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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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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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南面战线,实力最强的天雄军,在攻取成德一座县城后,便止步不前,暗中和王承宗没来眼前,互通有无,竟比和平时还要亲近。

至于李全忠,兵力本来就薄弱,李全忠又非大将之才,出镇作战后不久,内部便起了一场暴乱,不必敌人打,自己就主动趴了窝。

李纯本就不对天雄军抱有多大希望,田季安如此表现,他倒不怎么在乎。至于张茂昭、程怀直和李全忠等人,李纯的本意也就是派过去壮个声势,让他们安心,顺便再绝了他们与成德媾和的可能。

让他恨铁不成钢的是突吐承璀,手握七万雄兵,麾下战将如云,兵精粮足,装备为天下之冠,出兵之后竟无尺寸之功。

一日言及于此,李纯生出懊悔之心,察知天子有意换帅,宰相李吉甫劝道:“临阵换帅,实乃兵家大忌,战事胶着,陛下应以稳健为上。”

另一位宰相裴垍也以为战事稍一受挫就换帅实为不妥,但他看的比李吉甫远两步,突吐承璀不懂军事,做诸军都统,的确是勉为其难。

裴垍建议,吐承璀的都统之位不变,同时遣朝中一员重臣往河北坐镇,协助突吐承璀指挥河北战事,逐渐架空突吐承璀,实际统帅河北诸军。

裴垍此议遭到李绛的坚决反对,李绛认为若不召回突吐承璀,而另设统帅,必使得官军内部矛盾加剧,令出多门,各军无所适从,其结果必导致指挥混乱,内耗空前增加,军虽多却拧不成一股绳,实际是取败之道。

李绛建议加范希朝为诸军副都统,范希朝资历老,威望高,由他牵头,先稳住朝廷各路大军,朝廷再派一员重臣前往河北抚慰,该大臣虽不涉军事,却代天子监军,二十四万大军云集成德,便是耗也能耗死王承宗。

李纯一时决心难下。一日问李茂:“我任突吐承璀为帅,是否是个错误。”

李茂道:“突吐中尉虽不懂军事,却是天子股肱,代表天子总统各军,并无不妥。”

李纯道:“你说并无不妥,可为何会陷入今天这步田地?”

李茂道:“成德自李宝臣割据至今已逾五十年,根深蒂固,急切难下,也在情理之中,二十万大军分头并进,成德的压力也是空前的,陛下切不可操之过急。”

李纯道:“二十万大军,一日要耗费多少钱粮,你可知晓,再这么打下去,王承宗未垮,朕先垮了。”

李茂劝道:“陛下难,王承宗更难。以逆反正,士气全靠赏赐维系。王承宗以六州养五万兵,财力穷竭,而今士卒除一日两餐外,并无分毫赏赐,由此下去,不出三月,其士气必然崩溃。陛下富有天下三百军州,又以正击逆,再难也好过王承宗。”

李茂的劝慰,并未能让悬在李纯心头的那块石头落下。

天子心情不佳,恹恹不乐,李茂和刘希光商议了一下,便开始撺掇皇帝去西苑赛场球,赛前李茂召集队友叮嘱了几句话,众人闻言大惊,李茂道:“出了事,我兜着。”

作为神龙队主帅,李纯常常是以一人之力,独挑对手全部,但这次情况有些不对劲,李茂领衔的神武队从一开始就攻势凌厉,先声夺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占据了上风,此后优势逐渐扩大,着实让李纯吃了一惊。

更让他吃惊的是李茂领衔的这支队伍作风生硬、鲁莽,对自己这位天子丝毫不客气,竟屡屡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把球抢走,好几次还把自己逼到绝路,迫使堂堂的大唐天子不得不放弃正道,急走偏路。

天子不能走正道,这算哪门子道理,李纯大怒,叫了个暂停,把队员拢起来,厉声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若输,尔等皆充军三千里。”

众人先是大惊,又是大喜,天子奋发图强,焉有不胜的道理。

道理虽然如此,李纯的这场球却胜的并不轻松,在李茂的统领下,神武队斗志昂扬,技法纯熟,战略战术运用的十分妥当,即便是神龙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也只是在最后一刻才将比分反超。

锣声一响,当值官举起红旗,喝令两队分开,由裁判官点数。

那一刻李纯的内心竟从未有过的紧张,心脏有力的跳动声,咚咚作响。

“优胜者——神龙队。”

裁判官一语终裁,场中瞬间发出一声龙啸,李纯孩子似地绕场跑了起来。

神龙队全体队员紧随其后,弹冠相庆,有人激动的流下了泪水,有人在地上连翻了几个跟头,有人索性打起了滚。自陪皇帝打球以来,他们就踩着不败的鼓点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但那些胜仗赢得太轻松,甚至是胜之不武。

太多的顺境一度使得他们忘记了打球还会输,李纯那句“若输,尔等皆充军三千里”,着实把他们吓出一身汗来。

河北战事不顺,天子一连半个月阴沉着脸,本来是来打场球放松一下,偏偏李茂这家伙不识相,死缠烂打,逼的天子脸黑的像块生铁,这要是输了,弄个流放三千里,该有多冤?

无可奈何,他们只得打起全副精神,向对方展开反攻,他们诚然是最优秀的球员,但是战斗的神经松弛的太久,一时想绷起来又谈何容易?

这场仗打到最后,他们莫不是全力以赴,怒吼连连,实在是已经使出了全身解数。

此刻的胜利完全是他们拼出来的,他们受用的起,他们有资格为之骄傲。

李纯跑累了,索性躺在黄尘里,歇够了,他爬起来,早已是汗透重衫,脸上灰突突的看不清本来面目,他取下护面,不用别人搀扶,大步流星走到神武队前,骄傲地吼道:“怎样,朕不用你们让球,朕也照样赢你们。李茂,你服不服?”

李茂正瘫坐在地喘气,脸红的像猪肝,打马球不是他的强项,如此高强度的对抗,他还是第一次接触,他是全力以赴了,相信他的队员也全力以赴了,这场球赛前半段他们是在表演,虽然是压着神龙队打,却还留着后劲,后半段却完全是在死撑,那些杀红了眼的球员,哪怕是把他充军三千里也要分个胜负出来。

他们是一丝一毫也没有藏私,败了也败的心服口服。

“胜负乃兵家常事,我们认输,可我们不服。”

“不服好,不服明天再打过。”

李纯哈哈大笑,骄傲的像个将军。

他下令胜方每人赏钱百贯,绢三十匹,败方每人赏钱三十贯,绢十匹。

在此之前,两队不论胜负,所得赏赐都是一样的。

李纯同时宣布:“自今日起,朕要你们都使出真才实学,赢了重赏,输了嘛,视尔等的表现,朕或会适当安抚,但所得绝不会与胜者得一样。朕要奖罚分明。”

兴致大好的皇帝连夜召集几位宰相议论河北战事。二日午后,李茂奉诏进宫,李纯穿上球服,对李茂和神武队全体队员说:“今日,朕再给尔等一次机会,赢,朕有重赏,输,朕将尔等全部充军河北。”比赛结束,神武队全体被罚去河北前线效力。

第426章 鸟冢

堂堂的从三品高官因为输了场球就被充军,不管别人信不信,李茂反正是信了。

李纯要他护送安抚使裴度去河北前线代天子慰劳军士。

裴度现任御史中丞,和武元衡一样,也是坚定的主战派,主张对藩镇采取强硬手段以挽回大唐的颓势,所不同的是,裴度行事比较圆滑,不似武元衡那般咄咄逼人,又因地位比武元衡低,光芒全被武元衡掩盖。

武元衡遇刺时,也有刺客去袭击裴度,裴度的运气比较好,三名刺客刚一现身就被巡街的逻卒发现,匆匆忙忙地向他的坐骑射了一箭,便逃之夭夭。

为了避免恐慌蔓延,李纯下令封锁了裴度遇刺的消息。

武元衡死后,李纯有意以裴度宰相,制书已经拟就,因要派他出使河北军前,就暂时没有公布。

李茂和裴度不熟,却久闻他的大名,也知道他即将出任宰相,故而显得十分亲近,主动登门向裴度请教。裴度虽有些不大瞧得起李茂这样的暴发户,却也不敢怠慢。

从裴度府***来,秦墨附耳说道:“裴垍找你。”

李茂吃了一惊,不动声色上了马,走了一段,方问秦墨:“邀我去哪?”

秦墨回答说是去城东一间酒肆,李茂遂遣散随从,只带秦墨、胡川二人前往,裴垍也是轻装简从,邀李茂落座,略寒暄两句,便道明来意。

“卢从史牙将王翊元到了京城,四处活动为卢从史跑官,他想谋求相位。”

王翊元进京为卢从史活动的事,李茂从机要处编发的简报上看到过,当时也没太在意,只觉得卢从史此人狂妄的有些可笑。在前方寸功未立,就敢谋求相位。

“我跟他深谈了一次,他就写了这个。”

裴垍从宽大的袖袋里取出一叠麻纸推到李茂面前,李茂匆匆阅览过,将东西退还给裴垍,裴垍却不收,言道:“卢从史反心已现,你要心里有数。”

李茂将东西收起,敬礼而去。

回到靖安坊,进门就听到一阵嘤嘤的哭泣声,却见芩娘和兰儿搀扶着一身素衣的苏樱向外走来,丈夫张丕不幸罹难,苏樱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短短一个多月,人就瘦脱了形,而今又是哭的两眼通红,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见了也生怜悯之心。

“这是……”

李茂想问个究竟,被芩娘拉到一边,芩娘道:“未征得你同意,我就擅自把她接到家里来住,你要怪就怪我一个,跟兰儿她们无关。”

李茂道:“说什么傻话,我怪你作甚,我听说张丕一直寄居在武家,自己并未置办产业,也没有什么积蓄,他这猝然一走,可苦了她了。对了,她有孩子吗?”

芩娘摇摇头,叹道:“和我一样,膝下空空。”

李茂道:“出家人四大皆空,我不在乎什么。她是从这里嫁出去的,这里就是她的娘家,人落了难,别人可以不管,娘家人可不能不管,你们好好劝劝她,让她住下吧。”

张丕感念武元衡识拔之恩,一直寄居在武家,并不曾置办产业,而他本是自由身,又非武家部曲家奴,他这一走,苏樱忽然变得无依无靠,继续留在武家,自然也少不了她一碗饭吃,却是无名无分,终究不大妥帖。芩娘和兰儿商议后,便将苏樱接了过来,苏樱却以自己是不祥人,执意不肯留。

“难得你这样宽容大度。”

芩娘这话话里有话,睨了李茂一眼,回去继续劝苏樱。

李茂顾不上这些事,在他书房前的客厅,还等着一位重要客人呢。

来者叫王士则,是成德节度使王士真的兄弟,因与王士真不和而入京为官,现在左神策军任将军,成德驻上都进奏院的判官王承献是他的远房侄儿。他托人给李茂带话,求见一面,李茂恐走漏消息,将他接到家里来。

引进书房,李茂吩咐除非天子召唤,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王士则身着道袍,虽挂名将军,身上却无一丝一毫的杀气,倒像是个愤世嫉俗的文士。见面叙礼,啰嗦了几句,王士则道:“我与兄长王士真不和才入朝为官,我与王承宗没见过几面,对他的影响不好,也没有任何交情。我此来不是为他说项,我是要告诉李将军一个大秘密。”

李茂道:“茂洗耳恭听。”

据王士则说约一个月前,他最宠爱的一个儿子随他的宠妾上街游玩,被人绑架,绑架之人不要他的金钱,只要他帮忙办一件事。

“他们逼我给王承献写了封信,要他承认驿馆里住的人就是成德来的。”

李茂眉头一皱:“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日我也搞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以我儿的性命相威胁,也容不得我不从。”

“承献虽是王家子弟,却是旁枝,初来进奏院很不如意,我对他有恩惠,他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王士则默叹了一声,“现在我们明白了,他们这是在栽赃王承宗,他们是谁?”

王士则问李茂。

其实不必问也知道,栽赃王承元对谁最有利,谁就最有可能是幕后元凶。

这话若是早一个月说,便有石破天惊之效果,现在说出来,却是可有可无的马后炮。

李茂叮嘱王士则在真相大白天下前,还是要守口如瓶,这件事权当没有发生过。

送走王士则,李茂的心里沉甸甸的,一口恶气堵在嗓子眼,出不去,咽不下,难受的无可奈何。

交代了公私事务,安抚了家人,李茂以安抚副使的身份,踏上了东去行程。

过陕州时,忽传杜黄裳在虢州病逝,李茂大惊,向裴度告假欲往河中府奔丧,裴度劝道:“遵素公薨于虢州,度亦十分悲切,然无诏令,钦差之臣岂可擅离职守?”

李茂道:“杜相为国为民,积劳成疾,过而不祭,岂是故旧之谊?”又道:“虢州距此不远,我快马来去,不过一日夜,不会耽误行程。一路辛劳,中丞正好借机休整一下。”

说罢,不顾裴度劝阻一任去了虢州。裴度向左右道:“不忘提携之恩,不惧流言蜚语,李茂华有古君子之风,我辈太世故,不如他。”

李茂一去一回只一天时间,并没有耽搁行程,回来时,却发现自己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人,一个男扮女装的人——田萁。

田萁出家在安善坊近旁,本以为常能见到李茂,不想她这一来,李茂却走了,田萁是个高傲性子,李茂走了,不主动来见她,她也不去见李茂,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生疏了起来。

此来据说是要搭顺风车回乡省亲的,留守的胡川担心影响不好,就劝她女扮男装,把她藏在了营里。

李茂为此连赞了胡川三声好,胡川得意洋洋,秦墨气的忍不住踹了胡川一脚,后者虽闪身急避,身上还是沾了点泥土,一时委屈地问秦墨是为什么。

秦墨道:“裴中立何等的人精,你以为能骗得了他,你这是欲盖弥彰,往茂哥身上泼脏水。她要来便来,你以礼相待便是,何必藏藏掖掖,搞的多见的不得人似的。”

胡川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忙着去向李茂认错,走到小院前趴门缝望了一眼,大惊,再望一眼,脸色由阴转晴,得意洋洋地退了出来,见秦墨不说话,只哼了一声,倒背起双手,踱着方步走了。

秦墨觉得事出有因,过去趴着门缝往里一看,连忙捂住了眼,连声叫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张开眼再看,嘴里咕哝道:“善了个哉的,出家人怎能搞这种事,伤风败俗啊,伤天害理啊。”

秦墨摇摇头,痛心疾首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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