少钱,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
阿秀抬起头,迎上小贩的目光,叹息说:“小弟,他和你一样,你们还都是孩子……”
“不是!”小贩仿佛发怒了,他尽量压低声音说,“就算没有大龙头的命令,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他!那天他在林子里摸你亲你,我就知道,他和北王家的所有人一样,都是无耻之徒!”
“他是要救我啊……”
“哼,姑娘走吧,我不卖了。”小贩忽然开始收摊,“劝你好好想想,你家三十八口人都是怎么死的?!”说完抛给了阿秀一个小纸包。
(二十八)粥(手打版/文字版)
夏维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夏末的夜晚很凉爽,窗外的夏虫在抓紧时间演唱,再过几天,它们就要睡了,不能再唱歌了。
阿秀坐在他旁边,仍在给他摇着小蒲扇,见他醒了,阿秀微微一笑,说:“饿吗?”
夏维支撑着坐起来,*在床头,拍拍肚子说:“有一点饿了。”
“那我给你热热饭菜。”
“好啊,不过我没什么胃口……有粥吗?要是有山芋粥就好了。”
“我马上去厨房给你做。不要乱跑啊。”
“知道了。”
阿秀翩然走出房间,回身将房门轻轻合上了。她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久,总算熬好一小锅山芋粥,装碗放到盘子上,端着回到夏维的房间门口。但她没有立刻进去,她犹豫了半天,最后将盘子轻轻放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
“劝你好好想想,你家三十八口人都是怎么死的?!”
小贩的话仿佛又在脑海里出现了,她摇摇头,像是要驱走那个怂恿她的声音,但最后,她还是将纸包拆开了……
“维公子,让你久等了。”
阿秀端着热气腾腾的山芋粥进来的时候,夏维正在百无聊赖地数着手指头。
“嗯,好香好香。”夏维立刻就要冲上来喝粥。
“等一下。”阿秀连忙拦住他,“很烫的,晾晾再喝。我们先聊聊天好吗?”
夏维依依不舍地放下碗,说:“好啊,聊什么呢?”
阿秀想了想,问:“公子的义父是北王大人,公子地位尊贵,为什么忽然想要喝山芋粥?我想一般有钱人家都不吃这些东西的。”
“什么地位尊贵啊,”夏维抓抓脑袋说,“北王是我义父,而且认了我才没几天,以前我可是苦孩子。不过嘛,有一段时间我也很有钱,那是在西洲当抄书匠的时候,哇,当时我很有名气呢,摩京王国图书馆里的藏书有一半是我抄录的,哦,也不全是亲手抄的,但很多是用我抄的原稿复制的。那时我存了好多钱,可惜回来得太匆忙,都留给威尔那个家伙了。但愿他别把钱都花了,我还想以后用那笔钱养老呢。”
“既然在那边过得很好,为什么要回来?”阿秀好奇地问。
“因为……我家在这里啊。”夏维微笑着说,“秀姐姐也会想家吧?”
阿秀沉默了,她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和家人戴着刑具,在炎炎烈日下赶路,走得慢了,士兵就会扬起辫子抽他们。一个一个家人都倒下了,再也没有站起来……还有那个黑漆漆的夜晚,士兵淫亵的笑声、喘息声、衣服撕裂的声音,晚风吹在赤裸身躯上的屈辱感,钻心的疼痛,直到麻木……那些体毛浓重的畜生蹂躏自己时,自己求死不能的心情……
“秀姐姐,你怎么又哭了?”
“没事,我只是想家了……”
夏维想要劝她,却听到门外有人说:“家?我们都没有家了!”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白衫少年走了进来。
“这位……”夏维张大眼睛盯着白衫少年,“这位大哥走错门了吧?”
白衫少年冷笑一声,将房门合上,然后拉了把椅子坐到房间中央,解下悬在腰间的长剑放在腿上,一手按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说:“维公子为何还不喝粥?”
“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