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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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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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在临淄县跟丢了文书丞,也惊惶难安,恐李方怪罪,便诬称张彻吃里扒外放走了文书丞,又怪临淄县令和李茂串通一气对付他。

张彻已死,死无对证,侯勇是王家的家奴,李方也不大可能去核实,李永瞬间将自己的过错推的干干净净。

此刻李茂一行已经到了郓州城东的马坦渡,这是通往郓州的最后一处渡口,渡河向西走三十里就是郓州城。天气闷热,四人皆大汗淋漓,马匹更是累的筋骨麻软,因见路边有一个芦席茶棚,四人便围了过去,这是一家夫妻档,丈夫牵马去饮水,妻子奉上清水毛巾,又端上凉茶、香瓜。

文书丞端茶欲饮,被李茂拦下,李茂将水泼掉,笑着说道:“茶里有盐,越喝越渴,先来碗清水洗洗肠胃。”文书丞暗吃了一惊,这荒郊野岭的竟会有人向他下毒?这中间青墨已麻溜地将一枚银针探进了自家茶水里,他手腕微屈,手臂恰好将银针挡住,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弄茶的婆娘茫然无知,仍旧在熬她的茶汤。

茶水里没有毒,青墨将银针收在皮质护腕里,文书丞这才注意到,即便是这样的大热天,青墨依旧穿的整整齐齐,且他的袖子永远笼着,不知道李茂藏了什么东西。

士别三日更当刮目相看,文书丞在心里苦笑着,李茂再也不是原来的李茂了。

饮了会茶,众人起身继续向西,走不出一里地,四匹马突然筋酥腿软,拉稀不止。

青墨和摩岢神通抓刀急往回赶,到了芦席棚,却已是人去棚空,仔细翻检,在附近草丛里发现了成袋的巴豆。青墨推断道:“必是李方那老儿做的手脚,此地不宜久留。”

李茂道:“渡口不能去了,我们另外找路。”

四人撇开大道向北行出五六里地,折道去了河边,此处河面不宽,水流平缓,又是夏天,泅水渡河并不难,四人脱了衣裳,把随身物品挽做一团,文书丞发现李茂三人穿着的四角亵裤十分特别,舒展大方别具一格,忍不住多看了会,青墨打趣道:“郎君若是喜欢,回头俺让内子给你做两条。”文书丞咄了一声,众人皆笑。

恰在这时,河面上漂来了一艘小船,船夫远远地叫:“河里有鬼,莫要下水。”说话间,船行如箭到了近前,笑嘻嘻拱手作礼,言道:“看几位客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光屁股划水过去,那多难看,莫若赏小的几枚钱,小的摆渡送诸位过去。如何?”

这汉子生的黝黑健壮,一口牙齿洁白整齐,笑起来很讨喜,李茂笑道:“那自然好。”又道:“你把船拖上来,免得湿了我的脚。”船夫犹疑一下,跳上岸来,躬腰,单手稍用力便把船拖上了岸。

青墨摸出沉甸甸的钱袋子,斜了汉子一眼,问:“几多钱?”汉子憨笑着,道:“随便客人赏几个,赚个酒钱,又不指着吃饭。”青墨不再说话,慢吞吞地打开钱袋子把钱扒拉的哗哗响,那汉子憨憨笑着,目不斜视。

李茂假作不耐烦,劈手从青墨手里夺过钱袋子,抓了一把钱递了过去,笑道:“劳烦兄弟把船使稳点,我晕船。”那汉子嘿然笑道:“那是自然。”伸手接钱,不想李茂手腕一翻来刁他的手背,那汉凛然一惊,让手斜斩,逼的李茂不得不撒手撤身,那汉也不穷追,转身一头扎进河里。

青墨抖手射出一支袖箭,正中那汉的肩膀。

青墨的袖箭是李茂升任纠察官后,跟一位内院军老军学的,学艺不精,箭射的马马虎虎,不过作为一种暗器,若在箭镞上涂上剧毒,则杀伤力就变得很客观了。李茂不想青墨变成一个冷血杀手,不准他在箭镞上涂抹毒药。

青墨无奈改在箭镞上涂了麻。醉。药,这种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失去知觉,却不会致命,药是葛日休独门密制,本是用作外科手术时麻醉使用。

那汉子中箭之后又向前划拉一阵,手脚渐渐失去知觉,青墨和摩岢神通冲下河将他捞了起来,水淋淋地拖上了岸。文书丞蹲下身查看他的脚掌和手掌,断定道:“此人水性不错,会使刀,箭却射的一般,多半是右厢水军的人。”青墨道:“会不会是镇海军的人?”

镇海军理所原本在密州,自张叔夜去职后,内迁到郓州,随理所一同迁移的还有两个营士卒,郓州城东据此不远处就驻扎着镇海军一个营五百名士卒。

文书丞笑道:“他的脚掌没被海水泡过,不会是镇海军。”

青墨的麻药能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却不能让人昏迷,文书丞和青墨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对文书丞的判断他暗暗吃惊,他的确是平卢牙军右厢水军营的一名校尉,名叫唐六,营地离此不足五里远。昨天半夜接到一桩私活,让他出门打个闷棍,说要打杀四个自东方而来的点子。辽东地区的土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杀人、伤人即谓之打闷棍,所谓点子就是要谋杀的对象。

平卢军源出辽东一带,军中许多将士本就是土匪出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面吃官饭一面干私活的人比比皆是,军中将士父死子替,兄终弟及,此等习俗并未因南迁而消亡,反而在淄青大地上发扬光大。

因为出的赏格极高,唐六等人十分卖力,天没亮就到了河上,分段划区各守一方,在遇到李茂之前,唐六已经打杀了三个过路的,本行的规矩是出门不得空手回,四个正点子未必能等到,杀几个过路的先混个温饱才是正道。

第176章 调虎离山

转悠了大半天,唐六不免疲倦,正要找个地方眯瞪一会,却忽然发现了李茂四人,看四人衣着不是穷的坐不起船的人,跑到这荒郊野外泅水渡河,必有缘故。唐六心中狂喜,老天有眼赐下这么大的四块金砖来,想到那几千贯的赏格,他自然不会对青墨手中小小的钱袋子感兴趣。

但正因为这个疏忽,才让李茂起了疑心,世道艰难,打渔的渔夫想赚几个小钱无可厚非,想赚钱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对钱感兴趣,这船夫一不讲价,二对哗哗作响的钱无动于衷,却是何道理?李茂借递钱之机观察他的手掌,断定此人常跟刀枪打交道,于是才出手试探,这一试,果然试出了问题。这汉子非但会功夫,功夫还很不错,一遇对手撒腿就跑,更显得心虚,此人必然有问题。

文书丞的判断李茂是赞同的,海水跟淡水不同,常在海水里浸泡的脚掌自是与众不同。

青墨拔出一枚锋利的小刀在唐六的大腿根上割了一刀,血啵啵往外冒,这是青墨从铜虎头那学来的审讯手段。

“是谁派你来的?不说,哼,那你就等着血流尽吧。”

“我说,我全说,上面出赏格说要打几个东面来的点子,我穷,我动了心,我和十几个弟兄在此布网。”没几个人能对自己身上啵啵冒血无动于衷。

“上面是谁,是你们营里的还是外面的?”

“这个……嘿嘿……我不敢说,这是行规,说了就没命了。”

“不说,好啊,你可真讲义气。”

青墨笑眯眯地望着啵啵冒血的大腿,唐六也在望,脸色蜡黄。

“我全说了,求求你们,血……唉,我的血。”

“你说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没听明白呢,你怕犯规矩没命,就挺着别说嘛。”

“****你大爷的,你们是人么,好,我说,我全说,求求你把血止住吧。”

“你说什么,你要操谁来着?”青墨把手放在耳朵后面,以便能听的更清楚点。

“****我自个的,****!****!我求你把血止住!”唐六咬牙切齿,胀的脸皮通红。

既然做了孬种,唐六索性一孬到底,来了个问一答十,把知道的全交代了。牙军士卒干私活捞外快并不是什么秘密,这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链条,水太深。李茂现在的对手是李方和他的营田系,不想再节外生枝,便对唐六道:“我们是军中虞侯,奉命外出查案,有人想半途做掉我们,这是造反,你明白吗?”唐六闷吞了一口气,一言不发。

李茂给青墨递了个眼色,青墨从随身行李里翻出一个瓷瓶塞给唐六,笑道:“晚上悠着点,劲大了挣开,可不管我的事。”刺破大腿血管,使血外流,表面看十分恐怖,却并不致命,只要及时医治,伤害并不大。

青墨又道:“看来你也是被人利用了,罢了,送我们过河去,此事既往不咎。”

唐六硬声说道:“我背上有箭伤,腿又弄断了,划不了船。要渡河,你们自己划去!”青墨啧啧嘴道:“妨碍我们办案,你罪当吃牢饭,八年吃不饱再送你两年。而今我们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还恶声恶语,信不信我现在抓你回去?”唐六闷吞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个笑脸,道:“你伤我伤在命根子旁,我哪敢动,你高抬贵手,饶过我吧。”

李茂不想再跟他啰嗦,丢个眼色,摩岢神通用刀柄砸晕了他,四人上了船,渡河向西,虑及李方耳目众多,没敢从出兵专用的城门,而是混杂在入城的商贩中进的城。

在约定地点取齐后,三人直奔节度使府左侧的内院军兵营,李茂现在兼着内院军兵马副使,虽只是虚领其职,值房、僚佐却都配的整整齐齐。内院军是李师古的亲军,李方的手伸不进来。

文书丞推说路上劳累,一连两天不愿跟李茂商量具体计划,直到第三天黄昏见到妻子吴氏和尚在襁褓中的女儿,这才主动去找李茂。

李茂的计划早已定好,先由李师古发令调李方为观察副使,接替告老回乡的常正莫。淄青诸幕府的排序是节度、观察、支度、营田、押藩,由营田副使转任观察副使,被视为升迁。常振模与李方是儿女亲家,二人交往多年,利益往来众多。常振模的次子常春在郓州城内打死了人,东平县不敢管,苦主告到州衙,朱庸受理了案子,发签抓人,常春抗拒不从,与差捕发生冲突,将一个公差打成重伤不治身亡,朱庸大怒,亲率阖衙官吏前往常家抓人,闹的沸沸扬扬,郓州舆情一边倒地谴责常家。

常振模不得不做做样子向李师古告老辞官,李师古就坡下驴竟遂了他的心愿,此举来的太突然,常振模完全来不及反应,更谈不上擦干屁股。李师古虽兼任着淄青道观察使,但因军务繁忙,所辖太广,日常事务统统交给副使常振模处理,这些年常振模和李方相互应和着实干了不少摆不上台面的事,本想着慢慢消化,却没想到突发此变故,竟来不及涂抹。

常振模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听闻李师古调李方出掌观察幕府,不禁大喜过望深夜前往李方府中劝他上任,为说服李方赴任,常振模故意夸大自己任上做下的纰漏,声言李方若不赴任,只恐黑幕难以掩盖,到时候翻出来谁也脱不了干系。

这些年李方勾结常振模干了哪些见不得光的事,他心里有本账,虽然不及常振模说的那么严重,但若就此被李师古翻出来,难免要牵连到自己,想到李茂在临淄县的举动,李方顿时心生警惕,虑及自己在营田系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即便不做副使,也不是李茂一个无名小卒能啃得动的。反而倒是观察幕府危机重重,常振模这厮志大才疏,搞出的纰漏太多了,若不及时补救,万一被李茂那厮钻了空子,叮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方决定赴任,条件是由其心腹亲信判官郑早飞出任副使,李师古答应了他的条件,李方犹自不太放心,临行前又将跟郑早飞不大对付的判官闵籁逼退,这才放心大胆地上任观察副使。

调虎离山是李茂计划的第一步,李方前脚一走,李茂即以触犯宵禁的罪名将营田幕府巡官周茹抓了起来,周茹在李方身边做随身多年,和李永一起被称为李方的左膀右臂,是心腹中的心腹,李方调任观察副使前,将大字不识几个的周茹推荐为巡官,给了他一个名分。

第177章 抢人

周茹辛劳多年熬成正果,欣喜若狂,在宅中大宴宾客,酒后与几个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去娼馆听曲,半道与巡街逻卒发生冲突,被逮入四门营,旋即被递解至郓州大牢,李方闻讯派人去郓州大牢要人,却被朱庸顶了回去。

周茹的骨头很硬,却硬不过铜虎头的刑具,将这些年跟着李方做下的种种罪恶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李茂拿着周茹的口供,提请李师古勒令李方退养,李方雷霆大怒,跑去节度使府大吵大闹,李师古避而不见,李方的骄横在淄青是出了名的,李师古早有防备,赶在他之前说服了族中几位宗老,眼见闹的不可开交,几位宗老出面做和事老,一劝李师古不要劝退李方,二劝李方挂职回家休养以避嫌疑。

李方不情不愿,却也不敢公然与几位德高望重的宗老抗衡,只得称病回宅,闭门谢客。李茂令石空、石雄兄弟率便衣在其门外巡弋,凡李方党羽来,必画影记名备案,其党羽窥知危险,莫不闪避。李方宅前门口罗雀,大失人望。

斩首成功,李茂按周茹的口供继续抓人,从郓州营田幕府一直抓到地方营田所,新任副使郑早飞首当其冲,接着是判官、支使、巡官,营田幕府一时陷入瘫痪。李师古趁机启用被李方逼退的判官闵籁暂摄副使,稳住了溃败的局势。

但李茂也低估了李方在营田系统内的实力,被抓之人虽多,却没有一个肯吐口配合,郑早飞等人固然一言不发,下面的判官支使们也暗中订立了攻守同盟。李方在节度使府大闹一场,迫使李家宗老出面调停,李方闭门静养,李师古答应不动用铜虎头的力量。

刑讯逼供虽不人道,效率却很高,运用得当,事半功倍,而今没有铜虎头助阵,李茂一口啃不下这么多骨头,一时心焦如焚。

一日,一个妇人带着三个孩子找到济民生医院筹备处,声言要找李茂诉冤,常河卿派人请青墨来,一问方知是青州营田所判官张彻的妻子荣氏,荣氏声称自己的丈夫张彻被李永逼死,新任副使郑早飞非但不肯为丈夫伸冤,还要罗织罪名籍没其家,逼的她母子无容身之地,迫不得已才来找李茂伸冤。

青墨眉头拧起,这个节骨眼上,大伙都闹得焦头烂额,他哪有心思去管这档子事?荣氏见青墨要敷衍,便从贴身处取出一份账册,道:“这是我丈夫生前珍藏之物,今献于长官,务请上呈纠察官得知。”

青墨接过账册翻了几页,对常河卿道:“烦劳先生跑一趟,去请纠察官来。”

自家手持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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