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不肯奉召呢?”
“那就召节帅入朝。”
李茂道:“第五守亮和俱文珍都站在舒王一边。没有左军相助,此计难成。”
李雅城道:“你要我做什么?”
“罗令则为舒王四处奔走,必然知道许多内情,我想知道舒王将怎么安置杨志廉。”
李雅城点点头,道:“明白了。”
他将一只流觞推给李茂,觞中无酒,只有一封没有封口的麻纸书信。
“这是大总管要我交给你的,你要善加利用。”
……
苏佐明现在可是个大忙人,想约他见次面并不容易,若是有人想约他到城外的青泥驿去泡澡,更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今日请他的人不同寻常,苏佐明再三斟酌后,还是向他干爹的干爹杨志廉告了一晚的假。
约见苏佐明的正是李茂,李茂求他为自己引荐杨志廉。
府兵制崩溃后,南衙十六卫多已名存实亡,金吾、千牛、监门三卫虽仍领有军队,实力也大不如前,除金吾卫外早已沦为北衙的附庸。
北衙六军外加左右神策军代替南衙十六卫成为捍卫皇权的中流砥柱,这其中又以左右神策军实力最强。
神策军原为西北的一支戍边军队,唐玄宗时哥舒翰击败吐蕃,天宝十三年置神策军于洮州磨环川,以成如璆为军使,统兵戍边,防遏吐蕃。
此“神策军”为地名,系军事据点。
安史之乱起,成如璆军将卫伯玉率千余人赴中原参战。此后,神策军故地被吐蕃占领,卫伯玉所统之军仍沿用神策军的名号,伯玉为兵马使。伯玉入朝,此军归陕州节度使郭英乂;英乂入朝,神策军遂属鱼朝恩。在这期间,鱼朝恩把陕州节度使所辖军队并入神策军,使其扩大为万人以上的大军。
广德元年,吐蕃进犯长安,禁军溃败,代宗奔陕州,鱼朝恩率神策军随銮护驾,京师克平之后鱼朝恩便率神策军归于禁中。
永泰元年,吐蕃军队再次进攻关中,神策军于是屯苑中,分为左、右厢,正式成为天子禁军。
大历五年,鱼朝恩因罪赐死,以后十余年均以本军将领为兵马使统率之。
建中四年,李适以司衣卿白志贞为使。泾师之变,德宗出奔。事定后,李适认为文武臣僚不可信赖,兴元元年,命宦官分领神策军,为左、右厢都知兵马使。
贞元二年,又改神策左、右厢为左右神策军。
贞元十二年,置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为两军统帅。窦文场、霍仙鸣分领两军中尉。
神策军一身兼有禁军和野战军的双重性质,除宿卫宫禁外,还分屯于京师、畿内与关中要塞之地。为了便于统辖,在两护军中尉之下设左右神策行营,分统京畿和所在地区军队。
接替窦文场出任左神策军护军中尉的正是杨志廉,杨志廉出身宦官世家,泾师之变时伴随李适避难奉天,危难时刻不离不弃,深得李适的信赖。
在杨志廉接任左军中尉后不久,第五守亮接替霍仙鸣出任右军中尉。
左右神策军各设统军二人,正二品。大将军一人,正三品;将军四人,从三品。
设护军中尉各一人,中护军各一人,判官各三人,都句判官二人,句覆官各一人,表奏官各一人,支计官各一人,孔目官各二人,驱使官各二人。
又仿设十六卫设长史、录事参军事、仓曹参军事、兵曹参军事、胄曹参军事各一人,司阶各二人,中候各三人,司戈、执戟各五人,长上各十人。
神策军将军以上官职多为高级武将带职,并不实际掌管军,两军实权均掌握在护军中尉手中。
与杨志廉老成持重不同,立场中立不同,第五守亮举止略显轻佻,一开始就和舒王一派打的火热。朝中有股势力欲以皇太子李诵病重为由,拥立舒王李谊为皇太子。这股人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正是因为有第五守亮在背后撑腰。
第263章 说客 续
而执掌左军的杨志廉对太子废立之事一直态度不明朗,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值此政局大变之际,没立场就是最坏的立场,往往会落个两头不讨好的结果。
杨志廉出身官宦之家,浸yin官场几十年,这个道理他怎会不明白,他之所以迟迟不作表态,一定是在等待时机。
苏佐明哈哈一笑,道:“你为哪家做说客?”
李茂道:“太子广布仁德于天下,大统之位早定,岂容外人篡改?纵然太子身体残弱不足以承天下,也该由皇太孙广陵王继承大统,干外人什么事!”
苏佐明道:“这么说郓州也是嘱意太子喽?”
李茂道:“这也是魏博、恒镇、幽州三家的意思。”
苏佐明眯起眼睛,笑道:“你能代他们做主?”
李茂回道:“你若不信我可以将他们约来,你一个个去问。”
苏佐明道:“这是何等大事,我一个小小的种花奴岂敢参与。你要见中尉,总得有个什么说法,平白无故的,我怎么造次。”
李茂将一封麻纸书信递给苏佐明,后者就着灯烛看了起来,起初脸上还挂着不以为意的笑容,看了一半,脸色大变。
“你这东西从何而来?当真吗?”
“天大的干系,谁敢作假?”
苏佐明把书信贴身藏好,说道:“你要见中尉那也使得,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他老人家的脾气可不大好,你可别心存侥幸,耍什么小聪明。”
苏佐明第二日便安排李茂见了杨志廉,朝局大变在即,杨志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他心里清楚,这等事急不来,不到最后时刻无人敢言胜负,要想把宝押准,那就得耐下性子,慢慢地拖着,拖到形势明朗的那一刻。
听苏佐明说李茂想见他,杨志廉起初并没在意,皇帝废立之事,角力的核心在禁内,朝臣和藩镇所能起的作用十分有限,一个被罢了官的淄青走卒见之何益?
苏佐明便将那封没有封口的麻纸书信递了上去。杨志廉看信的时候,苏佐明几度偷眼窥视,心中暗暗叫绝,杨志廉的沉稳大气果然非同寻常,这封信自己只是看了一半,就惊的目瞪口呆,何以他能不动如山。
“他人在何处?”
“随时听候召唤。”
“叫他进来。”
杨志廉身材高大,气度威严,紫袍金带,贵气逼人。唯独眼睛不大好,总是眯缝着眼看人,他问李茂:“王叔文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供他驱使?”
李茂答:“太子仁德,料必不会为难地方。”
杨志廉道:“这条理由很能站得住脚,你的事我知道了,容我想想。”
李茂道:“务请上将军给句踏实话。”
杨志廉骤然变色,长子杨定之“唰”地将刀拔出来架在了李茂脖子上,李茂面色不动,杨志廉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李茂道:“无罪杀大臣,我赌上将军不敢。”
杨定之闻言冷笑,刀锋在李茂脖颈上轻轻一荡,一撮汗毛便飞了起来,卑将捉汗毛在手,噗地一口吹散在空中。李茂面带冷笑,丝毫不惧。
杨志廉哈哈大笑,起身来,大手在李茂的肩膀上重重一拍,说道:“苏佐明在老夫面前夸你,说你是个人才,看来你还真是个人才。不过老夫执掌禁军,拱卫皇室,靠的是一颗忠心,谁是天子,老夫便忠诚于谁。你们的事老夫不想过问。”
李茂道:“上将军的忠心没人怀疑,不过上将军也别忘了,这世上不光有君子忠臣,小人佞臣也不在少数。”
杨志廉笑道:“这朝堂之上还有小人?”
李茂道:“狐狗居庙堂,邪气太张扬,便是真君子,也难顾周全。”
杨志廉取出那封麻纸信,在手中晃了晃,道:“就凭这个东西?老夫要说它是假的呢。”
杨志廉将信掷在地上,李茂弯腰拾起来,在手中弹了弹,不急不躁地说道:“罗令则位卑言轻,又有些自以为是,他的话上将军可以不信。不过第五守亮与舒王的关系,上将军或者也有耳闻,茂以为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李茂说完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苏佐明送走了李茂,回到堂下,徘徊不敢进。
忽听得杨志廉在堂中对长子杨定之、幼子杨钦义说:“他要老夫给句踏实话,老夫偏偏不让他称心。太子虽有疾,但居嫡长,中外属心。动摇太子便是动摇国本,必不得以,也应该立广陵王,其他人若妄动邪念,且问问我左军将士答应不答应。”
苏佐明听的心花怒放,一溜烟地跑去追李茂了。
……
这个晚上出面做说客不止李茂一人,夜幕下,右神策军中护军焦希望的宅中也迎来了一位说客——飞龙副使刘光琦。
刘光琦带来了一封绝密书信。
焦希望和刘光琦在内侍省同事多年,虽算不得知己,却是熟的不能再熟,两人又是儿女亲家。用焦希望的话说早就说拴在一条线的蚂蚱,同进同退,荣辱与共了。
两个人关闭门窗,聚首在灯烛下,共同把那封业已有些泛黄的书信看了一遍。
焦希望看完脸色苍白,手指乱抖,他颤声追问刘光琦:“这东西你从哪来的?是真家伙吗?这是什么意思?!”
刘光琦道:“我找胡尚宫核实过,千真万确,不容得不信。”
焦希望道:“他让咱们看这个,这是……要把咱们往死路上带呀。”
刘光琦道:“他不要咱们做什么,只要咱们见机行事而已。”
焦希望捧着书信半晌无言,忽道:“不行,我得嘱咐孩儿们几句,莫给我闹出岔子来。”
刘光琦喜道:“有中尉压阵,任谁也翻不出大浪来。”
焦希望一愣,笑道:“兄弟,你说错了吧,哥哥我是中护军,距离上头还有着十万八千里呢。”刘光琦笑道:“看似远,其实只一步之遥。”说罢拱手告辞。
焦希望的手不再抖,他从容地把那封书信凑在羊油蜡上点火烧了。侍立在堂下的几个亲信宦官眼看着那淡黄色的火苗吞噬了纸张,眨着眼,都有些不服气。
焦希望冷笑道:“尔等休要有怨气,内中牵扯到一桩宫廷秘闻,没福气的人知道了,那是要掉脑袋的。”
第264章 躁动和不安
正月二十二日,长安的天空是铅灰色的,午后起了一阵凉风,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这日一早,李茂告诉小茹他要去城南聘请一位贤士做幕僚,让她和郭韧先去曲江池畔的大风坊准备,说晚上要在曲江池畔宴请这位贤士。
小茹有些怀疑,且不说人已经离了京城,这个时候又要折道回去,但说请客吃饭,长安城内多的是地方,为何要舍近求远去曲江池畔。
再说请客吃饭,那是正牌夫人风光的地方,哪有带侍妾上桌的?前几日匆匆忙忙离开长安城,说要赶在三月前到幽州,这会儿又滞留在青泥驿不动身,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小茹不像郭韧那样喜欢打听事,对李茂的事她从不过问,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耳朵就听不进事儿,实际上她肚子里装的秘密可多了,只是她口风紧,埋的住罢了。
正月以来长安城内的气氛很不正常,坊间风传天子病重,太子病重,宫里将有大变。许多人都在往城外转移家人和家产,小茹常在街坊走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李茂做的事她不懂,也不想去懂,但却知道他跟这场迫在眉睫的风暴扯不开关系。
她问李茂:“你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我怎么觉得有些放心不下呢。”
李茂笑道:“胡说,我能有什么事,我好的很呢。”
又道:“你别胡思乱想,那位贤士的正妻在湖南老家,他独自一人在长安,身边只有两个宠妾。他是名士,到哪饮宴都把爱人带在身边,我是个粗人,却也想学学他的名士做派,我把你也带上。你们女人家在一起说说话也好,说的她们动了心,她们回去吹吹枕边风,说不定事就成了。至于郭韧,小门小户出来的,带去见见世面也好,将来才不至丢神通的脸。”
李茂这话里有几句是小茹爱听的,她抿嘴一笑,娇嗔道:“花言巧语,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哄我么。我不计较罢了。”取了一件披风给李茂披上,仔细叮嘱道:“凡事不可强求,尽力尽力,无愧于心便可。外面风大,当心着点。”
说过这话,小茹眼圈忽然一红,泪水夺眶欲出,她一把抱住李茂的脖子,强忍着泪水,再次叮嘱道:“早去早回,我,等你。”李茂的眼圈也酸酸,他强作笑颜道:“去年是猴子当家,我俩犯冲,故而连走背运,今年雄鸡当家,我时来运转,此去一定马到成功,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李茂说到这,泪水夺眶而去,他一把搂住小茹,悄悄地拭去泪水,为掩饰这份尴尬,他猛地捧起小茹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李茂仰天大笑出门去,小茹如失魂魄,呆立半晌,摸了摸脸,脸颊**辣的。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两个月前,这两个月来,李茂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夜不归宿,归来时也总是深更半夜。
这种感觉真好,只是下次在何时?
小茹又发了会呆,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擦了把泪,努力挤出一张笑脸,起身约郭韧去了。郭韧正要来找她,见面就问:“他们要干什么去,神神秘秘的,我怎么问都不肯说。”
小茹乐呵呵地说:“说是去聘一位大贤做幕宾,还说今晚要在曲江池畔请客,让我们先去预备着。”
郭韧拧着眉头道:“不对,果真要去聘什么大贤,穿软甲做什么,磨刀做什么,这分明是去打仗嘛。”
小茹挽着郭韧的胳膊,笑劝道:“你别胡思乱想,近来城里不平靖,出门小心点总是没错的。神通又是个顶顶心细的人,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奇怪的。”
郭韧紧盯着小茹的脸,想从中找出点什么破绽,小茹温和地笑着,什么破绽也没有,郭韧叹了口气,说道:“兴许真是我想多了,我就不明白,茂哥为何放着好好的京都不待,要去幽州,寄人篱下究竟有什么好呢。”
小茹笑道:“你就别胡思乱想了,男人们的心思,你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对了,茂哥说要咱们妆扮一下,那边有女眷,可别在外人面前丢了咱们山东人的脸。”
郭韧道:“那是得妆扮一下,这人啊就凭一口气活着,让人家压的死死的,不如不活。”两个女子手挽着手,叽叽咯咯笑着,往外走。
一男子健步如飞往里走,差点撞着二人,郭韧骂道:“赶着投胎么,走这么快。”
定睛一看却是陈数,就是一愣,问道:“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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