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还没安置住的地方,也没说何时去见淮王,孟褚良直接请使节团到了淮王府的别馆,一张四方的桌子,四个角能座四个人,这是要马上展开谈判,袁博朗旅途的劳顿,甚至连休息的机会都不给他。
“淮相,你这是何意?”
袁博朗见到来的是这么一个地方,语气也就阴冷了下来。
孟褚良笑道:“我家王上对世子的安危甚为担忧,想必朝廷也希望早日罢兵,令淮南重获太平。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也不要耽搁时间了。”
明摆着要搞疲劳轰炸,不但不给使节团休息的时间,还请来了第三方,也就是定王的代表,准备以第三方的名义来监督这次的谈判。袁博朗当即便怒了,同是朝廷的子民,事的是同一个君王,让皇帝派使节来跟你谈判也就算了,还搞这么多花样,摆明了有不臣之心!
可袁博朗也知道这是人家的地盘,发作的后果对他很不利,也只好先按照既定的步骤,将双方的条件先谈拢了为妙。
袁博朗坐在桌子一旁,拿出一份泥封的奏本,是当初刘文严献给皇帝的谈判既要,而皇帝又将这份奏本封起来,规定袁博朗只有在谈判的时候才可以打开。
那小子,一定没安什么好心!袁博朗还没打开这份奏本,就知道上面开出的条件,一定不是淮王容易答应的。或者说,这次的谈判本来就是派他来,坑他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从地平线消失的男人(下)
谈判桌上,袁博朗打开了皇帝给他的指令,上面所列的除了一些谈判的底限,还开出了几个条件,这条件,他看了看,并不觉得太苛刻,或者在他看来,这些条件开的还算合理。
人的处境不同,立场便大相径庭。
“第一条。”袁博朗抬头看了孟褚良一眼,低下头读道,“淮军马上撤出江北,自此以后不得再踏足江北。”
读到这条,袁博朗虽然觉得合理,但也觉得刘愈有点太想当然。即便淮王真答应了这条件,就真会遵守条约不再犯境?可转念一想也无不可,反正谈判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之上,开一些别人容易反悔的条件,其实也就是为自己阐明立场。
孟褚良道:“这条可以考虑,接下来还有几条?”
“还有两条。第二条,淮地纳入朝廷官体,官员任免皆出于上命。”袁博朗觉得这条是最解气的,若是淮王答应了这条件,等于从根解除了淮地的忧患,只要淮地的官员任免被朝廷一手包办,那淮王作乱是作不起来的。“淮相,这条必须要做到,你们那个淮王……没问题吧?”
孟褚良没多言,只是暂时沉默了片刻后道:“这个本相也做不得主,还要回去问过淮王。说最后一条吧。”
袁博朗点点头道:“这第三条很简单,就是淮王世子回建康城,淮王必须亲自出城相迎。还要……让淮王去徐州城朝见天子。”
袁博朗初还没觉得怎样,但读完便觉得哪里不对。细一想。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淮王现在天子就在徐州城?还要淮王去朝见?他不派兵去就是好的,徐州城在淮军一轮猛攻之下已经摇摇欲坠。岂不是要令天子处于险地?
袁博朗在心中大骂刘愈的愚蠢,战局不明,现在却将天子的行踪暴露,要是淮王马上出兵,现在徐州城防备空虚,很可能会失陷。没了天子,以后朝廷还以何为凭仗来战?
“这条的意思其实是说,若是淮王要朝见天子。天子的銮驾会移往徐州城,接见淮王。”
袁博朗欲盖弥彰一般的解释令孟褚良很不屑,作为淮相,他早就知道銮驾现在就在徐州城,这并非什么大秘密,可偏偏这袁博朗却在这里耍小聪明。
“完了?”孟褚良问。
“完了。”袁博朗点头道。
“既然朝廷的条件开完了,那淮王也有两个条件让本相代为转达。”孟褚良不给袁博朗拒绝的机会。直接道,“第一条,淮地世子,也就是敏郡主,必须马上无条件交还到淮地。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难道朝廷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袁博朗大怒道:“那苏敏去劝降潼关的守将。这也能以使者自居?不斩她已是皇恩浩荡,再多言,老夫这就离去,谈也就不用谈了。”
孟褚良看了旁边的定王使节一眼,那使节紧忙起身相劝。说了半晌袁博朗的气还是咽不下去,但他也知道这么走了太草率。便气呼呼坐下,想听听淮王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第二条,那昱王必须将皇位交还给淮王,如此淮王便可承认其帝位,并以禅让之礼受之。以后他还可以当他的王。”
如果说前一条袁博朗勉强还能接受,毕竟那敏郡主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乎,只是作为拖时间的筹码。这第二天,袁博朗简直想上去将这孟褚良给撕了。这是一个臣子所应该提出的条件?承认新皇帝位的条件就是让新皇禅位,那岂不是说要让新皇当“太上皇”?
袁博朗一拍桌子,马上破口大骂,而那边的孟褚良安坐如旧,头拧向一边也不听。旁边定王的使节还在规劝着。
第一次谈判,双方显然达不成共识,甚至可说是淮王毫无谈判的诚意。双方只能不欢而散。
等袁博朗进了驿馆,一打听,心中不由暗惊,他得到的消息是敏郡主已经被淮地的密使给救了回来。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假的,再探!”
可无论怎么探,得到的结果都是这样,于是袁博朗只能从秘密渠道写信问新皇这件事的真伪。在等待确切消息的第三天,第二次谈判也开始了。因为对局势的不明朗,袁博朗的气势也就没第一次那么汹涌。
参与谈判的人和地点跟第一次仍旧没有区别。
“袁相国考虑了这两日,不知考虑的如何?”孟褚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更让袁博朗心里没底气。在人家的地盘,现在如果连手中的筹码也被人用武力夺了回去,那他的处境将会很危险。
“不用考虑,你们所说的就是妄想!”
孟褚良突然气势汹汹道:“妄想?恐怕你们早已将敏郡主秘密杀害了吧?”
“胡言乱语!明明敏郡主被你们给救了回去!”
“我们救了回来?”孟褚良也是一愣,这是何时的事,难道徐州那边已经得手了?这消息连他都不知道,或者说,袁博朗又是在耍花样。
孟褚良冷笑道:“这么说,你们是不想还了?”
“你们这群逆臣,早晚不得好死!等着吧你们!”袁博朗指着孟褚良的鼻子大骂道。
第二次谈判便是在如此轻松愉快的氛围下顺利结束。
双方各自回去,袁博朗越想越气,现在明明是那淮王不走正规谈判渠道,要去走歪门邪道的,现在居然指责他们将人给杀了。一想,也不太对,可能是刚才在气头上没想到,现在敏郡主的死活毕竟还没证实。到底是被救了,还是被杀了?
而那边的孟褚良将这消息告知了淮王,淮王也是一脸的疑惑。
孟褚良道:“那姓袁的说的言之凿凿,不像是扯谎。”
“若非他扯谎,就是有意刻意放出风声来混淆视听!”淮王想了半天,突然道,“一定是那刘文严,他在背后策划着一切,这姓袁的向来与他不合,看来那刘文严想让姓袁的有来无回。”
陪同孟褚良参与了两次谈判的周迎道:“这姓袁的也不是什么好货!不如,杀了他,替郡主报仇!”
淮王突然大怒道:“没死!报什么仇?”
周迎自觉失言,马上请罪。淮王思虑着整件事情,一方面徐州那边救人不得还折损了不少的密探,一方面这面又风声四起,淮王得到的消息是敏郡主被杀,而袁博朗那边得到的消息是被救,这好像都是在往双方矛盾激化的路上走。
想来想去,刘文严也不是这事情最大的得益者。倒好像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想让淮王和朝廷关系恶化开战。
“不是突厥人,就是那些满腹阴谋的藩王!想看我们大顺皇室的笑话?让你们看个痛快!”淮王握紧拳头,续道,“通知那姓袁的,谈判接着谈,按照原本的条件谈,倒是看看本王那皇侄是个怎样的人!”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没完没了的谈判
袁博朗在建康城共停留了九天,前八天除了进行两次谈判,剩下的时间他也无所事事,只能在驿馆里呆着。直到第九天,进行了第三次谈判。
第三次谈判出奇的顺利,本来被晾了多日袁博朗还以为淮王缺乏谈判的诚意,谁知淮王一次应允了朝廷所开出的所有要求,并催促朝廷尽快将敏郡主送回淮地。底线都未触及,袁博朗便自作了主张,连向新皇请示一下都免了,直接跟淮相孟褚良签署了停战协议。
使节团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建康城,回去向皇帝汇报。十月的最后一天,袁博朗抵达了徐州城,迫不及待地进了行宫去面圣。
“袁相国,你在建康城,见到刘将军没?”
见到袁博朗,新皇没有半丝要闻讯这次谈判结果又或是关怀他一介老臣旅途劳顿的意思,劈头盖脸地就问刘文严的行踪。
袁博朗早就想质问那个姓刘的,为何给他的情报不全面,让他在建康城就好像被锁在笼子里的鸟,一点外界的消息都不知道,到现在他还是不确定敏郡主的下落。
“皇上,刘……将军没在徐州城?”
“没有啊,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新皇发愁道,“本来朕还以为他会跟袁相国你在一起,看来……唉!那个什么,谈的如何了?”
“皇上,臣有一事不明,皇上可否为臣释疑?”
“嗯?”
“苏敏,她现在何处?”
苏彦想了好半天。不太确定道:“皇姐,她没跟你在一起吗?刘将军不是让你给送去了吗?”
袁博朗惊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天子竟然也不知道敏郡主的下落?
“皇上,臣在建康时,听闻一个消息,说是赵敏被那逆王派人给救了回去,还叫人以密信来闻讯,可一直都无消息,这事是否属实?”袁博朗紧忙问道。
“信?哪有什么信?朕没见到啊。”苏彦很诧异,“是不是传信的路上。信给丢了?”
袁博朗心中气愤至极,本来刘愈还跟他说,朝廷在建康城布置的情报网是多么的严密,情报人员是多么的训练有素,还叫他安心。当时他也就傻不愣登的真信了。现在看起来那蜘蛛网都不如的情报网,连一封密信都传不出来,这要是两边交战。在情报环节上还不是要输的惨烈?
“皇上,那刘文严是否畏罪潜逃了?”
苏彦闻言不由愣了愣神,还是带着一脸不解道:“袁相国说什么,朕有些听不明白。刘将军,犯罪了吗?”
袁博朗知道新皇对那姓刘的非常信任,此时姓刘的下落不明。他说什么新皇也不会听进去。草草将谈判的事情汇报了,苏彦听的也不是太上心,最后摆摆手阻止了袁博朗继续说下去。
“袁相国,说太多朕记不住。不如这事就交给你全权办理吧。”
饶是袁博朗对新皇还算尊敬,闻言也差点把合议书给扔在地上大发雷霆。
现在新皇居然想撒手不管。那边淮王可是急着要人哪!可他连那敏郡主到底在哪都不知道,这事情不解决。之前出那么多条件又叫他大老远跑去建康谈判有何意义?
淮王要报复,淮军攻城会更有威势,徐州城危如累卵!偏偏新皇好似一点都不着急。
也不是。新皇还是很着急的,只是着急知道那刘文严的下落。
“皇上,那刘文严离开之前,就丝毫没透露他的行踪去向?”
敏郡主的下落新皇不知道,那姓刘的一定知道,只能先寻到那小子然后再要人。
苏彦一脸的不乐意道:“袁相国,朕想让你帮忙找刘将军,你倒向朕要起人来了。你……算了算了,谁叫师傅他那么重要,谁都想找他呢。袁相国要是有刘将军的下落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朕啊。”
袁博朗突然感觉很无力。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好像一颗棋子,被人耍的团团转,而那幕后操纵棋子的人却无故消失了。难道他消失的目的就是让新皇安心留在徐州城犯险?
袁博朗离开行宫,马上召集徐州城的文官,想打听刘愈的下落,还是丝毫不得消息,只知道前几天刘愈不知在何处给新皇写了一封信,可惜送信人是谁以及刘愈在何处所写一概不知。袁博朗又气势汹汹去找了瞿竹,御林军的总统领。
“右相?虽然下官官职没您的高,但身为武将,好像不用向右相您做任何交待。”
袁博朗闻言不由怒从心起,瞿竹说话虽然表面上客气,但言谈举止已经沾染了刘文严的恶习,那就是目中无人!换做其他的文臣武将,谁敢这般在他面前不客气那一定是官不想当了。可偏偏,对瞿竹他是毫无办法。
袁博朗怒道:“向你打听个人都不行?”
瞿竹无奈摊摊手道:“刘将军和徐将军走的急,的确没跟下官交待,恕下官无能为力。”
这小子一定是知道什么不肯说,袁博朗带着这样的心思继续打探。找不到刘愈,总要把敏郡主找出来然后向淮王交人,可惜连敏郡主也好像人间蒸发了。
第二天,袁博朗还在行馆里等候消息,便见到闵少顷慌慌张张地进来,像是发生大事。
“是否淮军打过来了?”袁博朗起身拉着闵少顷的衣袖紧张问道。
闵少顷一愣,他明明记得昨日袁博朗说过已经跟淮王谈妥了罢兵的条件。
“相国何出此言?是淮王的使节,淮相孟褚良带人来了,在城外候见,说是要接敏郡主回去。”
袁博朗怔怔道:“来的这么快?这么快,这么快……”
闵少顷见袁博朗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觉得这场面有些熟悉,一想,新皇着急刘文严刘将军时候也不是这么一副无主的神情?
“相国……这是让不让他们进城?”
“进城?进城来做什么?看我们笑话?”袁博朗把这两日来受到的气一并泄了出来,说出这话才觉得不妥,如果不让淮王的使节进城,那明摆着就是告诉淮王这其中有猫腻,淮相回去了这仗也就要开打了。
袁博朗叫住了正要离去的闵少顷:“闵太守,还是让他们的使节进来,由你负责招待,先带他们看看徐州城的风景,然后再来两次谈判,就说上次的谈判一些细节没有落实,还要补充一些内容。就这么晾他们个三五七日,老夫自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闵少顷一脸的不解。谈判不是谈完了?还要谈?谈什么?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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