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可是吓到了果子,她眼泪汪汪的问道:
“大师,可是有什么不妥?”
释解大师摇摇头,温和的笑了起来:“没有。你家小姐不过是受惊以致风邪入侵,吃些药休息一下就好。”释解大师看了齐宝钗一眼,意有所指道:“不要劳心劳神便是。”
“奴婢跟大师去拿药。”
果子起身陪着释解大师出去。
刘妈妈已是在外头等得不耐烦了,若不是怕齐宝钗的过了病气儿给她,早就冲进去拉人了,现在看人出来了,上前去拽住释解大师的胳膊就往齐宝钏屋里拉。
释解大师躲了一下因着果子和奶娘在旁边,躲的动作大了,便会碰到两人,这前怕狼后怕虎之下竟是没有躲开,任由刘妈妈拉了胳膊进了屋子,进了屋子旁边没人了,释解大师方才一甩胳膊将刘妈妈的手震开。
刘妈妈快步走到床边将躺在床上的齐宝钏的手拉了出来,覆上帕子让释解大师诊脉。
释解大师就这么弯腰站在床边把了一会儿脉,道:
“无妨,气血瘀滞引起的腹痛。”
说完便起身了,竟是没有要拿药的意思。
刘妈妈有些着急:
“拿些药吃吧。”
释解大师似笑非笑的看了刘妈妈一眼,道:
“此事你应该比老衲懂。”
释解大师也不去看刘妈妈的脸色,径自掀帘而出,对等在外面得果子,道:
“姑娘请跟贫僧去拿药。”
“谢大师。”
果子快步跟释解大师出去拿药去了。
刘妈妈却在屋子里气的不轻:
“什么叫我比他懂!”
齐宝钏已是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她红着脸拉高了被子,低声道:
“释解大师就算是个大夫,可终究是个男人,妈妈自是比他懂得多些。”
此话倒是让刘妈妈开怀而笑:
“也是,还是小姐看的明白,老奴竟然钻了牛角尖了,老奴这就给小姐熬红糖水过来。对了,这是大喜事儿,小姐这就成了大人了,老奴这就给夫人写信去,说不得明儿个就能回去了。”
“要回去?”齐宝钏将被子拉到了眼睛上,偷偷瞄着刘妈妈,自己可是不想回去呢,对了,五妹妹肯定有办法!她将被子放了下来,叫住了刘妈妈:“妈妈,我想找五妹妹说会儿话。”
刘妈妈转头道:
“可不许,五小姐感染了风寒,当心过了病气儿给小姐,小姐还是安生在屋子里呆着吧,这女人家的东西老奴准备的并不多,还是回去方便些。对了信里要给夫人说让夫人备着些。”
能在齐柳氏跟前伺候,又堪大用的人,都是识得几个字的,刘妈妈更是看帐算账的好手,写一封信自是不在话下,不一会儿一封信便一挥而就。
将信装进信封里,刘妈妈就要封上,想了想,还是把齐宝钗发烧和扭伤脚的事情添了一笔上去,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主子,自己知道了,没有理由不说一声的,再说了,如今老爷可是对齐宝钗喜欢的紧,再加上前几日齐宝钗毫不犹豫的为夫人挡了一碗滚烫的汤水,就不得不让齐柳氏对齐宝钗更好一些。
信送出去了,刘妈妈又笑容满面的去为齐宝钏准备女人家用的物事,这真是一件大喜事呢,大小姐十三岁的时候才来了月事,让夫人急的什么似的,二小姐也是今年才来的,没想到三小姐这么早,真是老天保佑。
齐宝钗直到果子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药才睁开了眼,看着那一碗药,她蹙起了眉头,忍着那难闻的味道喝了下去,果子给她端了清水漱口,又吃了蜜饯方才把嘴里的苦味冲淡了,齐宝钗在果子的搀扶下躺下,药效发挥的很快,这么一会儿子功夫她便昏昏欲睡了起来。
“五妹妹。”齐宝钏好不容易等着刘妈妈走了,偷溜了进来,对齐宝钗那苍白的脸色视而不见,冲着果子挥手道:“你先下去,我跟五妹妹有话说。”
果子犹豫了一下,道:
“三小姐,我们小姐病着呢。”
齐宝钏看了齐宝钗一眼,道:
“这不是好好的吗?行了就说一会儿子话就好,你去给我热些饭菜来。对了,我带回来的兔子肉也应该处理好了,都端过来,让妹妹尝尝。”
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能吃那么油腻的东西?
果子反驳道:
“小姐病了,吃不得油腻的。”
齐宝钏毫不在意的说:“就吃两口,不碍的,”她又去问齐宝钗:“你说呢?”
齐宝钗张口欲答,话头儿又被齐宝钏截了过去,她指着齐宝钗对果子说道:
“你看看,妹妹都想吃呢。”
齐宝钗无奈的叹口气给果子使了个眼色,果子这才下去预备饭菜去了。
第三十四章 病
果子走了齐宝钏再无忌讳,返身关上了房门,快步走到齐宝钗的床前就在踏脚上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齐宝钗,道:
“好妹妹,你给我想想法子呗。”
齐宝钗眼珠子转了转,好半天才从沙哑的嗓子里挤出来几个字:
“想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出来这么三个字,齐宝钏这才正正经经的将齐宝钗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
“妹妹这是怎么了?病的很厉害?果子不是说就扭到脚了吗?”
齐宝钗笑笑,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刚才齐宝钏回来她便听到动静了,不然能给石榴下跪?这也就是给石榴上了一个眼药,可是如今自己也只能给一个丫头上上眼药罢了:
“我,没事。”
听到齐宝钗费尽力气挤出来的这几个字,齐宝钏放下心来,道:
“没事就好。那个,妹妹,你说巧不巧?咱们刚刚问过木姨娘月事的事儿,我就来了月事了,可是比两位姐姐都早了两三年呢。可是刘妈妈说这是喜事儿,要回家去。我不想回去,妹妹给想个法子呗。”
齐宝钗看着齐宝钏丰腴的脸颊,眼神有些黯淡。齐宝钏和自己出生那一年,正是父亲齐允官运亨通之年,齐允总说是她们姐妹俩带来的福气,齐柳氏也就越发的宠着齐宝钏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都给齐宝钏送过去,补身子的汤药也是不间断的用着。
齐宝钗的目光落到了齐宝钏的胸前,夏日里衣衫单薄,齐宝钏薄薄的纱衣被胸前的小馒头撑的鼓了起来,再想想自己干瘪的没几两肉的身子,齐宝钗心里就是一阵羡慕:
“恭喜姐姐了。”
齐宝钏愁眉苦脸的爬在床前,道:“恭喜什么呀,我还不想回去呢。”说道这里,齐宝钏警惕的转头看了看,还推开了窗户,看廊下没人,这才回到床边爬在齐宝钗的床头,满面绯红的道:“我今日在山上跟王公子聊了好半天呢,王公子的全名是王安平。这名字好吧?平平安安,多么朴实的名字!还有啊!王公子的身手可真是不错呢!听他说,何公子和薛公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呢,还有还有,他使得最好的不是剑,而是长枪,他今日拿了一根长棍给我演练来着,那舞的真叫一个水泼不进……”
她怎能不知道呢?王安平生平最得意的便是那手出神入化的枪法了,据他说是祖传的技艺了,他小时便常常跟着父亲一起习武,直到父亲因病过世他成了孤儿,吃了百家饭,才知道习武不如念书,这才弃武从文,只是家传的东西说什么都不愿意落下了。
齐宝钗看着齐宝钏一张一合的嘴,神情有些恍惚。
这果真是孽缘吗?
上一世,齐宝钏不过见了王安平一面便非君不嫁,还闹得抛了绣球,还千方百计的让王安平接了绣球,只是后来后悔了。又寻思着王安平就见过她两面,也不会记得她长的什么摸样,便让跟她长得很像的自己代嫁过去。
可是她岂能知道。
王安平在掀开盖头后便知道换人了,她岂能知道,王安平早就计划了借助相府之力来飞黄腾达,只是他演的太好了,好到齐允真的以为他不畏权势,不恋钱财。
好到齐宝钏真的以为这辈子就要跟着王安平住寒窑了。
王安平这一失算,便满盘皆输,迎回来的不过是相府不受待见的庶女与他毫无助力,于是,齐宝钗便沦为了王安平的使唤丫头。
若不是日后边关战乱,王安平去了前线,这辈子说不得她早就在王安平的折磨下油尽灯枯,又怎能有机会看到王安平飞黄腾达?
听到王安平成为沙陀驸马的那一刻,齐宝钗是喜悦的,是的,喜悦。
她只关心自己日后的日子是不是好过,哪怕去了驸马府沦为小妾,总比住在寒窑为人洗衣做饭缝补来的强。更何况,她还有一双儿女。
齐宝钗似乎又听到了那日的锣鼓喧天。
唢呐阵阵,那锣鼓敲的人耳膜生疼。
那位据说是驸马府总管的人送来了等同于王妃的全套诰命服侍,几近于大红色的衣衫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华丽精致。
那整套的花丝头面晃花了人的眼。
儿女笑的异常开怀,尽管他们的父亲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并没有准备他们的衣服,可是他们还是很开心,因为他们就要见到他们的父亲了。
总管带人送了东西便走了,言说三日后驸马爷亲自过来迎接。
齐宝钗喜不自禁的换上了新衣服,看着铜镜里花白的头发,她怎么梳都掩饰不了比黑发还多的银丝。
眼角的鱼尾纹翘的老高,额头上也添了三道抬头纹,眉心里是愁家用愁出来的川字纹,两颊日复一日的风水日晒红的发黑。
她赶忙拿出刚送来的上好的胭脂水粉往脸上扑,一层又一层,当面颊终于恢复了白皙红润,她笑了起来,上等的胭脂水粉也止不住的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她忙用手去接,白细的粉落在满是冻疮伤疤老茧的手上,越发显得这双手的老态。
她才三十多岁!还没四十呢!这就长得跟老妪一样了,这样下去,到了五六十岁,她又是怎样的老态?大概,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吧?
正自伤感间,满身华服的齐宝钏迈进了她的寒窑。
同是三十多岁的人,齐宝钏雍容华贵多了,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嘴角也带了些许刻薄,也是,一个寡妇,娘家也败落了,她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呢。
多年不见的齐宝钏带来了酒菜,石榴和小翠两个原本的使唤丫头后来成了齐宝钏夫君的通房,如今跟着齐宝钏守寡在家,这两个满脸笑容的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
有石榴最拿手的清蒸石斑鱼,有小翠最拿手的酱炖肘子,还有她喜欢吃的各式点心,满到桌子都摆不下了。
齐宝钗竟然就那么天真的以为她是过来为自己庆祝来了,就那么天真的以为齐宝钏怕自己报复所以过来讨好自己来了,就那么天真的叫了孩子过来,一起吃了她的酒菜。
两个孩子吃的那么高兴,倒在桌子上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抹餍足的笑……
“清儿,讷儿……”
深夜,浅浅的呓语声响起,睡在踏脚上的果子一个骨碌翻身爬起,看着床上面色通红的齐宝钗心里直着急,犹豫了一下,她披上了衣服冲出去叫了奶娘去找释解大师,又打来了井水拧了帕子放在齐宝钗的额头冷敷。
不一会儿,释解大师匆匆过来,守门的婆子还以夜深不能进外男为由给挡了下来。
因着夜深了,果子在屋子里听得是一清二楚,她气不打一处来,冲出门口站在廊下叉腰就骂了起来:
“你个老虔婆!良心叫狗吃了不成?小姐病了,不让人进来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担待的起吗?!”
第三十五章 话别
翌日,齐宝钗是在一片吵杂声醒来的。
外面的丫鬟婆子,你拿了我的衣服,我拿了她的发簪,乱糟糟的让人听了头都疼了。
“果子。”
齐宝钗睁眼看不到人,扬声叫了一声,话一出口才发现喉咙干的厉害,她不禁咳了几声,吓得在外面收拾东西的果子连忙跑了进来。
“小姐,你觉得怎样?”果子摸了摸齐宝钗的额头,还有些烫,不过比昨晚来说好的太多了,她有转身出去吩咐小丫头将药热了端过来,又倒了热水,扶起了齐宝钗喂她喝水:“真是吓死奴婢了呢,小姐烧了一夜了。”
齐宝钗揉揉额头,喝了一口水,疑惑道:
“我昨晚不是跟三姐姐说话吗?怎么就睡着了?”
果子将茶碗放到床边的小几上,拿了大迎枕让她靠着,转身拧了一条帕子过来给她擦脸,道:
“小姐哪儿是睡着了?您是烧迷糊,晕过去了。三小姐还拉着您喋喋不休的说话,要不是奴婢进来瞧瞧,说不得三小姐就要拉着您说上一宿的话呢。”
果子的话语里不无埋怨,齐宝钗无奈笑笑,齐宝钏就那样一个人,若不是这样的脾气好拿捏些,她也不敢言说报仇了。
小丫头端来药,果子接了,又吩咐她:
“去把粥热好了端来。”
小丫头转头看向窗外,有些着急道:
“果子姐姐,我的衣服还没收拾呢,晚了,可就让人给顺走了呢。”
那些小丫头们的东西向来乱糟糟的分不清楚你我,果子也是小丫头过来的,自是明白这丫头若是慢了一步,自己那好衣服便会让人给顺走了,她瞪了小丫头一眼,道:
“就你这两件衣服,姐姐还赔不起吗?你自去热饭就是,回头我收拾几件衣服送你。”
果子伺候齐宝钗两年了,以前薛姨娘在的时候可没少了她的好吃的好穿的。这丫头也是明白的,爽利的应了,转身就出去热饭菜去了。
齐宝钗看了那丫头一眼,失笑道:
“这是那个绿萼?”
果子笑道:
“正是呢,绿萼过来的时候正值后院的梅花开得好,小姐嫌弃都是红梅白梅粉梅,便给这丫头取了绿萼的名字。”
果子将药吹得凉了,待要一勺一勺喂她,齐宝钗伸手捧了药碗,道:
“怪苦的,我一气儿喝了便是,你给我拿蜜饯来。”
“哎。”
果子应了一声,转身去寻蜜饯。
齐宝钗皱眉喝了药,接过果子递过来的蜜饯含了一颗在口里,刚刚出去的绿萼便端着一碗粥并一碟子点心小菜进来了。
果子去搬了炕桌过来放到床上,将托盘放在了炕上便挥手让绿萼下去了。
齐宝钗几乎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饿的看见这饭菜便恨不得直接吞下去,往嘴里塞了两块点心,喝了半碗粥,齐宝钗才有功夫指指外头问:
“这是做什么?”
果子正忙着收拾东西,见齐宝钗往外指,便道:
“昨儿个刘妈妈派人送了信回去,夫人连夜就派人快马加鞭的过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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