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霸应了从衙门里出来,当即就呼喝起一帮狐朋狗友,又带了家丁上街来了。一伙人碰头一商量,把平时看到的俊俏小娘都寻思了一遍,先选定对象下手。
就在这时,一个和刘霸差不多的纨绔子弟说道:“青狮客栈住了个小娘,外地来的,我看到过一眼,细皮嫩肉的别提多白了,把她也算上吧。”
刘霸俨然老大,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还在?”
“在,还在。”
“外地的更好,人没了也没地儿哭去,让他们家的人告衙门去好了。”刘霸淫|笑道。
安排妥当,一众人便分头行事,各奔分派的目的地抢人。不多一会儿,就听得街坊里吵嚷起来,不知谁家的狗也凑上了热闹,一个劲“汪汪汪”直吠,其他的狗也不甘落后,6续吠叫起来。
刘霸和刚才那纨绔子带着一众家丁直奔青狮客栈,打听明白了房间的地点,他们便凶神恶煞地冲到了门口。店掌柜见到这样的阵仗,还没弄明白,在边上哭丧着脸道:“住的都是客,刘二哥这是作甚?大家乡里乡亲的给个面子罢。”
“你知不知道里面的人什么身份?”刘霸挥了挥拳头,瞪圆了眼睛凶巴巴地说道。
掌柜的摇摇头。
刘霸道:“那你还啰嗦甚?想被牵连?给我把门砸开!”
只听得“砰”地一声,一个壮汉用肩膀直接就把那木头门板撞翻了。刘霸随即大步垮了进去,房梁上一缕灰尘正好被震得掉到了他的头上,刘霸忙“呸呸”地吐了几口,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向前看去。
一个白女子正坐在竹塌上,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的,当然就是她一头的银丝……但她并不是个老太婆,不仅不老,脸上光滑得连一丝皱纹都没有,刘霸调戏了这么多女人,真没见过这么好的皮子。
大眼睛,小鼻子小嘴,纯极了。她的面前有一把短短的古琴,她的手指放在琴上,但并没有弹,刘霸进这客栈起就连一声琴声都没听到。
白女子笑眯眯地说道:“我一个弱女子,你们来了如此多人,如此吓人地冲进来,想干什么呀?”
刘霸见着俊俏的小娘就会酸言酸语地调笑几句,但这时他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平常说惯了的那些俗话来,怔怔站在那里,就如一个大号的呆瓜似的。
“啊……这个……那个……我打这儿经过,不慎摔了一跤……”
白女子笑道:“您这一跤摔得可带劲呢,我怎么瞧着像是故意撞的门啊……”她的神色突然一冷,“你们什么人?痛快点说吧,别费时候磨叽了。”
刘霸脱口说道:“真是无意冒犯,我是好人……”旁边的人马上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白女子看了他一眼,忽然抱起从竹塌上站了起来,缓缓地向门口走过来,她好像一点都不怕高大壮实的刘霸。
大伙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都站着没动。她轻飘飘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走到了过道上,门口留下了一阵幽香。刘霸正要说什么,白女子轻轻“嘘”了一声,众人面面相觑,只得闭嘴不言。
她就这么抱着琴在栏杆旁边闭目静静地站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只有一头白在晚风中轻轻荡起,纯美的脸庞安静非常。
过了一会,她才睁开眼睛,笑道:“敢情真不是官府要抓我呢。”
刘霸道:“要不咱们处个交情如何?姑娘在汝州打听打听,谁不说我刘二哥哥最讲义气!”
“好啊。”白女子的态度顿时变得十分亲切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她的转变之快,之自然让人叹为观止。她又娇娇地说道:“二哥哥最讲义气,应该知道朋友先得心诚,不能欺瞒,那你告诉我实话,你们本来是打算做什么?”
看样子这女人心思很密,已经感觉到这帮子人并不是色心顿起想干强|暴之类的事,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不会这么大摇大摆地上来撞门,起码得找个机会不是?
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刘霸的神色,又笑道:“要说实话哦。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那你悄悄告诉我就行了,我不说出去。”说罢妩媚地勾了勾削葱似的玉白手指。
刘霸愕然看着她的手指,又看了一眼她笑盈盈的俏脸,心道:对她说也没什么,一个外地人能有什么影响?传出去大伙也不信。
他想罢便小心地走上前去,鼻子里闻着那股子幽香像是被吸引过去的一样。白女子突然道:“行了,别过来了,我好怕你做坏事哦……你们几个退开一点。”
刘霸压低声音道:“咱们汝州的吕使君想找几个良家子,还得要有姿色的,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正巧前日我一个兄弟无意中见过姑娘一眼,所以……我就算上了姑娘一个,不过你放心,这里我说了算,绝不会把你弄过去的。”
“二哥哥对我这么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呢……”白女子嗲声说道。
怎么报答,当然以身相许最好了!刘霸如是想,但面上却慷慨道:“能与姑娘认识,就是三生有幸。”
“二哥哥这么好的人,来日方长呢……可是我最讨厌的人就是说谎的人,靠不住。”
刘霸拍着胸脯道:“放心,我绝对靠得住。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怎地一个人住在这里?”
白女子神情一阵忧伤,楚楚可怜地说道:“我本扬州吴家的人,家有兄妹二人。我家因为被征押运朝廷赋税入京,哥哥因此一去不返……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和爹爹只得沿着运河一路寻来,希望能把哥哥找回家去……”
刘霸听罢叹了一气,说道:“扬州……你们怎么不给刺史送钱?”
“送什么钱?”
刘霸愕然道:“怪不得要征你们家,连规矩都不懂不征你们征谁?这事儿得时不时送点孝敬银子,什么苦差事自然就轮不到你们了。”
白女子凄凄地说道:“以前不是不知道么,要是知道咱们也不会舍不得那点钱啊,就是再多的钱也换不了我的哥哥……刚才二哥哥说吕刺史要找美貌女子,做什么用?”
刘霸笑道:“这还用说么?”
“要不你把我也送进去吧,也许把使君陪高兴了,他会帮着我们找哥哥呢。”
刘霸顿时说道:“不行!我怎么能把你往火坑里推?这事儿我帮你。”
“你怎么帮我?”白女子的眼睛闪过一丝嘲弄。
刘霸沉吟道:“刺史怎么帮你,我就怎么帮你,你陪我得了!”
白女子冷笑道:“原来你是这么个心思,我本来挺想我的亲哥哥的,见你这么热心,就像认你做哥哥,哪想到你终究还是那色迷心窍之徒。”
刘霸的脸一红,看着白女子脖颈间嫩|白的肌肤,涨红着脸说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女子道:“你倒是试试呀。”
刘霸怔了怔,脑子一阵混乱,他不知怎地,今天怎么干不出坏事来了?手伸在半空,硬是僵在那里。白女子道:“你还不算坏哩。”
就在这时,一个壮汉蹬蹬蹬地奔上了楼阁,见到刘霸劈头就骂道:“其他人都办好了,就你刘二在这里磨蹭,赶紧的。”
白女子趁机说道:“他见我长得美貌,想私自扣留下来,我就算跟刺史,也不跟这满面横肉的丑陋之徒!”
刘霸大怒,指着她道:“你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么?你要强抢民女就罢了,还要打我?来呀!”白女子满面嘲弄地看着刘霸。
那壮汉像是衙门里的人,看了一眼白女子,说道:“别管他,跟我走。”白女子便抱着古琴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霸很受伤的样子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地痞哥们笑道:“二哥哥难得好心了一回,唉,却被人耍啦。”
“别惹老子!你二哥哥我正烦着!”
第八章 口子
车轮子“叽咕叽咕”地响,十几匹马护在左右的马的蹄子踏得“滴答滴答”,入夜后的街道十分安静,于是这声音就愈清晰了。白女子观察了一下车厢里的情形,一共有六七个女的,有的怯生生地蜷缩在角落里抖;有的神色呆滞;还有个更厉害,被五花大绑地塞在这里头,嘴里还堵着块布,犹自在呜呜地哀鸣。
这些女人当中,能神情自若的好像就只有白女子了,她掏出几件小东西,倒了些黑乎乎的东西在一把梳子上,然后拿起一面小铜镜梳理起头来。不一会,满头的白竟然变成了黑色,她又拿起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揩着。
守在车里的那壮汉见状说道:“什么东西,这么一点就让头变黑了,能给我一点么,我弄回去孝敬我娘去。”
白女子大方地把手里的瓶子塞到了那汉子手里:“都给你了,没啥稀奇的,一洗就掉色。”
白头染黑之后,她的模样儿变得更加清纯。起先一头银看起来确实有种妖异之感,现在好多了。
这时那女子又问道:“好像是出城的路,咱们是去哪里?不是去衙门?”
汉子道:“使君在城外等咱们,一会就见到了,别急。”
马车又行了一阵,果然出了城,然后又过了一会就停下来了。车帘被掀开,一个身穿红色小团花绫罗的中年人站在门外向里面张望,他应该就是刺史吕竮。
吕竮一掀开车帘,他的目光只注意到两个人,一个是那被五花大绑的女孩,因为她被绑得实在太惹眼了;另一个就是先前那个白女子,现在头已经黑了,她的模样儿实在出众,所以吕竮第一眼就看到她了。
“谁把她绑成这样的,啊?”吕竮指着那角落的女子道。旁边那汉子道:“禀使君,她又是哭又是喊叫,不这样没法带走。”
吕竮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地坐在车上的白女子,然后盯住那被绑的女孩道:“我现在放开你,你不要闹了,否则又会被绑,明白吗?现在你做什么都没用,你再怎么挣扎能强过按住你的几个汉子?……来人,给她松绑。”
那女孩被松绑之后,直接就跪倒在地磕头道:“明公,我快成亲了,您大恩大德放了我吧。”
“不行,才这么几个人,本来就不够。你且委屈一回,把贵人陪高兴了,本官到时候给你备一份大大的嫁妆。”
那女孩哭着脸道:“陪谁啊?清白都没了,要嫁妆做什么用?”
吕竮瞪眼道:“男人不好找,三条腿的没有,两条腿的什么地方没有?你还怕嫁不出去?”
这时白女子怔怔道:“难道我们不是陪使君,是送人的?”
吕竮转头道:“正是。我身为汝州刺史,再怎么胡来也不能明目张胆地霸占良民吧?你们都听好了,这事由不得你们,不依也得依,事情顺利,本官保证不会亏待你们。”
白女子嗲声道:“人家还以为是跟使君呢……使君就舍得把我送给别人吗?”
吕竮哈哈笑了一声,不由得走上车来,伸出手想摸她的下巴,却不料她很敏捷地躲开了,“您都要把人家送出去了,还占什么便宜?”
“瞧瞧这模样儿,啧啧,真是万里挑一。”吕竮摇头道,“要不是上边的人紧要,我还舍不得……”
白女子的明亮眼珠子转了转,娇声道:“要不我替使君陪完那上边的人,再来陪吕使君好么?”
“哈……好,好啊!”吕竮高兴地说道,又敲了敲车厢喊道,“时间不多了,出!”
白女子慢慢地靠近吕竮,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摸上了吕竮的胸膛,直逗得他满面红光。吕竮忽然伸手想抓住女子的纤手,可惜这女子特别敏捷,又没碰到,搞得他心里|痒|痒|的。
她可怜兮兮地嘟起嘴道:“就要变残花败柳了,吕使君也不心疼哦?过了今晚,人家就没人要了……”
“谁说的?放心,我一定要,到时候给你们家送一份大大的礼。”吕竮兴奋地说道。
“谁知道那当官的老头子什么丑模样啊……我只敬重吕使君呢,您把我留下不好么?”
吕竮扬起一张极不对称的脸道:“不必担心,那人虽然长得比我差点,但很年轻的……留下你可不行,你这样模样的人,叫我临时到哪里寻去?”
……马车停下之后,白女子的神情一冷,忽然掀开车帘,却立时呆了。只见外面站着好几排铁甲骑兵,打着火把,明光甲在火光中闪闪亮,陌刀上的金属光泽寒意顿生。
吕竮见到白女子的动作,冷笑道:“老子早就看出你讨好我是装的,怎么,想跑?这方圆十里之内布有几百骑兵,你跑哪去?”
白女子转过头笑道:“谁说要跑啊……哟,这是什么大官,行辕周围得几百人的马队护卫?该不是天子来了吧,真要这样您可得小心点哦。不定天子看上我了,封个妃子什么的,嘻嘻。”
吕竮“哼”了一声,跳下车来,找来一个将领交代了一句,然后来了一队人马,押着车子进营地去了。
过了一会,吕刺史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一样,但是却想不出来哪里不对。他摇摇头,看了一眼夜空,正欲进营地,见旁边一个士卒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胸口,他便随意地低头一看,心里咯噔一声,顿时脸色都白了:胸口的衣服上有一道划破的口子……
他急忙用双手在胸口上一阵摸索,空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可是今天他明明放了一本帐目在贴身衣服里。
刚才那个娇滴滴的小娘!
吕刺史方寸骤乱,急忙小跑着进了营地,追到了薛崇训的帐篷旁边,这时他被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一些,马上停下脚步,对外面的一个将领交代了几句,又唤来一个随从道:“马上快马回汝州城,问刘霸!那个长得最俏的小娘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说罢他立刻转身去了户部侍郎刘安的帐篷。
他奔进帐篷时,刘安正坐在灯下看书。刘安打量了一眼吕刺史的模样,问道:“出了何事?”
吕刺史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道:“刘使君,不好了,我那个账本被人偷走了!”
“什么账本?”刘安放下手里的书。
吕刺史道:“就是汝州各地富户为了逃避差役私纳的钱财帐目。因为人太多、数目庞杂,故我每笔都记录在册,今天刘使君来了汝州,我正想顺带把账报给您,商量一下分红的事……我一直小心地放在贴身衣服里,哪料在马车上遇到个小娘,趁我不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