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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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3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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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说在那弄了个狗洞,真正的狗洞,人站着是进不去的,弯腰也不行,要想进出,只能爬,像狗一样去爬。

“岂有此理,我堂堂的大唐使相,你让我像狗一样爬出去,我不去,不去!宁可让乱军拿刀割了也决不去!”

暴跳如雷后,张弘靖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出生在高门大户,父亲张延赏是德宗朝誉满天下的宰相,一门高官辈出,群星璀璨,他步入仕途后也是一路顺畅,如今虽有挫折,仍不失使相之尊。

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这样的侮辱他哪受得了?

红珠面无人色,嘴唇发白,哆嗦着不能说话。

张弘靖这样的人是可以为了面子不要命的,自己呢,也要跟着他要面子不要命吗?

门外又是一阵大哗,内院军兵马使黄奎半身血一身汗地跑过来,随行五六名悍卒,俱是汗透衣甲。

“叛军杀进来了,末将请护相公从后门走。”

见到黄奎,张弘靖稍有人色,哀叹道:“前门有虎,焉知后门无狼?”

黄奎不容分说,取来一套贴身软甲给张弘靖换上,软甲外罩一件麻布衣衫——既能防身,又能改头换面隐藏身份。

军卒一体卸了铁甲,换了麻衣,丢弃了长枪只带随身短刀,护着张弘靖就往外走。

红珠猛然惊醒,扑过去一把抱住张弘靖的腿,哭喊道:“带上我,带上我。”

黄奎一把推开红珠,劝道:“叛军势大,人多了谁也走不成!”

张瑞贤则劝道:“相公安好,料他们也不敢把夫人们怎样,不过是拿做人质,受两天委屈,若是相公也陷在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张瑞贤已披上软甲,罩上了麻布衫,他是军将出身,倒比张弘靖镇定的多。

张弘靖望了眼红珠,哀叹一声,转身离去。

黄奎命一名亲兵穿上张弘靖的袍服,令兄弟黄舍率一众亲兵护送着从后门出去,吸引叛军注意力,自己则带着三名好汉和张瑞贤一道护送着张弘靖翻墙而走。

红珠见张弘靖绝情而去,反倒冷静下来,趁着混乱,跑回自己的闺房,收拾了一包细软,又跑到厢房拣了一件小婢的粗布衣裳穿上,抓了把泥抹了脸,一口气奔后院,凭着记忆找到一处废弃的假山,搬开一排发霉的枯枝杂物,却发现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这便是秦墨提议张弘靖修建的逃生通道,被他的好管家弄成了半拉子工程,张弘靖不屑像狗一样爬出去,她红珠却不在乎这些。

红珠把搬开的枯树枝搬回原位,遮挡好洞口,正要往里钻,却听得里面一声怒骂:“贱婢滚出去,这里是你来的地吗?”

是张弘靖侍妾任二娘的声音,红珠愣了一下,哀求道:“大难临头,姐姐容我一条命吧,旧日万千得罪之处,妹妹给你磕头,今后做牛做马报答姐姐。”

又有人厉声喝道:“休听她花言巧语,狐狸精,花脸蛇,你滚,你滚,凭你的姿色,去朱洄那一样也能得宠,何必跟着我们受罪呢。”

这是张弘靖的另一宠妾阮氏的声音,任二娘和阮氏都是张弘靖年轻时纳的侍妾,年老珠黄,宠爱不在,便在后宅抱成一团,专门与年轻姬妾作对,这些年死在二人手上的年轻姬妾也不知道多少人。红珠仗着姿容绝代,倒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平日是敬而远之,井水不犯河水,却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撞在她们手里。

这假山下的逃生通道,虽说十分逼狭,但总能爬个人出去,一个一个走,谁也挨不了谁什么事,阮氏和任二娘这个时候要摆弄她,红珠一万个不服气。

于是咬牙切齿道:“你们不让我活,你们也活不成,我去把人引来,要死大家一起死。”

说罢转身,佯装要走。

洞里一阵沉默,阮氏忙改口道:“算了,算了,让她进来吧,平日吵吵闹闹,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嘛。”

红珠谢了一声,从洞口滑了进去,脚刚落稳,头发就被人揪住了。

“臭婊子你也有今天。”阮氏身高体胖,将红珠按倒在地,脱下鞋劈头盖脸乱打,红珠满心悲苦,大哭告饶,终究无用,一时也发了狠,和阮氏扭打起来。任二娘怒骂了声:“婊子敢反手,我打死你。”猛扑过去,便扯红珠的衣裙。

三人洞里混战之际,洞外也杀声震天,黄奎、黄舍兄弟去后,帅府亲军群龙无首,顿时大溃,叛军杀进府里见人便砍,不问贤愚,逢人就杀,谁问贵贱?张弘靖妻子、亲眷、幕僚、仆奴、卫士三百余人,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几名卫士隐约知道后园有条密道,躲入后园寻找,被叛军发觉,冲进来一阵砍杀。获胜之后,叛军将后园搜索了一番,不见有活人,便陆续离去。

“咦,这里有古怪,这假山后面有个洞,我猜红珠姑娘八成就藏在洞里,小贱人,你给我出来!哈哈,绣花鞋还留在外面,你以为能瞒得过我?出来!”

说话的是个受伤的叛军士卒,砍杀了对手后,将刀插在地上,冲着假山撒尿,因见假山后黑咕隆咚,疑心藏有人,故而出言一诈。

话说完,收了家伙,正准备走开,猛然却听得一声惨叫,是个女人的声音,从假山下面传出,那汉打了个激灵,浑身直冒冷汗,赶忙招呼同伴回来,众人挺枪向前,挑开一排上了黑霉的枯树枝,赫然发现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这洞口隐藏的十分巧妙,若非洞里有声音传出,这大晚上的决计是找不到的。

洞里三个女人仍在厮打,发出阵阵凄惨的哭叫声。

“红珠在这,红珠在这,快禀报将军,我找到红珠啦!”

第527章 兵乱之后

雄武军兵马使庄园深夜时分得到卢龙军哗变的消息,一跃而起,披甲来到军事厅,击鼓聚将,又派快马请副使韩盐露、何泓等人过来商议。

幽州境内驻有两支互不统属的军队,一是卢龙军,二是雄武军,卢龙军实力强悍,其军使例由节度使兼任,是幽州军的主干,总兵力约七万。

另一支军队即为雄武军,雄武军大本营在妫州,妫州是进击塞北的基地,防御塞北游牧民族的屏障,位置在幽州西北,地位十分重要。

雄武军的实力本来很弱,刘怦、刘济出任节度使后,才逐渐崛起,二人皆出身雄武军,对起家的部队十分优待。

雄武军现有兵力三万人,主力屯驻在妫州,一部屯驻涿州和幽州,刘济任节度使期间,理所由妫州迁至幽州,但在幽州的驻军并不多。

连同韩盐露、何泓的兵马在内,屯驻幽州城的雄武军也不足五千人,而卢龙军的大本营就在幽州,内外屯兵超过两万,且多精锐。

对张弘靖,庄园并无特别好恶,对城内发生的这场哗变,庄园早有心理准备。张弘靖深居简出,不大问事,宠信的韦雍、张宗厚却是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幽州不出乱子才怪,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乱起来。

韩盐露、何泓所部距离幽州城最近,城中变乱,二人已经知晓,只是兵马太少,又无军使、节度使的命令,二人按兵不动作壁上观。

进了庄园大营,见副将以上将领都已到齐,二人吃了一惊,先找到庄园私谈。

庄园面色凝重:“据可靠消息,何醇、朱粟的城防营当街绑架韦雍、张宗厚,节帅派朱洄去要人,二人不买账,煽动士卒哗变,咱们一起议议如何应对?”

韩盐露道:“不是哗变这么简单,何醇和朱粟都是朱滔的老部下,朱滔死后以朱洄马首是瞻,怎会当着他的面煽动士卒哗变?我看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兵变!目标就是冲着节帅和我们雄武军来的。”

何泓道:“必是朱洄谋划,其若得势,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韩盐露道:“立即出兵,救出节帅,诛杀朱洄。”

庄园道:“诛杀朱洄?我们连幽州城都进不了。”

韩盐露道:“进城不难,北门守将龚小象是咱们的人,可以让他开门。”

何泓道:“我等家眷尽在城中,一旦为朱洄所掳,只能俯首听命。再说就是进了城,以我们的实力也未必能平定叛乱。”

韩盐露道:“若坐视不理,一旦朱洄得势,召你我去见,你去是不去?不去是反逆,去了只怕是自投罗网,倒不如亮明刀枪跟他干一场,大不了回妫州,他又能奈我何?”

庄园道:“咱们做两手准备,韩老弟先回妫州,守住根基,我与何老弟进城去看看,事有可为,咱就为,不可为,咱就撤,咱们手握兵权,他能奈我何。至于何老弟的担心,我以为无妨,他朱洄老奸巨猾,岂会因小失大?只要你手上有兵,他非但不会加害你的家眷,还会派人妥善保护,给自己留条后路。”

何泓还欲争辩,韩盐露讥笑道:“大丈夫做事干脆利索,临阵不决,岂不可笑。何将军若是放不下,不如就此去投奔朱洄,也好谋个前程。”

庄园打个哈哈,安抚二人不要再吵闹,计议已定,三人出见众将,宣布出兵平叛。

众将轰然应诺,韩盐露即回大营,拔营向西回妫州。何泓回营收拾兵马,与庄园一起进城去窥探虚实。出营走出五六里,林中突然撞见一伙人,卫士飞马围住,来人大叫:“切莫射箭,是自己人。”

一人出班望何泓拱手拜道:“何将军可认得我?”

何泓打火把一看,惊道:“黄奎将军,你怎在此?”又望一眼,连忙滚鞍下马,拜道:“雄武军兵马副使何泓拜见相公。”

张弘靖勉强一笑,说:“何将军请起,卢龙军哗变,我成了丧家犬,何将军欲保我,还是顺乎大势取了我的人头去谋富贵?”

何泓再拜:“朱洄反逆,何泓与他势不两立。”

张弘靖大喜,扶起何泓,盛赞其忠勇。

张瑞贤一旁说道:“相公遇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何将军,何将军,此处离你大营不远,可否借贵地歇歇马。”

何泓道:“张将军如此说,我何泓无脸见人了,主公有难,何某焚身碎骨不足以报,岂敢推辞。”见张弘靖骑的是匹骡马,便将自己的战马想让,护着张弘靖去了自家大营。

庄园与何泓有约在先,两家各自出兵,在幽州北门外会合,庄园大军先到,却不见何泓的身影,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正彷徨间,骤然,轰地一声巨响,吊桥落下,幽州北门洞开,一骑持戟飞出,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抛向庄园,大喝一声:“敢反相公,这便是下场!”

庄园看时,那人头正是北门守将龚小象,情知谋泄,又见来将更是魂飞魄散。

来将身高九尺开外,体壮如熊,他的坐骑毛色灰黄,较平常的马整整大出一号,庄园认得此人,朱洄幼子朱克定,朱克定,幽州名将,与魏博史宪忠、成德王庭凑并称“河北三大虎将”,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庄园识得厉害,拨马便走,其部大溃,朱克定催兵进击,尽屠雄武军两千众,庄园仅脱身走,人马尽失,一败涂地。

天旷地远,星辰闪烁。

庄园无路可走,何泓未如期赴约,其心难测,韩盐露更与他面和心不合,旧日又有仇怨,也不能去投。部将劝其速去妫州接管守将穆全万的兵马,庄园叹道:“那是根墙头草,风吹两边倒,我孤身前去,祸福难料。”众皆叹息,不知所措。

庄园忽问:“当今天下,谁称英雄?”

部将答:“成德王承元、魏州田弘正,蔡州吴少阳,辽东李茂华。”

庄园问:“他们中谁待人最为宽厚?”

部将答:“李茂,金梯邕、雪碧华、高苏都是其死敌,一样收容重用。”

庄园道:“罢了,我等去投李茂吧,不求重用,但求安身保命。”

何泓闻听庄园溃败,忙劝张弘靖去妫州,妫州是雄武军大本营,尚有两万军马,统兵穆全万与何泓关系不错,与韩盐露却不和睦。

张弘靖无可奈何只得允准,拔营向西走不出十八里,忽然有数骑追来,却是韦雍、张宗厚,二人下马谢罪,声言朱洄早蓄谋反之心,二人察觉其异,欲向节度使禀报,被其派军拦截,幸得卢龙军中亦有忠义之士,暗中相助,方得脱身。

张弘靖心中并不十分相信,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韦雍建议张弘靖立即宣布朱洄为反逆,令全军共讨之。

张弘靖犹疑道:“卢龙军会听我的吗?”韦雍道:“听与不听另说,要紧的是抢占先机,坐实了朱洄的反逆身份,相公便是代天讨伐,亦无失察之罪,届时大军合围,天下共讨之,纵其军强马壮,到头来也只有败亡一条路。”

张弘靖默思片刻,允其所请,韦雍奋笔疾书数十手札,令何泓遣人分送各地驻军。

张弘靖逃出帅府时,张瑞贤忙中不乱,把印信都带在身边,他现在仍然是无可争议的幽州节度使。

幽州城,牙城内,节度使府。

血已变黑,粘稠难下脚,尸体层层叠叠,残肢断臂,人头,肚肠,零零碎碎,四处皆是,触目惊心,尤其让朱洄感慨的是,张弘靖的妻妾儿女亦难逃厄运,女眷们不论老幼,不分贵贱,统统被乱军扒的精光,私户红肿,浑身青紫,显然是死前承受了令人发指的暴行。

有将领献上一名绝艳姬妾,那姬妾云鬟散乱,满脸是伤,衣裳华丽却并不合身,跪在地上如失魂魄。朱洄认识,是张弘靖的宠妾红珠,昔日他入幽州城时,张弘靖在府内设宴,红珠奉献歌舞,姿容绝代,朱洄印象深刻。

朱洄忙向前一步扶起红珠,双手握双手,泪眼对泪眼,俱无话可说。

左右见朱洄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大喜,忙命人将红珠带下,朱洄不让,指挥心腹把红珠送回自己的宅邸。他看见,距离此不远处,横着两具中年贵妇的裸尸,****被人剜去,私户里插着带血的木棒。

朱洄不敢再多看,回身向包围着他的将领说:“你们果然要我做这个留后,就听我一句话,天作孽犹可为,人做孽不可活,为人做事还是留三分退路,别把事做绝了。”

众将闻言大喜,纷纷应诺。自兵变后,他们一直在苦劝朱洄出任幽州留后,朱洄以自己年纪大,身体衰弱为由拒不肯接受。兵变是把张弘靖彻底得罪了,更致命的是还让张弘靖给跑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已无路可退,若不能推举一位有资望的人把人心拢住,将来朝廷大军来讨伐,谁能抵挡?

如今见朱洄松了口,众人莫不长松了口气,一时欢呼雀跃。

回到自己的宅邸,朱洄关上房门不愿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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