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与他一边走一边问道:“不知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张仲景叹道:“我从长沙辞官回河南老家,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只有连年不断的军阀混战,民弃农业,都市田庄多成荒野,人民颠沛流离,饥寒困顿。如今长安又暴瘟疫,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除了继续为百姓们解除病痛之外,暂无其他打算。”
周扬被这一番言辞深深感动,真诚地道:“那就请张先生来洛阳吧!虽然先生不愿为官,但今日却是无权无势便治不了病,无论是巫师、百姓还是军阀,谁手上有权力,就都听谁的。”
说完自己心里也觉得好笑,在他那个年代,没钱就不敢上医院,如今却是想帮人治病,还得动用到权力。
权力确实好用,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救人。
张仲景更是深深地感受到这一点,所以才对官场更加厌倦。
如今听完周扬这番话,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周扬乘热打铁道:“在下愿为先生提供最优良的医学研环境,助先生早日完成《伤寒杂病论》的著作。”
张仲景奇道:“周太守怎么知道在下正在写此书?著作又是何以见得?”
周扬自知失口,连忙解释道:“前段日子听先生说‘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以及‘瘟疫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这样的理论,在下觉得应该写一本伤寒论,如此经典好书,自然是早晚必被称之为著作了。”
张仲景心动道:“周太守确是难得的好官,亦早听闻了周太守拯救洛阳十几万难民的事迹,在下愿意追随周太守一同前去洛阳。”
周扬大喜,正要邀他上马,不远处却跑来了一名年轻人。
那人追上了他们,气喘息息地道:“周……周太守,在下也想一起去洛阳。”
周扬奇道:“你是何人?”
那人摇了摇头道:“周太守何其健忘,在下并不要去洛阳取钱,只想追随您而已。”
周扬这才缓过神来,原来眼前这年轻人就是刚才的巫师郝蠹。
没想到换了一身简朴的素装之后,竟显得精神焕发,丝毫没有半点神棍的歪邪之气,反而看起来硕健俊朗。
于是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三人难以同乘一骑,惟有步行上路了。
一中路周扬问起了郝蠹为什么忽然又不要拿钱了,郝蠹则苦笑着难以启齿。
结果反让张仲景的唠唠叨叨给说中了心事,他苦口婆心地劝郝蠹改邪归正,说他多好的一小伙子,为什么就去做这些坑蒙拐骗的事情。
如此害人害已,始终不是出路。
郝蠹奇怪地问道:“害人罢了,如何害已?”
周扬插口道:“你那骗人的巫术,治不好病却死了人的话,人家病人的家属岂肯放过你?”
张仲景又继续对郝蠹不断上政治课,这小子倒是很有耐性地一一听完,问其志向的时候,他却唯唯诺诺地不知道个所以然。
周扬有感而发道:“其实人生无非是吃喝拉撒罢了,人生亦是为了一死,死后是否还能重生,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世上并无任何依据,未来二千年也是无法验证,只要活着能过得心安理得,快快活活也就知足了。”
张仲景讶道:“想不到周太守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感悟。”
周扬心想自己这哪是什么人生感悟,只不过是以前给自己找的借口。
以便得过一天且过一天,漫无目的地整天上网渡日罢了。
至少这郝蠹还会装神弄鬼忽悠人,自己却连骗吃骗喝都懒得出门。
三人聊聊行行,倒也不觉得途程无聊。
行了一段时日后,长安那边的人就赶来接应了。
只是来的并不是张既或杜袭任何一人,而是之前派往长安协防的徐荣与三千突骑。
周扬起先也不觉得奇怪,即然韩遂与治元多没有达成目的,自然也不敢对长安有什么偷窥之心。
可是当徐荣面色沉重地赶来时,他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只因这趟回来,身边多了张仲景和郝蠹,这两个是徐荣不认识的人,所以才没有马上说出是什么事情。
于是周扬先让徐荣派一队突骑,先把两人送回洛阳,并吩咐新太守府那边要善待二人。
徐荣立刻派人安排,然后才与周扬单独会面,却没有直接进城。
两人同骑到长安郊外的山坡上,这位曾经从襄平一直投往司州的武将,数年来为发展中的洛阳城防做出不少贡献,却没有打过多少次战役,显得苍老了不少。
如今曹操局势未稳,西方韩遂与马超野心勃勃;东吴有人称小霸王的孙策极难应付;徐州刘备与宛城张绣虽然羽翼未丰,但也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隐患;最可怕的敌人还在北方不断扩张势力。
若这一切都是历史的话,那只希望一切都按历史来进展,就像刚来到这时代那天真的想法,只要投靠一个将来能够称雄的曹操,所有事情都可以安然无恙。
然而事实却是周扬屡次遭遇凶险,至今仍未真正得到安稳太平的生活,心中更是延伸出许多以往不曾想过的想法。
眼前徐荣又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所谓何事。
以他沉着冷静的性格反应,肯定是遇到什么十分严重的事情,周扬甚至不敢开口问他。
“马腾已经安然抵达许都了,”徐荣淡淡说道,“曹公与各路群雄消灭了袁术之后,也回京与马腾会面。”
“这应该是好消息才对。”周扬却笑不出来,望着山坡彼端那满天乌云,又道,“看来要变天了,这应该是一场夏季的豪雨。”
“可是这些好消息加在一起,却成了一个坏消息的结果。”徐荣别过脸来,目光沉重地道。
第九十六章:情况微变
建安三年夏,袁术在称帝之后,遭到了以曹操号召的各路诸侯讨伐,最终败走淮南。WwW、QunabEN、
与此同时,马腾亦入京面圣,并与曹操会面。
这些对周扬来说,原本都是好消息。
可是徐荣却语气沉重地告诉他,周扬不在洛阳的这段日子里,许多事情看似没什么变化,但其中细微的问题却在不断蔓延。
“比如什么?”周扬问道。
“治元多也到许都了,你知道吗?”徐荣道。
“真的?”周扬心中一凉。
虽然不知道此事轻重,但是看徐荣的神情,便觉得问题没那么简单了。
不久前治元多还与韩遂达成了协议,而治元多的秦胡骑兵却始终没有出现,只是韩遂假扮的秦胡人在秦川平原袭击了马腾军。
原来这秦胡人还有更深远的目的,居然跑到了许都。
周扬心里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治元多的夫人,连忙问道:“那伊健妓妾和邓三呢?”
徐荣冷哼道:“治元多能够顺利的见到曹公,中间正是邓三的引荐。”
周扬一颗心凉到了谷底,邓三装模作样对他来说倒不会出乎意料。
但伊健妓妾却不一样,若是这女人从头到尾,也是在利用他的话,对他来说将会造成很大程度上的打击。
“放心吧!”徐荣看出他的心思,淡淡笑道,“伊健妓妾是真心对待周太守你的,因为这其中的变化,她根本一概不知,至今仍住在那石室里呢!”
“那么……曹公方面呢?”周扬松了口气,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乎这女人,便转正题又问,“既然马腾与曹公会面过了,那么治元多又通过邓三的引荐,那么这里头是否存在什么问题?”
“曹公对马腾起了杀意。”徐荣道。
“这不奇怪。”周扬深深吸了口气道,“韩遂与治元多的合作属于秘密,若非伊健妓妾这样的核心人物跑来告密,我们至今仍被蒙在鼓里,而马腾显然是真心忠于汉室,曹公会对他起杀意,却不一定会真的杀马腾。”
“没错,”徐荣道,“可是中间多了治元多和邓三这小人的挑畔,事情就变得异常复杂了。”
当初便是邓三假扮难民从中作梗,才会让周扬和张旬误以为彭义源等人才是马贼,结果却恰恰相反。
后来又周旋于董卓、李儒等人之间,此等小人确实十分狡猾。
不过这一次邓三面对的不是董卓或李儒,而是奸诈中的更加奸诈的奸雄曹操。
周扬对曹操极具信心,便道:“我想邓三还没那么大能耐吧!”
徐荣道:“邓三确实没那么大能耐,可是加上治元多,再加上黑山贼,事情就严重了。”
周扬失声道:“张燕他们怎么也会被扯了进来?”
徐荣摇了摇头道:“张燕、郭大贤和另外四名神兵,以及留在洛阳的那八百多黑山弟子,和这事完全没有关系,帮助治元多和邓三的是杨凤。”
周扬奇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凤乃是黑山军四帅之一,跟张燕同样统领着一千多名黑山弟子。
之前张牛角派左右护法的于氐根和李大目,前去刺杀投奔袁绍的两名主帅眭固与陶升。
如今周扬帮张燕他们干掉了张牛角,这两大高手与主帅杨凤,早晚会来找他们报仇,如今杨凤也出现在许都了,不知道于氐根和李大目是否也在许都。
可是徐荣却对此一概不知,他认为比这更严重的问题,就是曹操对马腾起了杀意。
而治元多和杨凤又准备联手,却不知道这秦胡人的真正阴谋。
“很多事情在这里也说不清楚,”徐荣叹道,“现在只能等周太守你跑一趟许都,相信一切自会了然了。”
周扬知道他并不是很善于描述形势,惟有等回洛阳时,再问荀?了。
于是两人与一批突骑立刻赶返,甚至也不在长安多作逗留,连夜奔往洛阳。
路过渑池的时候,周扬停下马来。
徐荣道:“时间紧迫,只怕等周太守赶到许都的时候,事情将会更加恶化了。”
周扬心里却想到了其他事情,便道:“你先回洛阳,把这些事情都告诉荀?先生,让他好好想想主意,我还有点重要的事情,办完就直接赶回许都。”
徐荣点头道:“末将明白。”
当年杨奉、韩暹、胡才等十万白波军在于吉的劝化之下,归降了周扬。
卸甲归田的卸甲,继续从军的从军,整整编编后也只剩不到五六千人,而且大多都是农民出身,并不像徐荣那三千突骑兵骁勇善战。
于是周扬便把他们安置在渑池,一来可以作为一线防守当年董卓反攻洛阳,二来作为屯田之地。
可以让这些白波军和农民们在这里务农,作为洛阳的军粮基本供应。
后来周扬在轩辕山遇到了张春化,心中诸多顾虑,亦将她安置在了渑池,不知道这小女孩如今怎样了。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周扬心里隐隐萌生了一个想法,并非不分轻重的只知道关心别人。
“难得周太守来看我们了。”杨奉与诸将士们远远便前来迎接了。
“张春华呢?”周扬一开口便问道。
“小姑娘好得很,一切都按周太守的意思。”杨奉转而轻声说道,“比起吕玲绮那大小姐脾气,那可好多了。”
“这丫头十分倔强,非要学剑。”一旁的韩暹接口道,“不过我看她可不是练剑的材料,就让去她种田了。”
“你让司马……”周扬连忙把“让司马懿的未来老婆去种田”这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
其实这一次在渑池逗留,本来就不是为了找张春华,只是顺口问问而已。
真正目的仍是要找杨奉这些人谈谈,看能不能从这些昔日黄巾军口里得到一些情况,也好回许都的时候,拥有更多筹码与治元多、杨凤他们斗。
杨奉、韩暹、胡才等人,以前统领的十万白波大军大多为农民出身,同时也是最初始的黄巾军,很多人甚至是张角三兄弟所招揽,只是并没有亲自授艺而已。
因此他们虽不像张牛角这些黑山军厉害,但是所了解的事情,却比黑山军更多得多。
周扬从中得知,原来当年张角的确收了不少关门弟子,其中张牛角、于氐根与李大目便是其中的姣姣者,同时也是最少露面的神秘高手。
张牛角的厉害之处,周扬与张燕他们自是领教过了。
普天之下,恐怕除了丁潇这种级数的剑士之外,就很再难找到其他对手了。
至于杨凤手上一千多名黑山弟子,个个亦都是绿林出身,高手如云,就像张燕麾下这批人一样厉害。
也就是说,投往北方袁绍的眭固和陶升二主帅手中的黑山弟子,亦是十分难惹。
只是周扬目下要回许都,知已知彼,才更有把握。
“于氐根非其真名,乃是张梁亲自授艺,由于他的胡子相互缠绕,故人称氐根;”韩暹回忆着道,“至于李大目的师父则是张宝,因为眼斗大如牛,于敌交战,张其眼,敌心甚之,不敢交敌,皆被李大目斩杀,故而成名于此。”
“只有张牛角才是张角最厉害的弟子。”胡才补充道。
“幸亏此人已死。”周扬一想到当日群斗张角而不胜,除了他那身藤铠之外,最厉害的还属他那化掌为刃的本领。
后来张牛角死后,便拆下了那身藤铠的零件回洛阳研究。
才发现这种藤铠根本穿不上,只能一件一件地组装合成在身上,一但合成,便无法卸下,除了那人死后,分解其尸才有可能,所以至今还扔在地下石室里面。
“不过这三人都有一个弱点。”杨奉道。
“弱点?”周扬目光一亮,想到对付张牛角的时候,便是利用他的疯狂与迷信,若是另外那两名高手也有弱点,那就好对付多了。
杨奉正色道:“张牛角视张角如仙,更视自己如神,以至疯狂;而于氐根十分好色,**极强,据闻能够夜驭十多名女子,极为凶残。”
韩暹恍然大悟,回过神道:“我想起来了,李大目则是好酒,若有办法将其灌醉的话,要下手就容易多了。”
周扬脑海里立刻想起当日丁潇请他喝的潜龙酒,此酒之烈,天下间没人能痛饮不醉。
只不过别说灌醉李大目了,就是要接近他也是很难,更别说找个女人去迷惑于氐根,这种事情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一想到女人,周扬还是认为要么据为已有,要么成人之美,绝不忍辣手摧花。
就像当年伊健妾妓以那不要命的剑术要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