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勋睿在知道这一切之后,感受到的是好笑与可悲。
朝廷大臣的调整和变动,本就是皇上的权力,居然到了不能够直接宣布的境地,可见大明的言官制度,已经发展到畸形的地步,其实在正德和嘉靖年间,这种苗头已经冒出来了,就说给事中和监察御史,品阶不高,也就是七品的官员,却能够直接弹劾内阁大臣,甚至在公开场合直接顶撞皇上,至于说弹劾之意见建议是否正确,倒不是最重要的。
大明读书人所谓的骨气,同样发展到死守条规、迂腐僵化的地步,让郑勋睿印象最深的事情,就是嘉靖年间大礼仪的事情,正德皇帝溺亡,无子嗣,弟弟嘉靖皇帝继位,以杨廷和为代表的文臣,要求嘉靖皇帝认孝宗皇帝为父亲,而称呼自己父亲为叔父,杨廷和等人所依旧的就是程朱理学,嘉靖皇帝当然不会同意,也是持续二十年之久的大礼仪之争由此展开。
虽说嘉靖皇帝在这场大礼仪之争中,采取了相对血腥的手段。廷杖打死了不少的大臣,最终坚持了自身的意见,可明朝读书人所谓的以大局为重、割舍亲情、无视人伦的做法,让任何人都无法理解,他们的迂腐已经到了食古不化、不近人情的地步了。
言官制度的畸形发展,到了万历年间。已经很是严重,以至于内阁大臣之间的斗争,都利用言官来实现,言官可以不顾事实进行弹劾,近似于胡搅蛮缠了,弹劾的对象包括内阁首辅,文武百官,要说这些言官若是从基层起来的,了解民间疾苦、有着丰富的从政经验也就罢了。可惜这些言官,大都是翰林院庶吉士出身,高中进士之后,在翰林院学习几年时间,就进入都察院和六科了,在他们的内心,遵从的就是所谓的理学,遵照执行的全部都是所谓的圣人之言。毫无创新,更不知道时代在进步。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科举被上层官员高度重视了,通过科举考试成为举人或者进士的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么自然就能够从言行举止影响到读书人,不管他们是进入朝廷还是散落在社会各个阶层。
东林党、浙党之类的利益团体,也就是在如此情况之下产生的。国家兴亡、百姓疾苦在这些党团之中已经居于次要地位,争取自身利益最大化成为了首要任务,所以党同伐异等等情形,层出不穷,成为大明朝最大的痼疾。无法消除。
想要改变这样的情形,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除非是大动干戈,可惜的是皇上没有这等的魄力,恐怕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内阁首辅温体仁、内阁大臣张凤翼、钱士升、张至发等人站在前面,户部尚书侯恂、漕运总督杨一鹏、礼部左侍郎黄士俊、礼部右侍郎贺逢圣、南京礼部左侍郎孔贞远等人,站的稍微靠后一些。
这一帮人之中,集聚了读书人之中的翘楚,黄士俊是万历三十五年的殿试状元,钱士升是万历四十四年殿试状元,郑勋睿是崇祯四年殿试状元,贺逢圣是万历四十四年殿试榜眼,孔贞远是万历四十七年殿试榜眼。
年轻的郑勋睿站在这群人之中,特别的显眼,尽管是殿试状元,不过他二十二岁的年纪,还是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辰时,皇上出现在乾清宫。
跟在皇上身后的是秉笔太监王承恩以及高起潜,王承恩的手里捧着圣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高起潜跟随进入乾清宫的时候,看了一眼郑勋睿,迅即低下头。
很快,王承恩开始宣旨了。
跪在地上的郑勋睿,有些恼火,每次到京城来,进入乾清宫之后,总是免不了下跪,这个在众人看来非常平凡的动作,在他看来就不正常,总觉得自尊心遭遇到了挑战,所谓归天跪地跪父母,其余人还不值得他跪的。
这一份圣旨的确不一般。
张凤翼敕封文渊阁大学士,赐太子太保,成为内阁次辅,杨一鹏、侯恂、黄士俊、贺逢圣、孔贞远等人敕封东阁大学士,敕封太子少保,参赞机务。
内阁一下子扩充到了八人。
王承恩宣旨之后,张凤翼等人领旨谢恩。
接着高起潜开始宣读第二封圣旨。
郑勋睿出任漕运总督,兼任淮安府、扬州府、庐州府、凤阳府、徐州、和州、滁州巡抚,领户部尚书、右都御史衔。
杨廷枢出任应天府府尹,詹事府少詹事魏呈润出任右副都御使、山西巡抚。
工部左侍郎刘宗周出任南京礼部尚书,原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因为身体原因致仕。
卢象升出任兵部右侍郎、右副都御使,五省总督,兼任湖广巡抚。
圣旨宣布之后,郑勋睿迅速成为朝中众人关注的焦点。
大明最为重要的两个地方职位,其一是漕运总督,其二是蓟辽总督,这两个职位,必须是以六部尚书或者都察院都御史的职位出任的,其权力都是很大的,漕运总督兼任四府三州巡抚,管辖南直隶四府三州的所有事宜,负责漕运全部事宜,蓟辽总督统领辽东以及保定、山东、天津、登州和莱州等地,节制顺天巡抚、保定巡抚、辽东巡抚。
漕运总督最为重要的职责,就是负责将南方各地的粮食运抵京师,漕运所依托的是京杭大运河,京杭大运河流经的各地,几乎都是最为富庶的农业区域,而且京杭大运河是大明最为重要的经济命脉,北方的粮食供给,几乎都是依靠漕运。
郑勋睿太年轻了,如此年轻的年纪,负责大明漕运,以户部尚书的身份,出任漕运总督,这不得不引发众人的惊叹与好奇。
朝廷之中的博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如此情况之下,皇上赋予郑勋睿重任,让年轻的郑勋睿,成为二品高官,这应该是非常大胆的决定了。
郑勋睿没有关心诸多的议论,接旨之后,他去拜见父母和二娘了,他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特别是有关郑家军的事宜,此次抗击流寇,郑家军立下了很大的功劳,兵部将依旧郑勋睿呈奏的奏折,任命郑家军的诸多军官。
郑富贵、马氏和孙氏,也是多年没有见到郑勋睿了,他们已经习惯了京城的生活,富足安逸的生活。郑勋睿的前途,与他们在京城的生活息息相关,所以他们一直都很关心。
得知郑勋睿出任户部尚书、漕运总督之后,郑富贵是非常高兴的,作为世家,郑勋睿如此年轻就身居高位,可谓是世家之中的第一人了,想想搬迁到江宁县之后,多年过去,郑氏家族都没有出现过人才,郑勋睿可谓是其中的翘楚了。
当然,郑富贵还是有其他想法的,想着郑勋睿能够关心家族之中的其他人,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郑氏家族出了人才,其余人也要跟着沾光。
实话实说,郑勋睿与郑富贵、马氏和孙氏等人的关系,并非是亲密无间,毕竟是穿越之人,想要做到和父母之间的水乳交融,可能性基本是不大的。
圣旨明确郑勋睿九月十六到任,时间是一个月。
八月十八日,杨廷枢回到京城,和郑勋睿两人见面了。
杨廷枢的运气也不是很好,出任山西巡抚,正是山西遭遇灾荒的时间,他在山西基本没有做好什么事情,此次能够出任顺天府府尹,也是出乎很多人预料的。
郑勋睿和杨廷枢两人在一起足足一天的时间,至于说交谈了什么事情,外人不知道,但众人都清楚,郑勋睿和杨廷枢的关系是绝不一般的。
在京城仅仅呆了五天的时间,八月二十日,郑勋睿准备离开京城,前往陕西西安。
两万五千郑家军的将士,留下两千人跟随郑勋睿,其余的将士早就开拔前往西安府城去了,郑勋睿和主官兵部的内阁次辅张凤翼交换了意见,郑家军跟随到淮南府驻扎,张凤翼很清楚,郑家军已经成为大明最为骁勇的军队之一,必须要精心呵护,熟悉军队事宜的张凤翼更是清楚,郑家军是不可能撤换总兵官的,也不可能让其他人插手去管理,这样只能够让郑家军出现异动,当年的戚家军就是最好的例子。
郑勋睿和徐望华也商议过了,郑家军必须在西安府城留守一部分的军士,这样有利于维护陕西等地的稳定,但绝大部分的郑家军军士,要跟随到淮安府。
第三百一十三章责任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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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勋睿之所以受到特别的关注,他自己也是清楚的,他这个漕运总督,职责非常之重,责任也非常之大,他的核心职责,是总督天下漕运,湖广、江西、安徽、浙江、南直隶等地设立的粮道,所有需要运送到北方的粮食,悉数都到淮安集中,漕运总督验收之后,方可运抵北方和京师,山东与河南两地的粮食不集中到淮安,但也要漕运总督府官吏验收之后,方可北上,不过若是认为漕运总督仅仅是这方面的职责,那就大错特错了。
漕运总督领右都御史职衔,这是都察院最高官职之一,这预示着漕运总督可以弹劾和惩处所辖地方的官吏,凡是五品以下文官和四品以下武官,若是没有按照漕运总督之要求办事,漕运总督可以直接参究、拿问乃至于军法从事,至于说四品以上文官和三品以上武官,不按照漕运总督之要求办事,漕运总督可以直接弹劾,这样的弹劾是致命的,可以让人直接丢官。
漕运总督的第三个职责,就是提督军务,按照管理,漕运总督直接管辖和节制颍州兵备道、徐州兵备道、淮阳海防道、中都留守司、洪塘守御所,南直隶之庐州卫、扬州卫、高邮卫、仪真卫、滁州卫、徐州卫、淮安卫、大河卫、邳州卫、沂州卫、泗州卫、寿州卫、宿州卫,海州中守御所等等,其掌管的军队是不少的,漕运总督府设有军门,包含中军、左营、右营、城守营,其所在的淮安府的守卫。淮安府和山阴县无权管辖,由总督府直接负责。
漕运总督的第四个职责,就是兼任四府三州之巡抚,这里面的凤阳府是大明的中都,地位是非常重要的,尽管说南京兵部尚书也负责管辖南直隶地方。可因为职责分工不同,南直隶所辖的淮安府、扬州府、庐州府、凤阳府、徐州、和州、滁州等地,基本是漕运总督直接负责的,漕运总督需要总理这些地方的军政事物,包括督理钱粮、操练兵马、修理城池、抚安军民、禁革奸弊等等,当然,若是这些地方出现问题,漕运总督肯定是要负直接责任的。
漕运总督的第五个职责,是兼理海防和兼管河道。这也是非常重要的职责,想要漕运的畅通,就必须保持河道的畅通,运河凡是有堵塞的地方,都是必须要及时进行疏通的,朝廷曾经设立河务总督,可是因为职权管辖之问题,漕运总督与河务总督之间时常发生矛盾。故而天启年间之后,漕运总督直接负责河务事宜。
兼理海防很清楚。大明迄今为止还是禁止海外交易的,漕运总督需要负责山东、南直隶以及浙江一带的海防事宜。
掌管如此之多的事物,凭着漕运总督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漕运总督下设诸多的官吏,其中最为主要的是巡视漕务、督粮道、管粮同知、通判、押运通判等官员,至于说具体办事的吏员,高峰时期接近三百人。
漕运总督下属的官吏。属于朝廷任命,可绝大部分都是漕运总督本人推荐的,之所以形成这样的规矩,道理也是很简单的,漕运关乎北方百姓的生计。大量的粮食需要通过京杭大运河运抵北方,若是漕运总督府官吏各自为政,必然导致政令不通,影响到粮食运输。
崇祯初年以来,因为流寇肆掠,以及后金鞑子的侵袭,京杭大运河的漕运遭遇到了极大的破坏,不过更大的破坏,还是来自于朝廷之中,南方的土地兼并异常严重,寻常百姓几乎没有多少的耕地,绝大部分的耕地都属于士大夫和商贾,而在征收赋税方面,东林党人强调藏富于民,其实就是想着维护士大夫和商贾的利益,让他们少承担甚至是不承担赋税,另外一个方面,东林党人加重的百姓的赋税,导致南方也出现不稳定的局面。
杨一鹏当然漕运总督的时候,不愿意过分得罪东林党人,更不愿意与当地的士大夫和商贾对着干,这就导致漕运收到了影响,不过这种影响,在京城之中没有表现出来,皇室和官吏的粮食是得到保证的,可北直隶、陕西、山西等地的老百姓就遭殃了,漕运输送的粮食不多,北方连年灾荒,导致了粮食价格飞涨,南方一石粮食三两银子,北方一石粮食高峰期间达到了三十两银子左右。
郑勋睿出任漕运总督,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局面,要么他维持原状,睁一眼闭一眼,保证京城粮食的供给就可以了,要么他就做出大幅度的调整,将南方大量的粮食运送到北方,让北方的粮价下跌,让老百姓真正受到实惠。
出任了漕运总督,郑勋睿可不会闲着,早就开始梳理各方面的情况,了解漕运存在的利弊,考虑下一步该如何着手履行职责。
盯着郑勋睿一举一动的人更多,特别是东林党人和南方的士大夫和商贾。
八月二十日,辰时,郑勋睿离开京城,郑家军将士早就在京郊十里之外等候,郑勋睿的身边仅仅跟随徐望华、洪欣瑜和王小二等人,他离开京城是非常低调的。
快到京郊长亭的时候,郑勋睿远远就看到了杨廷枢。
杨廷枢出任应天府府尹,自己都没有想到,不过这京城的府尹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长亭里面摆上了酒宴,这是送别酒宴。
郑勋睿进入了长亭,其余人都在外面等候。
杨廷枢端起了酒杯。
“清扬,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出任漕运总督,如此重要的职责,怕是要你劳累了。”
“淮斗兄,你出任应天府尹,担子也不轻,这京城里面的事情,可不好管。”
喝下一杯酒之后,杨廷枢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了。
“京城里面的诸多变故,我都知道了,想不到刘大人、甘大人和王大人也弹劾你了,刘大人是你我的恩师,王大人亦是你的恩师,甘大人曾经担任陕西巡抚,他们和你我都是有交集的,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也会出面弹劾,而且理由如此的荒诞。”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刘大人、王大人和甘大人,他们都是东林党人,我与东林党人格格不入,前面有唐大人、张溥、杨彝、张采、吴昌时、龚鼎孳、吴伟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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