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劝解了龚鼎孳之后,对着柳隐开口了。
“柳姑娘,年轻人火气大,你可不要介意啊。”
徐佛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她知道龚鼎孳是有意找茬,不过人家是客人,可不是盛泽归家院能够得罪的,再说大掌柜也有话语在前面,张溥、杨彝和吴伟业等人,都是前途远大的,盛泽归家院最好不要得罪。
“大人,不是晚辈故意挑刺,您看柳姑娘冷若冰霜,这那里是来陪客啊,大人来盛泽归家院,是来休闲的,可不是看谁的脸色,柳姑娘如此的不懂事,徐掌柜,在下觉得,需要好好调教一下了。”
张溥和杨彝的脸色如常,周大人虽然前面劝解了龚鼎孳,可这个时候也没有开口说话。
吴伟业终于忍不住了,他毕竟比张溥和杨彝等人年轻很多。
“孝开兄,你说的太过了,今日我们来到盛泽归家院,是陪着大人,大人都没有开口埋怨,你说那么多,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吴伟业的话语刚落,杨彝跟着开口了。
“竣公,你还年轻,怜香惜玉可以理解,不过这青楼有青楼的规矩,若是客人来了,青楼的姑娘都是冷若冰霜的,那谁都不愉快的,若是身体不舒服,大可不出面,上次我们到盛泽归家院来,柳姑娘不就是身体不舒服吗,今日身体既然好了,这个样子就不对了。”
周大人脸上的笑容依旧,好像是在看热闹,他已经做了为柳隐赎身的全部准备,此刻看着这个小姑娘冷若冰霜的样子,内心也的确是不舒服的,让众人说说,让柳隐收敛一下脾气,也是有好处的。
徐佛家的脸色有些发青,她知道今日是难以善罢甘休了,柳隐之所以会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心知肚明,可是又不能够说出来,否则麻烦更大。
“女儿,大人和几位公子都说了,你今日的态度,确实不行啊,妈妈知道你的身体尚未完全复原,不过今日来的都是贵客,你坚持一下。”
柳隐已经拼命控制自身的情绪了,青楼姑娘就是如此命苦,就算是内心全部都是寒冰,脸上也要装出笑脸,让客人高兴,不管客人是不是刁难。
徐佛家开口了,柳隐知道自己的情绪必须要调整了,多年的训练,此刻见到了效果,她站起身,给周大人斟了一杯酒,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人,小女子这些日子身体不舒服,刚刚表现不妥,还请大人原谅。”
气氛总算是缓和一些了,徐佛家的脸色也变得好一些了。
“柳姑娘,大人很想欣赏《木兰花令》和《蝶恋花》两首诗词,听闻柳姑娘已经谱曲了,今日就在这里吟唱,如何。”
龚鼎孳说出来这句话之后,徐佛家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内心也对龚鼎孳的印象坏到了极点,对张溥、杨彝和吴伟业等人的印象也不是很好了,龚鼎孳的要求,已经不是挑战柳隐的承受能力,而是在报复和攻击郑公子了。
第七十六章割袍断义
“嘭。。。”
雅间的门被一脚踢开,鸨母踉踉跄跄的进来了。
徐佛家正要开口说话,看见了鸨母身后的两人,马上闭嘴了。
郑勋睿和杨廷枢两人站在鸨母的身后,眼睛里面射出的是寒芒,郑锦宏、杨贺、洪欣涛、洪欣贵和洪欣瑜等人紧跟在后面,他们的身上透露出来的是杀气。
雅间里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柳隐看见了郑勋睿,尽管一年多时间没有见面了,可郑勋睿的相貌已经融入到她的脑海里面,此刻看见,她再也忍不住了,踉踉跄跄走到郑勋睿的身边,不管不顾的扑到郑勋睿的怀里,失声痛哭。
“郑公子,奴家时时刻刻都盼着您。。。”
郑勋睿轻轻拍拍柳隐的肩膀,安抚柳隐的情绪。
其实他早就来了,和杨廷枢等人在雅间外面,听着里面的话语,这些话语证实了他内心的判断,鸨母本来想着进入雅间禀报的,可被郑勋睿制止了,郑勋睿身后众人透露出来的气息,让鸨母不敢动弹。
等到柳隐的情绪稍微平息,郑勋睿开口说话了。
“郑锦宏,刀给我。”
雅间里面的气氛几乎要窒息了,若是在这里动刀了,那怕是要轰动整个大明了。
“张溥,杨彝,郑某今日与你们恩断义绝,以此为证。”
郑勋睿掀起袍子,一刀划过,所谓割袍断义。
“张溥,杨彝,今后我们见面,就是仇人,你们做过什么事情,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不要以为郑某奈何不得你们,说实话,郑某还没有将你们看在眼里,当初不过是为了颜面,故而维持与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今没有必要了”
“你们记住,你们所依仗的东西,有朝一日郑某让你们彻底失去,不要以为耍嘴皮子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我还真的看不起。”
张溥和杨彝脸色苍白,本来想着站起身说话,可身体抖动,嘴唇哆嗦,就是说不出来。
郑勋睿的目光转向了龚鼎孳。
“淮斗兄,我没有想到,曾经这个雅间里面有狗吠,今日再次出现了,狗吠声出现在这里不合适,洪欣涛、洪欣瑜,扔到秦淮河去,这里是人呆的地方,狗吠声出现,看着心烦。”
洪欣涛和洪欣瑜两人闪到龚鼎孳面前的时候,众人几乎没有看清楚。
两人老鹰抓小鸡一样抓起龚鼎孳,快步离开了雅间,很快,杀猪般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扑通掉落河中的声音,寒冬腊月,被扔到秦淮河里面,什么滋味,谁都是知道的。
郑勋睿没有提到周大人和吴伟业。
反应过来的吴伟业开口了。
“清扬兄,今日之举是不是太过了。”
“吴伟业,郑某今日没有提到你,是因为有很多的事情,你并不知晓,所谓不知者不为罪,张溥是你的老师,可惜有些本事没有传授给你,还好没有传授,杨彝老奸巨猾,绝非是你想象中的人,还好你没有参与到某些事情之中,不过你若是觉得我做的太过了,大可与我恩断义绝,我不会在乎。”
吴伟业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刚刚郑勋睿如此说,张溥和杨彝都没有开口,他已经感觉到不对了,这里面肯定是有事情的,龚鼎孳要求柳隐吟唱《木兰花令》和《蝶恋花》的时候,他隐隐明白了什么,内心已经出现羞耻的感觉了。
顿了顿脚,吴伟业对着郑勋睿和杨廷枢抱拳,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冲出去了。
周大人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这个时候总算是开口了。
“什么人,再次大吵大闹,侮辱他人,就不怕本官去报官吗。。。”
“大人,我不想听见你说话,若是您觉得身体发热,不妨也到秦淮河去凉快一下。”
周大人指着郑勋睿,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了。
“大人不是要报官吗,很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南直隶乡试解元郑勋睿。”
郑勋睿刚刚说完,杨廷枢也大声开口了。
“我也一样,南直隶乡试第二名亚元杨廷枢,请大人去报官。”
周大人瞬间石化,两人的名字他都听说过,特别是杨廷枢,身份可不一般,他一个致仕的官员,惹到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讨不到好的。
宦海多年的周大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他也很快想明白了,几个人都是南直隶乡试的新科举人,而且还有解元郎和亚元郎,要说这里面没有故事,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颤颤巍巍站起身之后,周大人指着张溥和杨彝,哆哆嗦嗦开口了。
“老夫多年为官,想不到竟然陷入到这糊涂官司之中,可真的是糊涂了,今日的事情,老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与老夫无关。”
说完之后,周大人没有耽误,朝着雅间外面走去,至于说购买柳隐的事情,更是不会提。
郑勋睿冷眼看着张溥和杨彝两人。
“怎么,是不是也等着将你们两个扔进秦淮河凉快凉快,还不快滚。。。”
或许是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张溥和杨彝两人站起身来,等着郑勋睿和杨廷枢,想着说话有说不出来,他们和吴伟业一样,也是顿顿脚离开了。
雅间里面就剩下了徐佛家和鸨母等人了。
看见这样的情形,鸨母知趣的离开了,而且还轻轻带上门,至于说郑锦宏和杨贺等人,早就站到雅间外面去了,他们已经非常聪明了。
“徐掌柜应该记得在下一年多前说过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会唱这么一出。”
“郑公子的话,奴家记得很清楚,可一年时间过去,郑公子从来不踏足秦淮河,这让奴家怎么想,奴家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在下知道徐掌柜的难处,否则今日也不是这等的局面了,至于说在下一年多不到秦淮河来,是对柳隐姑娘的尊敬,也是对徐掌柜的尊敬。”
徐佛家瞬间明白了郑勋睿的意思,身体微微发抖,脸色也有些发白了。
她站起身,叫进来了等候在外面的鸨母,对着鸨母低声说了几句话,鸨母点头离开。
“在下知道,周大人是来为柳隐姑娘赎身的,不知道这周大人出的是什么价钱,在下也准备为柳隐姑娘赎身,徐掌柜开个价吧。”
站在郑勋睿身边的柳隐,身体迅速绷直了,她想靠着郑勋睿,却浑身无力,有些事情来的太突然,她难以承受了。
徐佛家瞪大了眼睛,死死看着郑勋睿,慢慢开口说话了。
“奴家曾经也和公子细谈过,难道公子就如此看待奴家吗。。。”
这个时候,鸨母进入到雅间,将一个小包裹递给了徐佛家。
“公子,这里是柳隐的身契,奴家不要一两银子,将柳隐的身契交给公子,奴家只有一个要求,他日奴家走投无路之时,身居高位的公子,能够收留奴家。”
说完这些话,徐佛家将包裹塞给了郑勋睿,低着头快速走出了雅间。
郑勋睿和杨廷枢同时都愣住了,柳隐在秦淮河很有名气,更是盛泽归家院的摇钱树,就这样不要一两银子,交给郑勋睿了。
很快,郑勋睿反应过来了,他隐隐明白了,其实徐佛家的年纪也不大,二十多岁,肯定是不愿意长期在秦淮河的,再说自己那次的交谈,其实是和徐佛家交谈的,也许在交谈的过程之中,徐佛家已经有了其他的想法,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
青楼的姑娘,不管是掌柜、鸨母还是姑娘,其实内心都是很苦的,身处社会最底层,每日里就是卖笑,甚至是出卖身体,等到人老珠黄之后,悲惨的活下去,那样的日子,恐怕是每一个女人都最为害怕的。
身契拿到手,意味着柳隐就要跟着他离开盛泽归家院了,继续留在这里肯定是不合适了。
清醒过来的郑勋睿,头皮开始发麻,他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关键是父母那里怎么说,原来是计划过来看看,若是能够摆平最好,摆不平再来想其他的办法,可根本没有想到马上就带走柳隐。
郑福贵和马氏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还有那几个伯父,自己一再强调的就是郑氏家训,到头来自己擅自做主,将青楼的姑娘带回家去了。
不过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够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应该说父母最终还是会同意的,柳隐又不会成为自己的娘子,只是侍妾的身份。
“柳隐,去收拾东西,我在外面等你。”
柳隐乖巧的点头,迅速到自己房间去收拾了,她也不准备带走其他的东西,拿上一些衣服就可以了。
站在秦淮河边,这里早就恢复平静了,龚鼎孳被扔到河里之后,马上被捞起来,浑身发抖的离开,可谓是颜面尽失。
“清扬,这下好了,回去你可要好好解释,可不要牵连到我啊,伯父伯母的埋怨,我可受不了。”
郑勋睿说不出话来,唯有苦笑,没有办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只能够是自己来想到解决的办法了,绝不能够让柳隐成为下一个杜十娘。
第七十七章有情有义
家中的事情尚没有来得及说明,一大早郑勋睿就接到了消息,董其昌大人正在府邸等候。
在秦淮河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轰动肯定是有的,郑勋睿也是做好了一切准备的,可他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晚上过去,事情就闹到了董其昌那里了。
匆匆收拾之后,郑勋睿骑马赶到了南京城。
来到董其昌府邸外面,管家正在等候。
洪欣瑜被安排在外院等候,郑勋睿跟着管家径直到了中院。
刚刚进入厢房,郑勋睿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董其昌的声音就传来了。
“清扬,老夫对你充满期望,想不到你竟然大闹秦淮河,你是南直隶乡试解元,如此的身份是人人都羡慕的,不在家里好好准备开年的会试和殿试,却到秦淮河去寻花问柳,让老夫怎么说你好,老夫知道你从不涉足秦淮河,还以为你是品性高洁,你太令老夫失望了。。。”
董其昌的脾气确实有些大,但这也体现出来爱之深责之切的意味,这让郑勋睿的内心有底了,自己在秦淮河的举措,董其昌一定是知道的,但未必知道其中缘由。
等到董其昌说完之后,郑勋睿才慢慢开口。
“恩师责备有理,学生记住了,不过学生也要解释一番的,若是恩师觉得学生可以辩解,学生就说说昨夜事发的缘由。”
“哼,老夫看你怎么说。”
“学生的确不涉足秦淮河,倒不是说学生是柳下惠,而是要专心学业,三年时间,学生到过秦淮河三次,如今已经是十月中旬,学生第一次到秦淮河,若不是事出有因,学生依旧不会到秦淮河去。”
董其昌听出了一些味道,看着郑勋睿没有说话。
“学生昨夜到秦淮河,乃是为了盛泽归家院的柳荫姑娘。”
郑勋睿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董其昌并未感觉到吃惊,这让郑勋睿内心更加有底了,看来有人详细说过情况,至于是怎么说的,那就是另外的情况了。
“学生不否认对柳荫姑娘有意,学生觉得,这也不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至于说外界如何的评价,学生管不到那么多,学生绝不是逢场作戏,学生从不轻易涉足秦淮河,也是对柳荫姑娘的尊重,学生若是时常榴莲风花雪月之中,就是对柳荫姑娘的侮辱和亵渎。。。”
董其昌睁大了眼睛,郑勋睿的坦率,让他高兴,这样的做法,可谓是有情有义了,至于说对青楼女子有意,这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要是愿意负责到底,不要始乱终弃。
不过董其昌依旧是板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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