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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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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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的马术本是马马虎虎,自出任孤山镇镇扼使后,拜了名师刻苦学习,此刻已有脱胎换骨的变化,若不是顾惜薛英雄和严纨的颜面,他早绝尘而去了。

进了小松林,管庄飞奔过来接应,众人拿湿毛巾胡乱擦了把脸,赶忙换马取弓向林子里奔去,那边早已响起了卫士们驱逐林间禽兽的哟呵声。

李茂拿的是一张上等的军弓,弓是好弓,李茂的箭法却有些差强人意,站立射箭还算马马虎虎,在马上发箭,中与不中在天意不在技艺。

好在没人强求他能射中什么猎物,他现在的任务是把猎物轰起后,向李师古面前驱赶,以便淄青大帅有机会一显身手。

三年的太平岁月,让林中禽兽警惕性有所降低,逃生保命的技艺也较先前生疏,加之如此炎热的午后,大批禽兽还没搞懂出了什么状况就葬身在淄青帅的箭下,李师古杀的兴起,左右冲突如入无人之境,小半天功夫所得的战利品就让随行转运人员疲于奔命了。

严纨驱赶一头幼鹿朝李师古跑去,李师古一箭放出却走了空,左右卫士万箭齐发,幼鹿惨死在乱箭下,众人自然将猎杀的功劳算在李师古头上,却被李师古笑骂了一顿。高沐见他已经尽兴,便劝收手。李师古的确已经尽兴,也就不计较最后一箭的遗憾,他把弓交给李长山,呼喝道:“先不急着回府,就在小松林摆一场夜宴。喝两杯。”

众人齐声呼好,严纨抢先一步去劝李师古先去沐浴更衣,却碰了一鼻子灰,李师古呵斥道:“自古为大将的,莫不以醉卧沙场为豪壮,我不过是猎得几个禽兽,出身汗,沐个浴?”薛英雄见状暗喜,上前说道:“林西的小草坪最适合烧烤,莫如在那里办个烧烤会。”

李师古大喜,众皆呼好,薛英雄在前引路,一行人穿越松林来到小草坪。这是松林边的一处草地,西南是松林,西北是口碧水池塘,南北各建几间茅草屋,北屋内设有床榻可供小憩,南面则是厨房,院落中间修着几座草亭,亭前有火塘,正好用来烧烤。

李师古出生营州,乃高丽人之后,其祖上在辽东密林里常以烤肉禽兽为食,到了他这一辈虽不必辗转密林以烧烤禽兽为食,但烧烤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随行人员中李茂资历最浅,又兼有地主之责,便主动担当起了最辛劳的工作,他一面指挥林中驻军搬运木炭,一面督促随行卫士准备酒水。酒水是从节度使府带来的,李师古从不喝外面的酒水,也不食用来历不明的事务,这点节府卫士心知肚明,故而早有准备。

李师古选了一头最肥美的幼鹿,卷起袖子来亲自宰杀。高沐、李长山等人做他的副手,一个端盆接血,一个递送刀具。李师古素喜杀生,手段却是一般,那头鹿被射伤了腿,还留有一口气,见到危险,挣扎着要跑,他一个虎跳扑过去压住,搂着脖子连桶几刀,一时鲜血乱喷,溅了他一脸一身,他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

李茂监视着卫士分酒,待酒分完逐个用银针探试,此举令随行卫士十分不满,但李茂做的光明正大,众人也不敢多言。

封了酒壶后,李茂去厨房检查肴馔,烤肉是主食,还需要其他菜肴搭配,厨下的人都是李师古专用的厨子,侍奉李师古多年,见李茂谨小慎微的样子,心里不免都有些不屑,嘴上不敢说,鼻孔里却哼着不屑,明着不敢说,暗地里朝地上吐口水。

李茂心知肚明,故作不知,背着手在厨房里巡视了一遍,目光忽然停在了一个切菜的少年身上,那少年身材高挑,腰身纤细,穿了一身宽大的麻布长衫,把身体遮盖的严严实实,在一大群穿短衫露臂膀的厨子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切菜的手法纯熟迅疾,却显得有些气力不足,每切一段时间便要停下来甩甩胳膊,而且他的头始终低着,无人能看到他的面容。

李茂停在他的身后,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肩上,那少年一惊之下,菜刀切到了手指头,啊地惊叫了一声。

果然是有古怪,这叫声分明是个女子。

李茂脸色一变,翻手去抓他的肩,不料少年将肩一塌,轻轻巧巧地卸去了李茂这一抓,他身形暴转,溜溜地一个转身,人已到了一丈开外。

李茂冷笑一声,手按刀柄,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第154章 朱师傅的女弟子

门外的卫士闻听响动一起冲了进来,狭小的厨房顿时人满为患,正在准备肴馔的厨师都停下手来,惊恐地望着这一切。

“叔。”那少年惊恐地叫了一声,可怜巴巴地躲到了一个鬓发苍白的老汉身后,那老汉个子不高,腰杆却挺的笔直。他是节度使府内宅掌勺大厨,名叫朱三,侍候李家已三十年,深得李纳、李师古父子信赖。节度幕府中上至副使、行军司马,下至孔目、随军,对他都十分客气,见面都尊称一声朱师傅。

“叔父,我怕。”

“婉儿,别怕,有叔呢?”

朱三见李茂小题大做惊了自己的侄女朱婉儿,心头禁不住怒火熊熊,他把朱婉儿让到身后,腰杆挺的更直。对李茂,朱三并不陌生,李茂在仪门外听调时,朱三就注意到了他,侄女朱婉儿已到婚配年龄,他一直想给她物色一位青年才俊,朱三虽只是李家家厨,却因历年有功,李纳生前奏他为正九品典客署掌客,算起来也是官宦人家。

侄女朱婉儿聪慧美貌,深得李师古正妻裴夫人的宠爱,常得侍奉左右。李师古之女宜娘年方六岁,由婉儿带大,小姑娘年纪虽小却霸气十足,在后宅称王称霸,谁的账都不买,独服婉儿一人,因为这个缘故裴夫人就认了朱婉儿做女儿,希望能给宜娘做个伴,此事虽未明证典礼,却是节府人人尽知的,有了这层关系朱三推断给侄女找门好亲事还是不难的。

李茂的各项条件朱三都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他已婚配,让自己的侄女过去给他做妾,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因为这个缘故,朱三对李茂可谓知根知底。而李茂对朱三却是一无所知,来郓州后他也想效法在孤山镇的做法,弄清节度使府内的人际关系,但郓州的水显然太深,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茫然不知从何下手。

像随身马弁和家厨这些人地位虽然卑微,却因与主人走的近,其能量往往不可小觑,这个道理李茂深有体会,因此当那个少年闪身躲避时,他并没有穷追猛打,否则此刻也早已将他拿下。看到朱三当众护卫他,李茂心里就有了数。

他举手拦住众卫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朱三,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敢问朱师傅,此人是谁?”

李茂卸去清海军孤山镇镇扼使,来节度听调,外人看来自是被贬,朱三却不这么看,在节度使府三十年,见多了起起落落,所谓受宠失宠并无绝对界限,尤其挂着节度押衙的这些人,今日在芦席棚下坐冷板凳喝茶,说不定明日就出镇地方,为一方诸侯,成败荣辱变化之快就像那戏台上的一出戏。

眼前的李茂可不就是如此,昨天还在坐冷板凳,今日就能狐假虎威抖威风,你可以笑他是小题大做,拿着鸡毛当令箭,却不得不尊重这支鸡毛令箭。

朱三强忍下一口气。

“她是我的侄女,押衙有何吩咐?”

李茂皮笑肉不笑道:“朱师傅好生开明,竟然收了个女弟子。”

朱三闻言不善,冷哼了一声,硬声回道:“婉儿过来跟我学艺是遵从夫人的吩咐,押衙以为有何不妥吗?”李茂闻言笑道:“夫人吩咐自然妥当。”话虽如此目光却还盯着朱三叔侄俩不放。一旁的厨房管事从门外挤进来,隔开李茂和朱三,拱手打圆场道:“押衙不知,夫人见婉儿姑娘汤煲的好,就打发她到厨房跟朱师傅学两手新菜,以备随时供奉左右。”

一名卫士凑在李茂耳边轻声说道:“确实婉儿姑娘自幼随侍夫人左右,跟朱师傅学艺也是实情。”

李茂哦了一声,讪讪笑道:“原来如此,是我鲁莽了,朱师傅莫要怪罪。”

说罢拱了拱手,出了烟熏火燎的草庐。朱三的一个弟子不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关切地问朱婉儿:“婉儿妹妹,伤着没有,我看看。”朱婉儿忙把手往背后藏,笑道:“这厮太鲁莽了,吓了我一大跳。”又红着脸道:“没事,只是切破了点皮,谢谢你大师兄。”厨房管事打趣道:“婉儿姑娘虽然心思灵巧,煲得一手好汤,这刀工嘛还是欠点火候,若是朱师傅,你就是打他一拳,他的刀也不会差了半分。”

众人笑了一场,朱三对朱婉儿说:“算了,节帅今日在此设宴,你就别添乱了。”吩咐大徒弟万达山:“你送婉儿回去。”朱婉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嘟囔道:“您也小瞧我。”又对万达山说:“难得有机会见节帅,大师兄你就别管我了。”万达山是朱三的大弟子,跟随朱三学艺十年,却因天资愚钝,技艺始终平平,眼见师傅年老将退,他正卯足了劲跟几位师弟争夺李府内宅掌勺大厨的资格。

按照万达山是想法,自己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几位小师弟,但也差不了多少,若能在节帅面前混个脸熟,说不定就能脱颖而出,只是李府内宅规矩大,平素也没机会见李师古,好不容易捞到这个机会他怎肯放弃?

权衡利弊后,万达山保持了沉默。

朱三憋了一肚子火,只因顾全场面才忍着没发,朱婉儿麻溜地脱下厚重的长袍,露出一身紧俏的短装胡服,修塑的腰身凸凹有致,一股沾着汗味的青春气息霎时间弥散开来,即便是当着威严的朱三的面,也有人狠狠地吞起了口水。

朱婉儿手脚麻利地把发髻挽在脑后,用根红丝绦系住,笑盈盈地沤了眼一众发呆的师兄弟们,跟朱三说:“我走啦。”

朱三从腰间摘下一块出入牌符塞在朱婉儿手里,嘱咐道:“早点出去,今日不同往常。”朱婉儿接过竹牌,脆生生地答道:“知道啦。”便一蹦一跳地出了门。虽然受了一场惊吓,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心情,这一路上她蹦蹦跳跳,招花惹草,甚是快活,却浑然没有觉察到暗中一双阴沉的眼睛已经盯上了她。

到了小松林的正门,朱婉儿交验了牌符正要离开,一个执勤卫士跟她打了声招呼,笑道:“婉儿姑娘学艺期满,这是要下山了吗?”朱婉儿把手指高高举起道:“挂彩了,回家休养。”那卫士便咋咋呼呼的跑去拿金疮药,众卫士知道朱婉儿的身份,并不拿她当外人,又对她的美貌垂涎三尺,一个个大献殷勤,众星拱月一般。

因为朱三的关系,朱婉儿打小受惯了卫士们的奉承,年纪稍大又因裴夫人的喜爱,在节府更是如鱼得水,受惯了卫士们的奉承,对此也就不以为意,一时高兴索性坐进了值房。跟一群卫士山南海北地胡侃起来,她个性开朗,又正值青春年少,一颦一笑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这些卫士久在军旅,一个个恰如色中饿鬼,百般讨好她,只望博她一笑,过过眼瘾。

那双窥视她的眼睛见他久久不出,慢慢地有了笑意,他回过头来,向身后待命的人吩咐道:“动手吧。”

第155章 谁家刺客

李茂离开厨房,紧步回到烧烤场,厨房里的事总让他觉得有些古怪,但问题究竟出在哪他却又说不清,他只有凭着本能多加小心。此刻李师古已经宰杀了嫩鹿,正在片肉,高沐、李长山等人则把他片下来的大小不等厚薄不均的肉往铁钎上串。

一帮卫士在升炭火,另一干卫士则在布置桌案,李长山手下的两个得力干将正在检验菜肴:用银质小刀挑起饭菜,观察无异样后再吃下去。

李茂冷眼旁观片刻,走到一个正弯腰用银针往酒壶里探试的卫士身后,伸手在他肩上抓了一把,厉声责问道:“你受何人指使?”

那卫士闻言浑身肌肉紧绷如铁,急转身,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直接划向李茂的小腹,相距如此之近,出手如此之快,避闪稍慢必是个肠穿肚烂的结果,那卫士对此显然十分自信,一刀递出,就做好了撤身退走的准备。

李茂吸气收腹堪堪避过这致命的一击,不给对手机会,挥肘击向对方耳门,那卫士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李茂竟能躲开他这致命的一击,不过他的身法也是极快,蹲身低头避过李茂挥出的致命一肘,手中横刀已经出鞘,横端平推,来切李茂的软肋。

这一招角度刁钻,李茂只得撤身躲避,这番交手,李茂实际是落了下风,不过因此而逼得卫士现身,在战略上却是取得了优势。

正在串肉的高沐、李长山等人都是练家子,眼见此景,拔刀护住李师古,众卫士则提铁盾上前将李师古紧紧护住,防备暗中的冷箭偷袭。亲卫在遭遇危险时,眼里只有主将一人,任何第三方举动都有可能遭致毁灭性打击,故而待薛英雄和严纨反应过来后,不敢上前来接应,二人稍作错愕后便大呼小叫令率领外围卫士结成防御阵型,小草坪的卫士足足有四五百人,这其中大部分都隐蔽在暗处不为外人所知。

待确认李师古已无危险后,内层卫士这才出手围住刺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李师古暴怒地推开护卫的甲士,擦了擦血手,大步向前,厉声责问行刺他的卫士:

“我待你如兄弟,你怎忍刺杀我?说出缘由来,我饶你不死。”

那卫士冷笑道:“你忘了徐州倪家的血案了吗?”

李师古怔了一下,问道:“你是倪家之后,倪越是你什么人?”

卫士道:“你以为倪家被你灭了门,就可以高枕无忧,天可怜见,倪家还有一个庶出子孙因为不受待见一直寄居在扬州。”

李师古将沾满血迹的手巾摔在地上,恨恨地说道:“倪忍,你好糊涂,倪家世代受我李家恩惠,却在我李家危难时背后捅刀子,如此忘恩负义之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你在倪家受尽冷落,与母亲寄居扬州辛苦过活,倪家风光时何曾认你做子孙?你亡命来投我,我并非不知你的身世,可我想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以一颗真心难道就换不来你的忠义吗,你扪心自问,这七年来我可曾亏待过你,我待你如心腹兄弟,你却为了一个视你如草芥的倪家来刺杀我,天理公道在哪?”

李师古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摆摆手:“让他走。”

高沐劝道:“此人在幕府里必有同党,不可轻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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