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身边没有智囊型人物,董卓却不一样,绝不会像今天这么容易蒙混过关。
“你是谁?”
周扬全身一懔,浑然不觉有人出现在背后,这声音很陌生,既不是马超也不是马腾,回头一看,正是跟着董使前来的两名护卫之一。
这名护卫目光如炬,绝非等闲之辈,见到有人鬼鬼祟祟,语气生硬地质问,而且身体紧绷着,就像随时都会射出去的羽箭一般。
只要对方有任何不轨企图,立刻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将你至于死地。
周扬心念电转之下,急忙答道:“在下周扬。”
“你在这干什么?”护卫又问。
“我是来通风报信的,张大人有危险。”周扬道。
护卫原本就是负责张旬的安全,如果张旬出了事情,回去之后必将难以向张济交待,闻言也不理会真假,立刻叫来另一名护卫,两人挟持着周扬来到贵客房。
周扬谓左右道:“两位大哥怎么称呼?”
左边的叫郑英,右边的叫赵且,两人关上房门后,便守住门口。
“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张旬有点不奈其烦地问道。
“此人是来通风报信,说您有危险。”郑英答道。
“我有何危险?”张旬失笑道。
周扬可不是信口雌黄,明知道马韩两家一向与董卓处于中立关系,如今又婉言拒绝了董使的合作要求,于是便从中切入要害,急中生智道:“如果这时候有人向张大人下毒手的话,那会是谁做的呢?”
张旬想也不想,冷笑道:“马腾还没那么大的胆。”
周扬道:“如果是第三方的人干的,那么这仇要找谁报?”
张旬沉思了半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董卓和马腾从中立变成敌对,那么整个西凉得益最大的人,无疑就是韩遂了。
这话明显就是一种暗示,最有可能在这时候杀董使的人,不是马腾,而是韩遂。
旁边的郑英和赵且也听得脸色难看,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齐声说道:“张大人,咱们连夜离开武威。”
事实上这次前来游说韩马两家,先后都被拒绝,张旬早就不是很高兴了,如今听到这种话,便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叫两人前去准备,然后又问:“你又是谁?为何要来通风报信?”
周扬想起了那张济还有个侄子,便信口开河地答道:“在下是张绣的部将,收到风声,特来通知张大人您的。”
张旬心想原来大家都是亲戚,也没有太多质疑,说道:“既然如此,今晚咱们就一同离开武威,回到安定之后,我一定转告父亲,感谢表兄的救命之恩。”
周扬比他更想快些离开武威,最好在天亮之前就走。
不一会儿,两名护卫回来,护送着张旬悄悄离开马府。
原本就没有人要对付张旬,所以离开马府也就轻而易举了,而周扬则跟着张旬等人出了城后,心里才松了口气。
可是刚刚离开城门,背后便追来十几名骑兵,董使不辞而别自然让人觉得奇怪,不过张旬却以为是来追杀他的,当下问道有谁愿意断后,两名护卫便自告奋勇地留下来。
周扬回头一看,认出了带头的骑兵正是马超,哪敢多作逗留,随同张旬一并离开。
同时暗自祈祷那两名护卫可以撑久一些,千万不要让马超追上来,否则要的可不是张旬的命,而是把我当成真的细作给斩了。
“嗖!”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的马超将手中长枪投掷而来,刚好射在车马前方。
周扬暗叫不好,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第九章:君见此剑
夜空下,马超策马缓缓而来,额前竖着几缕刺猬般的硬发,冷冷笑道:“大人怎么不多住几天,如此急着回去,莫非另有隐情?”
周扬混在二十多名士兵当中,微微地弯着身子,生怕被他发现。WWw。
郑英和赵且这两名护卫则站在马车前方,双拳紧握,随时准备战斗。
这时候,张旬从车内探出头来,故作冷静地道:“你回去告诉令尊,就说下官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拜访。”
马超拱拳道:“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勉强了,只是大人身边有个小人,这家伙必须留下来。”
周扬后胸勺冒出拳头般的汗珠,这话明显就是在说他了,那张旬必然会为了自己安全,而牺牲掉一个微不足道的“张绣部将”。
果然,张旬面带歉容地望着他,轻声说道:“周兄弟,只好委屈你了,他日你若重返安定,我必向主公大力推荐你的功劳。”
周扬苦笑着不知如何回答,忙活了整个晚上,结果还是没办法离开武威。
眼看着张旬一行人安然离去了,而自己却独自面对着这少年猛将,不禁两脚有点发抖。
马超仍坐在马背上,锐眼斜视着他,慢慢地拔出佩剑,指道:“周扬,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事到如今,周扬知道再多的解释也没有用了,打是肯定打不过马超,逃也逃不掉十几名骑兵们的包围,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练了那七张太平经图案,导至性情与心智起了微妙的变化,也许此时仍然呆在马云禄的闺房之中,说不定哪天一个冲动,就放弃投靠曹操的想法,留下来成为了马腾的女婿。
马超语气冰冷地问道:“打算自已解决,还是我来动手?”
周扬看着他手上的长剑,心里想着这玩意儿捅进肚子里,一时半刻肯定是死不了;若是学项羽那样,来个沙漠自刎倒也不错,于是答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锵!”
剑被扔在了地上,又被捡了起来,到了周扬手中。
若是数天之前,他可能连剑都拿不稳,现在握在手中,感觉真好,要是能用此剑在沙场上战死的话,倒也壮烈,可惜的是首次用剑,却要抹自己的脖子。
也罢,就当自己在小河里溺水而死,从来没有来过这个时代。
周扬紧紧闭上眼睛,希望就这样没有痛感地死去,用力一抹,鲜血却没有喷射出来,手中的长剑已被另一把长剑击落在地。
“妹子?”马超讶道。
周扬睁眼一看,不远处的马云禄策马奔来,飞速跳落马背,拦在两人中间。
“你快闪开!”马超喝道。
“哥哥!”
马云禄面对着马超那逼人的气势,却义无反顾地站着不动。
周扬更加感到对不住她,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倘若今晚有命离开武威,他日助曹操平定北方,远征西凉之时,一定要善待马家所有人。
马云禄拾起地上长剑,扔回给了马超,又道:“哥哥,今天你若要杀他的话……”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讲完,就被马超的一声“闭嘴”给压了回去,可是面对着妹妹坚定不移的目光,马超却意识到,自己败了。
“走!”一声令下,十几名骑兵瞬间撤得干净。
马云禄望着哥哥离去的背景,良久没有转身,一直背对着周扬,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周围安静得甚至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而她的呼吸时而平静,时而急促,显然情绪起伏极大。
周扬反倒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不要天亮,她也不要转身,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以前习惯逃避,现在依然没有真正学会面对。
“你……”她还是转身了。
两行泪水挂在马云碌的脸上,却像刀子般,滴滴刺入周扬心里,很想对她说声对不起,始终也开不了口,因为任何言语,都代替不了自己即将离开武威的事实。
直至此刻,周扬才意识到,这小丫头片子并非只把他当成一件玩物那么简单。
马云碌擦干眼泪,露出了成熟的微笑,把剑收好,淡然说道:“我知道留你不住,所以这把星云剑你带在身上,君见此剑,当如同见我。”
周扬接过星云剑,暗想此剑虽然称不上削铁如泥,但是却锋利无比。
马云碌轻咬下唇,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又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还欠人家一个问题呢!”
周扬恍然大悟,记起自己头一次骑马那天的情景,便想了想,问道:“星星什么时候会在白天出现?”
此时天色蒙亮,星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扬见她原地不动,便乘机离去,逐渐加快脚步,当他再次回头的时候,武威城似乎又消失在了风沙之中。
然后顺着马车的痕迹,不到中午,便追上了张旬等人,大家见他安然无恙,都对他刮目相看。
张旬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立刻表现出恭迎的态度,笑道:“周兄弟没事真是太好了,快进来与我同车。”
周扬心想这样最好,不过以后要走的路还很多,早晚得学会骑马才行,否则要是遇到没有马车的时候,步行终究不是办法。
车内,张旬除了大赞他有勇有谋之外,也问起了表兄张绣近况如何,又是怎么得知韩遂要下毒手的事情。
周扬自然是答不上来,不过早就预备好了答案,说自己长期潜伏在武威城内,很久没见到张绣了。
张旬倒也释怀,刚才马超确实是冲着周扬而来。
一路上,周扬问起了安定的情况,才知道如今张绣正在金城,一来可以防守西边的羌人突变,二来也为了监视北面马腾与韩遂的动向,而这支使节队,将会沿着石城方向,直达安定。
这样就省去到了安定后,还要与张绣对质的麻烦,而且还可以借着张旬的美言,得到张济的重用,再怎么说周扬也是救了他儿子的“恩人”。
行路的这段时日,比起当时与难民在一起的时候,自然是舒服得多了。
张旬这队人马带足了食物和水,不但有马车可以坐,而且再不用为饥渴问题而发愁了,只是到了夜晚,却要露宿这空气稀薄的沙漠上。
这反而给周扬提供了更多单独的时间,可以安心反复练习那七张人物姿势了。
有时候也会拿出第八张图纸,犹豫着要不要练,并想着最近自己的变化越来越大,不仅夜晚睡觉的时间变少,就连吃喝的分量也在逐渐减少。
要是真把这些图纸练完的话,搞不好会变成不用吃喝睡觉的道仙了。
周扬今晚什么也不想做,独自在帐外望着夜空,心里便想起了马云碌,想起她离别时的泪水,心情郁结难解,有几次差点冲动地想掉头回去找她。
忽然,营地中几名站岗的士兵,正在勿忙地互相接头。
“出什么事了?”周扬上前问道。
“营地里有小偷。”士兵答道。
“小偷?”周扬心想这茫茫沙漠之中,居然也有小偷,还胆敢跑这支使节队里来偷东西,而且还能避开士兵们的眼线。
士兵们四处搜查,却不见小偷踪影,而整个营地根本就无处可藏。
“卟卟――”
声音很小,但是周扬却清楚地发觉到,有人钻入他的帐中,立刻转身来到帐前,手中紧握着星云剑,小心翼翼地回到帐内。
帐内四处无人,但是角落处却明显有人躲着,而且还在微微颤抖。
周扬失笑道:“出来吧!”
小偷弯着身子,从暗处走了出业,手里握着几块被咬过的干粮,嘴里塞满了食物,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看他一身破衣烂裤的样子,应该是个饿昏了头的难民,被发现后苦丧着脸,只能任人处置。
周扬走了过去,几个小动作都会把他吓得浑身发抖,最后却递给了他一碗水,微笑道:“喝点水,别噎着了,吃饱后就走吧!往北是武威城,大概走个三两天就能到了。”
小偷双眼湿润了起来,坐在地上继续狼吞虎咽。
周扬看着他吃完东西之后,又道:“晚上你就在这里安心睡觉,明早我们拔营起程的时候,你就可以离开了。”说完便躺在了席上闭目养神。
“你是好人。”小偷呆了很久,才开口说话,见对方没有反应,又道:“小的邓三,必当报答大爷的大恩大德。”
周扬没有答话,却听在耳里,心想你要是三国里什么大人物落难的话,要报答还差不多,邓三这名字没听过,于是便不予理睬了。
邓三顿了良久,继续说道:“小的原是卢水胡人,在沙漠上与族人失散,才沦落至此。”
周扬可不想听他的来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觉。
邓三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大堆关于自己的事情,原来卢水胡人族源复杂,既有匈奴、月氏成分,又在民族演进中吸收了华夏、西戎、赀虏、杂胡、秦胡、羯族、氐羌乃至汉族等部族,不过早在春秋时期便亡于楚国。
后来遗民们受到华夏族影响,开始改用汉姓,到了汉朝,卢水胡便作为雇佣军多次出征西域和匈奴,成为了河西士兵的重要来源。
至于这看似不起眼的邓三,正是其中某个佣兵团中的一员。
不过这些事情周扬并不感兴趣,听得快睡着的时候,邓三的语气才开始变得沉重,说道:“前段日子,小的与族人失散之前,便接到了消息,得知从安定来的使节队,将会在半路上被彭义源那群马贼截杀。”
“什么?”周扬脱口而出,同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大爷对我有恩,所以今晚请跟小的一同离开吧!”邓三急道。
第十章:真正马贼
周扬听得头皮发麻,脸色凝重地望着邓三。Www;
根据邓三所提供的情况,彭义源那伙马贼虽然只有七个人,但是个个都是沙漠骑兵出身,若真要半路截杀这二十多人的使节队,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要抢食物,也可能只是为了杀人。”邓三说道。
周扬听他说杀人时,就像是家常便饭,暗赞这家伙不愧是佣兵团的人,顺便问道:“那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邓三苦笑道:“因为小的和那彭义源,同样都是卢水胡人的移民,区别是小的横竖也算半个汉军,而那彭义源却属于西羌部族,是个彻头彻尾的马贼。”
周扬心想对方不就七个人而已,张旬这边却有二十多名正规的汉兵,而且还有两名不简单的护卫,可是这邓三却这么害怕他们,大惑不解地问道:“你是否见过那彭义源?”
邓三脸色微变,说道:“彭义源心狠手辣,而且马背上的功夫非常了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