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目的就是为了引开敌人,于是拉绳转向西边林中投奔而去。
第五十八章:蛹破化蝶
黑暗中,初春来临。WwW、
伴随着温暖的微光,几经挣扎,虫蛹终于破茧而出,逐渐披裳化蝶。
然而,蝶翼似乎不够美丽,故而让鲜血染上了一层妖艳的色彩,才甘愿抖翅飞过他的眼前。
周扬在赤兔马上飞驰而过,目睹着冬去春来那瞬间的蜕变,一切缓慢地进行着,就连背后战马嘶叫,喊杀震天的声音亦浑然不觉,脑海中浮现的尽是三十五张太平经图案。
那些人物好像一下子变成有了生命,由始至终,摆起各种姿势依序淡化而过。
敌人未成合围之势,然而整片山谷却杀气腾腾,犹似一群饿狼死盯住猎物不放,令人心胆俱寒。
忽然,周扬心中危机感猛然骤升,只见冲在最前的白波骑兵拔出弓箭,纷纷射来飞矢。
他急忙伏身在马背上,双脚一夹马腹加快速度。
白波骑兵左右翼散开,打算由从抄高地而行,势成夹攻。
周扬再次将手中短箭向后甩去,立刻传来两名骑兵的惨叫声,痛苦地捂住中箭的眼睛摔落马下,战马与人被无数白波军踩踏过去,状况惨不忍睹。
箭矢飞射,竟不如赤兔马快,势尽而落。
周扬知道这样撑不了多久,急忙在赤兔马耳旁嘀咕了几句,然后从马鞍上弯着身子站起来,借着马背腰力倏地弹跳而起,最后滚入不远处的树林之中。
白波军迅速围入林内,由四面八方狂奔而来。
“蓬!”
披风甩起,挡住了数名敌人视线。
周扬知道这样下去,早晚必被围堵,若再退怯,反而气势大减,倘若今日真要战死在这里,不如痛痛快快地大开杀戒。
突然间,左右两名骑兵破丛跃出。
周扬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心叫你们这是找死,手中星云剑一字往左横扫而去,竟无视背后袭来的另一名骑兵。
鲜血飞溅,剑起人落。
奇怪的是,他本来是要与那敌人同归与尽的搏命打法,背后却浑然没有被乱刀劈砍到,而且感觉压力稍减,不禁回头一看。
只见苏辰不知何时杀了进来,手中七星宝刀早将另一名骑兵切菜般地斩杀,并继续奋力抵挡其他敌人,为他解去了后顾之忧。
“为何不去汜水?”周扬问道。
“你真的认为我会上你的当吗?”苏辰深褐色的短发甩起,斜视着他道,“况且人家也不适合当说客。”
两人手中刀剑未有片刻停歇,彼此背靠背,敌挡着永远止境的敌人。
这群人几乎都是不要命地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只要能够取敌性命,死多少人都再所不牺。
苏辰第二次救了他的命,也是第二次与他同生共死,面临着十万白波军,无论如何也杀不完。
直到晌午,阳光透着树林洒在了满地尸体上,他们浑身混杂着敌我不清的鲜血和汗水,像这种车轮战的厮杀,任何人都毫无办法,只能等待着身上的能量慢慢耗尽,最后灯枯油尽而死。
周扬虽然左臂被砍了两刀,身上又中一剑,但是却毫无败相,力量好像用不完似的,还回头叫道:“你跟本不应该来这里的。”
苏辰小腹被刺中一剑,咬牙忍住,不敢叫出声来,怕影响他分神,然而她却开始感到体力不支,动作渐渐变慢。
这时候,敌人忽然停止了攻势。
周扬问道:“你还能撑多久?”
苏辰刚一停手,立刻露出倦意,声音疲惫地道:“我……恐怕不行了。”
周扬急忙转身将她搂入怀中,横手直剑,随时准备再次迎接敌人的第二波进攻。
良久后,他发现外围的敌人正在逐渐退走,紧接着是一名身披白色战袍的武将走了出来,拱拳拜道:“你们确实英雄了得,竟然在这种劣境之下,还能够坚持这么久,总共杀我太平兄弟七百余众。”
周扬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奇道:“七百余众?已经死这么多人了吗?”
苏辰松了口气,精神松懈下来,竟不省人事。
那名白袍武将马上叫了两人要将她抬走,并微笑道:“请不用担心,祖师爷交待过了,不但不能再对你们进攻,而且要待为上宾。”
周扬问道:“祖师爷是谁?你又是谁?”
白袍武将答道:“在下杨奉,正是十万白波军首领,祖师爷自然是您的师父,而我本应该叫您一声师叔,只是刚才多有冒犯,因此心中惭愧不已。”
“师叔?”周扬大概知道那祖师爷是谁了,太平教由张角创建,而白波军正是黄巾军余党,亦属太平教门徒,所以祖师爷自然是那小老头于吉了。
不一会儿,只见那矮小的于吉笑嘻嘻地走了出来,轻身跳到了尸体堆上,站到周扬面前拍打他的脑门,骂道:“你这浑小子,早点告诉他们你是我徒弟不就没事了吗?还杀了那么多弟子。”
周扬差点哭了出来,急忙跪道:“师父!”
于吉仔细地观察着他身上的伤痕,喜道:“这么严重的伤势,竟然还死不了你这臭小子,看来你已经踏入了太平经初级阶段了。”
杨奉提议道:“师叔的朋友伤得不轻,何不一同回白波谷医治。”
周扬道:“我不能跟你们走,洛阳城里还有二十万难民,等着我去找食物,而且董卓的西凉军随时都会杀回来的。”
杨奉感动道:“不愧是师叔,跟先教主一样,都是那么博爱。”
周扬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干笑道:“可是我们的粮食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杨奉道:“当年先教主以大贤良师为号,在各地救死扶伤,天下百姓感恩加入黄巾军,并在白波谷屯积着足够四十万人吃两年的粮食,因此我们就算兵败残逃,却仍然有机会重整旗鼓,加上兄弟们在白波谷自立更生,生活更不成问题。”
周扬收起星云剑,笑道:“如此一来,洛阳居民们有救了。”
于吉满意地道:“即然是与太平经有缘之人,自当心怀慈悲。”
杨奉一听便知道,这祖师父是拐着弯骂他们胡乱杀人,竟将获得太平经的周扬,盲目地认为是玷污圣物。
周扬最关心的是白波谷那些粮食,是否能够及时运到洛阳来,问道:“不知白波谷是在哪里?”
杨奉看出他的意思,答道:“五天之内能够把粮食运到,请师叔放心。”
于吉催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
杨奉恭敬地向他们行晚辈礼后,便立刻离去。
“对了,最后一张图你练了没有?”于吉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正要练呢!”周扬老实交待。
“那你千万别练。”于吉松了口气,双手负背悠闲地走着。
周扬急忙追了上去,问道:“为什么不练?莫非我六难还没完吗?”
于吉头也不回地道:“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最后那张图,名叫离尘图,必须具备两个条件才能练,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
周扬早前就听他说过,那张图练了的话,便有可能永远回不了现实。
于吉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首先是将前三十五张练完,还得要融会贯通;其次则必须是在你对尘世毫无留恋的时候,才能去练。”
周扬紧随其后,闻言差点骂了出来,怕脸上又被这老骗子踩上一脚,只好忿忿不平地道:“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都说完吗?”
于吉却像什么也没听到,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从古至今,只有创作这些图案的张天师练过,最后他成仙了,而我放不下游玩的心,所以没办法尝试,即然你已经踏入了初级阶段,那三十五张图纸便可以烧掉了,并且以后都不用再练了。”
周扬思考着他的话,原来练到这种程度,才只是初级阶段,不禁问道:“那中级阶段是不是在离尘图里呆个三五十年,出来后就变成高级阶段了?”
于吉猛然转身回踢,再次在他脸上留下了脚印,才道:“你真是太聪明了。”
周扬捂着鼻血,怨道:“聪明也踢?”
回到洛阳后,徐荣与乐进李典都对他万分惊讶,怎么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十万白波军给击退了。
大家见他浑身是血,苏辰又被人抬了回来,显然是经过一番苦战。
莫非是只凭一人之力,便杀尽十万敌军?
五日之后,白波军果然如期将粮草运来,二十万居民们欢欣鼓舞,高喊着拥戴新太守的叫声。
分发粮食后,周扬下达了第一道命令,就是让大家开始春耕。
整个洛阳城顿时热闹非常,虽然人丁稀少,但是每个人都十分涌跃地参加了重建工作,大家都齐心协力地修屋建房。
杨奉则带着十万白波军搬到了洛阳,这些太平教徒原本都是农民出身,所以乘着春天初临的大好时机,在城外空地展开了插秧种苗的劳动。
洛阳城仅管仍是一片残破不堪,却显然不再像之前鬼域般荒芜了,看来恢复城建,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今早,周扬心情轻松地站到城上,遥望远方传说中的洛水美景,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第五十九章:新太守府
门中吉,意扬扬,洛阳出了个好周扬。wwW。
洛阳中到处传颂着这样的童谣,周扬听得别扭,问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歌?”
徐荣在一旁悄声说道:“末将编的,这样更能颂扬周太守的功德,他日若是陛下回到洛阳的话,您这太守之职才更能够名正言顺啊!”
周扬正在城上边走边看着城外的农田,闻言差点噎到口水,失笑道:“童谣真这么厉害?”
徐荣道:“以前洛阳在董卓的暴政之下,也曾有过这样的童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深刻地反映了广大老百姓对误国权臣董卓的极度痛恨,都希望他早日死去。”
周扬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吕布的模样,心想此时的王允,应该开始向董卓推荐美女貂蝉了,不禁问道:“我们是否应该派些细作什么的,潜入长安,随时探查董卓那边的近况。”
徐荣叹道:“末将对这方面能力有限,您何不找身边那位女刺客呢?”
周扬恍然大悟,自从苏辰重伤之后,就一直没去找过她,把这些家事全都交给了绮柔负责,自己则为了重建洛阳的事情,几乎整天都忙昏了头。
同时想起了在洛阳欲行刺李儒的时候,结果差点命丧东郊,当时那邹氏不是硬要跟着他离开吗?并且还约好了到陈留会面,结果至今仍不见她踪影。
管他的,反正只不过是个闷骚蹄子罢了。
此时,不远处的田地上有人向他招手,定睛一看,原来是那老道于吉。
只见于吉坐在梁沟旁,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晃着瘦弱的短脚。
周扬走到他身边坐下,假装恭敬地叫道:“师父。”
于吉看起来有些一反常态,懒洋洋伸了伸腰,才道:“小子,我要走了。”
周扬奇道:“这里不好吗?”
于吉轻轻地敲了下他脑袋,微笑道:“我想乘着有生之年,多到处游玩而已。听说江东风景不错,而且也有许多崇拜太平教的百姓,所以我想到那里去逛逛。”
周扬虎躯一震,立刻想起了江东小霸王孙策怒斩于吉的事,正想劝阻,却见于吉已经起身离开了,急忙追了上去。
“人生莫不过百年离世,就算是被张天师也有老死的一天,何况是我这小老头。”于吉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又道,“小子,知道这世上最好的酒,是什么酒吗?”
“藏龙酒吗?”周扬道。
于吉停住脚步,欣赏地看了他几眼,笑道:“你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周扬抓了抓短发头道:“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里面写的,莫非世上真有这种酒?”
于吉皱如酸梅的老嘴微动,似乎在回味着那美酒的滋味,眼中充满了对世间乐趣的留恋,继续慢慢走着,笑嘻嘻道:“生命确是非常奇妙,我们应该把握每一分一秒,尽情地享受人生才是。”
周扬啄磨着老道的话,忍不住问道:“对了师父,您不是说我我的生命中有六难吗?您再帮我算一算命,看看现在过了几难?”
“六难?”于吉愣了。
“就是在石城破庙时,您亲自跟我说的,那什么术数啊!”周扬尝试着提醒他。
“砰!”
于吉抬起健美的一字腿向左猛踢,正中周扬面门,骂道:“浑小子,我什么时候说你六难了,我说的是六六三十六难,毛还没长齐,就想飞了吗?”
周扬轻搓着脸,努力地回忆着当时在破庙时的情景,自言自语道:“六六三十六?有这么多难吗?不是六难吗?”看来这老骗子说的什么术数算命之类的话,真是一句也不能信。
于吉喝光了酒,把葫芦往后一扔,差点又砸到了他的脑袋,然后摇头晃脑地不知道在念些什么道经术语,悠悠离去。
周扬望着老道的背景,在夕阳下渐渐消失,隐约感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与他的离别了。
此时,杨奉从田地边跑了过来,问道:“师叔,祖师爷走了?”
周扬心中一酸,默默地点了点头。
杨奉却松了口气,干笑道:“终于走了。”
周扬奇怪地转头,却见他满头肿包,难怪这半个月来于吉都没找过我,原来是把这可怜的家伙搞成这样了。
杨奉道:“祖师爷硬是要等到他走了,才让弟子来转告诉师叔您的。”
周扬问道:“转告我什么?”
杨奉把目光移向大片农田,说道:“当时我问祖师父,这十万弟子以后要怎么办,他老人家就让我来问你了。”
周扬知道这些太平教众,都是在汉末**政治的黑暗社会下,才会跟着张角揭竿而起的,然而现在张角不在了,于吉也走了,白波军再无存在的必要,便道:“你让他们卸甲归田吧!如果想要参军的话,再去找徐荣将军重新报名,好好当个正规军吧!”
杨奉领命正要离去,忽然又转了回来,问道:“那我怎么办?”
周扬反问道:“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杨奉道:“师叔是个好主人,我希望能留在你身边,跟着你混。”
周扬想到身边确实很缺人手,眼前这杨奉虽然不是什么大将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