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我一直想着,谁来主持大哥的葬礼,你回来就好了。”
郑勋睿点点头,这是他的责任,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他都应该主持文震孟的葬礼,他是兵部左侍郎、左副都御使,五省总督,朝廷三品的高官,以这样的身份来主持葬礼,也让文震孟九泉之下能够安心。
“三太爷不用多说了。我知道自身的责任,此次回来,太奶奶、三太爷和岳母大人有什么安排,我都照办。”
郑勋睿说出来这些话之后,戚氏首先就忍不住了,开始落泪,其余人也跟着落泪,还是文震亨明白事理,劝说戚氏、蒋氏和文曼珊到后院去歇息。他和郑勋睿两人商议该如何筹办葬礼,这是大事情,文震孟的灵柩马上就要到苏州了,一切的事情都需要定下来了。
文震亨带着郑勋睿来到了书房。
不过他没有首先说到葬礼的事情。
“清扬,大哥去世太突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回来的途中,我一直都在想着朝廷之中的事情。大哥去世了,你我在朝中失去了依靠。不知道今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我很是担心,那些东林党人,怕是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一定会发动进攻的。”
文震亨已经是陕西布政使司的左参议,按照郑勋睿的安排。很快就要就任陕西巡抚,如此关键的时刻,文震孟去世了,让这一切的安排,都变得扑朔迷离了。
“三太爷。不用过于担心,无非是要直接面对东林党人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没有将那些东林党人看在眼里,只是太爷去世太过突然,我的确没有什么思想准备,其实我离开四川,也是关键时刻,张献忠和李自成都陷入到绝境之中,最多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郑家军就可以彻底剿灭流寇了,想不到这个时候,太爷突然去世了。”
文震亨也叹了一口气,他也是六十岁的人了,知道什么事情最为关键,逝者已逝,现在需要考虑生者的问题了,他和郑勋睿都算是朝廷的高官了,而且身份特殊,郑勋睿是殿试状元,年纪轻轻就成为三品大员,受到了太多的关注和嫉妒,他文震亨不是进士出身,却成为了陕西布政使司的左参议,这也是非常少见的,同样会受到诸多的关注。
更为关键的是,郑勋睿与东林党人格格不入,这已经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实,东林党人想方设法的攻击郑勋睿,以前有文震孟从中调和或者是抵挡,今后这样的氛围不存在了。
郑勋睿的前途,与文家息息相关,这一点文震亨是清楚的,他甚至知道,文震孟能够成为内阁次辅,与郑勋睿都是有着一定关系的。
“清扬,我知道你的能力不一般,说实话,能够治理好陕西这个地方的,除开你还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我在陕西这些年,真正了解了陕西的情况,如此穷山恶水之处,想要稳定下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想想陕西出现的那么多流寇,这些流寇要么回到家乡安安心心的种地,要么就不敢回到陕西去了,也只有你才能够做到的。”
说到这里,文震亨轻轻叹了一口气。
“三太爷,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朝廷里面的那些大人,可不会看到这一点,特别是那些东林党人,我对东林党人,本无很大的意见,可他们的做法,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党同伐异,凡是不拥护他们的读书人,想方设法的排挤打压,甚至不管不顾百姓的死活,嘴里说着什么藏富于民,什么百姓生计为第一要务,可做出来的行为恰好相反,这种两面三刀、虚伪至极的做法,我无法容忍。”
“清扬,其实大哥在病逝之前,对东林党人的看法已经彻底改变了,特别是发生了诸多的事情,东林党人根本不管朝廷大事,一味的排挤异己,为自身争取权势,这已经让大哥愤怒,当年大哥对东林书院的看法是非常好的,甚至被阉党视为东林党人,短短数年,看法出现如此大的变化,很是难得。”
说到这里的时候,文震亨站起身来了。
“姚希孟的病逝,对大哥的打击是很大的,大哥对东林党人看法的彻底改变,与姚希孟是有着很大关系的,大哥与姚希孟情同手足,超过了我与大哥之间的关系,可是姚希孟与东林党人关系密切,所做的一切事情,让大哥非常失望,大哥内心还是希望姚希孟改变的,可惜这样的期盼最终落空了,这件事情,应该说对大哥的打击非常大,由此我想到了,大哥的突然病逝,与东林党人还是有着一定关系的。”
。。。
两人商议了朝廷里面的事情,都是感觉到前景不妙,不过事已至此,他们唯有认真对待,别无他法,至于说在朝中找到靠山,这样的事情,依照他们目前的身份,已经不需要刻意去做了,至于说是不是会有人抛出橄榄枝,那是今后的事情了。
话题很快转到了文震孟丧事方面。
文震亨早就想过,本来他是准备主持整个葬礼的,不过郑勋睿回来了,自然就是郑勋睿主持了,以孙婿的身份主持葬礼,旁人无话可说,更加关键的是,郑勋睿也是殿试状元,这种读书人的身份,任何人都不会小觑的。
葬礼有固定的格式,所谓的主持,其实就是迎来送往,文震孟的身份不一般了,前来奔丧的人身份也不一样的,读书人居多,这些人身上有着一股子酸气,这是无法避免的,郑勋睿出面接待,任何读书人都不敢在郑勋睿的面前得瑟,毕竟人家是读书人之中顶尖的翘楚。
当然前来奔丧的还有南直隶的官吏,郑勋睿同样可以出面接待。
丧事定在六月十六到十八,一共三天时间,过了十八日,就不再接受任何人的吊唁了,当然提前来吊唁,还是可以的。
郑勋睿和文震亨商议了相关的细节,不知不觉时间快要到子时了。
郑勋睿回到卧房的时候,文曼珊还在等候。
这也是文家将郑勋睿当作自家的子孙做出的安排了,女婿回到岳父岳母家中,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都是不能够夫妻同房的,据说这会给家里带来晦气,这是南方的忌讳,文家能够做出这样的安排,很不简单了。
文曼珊的情绪还是很悲伤,这是难以避免的,文曼珊和文震孟之间的关系非常好,文曼珊在文震孟身边好几年的时间,琴棋书画几乎都是跟着文震孟学习的,在文曼珊成长的关键时刻,都是文震孟陪伴的,这样的感情,甚至超过了与父母之间的感情。
郑勋睿慢慢安慰了文曼珊。
快要睡觉的时候,文曼珊突然开口了。
“夫君,奴家真的很担心,爷爷走了,奴家很害怕,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奴家每天都担心,生怕你遇见什么麻烦,可奴家知道,你和爷爷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
郑勋睿拍着文曼珊的肩膀,有些无语,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夫人不要想那么多了,太爷是朝廷命官,这么多年在朝中为官,太奶奶还不是独自在家,我也是朝廷命官,不可能为了家人不服从朝廷敕命的,不过我心中有数,对于我来说,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文曼珊靠在郑勋睿的肩头,情绪好了很多,毕竟有郑勋睿的陪伴,能够让她安心。
“夫君不要多想,爷爷去世了,奴家心里不舒服,才会说这些话的,奴家也就是说说,夫君在外征伐,奴家每日里都为夫君祈福,奴家不想让夫君分心,家里的事情,夫君不需要担心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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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五,辰时。文震孟的灵柩回到了苏州。
六年时间过去,郑勋睿再次见到了文谦康,不过看文谦康的神情,好像不是特别的悲伤,这让郑勋睿有了很多的感慨,感情是需要建立的,文震孟这一生,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沉湎于科举考试,连续参加了十次的会试,对家人缺乏起码的关心,与儿子文谦康之间的感情更是淡漠,后来到朝廷去做官,更是不可能关心家人的。
感情是需要经营的,哪怕是父子之间,无缘无故的爱恨是不存在的。
灵堂早就布置好了,文震孟是苏州的名人,早就有人关注这一切了,当然文家的神奇,不仅仅是文震孟高中状元,更加令人羡慕的是文震孟的孙女婿郑勋睿也是殿试状元,这就让文家更加的不同了。
相关的布置事宜很快铺开,这一切重点是管家负责,帮忙的人不少。
文震孟的灵柩回到家中,前来吊唁的人开始陆续到来,邻里乡亲的吊唁,大都是文震亨出面,他与周围人熟悉,郑勋睿主要是陪着。
第一个赶来吊唁的官员,是漕运总督、江北四府三州巡抚、领户部尚书衔的杨一鹏。
杨一鹏的到来,让郑勋睿有些吃惊。
漕运总督府设立在淮安府城,淮安距离苏州六百八十里地,杨一鹏从淮安赶赴苏州,至少需要三天以上的时间,能够在葬礼第一天就赶到苏州府,说明杨一鹏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是实心实意的前来吊唁文震孟的。
杨一鹏必须要来参加文震孟的葬礼,他和文震孟不是特别熟悉,打交道不多,但是与郑勋睿之间的渊源是不一般的,郑勋睿回到南直隶,杨一鹏就得知了消息。他前来吊唁,主要还是要见到郑勋睿,两人之间有一些事情需要交谈。
郑勋睿是杨一鹏的救命恩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崇祯八年初,流寇进攻凤阳府城,若不是郑勋睿率领郑家军抗击流寇,打败了流寇并生擒曹操罗汝才,后果不堪设想。凤阳府城真的失陷,杨一鹏不要想着能够活命,他的家人也注定要受到牵连,这可不是一般的恩情,自那以后,杨一鹏一直想着感谢郑勋睿,也期盼和郑勋睿之间建立起来良好的关系。
郑勋睿和东林党人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杨一鹏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漕运总督,江北四府三州的巡抚。杨一鹏对东林党人的做法是很有意见的,江北是富庶之地,这里的商贾富得流油,但没有承担任何的赋税,其原因就是这些富商与东林党人紧密联合起来,并且加入到东林党之中。读书人出身的东林党人在朝廷里面,为这些商贾叫屈,不让他们承担任何的赋税,恨不得朝廷倒过来补贴商贾,南方的士大夫就更不用说了。与商贾联系紧密,同样相当的富裕,可以说商贾和士大夫,已经真正掌控了东林党。
偏偏不是很富裕的百姓,承担了所有的赋税。
感同身受,杨一鹏看透了东林党人的嘴脸,不过身处淮安,这里也算是东林党人的老巢,人家力量强大,他不可能单独与东林党人对抗,所以采取了敷衍的姿态,不得罪也不结交。
这次趁着文震孟丧礼的机会,杨一鹏专程来拜访郑勋睿,意味深长。
郑勋睿同样重视杨一鹏的来访,穿越之后,他改变了部分的历史,至少漕运总督杨一鹏活下来了,若不是郑家军打败流寇、保住了凤阳府城,让凤阳中都没有遭受流寇的蹂躏,那结局就完全不一样,杨一鹏早就被斩首弃市。
杨一鹏为什么专程来吊唁文震孟,与他郑勋睿想着交谈一些什么,这都是郑勋睿思考的问题,也是需要在和杨一鹏交谈的时候,特别注意的问题。
杨一鹏拜祭文震孟之后,郑勋睿带着他来到了书房。
两人在书房交谈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外面接待客人的事情,都是文震亨在负责,文震亨没有打扰郑勋睿,甚至在交谈结束之后,也没有询问。
杨一鹏吃饭之后就离开了,郑勋睿没有挽留。
杨一鹏离开之后,郑勋睿依旧忙碌,需要接待诸多前来吊唁的客人,不过他时常陷入到沉思的状态之中。
应该说在文震孟葬礼的时候,郑勋睿能够和杨一鹏交谈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是非常难得的,也是引发众人注意的事情。
第二个来吊唁的官员,是南京兵部尚书范景文。
杨一鹏和范景文前来吊唁,让文家的客人大为吃惊,应该说他们对郑勋睿不是特别了解,毕竟郑勋睿在京城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到陕西去了,加之南直隶是东林党人集中的地方,这里的东林党人是不会专门宣传郑勋睿的,尽管郑勋睿是殿试状元,有着不一般的学识。
可是文震孟去世,葬礼上面,漕运总督杨一鹏和南京兵部尚书范景文都来了,专程来吊唁,这让众人对郑勋睿刮目相看。
大家都明白,杨一鹏和范景文等人前来吊唁,肯定是看在郑勋睿的面子来的。
前不久回家办葬礼的姚希孟,就冷清很多,南直隶的官员几乎没有谁来。
范景文的名气同样很大,南直隶的官吏都知道其骨头很硬,不依附阉党,也不依附东林党,虽说当年因为不依附阉党,被阉党强行归结为东林党人。
范景文同样看不惯东林党人,这是因为东林党人在朝廷之中的党争。
作为南直隶最高的长官,范景文前来吊唁文震孟,个中含义不一般。
郑勋睿同样和范景文进入书房交谈,这次交谈的时间稍微短一些,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不过在众人看来,时间也不短了。
第三个前来吊唁的,是前内阁首辅周延儒。
周延儒前来吊唁,众人能够理解,周延儒的庶出女儿周冰燕,已经是郑勋睿弟弟郑凯华的娘子,婚礼都已经办理了,说起来周延儒和郑勋睿之间,已经是亲戚关系了。
周延儒辞去内阁首辅之职,就回到家乡了,表面上不关心政事,每日里都是读书和结交读书人,其实不然,周延儒时时刻刻都关注朝政。
郑勋睿与周延儒交谈的时间长一些,这是因为郑勋睿知道,周延儒回到家乡之后,与东林党人之间有了一些联系,部分的东林党人隐隐表现出来支持其再次进入朝廷为官的意思,周延儒本人也没有拒绝,只是周延儒的庶出女儿嫁给郑凯华之后,其与东林党人之间的关系稍微淡漠了一些。
郑勋睿是不愿意看着周延儒倒向东林党人的。
这一次的交谈,持续了半个时辰。
周延儒没有马上离开,当天就在文家歇息。
第四个前来吊唁的,是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
董其昌是郑勋睿的恩师。
进入京城参加会试,郑勋睿就没有见过董其昌了,这一次见到的时候,大为吃惊,董其昌已经很是苍老,走路都不是很利索,和几年前不能够比较了。
董其昌在南直隶和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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