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云儿奇怪,爹爹近来喝酒算是比较节制。爹爹爱喝酒,遇到知己更是图个一醉方休。但是爹爹醉酒乱性,曾经失控的打过人。尤其有一次,云儿在身边,被爹爹平白的教训一顿。
奶奶当时就气恼了,待爹爹酒醒狠狠训斥一番,自此爹爹就几乎戒酒。
“爹爹打了谁人?”云儿怯怯的问。
朱大壮摇头说:“那个驻洪州的江南西路兵马 辖赵秉渊,赵大人。险些没被相公打死。”
【陌言陌语】
岳飞过张渚立碑的原文是:
“近中原 板〕荡,金贼长驱,如入无人之境;将帅无能,不及长城之壮。余发愤河朔,起自相台,总发从军,小大历二百余战。虽未及远涉夷荒,讨曲巢穴,亦且快国 之万一。今又提一垒孤军,振起宜(兴),建康之城,一举而复,贼拥入江,仓皇宵遁,所恨不能匹马不回耳!
今且休兵养卒,蓄锐待敌。如或胡廷见念,赐予器甲,使之完备,颁降功赏,使人蒙恩;即当深入虏庭,缚贼主碟血马前,尽屠夷种,迎二圣复还京师,取故地再上版籍。他时过此,勒功金石,岂不快哉!此心一发,天地知之,知我者知之。”
知我者知之 III
知我者知之 III
爹爹!”云儿冲进房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杨再兴宪、王敏求等父亲的属下都围在父亲身边。
“云儿快过来,来把这碗醒酒汤喂你老子喝了。”傅庆大叔嚷着,将云儿推到岳飞面前。
云儿见爹爹伏案托头,身上泛着浓郁的酒气。
“好了,大家散了吧。有云儿在这里伺候着,也让岳大哥好好休息一下。”张宪提议说。
“云儿,云儿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让他照顾大哥?”傅庆反驳说:“这要是老六还在,我老傅就不管了。”
云儿的目光敏感的投向杨再兴,杨再兴的脸上划过难言的窘迫。
“都散了吧,云儿留下。”岳飞抬起头:“回来的路上,风一吹酒气散了许多,心里受用多了。”岳飞缓缓抬头。
傅庆噗嗤笑出声:“大哥,你能不受用吗?没看把个赵秉渊打得满脸开了颜色铺。”
“也是那厮欠打!”张宪接了话说。
“我头昏得厉害,什么也记不住了?打了谁了?怪我,怎么改不了的毛病,今天一高兴多喝了几碗又酒后误事。”岳飞喃喃说着坐起身,仰头望了屋顶,沉吟片刻吩咐:“云儿,帮爹用凉水浸一方帕子来冷冷头。”
“是!”云儿应了去屋角铜面盆里涮帕子。
就听傅庆说:“张宪老弟的话傅庆不爱听。自己是清水里的鱼儿,游到了浊水难不成别的鱼儿就都不是鱼儿了?就是赵秉渊和李回他们愿意当活王八拿来女儿、老婆来孝敬,那也是官场里个惯例积习,不爱看就别看。不爱听就不听。也犯不上那么大的火气。”
傅庆说着又呵呵诡笑了说:“还别说,赵秉渊地那个女儿长得倒有几分姿色,听说是有些才气,心里还爱慕大哥是当今英雄愿意追随。只是那小巧地样子不像个多子多孙的福相,一夜风流尚可,纳来做小妾就不必。”
见岳飞扔闭目醒酒沉默不语,傅庆又说:“不过赵秉渊的那个小妾还真是个尤物,眼神勾魂。但我岳大哥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怎么就不动心?”
“砰!”的一声巨响,岳飞猛然用拳头捶案。余怒未消的睁开虎目,凌厉的目光直逼傅庆。
傅庆平日同岳飞说说笑笑,岳飞也由了他信口开河从不多于他计较,只是遇到岳飞暴怒,傅庆便噤若寒蝉般老实。
心里不服,嘴里嘟囓说:“怎么了?不说旁人。当今哪位元帅不是妻妾成群,一群歌妓侍宴?就说韩世忠。那不是经常吃窝边草,手下哪位将领的妻妾子女有几分姿色都被他~~~”
“傅庆!”岳飞的呵斥声很低,但足以凝固屋内的空气。
“傅将军,当了云儿呢,他还是个孩子。”杨再兴提示说。
傅庆这才自我解嘲地笑了拍拍自己的头骂了说:“老傅混账了。忘记了宝贝云儿在。”
又看着近前为岳飞用帕子敷头的岳云说:“云儿也不小了。这一转眼都十四了,再过两年也要娶媳妇,为岳大哥生个胖孙儿热闹热闹了。”
“傅大叔。侄儿看,傅大叔今晚比我爹喝得要多呢。”云儿见父亲有了几分怒意,忙插话说着:“傅大叔也去歇了醒醒酒吧。”
众将哈哈的大笑,相继起身告辞。张宪、王敏求临走时都嘱咐云儿好好照顾父亲,只傅庆拉过云儿摸摸他的头吓唬说:“云儿,小心你爹醉酒醒不过来发脾气打你。”
代爹爹送走张宪等人,云儿回转回房,父亲正留了杨再兴说话。
“怕是大哥没醉,醉倒的是赵秉渊。”杨再兴地话。
“杨贤弟果然聪明。”
“看到大哥猛惯五大碗酒,摔碗挥拳打向赵秉渊,再兴就明白几分。大哥,傅庆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赵秉渊哪了女儿小妾来给大哥陪酒侍寝听似荒唐无耻,可这是官场陋习。韩世忠、吴玠地手下哪个不是如此?大哥是鸦雀中的大鹏,但鸦雀眼里不过都是鸟类。大哥,再兴明白大哥生气赵秉渊这帮小人错会了大哥的品行为人,可赵秉渊怕如今还在醉中不解此事,真以为大哥是醉酒闹事了。浑水中的鱼,多半不觉得是水浑困了清水游来的鱼。怕这就是为什么曲也分阳阿緋露和下里巴人了。”
岳云见爹爹已经判若两人一样在屋内踱步,叹息说:“正是明白杨贤弟这番话,所以岳某才没当场呵斥这些龌龊之人。天地知之,知我者知之。”
二人相视而笑。
“难道爹爹是装醉打人?”云儿心里纳罕,杨再兴已经看到立在门口地他,和气地招呼:“云儿,进来吧。”
自从爹爹同杨再兴结拜为兄弟,近来对杨再兴格外亲热,反是比昔日待六叔显得亲近。
云儿心里不快,可嘴里又不能多说。
“如果再兴未猜错,这李回定要不失时机的以此事借题发挥,上章弹劾大哥。若是大哥担心官家会怪罪,不如上表解释一二。”
岳云忽然想到那年在绍兴行在的张俊元帅府见到高宗赵构,赵官家也曾言语中点播警告父亲不要好酒误事,若是此事闹大,怕爹爹是不是会惹上抗旨不尊地罪过呢?
“此心可对天地,凭谁去说!”岳飞不屑的一抖袍袖,苏世独立的样子,持有的那倔强傲然反让云儿觉得爹爹有时候似乎也有着少年的猖狂执拗。
“云儿,去睡吧,爹爹同你杨叔父说会儿话。”
云儿喏喏的下去。
月儿自那日见到了玉离子哥哥,心里就牵扯出所以对过去日子的怀念,想到了远在金邦的母亲,从海外漂泊回来去了临安的九哥赵构,还有玉姐姐。
翻六叔去世前曾对月儿说,玉姐姐有苦衷,不能接她回身边。但是玉姐姐会在安全时刻接月儿去团聚,在此之前,月儿一定要守在岳翻六叔身边。
翻六叔的七七祭日到了,月儿换了一身麻孝衣随了云哥哥和岳元帅等人一起去祭拜翻六叔。
云哥哥一直在哭,云儿哥哥在人前一直坚强,只有在家时恃宠而骄的偶尔哭闹。
如今看云哥哥哭得凄惨,月儿心里也酸楚难言。
“元帅,有为姓柳的姑娘,说是翻六爷在相州的邻居好友,来祭拜岳六爷。”朱大叔跑来通禀,月儿一阵惊喜,向山下望去,一辆马车,白色的纱幔在风中乱飘,隐隐的看到车里美丽的轮廓身影。“玉姐姐!”月儿惊喜的冲过去。
奈何明月照沟渠 I
奈何明月照沟渠 I
玉娘一身白纱裙,外罩月白色滚了银边的背子。白色风掀帽纱中那美若天人的姿容隐隐戳戳。
见到岳元帅,玉娘远远的轻服一礼,道了声“万福”。
月儿却扑到玉娘怀里哭叫着“姐姐”。
乱草中的荒冢独立山间,鸟鸣清幽。
玉娘命随从摆上置办好的酒肉,摆在岳翻墓前,半蹲半跪的斟满酒,自言自语了些什么没人听得清,又将酒洒落墓前。
“玉姑姑。”云儿凑近前,玉娘摸摸云儿的脸,低声说:“云儿长高了,也瘦了许多。”
“玉姑姑。”云儿泪水空转,玉娘的话语也哽咽。
玉娘要将月儿带走,突如其来的变故,月儿反是吃惊。
心里暗自高兴能随玉姐姐回到九哥身边享福,或许能督促九哥发兵去救回母亲。但又舍不得离开云哥哥和岳家军的兄弟们,可她毕竟别无选择。
云儿看着月儿静静的收拾衣物,也有些依依不舍。
“云哥哥,你低下头。”月儿说。
月儿伸手探进月儿的脖颈中,掏出那根红线拴着的太平钱。从怀里掏出一截编缠了一半的绳子,一半是祥云结,一半还是散落的线脚。
“云哥哥,月儿手笨,同安娘学编了打这个祥云结,打了一个多月了。云哥哥脖子上的绳子不结实,断了几次,险些将那枚宝贝钱丢了。打了结子的绳子会韧性好很多。”月儿边说,边落下泪来。
云儿爽快的拍了月儿的肩膀说:“想不到懒懒地月儿也有勤快地时候,学了女娃子帮哥哥打祥云结。手艺不错!”
月儿心里一阵委屈。云儿哥哥哪里知道她是女娃子,虽然她长得丑丑的像蛤蟆。可月儿是女娃子呀。还是大宋的帝姬。
月儿拉着云哥哥的手,眼泪扑簌簌的掉。逗得小伙伴们都笑了打趣,戚继祖进来催促时说了句:“怎么跟小夫妻长亭送别一般,执手想看泪眼了?”
一阵笑闹,月儿擦擦泪,带了银钩坐上玉姐姐的车马。
有了月儿在,每天就要忍耐她的聒噪和喋喋不休的纠缠。没了月儿,反是显得格外冷清。
云儿落寞的在驻地游荡,想想不如找傅庆叔父去玩。傅庆叔父最风趣,没了六叔的日子里。云儿同傅叔叔更是亲近许多。傅庆叔父会用一脸地络腮胡子扎云儿的脸,会促狭的搔云儿的痒,偶尔会逗弄了云儿玩,疯得没大没小,知道父亲偶尔出现,回吓得云儿立刻换上张诚惶诚恐的面孔立到一边。那时候傅庆大叔说不出的开心得意。
靠近傅庆叔父地房间。小院里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傅庆叔叔又在同谁嬉闹呢?
一个娇柔地声音:“傅将军真是威武。”
“爷这身子。比你家老赵如何?”傅庆大叔肆无忌惮的笑,伴随了娇滴滴的喘息:“傅将军神勇,自然比奴家的官人强壮百倍。”
“小骚货,你还真有味道。”
云儿心中奇怪,这随军没有女人。是谁和傅庆大叔说闹?
云儿喊了两声“傅大叔”
没人理会。怕根本没留意他的到来。
这时院外一阵匆忙地脚步声,云儿闪在一旁,就见父亲和张宪、王贵等将军闯了进来。
门被踢开。众人鱼贯而入,房里一阵凄厉地嘶喊,云儿刚要迈步进去,就见一衣冠不整捂了脸的女子仓皇逃出门。怕是跑得太快,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裾,跌摔出去,竟然露出两条肥硕莹白地大腿。云儿也是一阵脸红,就见那女子爬起来落荒而逃。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傅庆捂住脸不做声。
追随岳元帅鞍前马后这些年,岳大哥从来没对他动过手,虽然他缕偻悖逆,伙同老六岳翻闹出些哭笑不得又不算逾距的事让岳飞大哥头痛,但傅庆知道岳大哥是照顾他这个兄弟的。但今天,岳大哥竟然当了众人的面狠狠抡了他一记耳光,
:“无耻之尤!”
“大哥,你有失公道!我老傅没你清高,赵秉渊愿意把小妾送给傅某快活,傅庆自然却之不恭。两相情愿,大哥闯到傅庆房里这算什么?”
“滚起来!穿上衣服,还不够现眼!”岳飞转身就走,在门边迟疑片刻说:“贪图荣华享乐,就不要在我岳家军停留。”
“傅大叔~~”众人散尽,云儿凑到傅庆叔父身边,怯怯的说:“傅大叔,别生气了。当初爹爹打六叔,六叔委屈的哭。今天见到玉娘姑姑,云儿就想六叔了。六叔去世前同爹爹吵闹,要娶玉娘姑姑给云儿做婶婶的。”
傅庆抚弄着云儿的头,叹了口气说:“你爹是神,我和你六叔是俗人,这神和人,本来就走不到一条路。”
“爹爹是人呀?为什么是神?”云儿疑惑的问。
望着云儿闪烁的鹿眼,傅庆嘴角挑起嘲弄:“当神要比当人累得多。神是不会犯错的,人是就俗中又俗的东西,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
云儿始终不忍离开傅庆叔父,随了傅庆叔父去外面酒肆喝酒浇愁。
“傅郎,是你吗?”一个霹雷般的声音,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请自坐贴在傅庆身边。
“你是~~你是阿三郎。”
那个叫阿三郎的汉子哈哈大笑,同傅庆推杯换盏的畅饮。
“傅郎,今天的酒哥哥请你了。”阿三郎爽快的告诉傅庆,他如今在刘光世元帅帐下当名偏将,已经是肥硕的流油,炫耀的告诉傅庆他置办了几座宅子,养了几房侍妾,肆无忌惮的评论他的小妾们的风流韵事。
云儿看到傅庆大叔微红的面颊上,一双喷火的眼睛紧盯着阿三郎,露出羡慕的神色。
“云儿,你回去吧。大叔没事,你回去读书吧,不然被你爹抓到,又要啰嗦。”
回到自己房中,云儿铺开毛边纸练字,这是爹爹每日要查他的窗课。
练字远没有耍弄刀枪过瘾,小小的笔杆,还要用尽心思去提按运笔。
岳云忽然又想到了月儿,记得月儿初来岳家军时,对他的笔十分挑剔。
说是岳家的笔哪里是笔,“尖”“齐”“圆”“劲”一项不占,简直是秃头刷子。
岳云还驳斥月儿说:“字写得好坏不在笔。奶奶说,爹爹小时家里穷买不起纸笔,爹爹就是在沙子上练字,练出一笔飘逸的好字。”
当时噎得月儿无话可说。
现在想找人来逗闹都是不可得。
岳云提了铁锤枪去庭院里练武,却见爹爹在和戚继祖哥哥比划。
“叶儿,你脚下的功夫要比云儿稳实的多,只是这枪法的力道不够,还要苦练硬功。”
自从收了戚继祖哥哥这个义子,父亲似乎对他十分的关爱,有时候云儿都会隐隐的嫉妒。
“歇一下吧。”父亲吩咐,转眼看到了云儿的到来。
“云儿,怎么现在才来?”
“云儿没有偷懒,云儿适才在房里练字。”云儿慌忙解释,有欲盖弥彰之嫌,但他确实是没去偷懒。
“喝酒了?”爹爹立刻闻出他身上的酒气。
戚继祖机敏的调转话题:“义父,叶儿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义父。”
岳飞回过头,戚继祖认真的问:“义父,岳家军一直打着抗金的旗号,要收复中原失地。可如今打来打去,似是都在纠缠在剿匪上,这是为何?”
岳飞一怔,仰视星空,叹息说:“泰山非一日而成,抗金也要有部署,朝廷怕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