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军用了一日一夜,跨出西二省,向东直追,终于在又一个黎明来临之际,追上了莽军后部,双方相距只有三里了,夏维命令停止前进,刘业返回阵中调整阵型,夏维则亲率一队斥候前去探查莽军的情况。
不多时,夏维回来了,对刘业道:“是黎烈汗压阵,两翼无法突破。”
刘业立时会意,道:“那只有强攻中路了。”
他二人原本估计,莽军骑兵主力一路突进,试图冲破乔年炅部防线,已与其后部脱节,中间有将近百里的空旷地带。如果其后部急于赶路,两翼势必空虚,第十军则可迂回绕过,避免与其后部发成冲突,进入莽军中部的空旷地带,到时候是回头踩莽军的尾巴,还是向前与乔年炅部配合猛攻莽军脑袋,都是第十军说了算。
但实际情况却没能如愿以偿,黎烈汗亲率后部不急不徐地前进着,一路扫荡河南省境内的大小村镇,掠夺军需物资,并且采用“取一律”来进行屠杀,即是屠一地放一地,屠了此村,到下一村便将成年男女抓入莽军之中,男子负责扛运物资,女子负责筹备饮食。莽军战士行军之时便少了许多累赘,只要看好抓来的奴隶便可,加之行军不快,体力保存很好。
这般情况下,如果第十军仍选择绕行莽军两翼,不可避免与莽军冲突,而且这一绕路,恐怕时间上也会有耽搁,于是夏维和刘业一起决定,正面强攻。既然黎烈汗在这里,那就试试能不能将他活捉下来!若是成功,莽军立刻溃败,若是不成那第十军估计就完蛋了。不过这种关键时刻,也只能博一搏了!
九个千人骑兵队调了上来,每三个一组,摆成三个虎击阵。三阵成三角形,又组成了一个稍大的虎击阵。刘业指挥旗手挥舞令旗,旗云翻卷,迎风猎猎作响,虎击阵井然有序地列开,骏马原地踏步,震起漫天沙尘。夏维捂着嘴抱怨说:“妈妈的,这里的草被也真少,呛死人了。”
刘业笑道:“维公子说错了,此地冬季多雪,现在转暖,土壤湿润,这些沙尘倒不是这里的,那是关外草原上草被尚未茂盛,被春天来前的最后一阵西北风卷来的。”
“就像莽军一样?”
“对,就像莽军一样。”
夏维恶狠狠地说:“那我们就再兴一阵风,把他们一股脑都吹回去!”
刘业微笑不语,望向莽军阵势。
黎烈汗已经开始调动人马,列开松散的骑步兵混合阵势,准备迎战第十军。莽军后部骑兵不多,且都是轻骑,大约五千左右,都已调到了中路,而步兵则是莽族人和藩夷族人混合而成。从近东调来的藩夷族人对莽族人并不忠诚,黎烈汗也不敢把藩夷族人都压上去,只能在一个莽族战士前面顶一个藩夷族战士,而且给藩夷族战士的武器铠甲也都是下等货色。不过,至少在人数上,藩夷族人壮大了莽军。
双方立刻就要开战,刘业却惊讶地叫道:“维公子,莽军阵前的,是我们华朝人啊!”
夏维仔细望去,果然见到莽军正将许多穿着布衣的华朝百姓调到阵前,那些百姓手里拿的都是镰刀柴刀木棍之类的武器,队形也乱得不成样子,但因莽军的尖矛利坚顶在身后,却也不敢后退半步。
“操你***黎烈汗,竟使出这么下流的招数!”夏维破口大骂。
“呜——”
莽军吹响了高亢的号角,全副武装的士兵将华朝百姓组成的松散阵线向前驱赶,两翼有数十名骑兵负责控制阵线长度。忽然有一些华朝百姓要掉头逃跑,但立刻就死在了莽军的利刃之下,百姓们便也不敢再退,战战兢兢向前推进,心中祈祷老天保佑,自己人别杀自己人!
夏维抽出宝剑,高举起来,忽然剑身一落,指向前方,大喝:“放箭!”
刘业心中一痛,艰难地举起令旗,弓箭手搭箭上弦,箭雨遮天蔽日飞了出去,射到了一片华朝百姓。
莽军立刻驱赶百姓队伍加速,那些百姓慌乱地被赶到了第十军近前。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夏维道:“刘将军,出击!”
“是!”刘业再一次举起了令旗,虎击阵各方阵之中旌旗飞舞,最前面的骑兵方阵率先开始加速,战士们忍住巨大的悲愤,奋勇冲向了自己的同胞。一阵屠杀式的战斗,百姓组成的阵线被迅速消灭,而跟在后面的莽军则趁机做出了调动,三路骑步兵混合的方阵迎了上来。
虎击阵的两翼发动了,两路骑兵如出渊蛟龙般奔腾而去。经过多年的演练改进,虎击阵与当年在皇都城下挫败翼杀营之时相比,无论是指挥效率还是配合出的威力都不可同日而语。原本坐守阵后的弓箭手和步兵方阵全部改成了骑兵,弓骑兵的骑射之术虽比不上莽军,但在前方方阵的掩护下,拉开阵形迂回骚扰,其威力却也不小。
而虎击阵最得意的两翼虎爪也比以前大有提高,两只骑兵队与莽军交锋之际,忽然变阵,分成五路,冲在最前面的五个骑兵成三人在前、两人稍稍错后的波浪形,后方的阵型也是如此,这种阵型对战士骑术的要求之高难以想象,连坐镇莽军后方的黎烈汗一见之下,也不禁赞叹道:“好俊的骑术!好俊的阵法!”
瞬时间两只虎爪一左一右,将莽军的方阵撕成了三截。但莽军本就不太重视阵型,方阵也很松散,一被冲断之后立刻散开,骑兵分出部分向虎击阵本阵冲去,另一部分与虎爪相互追击,剩下的步兵则就地组织防御,每三人组成一个战斗单元,一边抵御敌人骑兵的冲击,一边渐渐向同伴*拢,组成更厚实的方阵。
夏维又派了三个千人骑兵方阵压了上去,终于站稳脚跟,将莽军连连逼退。黎烈汗立刻组织后方人马准备迎战,此时他周围已用运输物资的马车推车摆成了一个圆形防御圈,战士们以车辆作掩护,试图将战况改成一次小规模的守城战,以弥补己方马匹不足,无法发挥骑兵威力的弱点。
黎烈汗心说:“夏维你若是想生擒我,可就太傻了,虽然这里我被你包围了,但我方援军正从两翼赶来,到时候你就无路可逃了,三万人马就想来跟我斗,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快退吧!”
在虎击阵本阵中,刘业也发表了同样的看法:“维公子,黎烈汗虽然退守,但我们想攻进去将其生擒也不是容易事,现在莽军两翼的援军正在赶来,我们应是撤后的时候了。”
夏维不动声色,缓缓道:“刘业将军,你怕死?”
刘业一愣,道:“属下虽然胆小,但也并不怕死,不然绝不会踏上从军之路。但属下怕的是死得不值。”
夏维道:“拖住莽军,保住皇都,难道还不够值?”
刘业道:“若是真能拖住莽军,属下死而无憾。但我们只领三万第十军前来,又低估了莽军后部的实力,连这一处都攻不下,拖住莽军又从何谈起?”
夏维望向刘业,自信地道:“如我有把握拖住莽军,刘将军是否愿意把命押上去?”
刘业一时想不出夏维要做什么,但他既然愿意跟夏维追到这里,就是信夏维的能力,毕竟这个人曾经创造了数次奇迹,当年击退蛮族是他的功劳,又一个人将莽军引到西州拖了三年又重创莽军。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扭转乾坤,也只有夏维了。刘业慷慨地道:“维公子,属下信你,你有何吩咐尽管说。”
夏维赞道:“好,那就请刘将军在此包围黎烈汗,等莽军来援,也要尽量拖住,不可后退半步!”
刘业道:“那维公子你呢?”
“你先掩护,打开一个缺口,我带五千人冲过此地,继续向前追击莽军先锋,争取与乔年炅会合,前后夹击。”
刘业忙道:“不可!若是此地坚持不住,维公子孤军冲入,便直接落进莽军的肚子里了!夕小姐回大星关前,曾嘱咐属下保护维公子周全的。”
夏维淡然笑道:“理她做什么?刘将军,我们明知这是火坑,也不得不跳啊。我信你能拖住莽军后部,你也要信我能追上莽军先锋,我们拼尽全力,豁出性命,这一战还有胜算。若是万一败北,那也是老天绝我,咱们就在黄泉相会,十八年后又是好汉,出来再杀莽族人!”
刘业道:“好,我就陪维公子赌这一局。”随即便下令,命已派出的第十军暂缓进攻速度,然后又压了两支千人骑兵队上去,终于打开了一道通路,夏维带着五千骑兵迅速通过,一路绝尘而去。
黎烈汗还在车阵中组织防御,却见夏维的人马向自己身后插去,不禁惊叹:“此子果然是不怕死的!不怕死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最会挑时机拼命的家伙,若是我手下有这样一个人,天下还不是唾手可得么?”
(十六)凉水与棒喝(手打版/文
水月舞的书评真是有道理啊,这两章确实有问题。嗯嗯,偶会想想修改的。多谢多谢。也希望大家能不吝指点,这本书的问题不少,大家指正,偶才能写出更好的东西。呵呵。
还要感谢专家(真),天天来支持,多谢。还有荆棘无涯、廷羽、青蛙君、yeyi、zuiqiang、牧野鹰扬、じ命运£无情、天涯无处、烧烤师父、3957081、龙行天下1号、潇湘听涛、飘零一生、戴眼镜的书呆子、**男、老兵心碎、飞来去兮、我爱羊羊、cpfccft、铁海虎鲨、xamhw、多多人世间、寂寞づ高手、天火雨、落空……大家只言片语的留言都是对我的支持,多谢,呵呵,可能有遗漏下的朋友,不好意思,一并感谢。
还有只看书没留评的无名英雄们,呵呵,同样感谢~~~
***********************
入夜,刘业下令停止攻击。打了整整一天,第十军与莽军互有伤亡,清点一下,第十军歼敌七千余,自身伤亡将近五千。这个数字里没算上被莽军强行逼上战场的华朝百姓。
遍地尸骸,尚且来不及清理。第十军列着松散的包围圈,如果黎烈汗现在突围,刘业必定头疼。但黎烈汗在第十军停止进攻的同时,也收缩到了他那片车阵之中。这种车阵在莽族草原上极其盛行,多少年来,空旷的草原地势坦荡,无城池可守,内部交战,大多是凭河流防御,或者就是用部落的帐篷马车来建立防线。莽军对这套战术驾轻就熟,第十军想要冲破并不容易。
夜凉如水,刘业独自站在户外,莽军车阵之中仍在井然有序地调整防御,而在远方,亦能看到点点***,那是莽军赶来的援军。此时***停止了移动,在天边的黑暗中布成了一片星火之光,看来他们是要等天明之时再一鼓作气冲来。
刘业心想:“这样明目张胆地暴露自己的位置,就不怕我去偷营么?”这个念头让他有了一丝兴奋,但立刻又冷静下来,心说:“偷营又能怎样呢?第十军就这么一点人了,能围住黎烈汗不动就谢天谢地。唉,希望维公子的计划能成功吧。”
在前方五十里外,夏维正率领五千第十军骑兵趁夜赶路,白天虽然就冲过了黎烈汗的后部防线,但并没有立刻摆脱追击,耽搁了好一阵子。现在自然不待休整,继续赶路。但士兵都已累了,马匹也疲乏不堪,即便是第十军的战士也不免心生不满。一个领队营尉大着胆子来到夏维身旁,说道:“维公子,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夏维知道再继续赶路没有好处,只得让大家停下休整。战士们总算松了一口气,下马之后原地一倒,和衣而眠。战马也像泄气的皮球都软卧下去,侧着头啃食嘴边的草根,啃着啃着就睡着了。夏维将铠甲的束带松开一点,*着自己的战马,仰望星空,想睡却睡不着,忽然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领队营尉走了过来。
“不睡吗?”
营尉略显疲惫地笑了笑说:“总要有人放哨啊。”又指了指外围的几个卫兵说:“那几个小子体力最好,我把他们拉起来站第一班岗,呵呵,他们都在骂我呢。”
夏维也笑了笑说:“大概是骂我更多一点。”
“维公子严重了,大家都知道你的事迹,心里佩服得很,能跟维公子上阵,怎会有怨言?”营尉顿了一顿,欲言又止。
夏维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营尉又犹豫了一下,说道:“恕属下直言,现在我们五千人去追击莽军,恐怕有些不妥。”
“哦?”
“我们连日赶路,疲惫不堪,所带干粮也要吃完了,又是孤军追击,大家士气难免受到影响。”
“莽军恐怕也不比我们强多少。”
“这个自然,但莽军兵力战优,如果乔年炅部挡不住莽军,我们五千人马去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尽力而为,难道看着莽军杀入皇都?”
营尉把话说开了,便也没了顾忌,道:“维公子,属下说句不好听的,皇帝都没了,颜英吉自己称帝,改了国号,虽然此事在外人看来像个笑话,但影响却颇深远,就像维公子说的,以后称帝之人恐怕要越来越多。皇都已不是华朝的皇都了,也不是百姓心之所系。更何况皇都在战略位置上并不重要,我们是军人,应以战胜敌人为首要任务,皇都丢了也就丢了,并不影响战局!”
夏维忽然感到有些气愤,刚要反驳,却听身后有人笑道:“这位仁兄所说不错!”
营尉腾的跳了起来,夏维一把将他拉住,他已听出来者是谁,便慢慢起身,笑道:“高威,你真是太神出鬼没了!”
来者正是高威,他指了指在外围站岗的卫兵,笑道:“这么几个人放哨,我自然是进出自如。”
营尉知道高威的身份,便识趣地说:“属下先去休息了。”说完便走开了。
夏维和高威席地而坐,夏维率先问道:“你怎么说来就来了?”
高威道:“我一直带鬼参营关注莽军动向,恰巧在这片莽军前后部的空旷地带侦察。你们经过的时候进入了鬼参营的视野,我还心想这是哪个不怕死的蠢货带着几个小兵就插进这里来了,仔细一探,原来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夏维啊。当时我还不信,说夏维那小子油滑得很,哪会做这种蠢事,便亲自来看看,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妈的,来了一看还真是你啊。”
夏维没好气地笑道:“滚蛋!老子的计策,哪是你能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