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李运温的妻子,像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虽然伤心至极,却还保持着淑女的风度,脸上也有些抽搐,夫妻间的感情很深。
百姓们见李运温被押进县尉府,哀叹着有之,感慨的更多,本来他们还觉得这些盗匪不错,甚至比那些清官还要爱惜百姓,但现在却也见识了,只要是盗匪,就会做强人所难之事,甚至还既有可能造杀戮良善之人的事!
事情往往总是那么出人意表,就好像士绅和百姓在这群盗匪进城之初想不到他们不会滋扰百姓一样,当他们再次见到李运温的时候,这个以耿直和死脑筋著称的迂腐书生,居然是自己走出来,而不是被人架出来的,而他的态度也发生了惊天的大转变,与那盗匪的司令同行,还一路拱手回礼应是,一点芥蒂都没有,甚至可说是打成一片。
“司令有吩咐尽管说,本司县一定尽力做到。”
在出门的时候,李运温说了一句令全场士绅百姓,甚至是本替他担心的家人大跌眼镜的话。李运温脸上的笑容如同狗尾巴花一样灿烂,跟那些献媚的小人没任何区别。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决战江右(上)
李运温笑盈盈的,立在县尉府门口,亲自宣布了自己上任成为冒县第一任司县。
士绅和百姓哗然,同时也议论纷纷,李运温前后态度的反差大的有些离谱,谁也不知道李运温进内堂这短短盏茶的工夫发生了何事。听着李运温滔滔不绝的类似就职演说一样的演讲,百姓们大多将目光落在李运温身后立着的刘愈身上,都在猜测这个无法用常人之心猜测的年轻男子,到底对李运温做了什么。
之后一种传说便甚嚣尘上,说是盗匪的司令是个会巫蛊之术的大神通者,这也解释了为何这支盗匪战斗力恐怖至极。
李运温上任为冒县司县,有这些盗匪作为后盾,他就要开始行司县的职权,他的家也会暂时搬到县尉府。李运温到了父母兄弟妻儿面前,笑着让他们回去收拾东西搬家,他的夫人刚收住泪,走上前似乎问了两句,然后便听到李运温训斥的声音:“妇道人家,问太多作甚?”
这下士绅和百姓更惊诧,因为这书生,不但耿直和死脑筋闻名,照顾家人尤其疼夫人那也是冒县闻名。
李运温的夫人何氏,本是官家小姐,在李运温还是个落魄书生时就倾慕他的才华许了终身,这种私定终身的事在现如今是犯了禁忌的,女家告起来,男子少不得要挨牢狱之苦。不过何氏的娘家人还算开通,再者不想丢人,便将女儿搭了嫁妆送到李家,自此以后李运温便开始发迹,对夫人千依百顺。今天李运温接连破坏他的原则,士绅和百姓一想,或许是这蠢人突然间开窍了。
开窍总比不开窍的好,百姓们都是这般想的,跟强悍的山匪做对没好果子吃。什么原则、信仰、气节,在一般百姓看来都是不开窍的表现。自古如此。
司县掌管一县之地,与县尉职责大致相同,光靠司县一人尚不足成事,于是李运温开始组建他的司县府,由他亲自选人。但凡与他相熟的,一定会躲的远远的,李运温能倚靠的只有原本县尉府那些老官油子。
百姓们散去。刘愈也终于可以在冒县暂时休整一日,这些日子以来他风餐露宿身体已经很疲惫。这时副司令,也是御林军右统领蓝景会同几位军长来见刘愈,这是这支特别部队自成立以来少有的会兵一处。
“司令,您是如何让那姓李的就范?”这是刘愈众部下最关心的问题,尽管没有外人在场。他们还是习惯性称呼刘愈为司令。这个称呼既新奇,又上口。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告诉他我们的身份而已。”
众将领一片惊讶,没想到刘愈会对一个不认识的人推心置腹,自南下这近两个月以来,刘愈一直强调保密最重要。
“司令不怕那人泄漏机密?”蓝景问道。
刘愈道:“图谋江右之地,必须要有倚靠。冒县虽不算大城,却也是安身立命的好地方。从这里向南三百里便是靖都,向北几十里便至江水,进可攻退可守,我们需要一个讲原则之人来替我们打点冒县上下的关系,否则我们一离开冒县,百姓定然会关上城门不许我们再进。”
霍病拳头紧握道:“他们敢!”
“以武力让百姓信服,只是暂时的。我们必须要做到以德服人。”
因为淮军骑兵暂时撤到敛州城,而靖王调集的靖王军也基本覆灭,冒县目前很安全,刘愈也没有急着下令进攻或是撤退,在得到新的进军命令之前,特别部队也迎来了难得休整的机会。这些日子以来,特别部队众兵将身心疲惫。武器的损耗极为严重需要进行保养和更新,因为此行轻装上阵,完全是没有后援也没有后勤给养的以战养战模式,在冒县休整的一日。也要重点准备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口粮。
有人好办事,有李运温的打点,至少不用刘愈去劳心。
李运温在治理地方上还是卓有成效,士绅们见到李运温突然跟盗匪关系融洽,也从原本抵触和排斥的态度变成恭维,谁都怕他事后报复,若是他跟盗匪的司令说谁的几句坏话,那被他说的人可就倒大霉了。因而刘愈跟李运温提出的关于火药和口粮的问题,李运温也第一时间转达给了城中士绅,士绅们当即表示,司令的要求就是他们的责任,马上回去筹备。
霍病进城,按照刘愈的吩咐将城中粮仓的粮食全部烧毁,在当时的情况下,刘愈没打算让霍病在冒县久留,烧毁粮食是权宜之计。现在缺少口粮,也只能暂时向士绅“借”,刘愈还打了欠条,在列明了“借”的东西以后,刘愈还署上名字——“司令”。拿着欠条的士绅哭笑不得,暗自将“司令”的祖宗骂了几百遍,当然后来这些欠条明明可以兑现了,士绅也都舍不得兑现,这可都是留给子孙宝贵的财富。
当晚是腊八节,士绅本想为盗匪准备粥饭,刘愈没接受。晚上也下了江右地区入冬以后的第一场雪,大雪纷扬间,哨马城里城外不断进进出出,刘愈也将整个江右地区的形势归结起来,随时准备展开对靖王军最后的反击。
刘愈和徐轩筑正在商量着最后的进军计划,徐轩筑问道:“夫君,这般是否太过冒险?我们现在占据主动,可一步一步进行。”
刘愈叹道:“如今洛阳防线之所以还能撑住,主要因淮军的北路军被徐州成压住,徐州城现下危在旦夕,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让我们来稳扎稳打。”
徐轩筑想到新皇还在徐州城,心中不免担心,从这些日子收回的情报来看,淮军在一段时间的猛烈攻城之后也暂时停歇,没有攻城也没有撤离,一方面可能是淮军那边也缺粮,至于淮军为何不乘胜追击,具体原因刘愈和徐轩筑暂时还不清楚。他们还不知道淮王和孟褚良怕他只要没露面,随时都会废帝另立。
从另一方面得到的消息来看,定王已经正式从江北出兵,协助淮王争霸天下。因为定王的封地距离徐州城不过三四百里,徐州城的压力将会更大。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决战江右(中)
渡江以来,特别作战部队的兵员折损只有六十多人,却已经完成了对江右地区地方守军以及运粮队三万多兵马的打痛击,靖王军兵马损失在两万之数以上。
腊月初九,特别部队除斥候之外已全部聚集在冒县县城内,兵马三千二。刘愈留下连乎生的五路军镇守冒县县城,当天便率领其余五路军,朝敛州方向进发。而在之前,刘愈下令将俘虏的靖王军一千多人就地遣散。
因为此行极为张扬,敛州那边花集安所率领的淮军骑兵老早便收到消息,在刘愈率军抵达敛州之前已经能够撤走,敛州太守以及靖王的一部分驻扎在敛州的军队也闻风先遁,导致敛州整个不设防,盗匪一来,敛州城门紧闭,被盗匪在下面开了一轮枪威慑一番,城内内来得及逃走的守备军开城门献了城。
郡城失陷于盗匪,这是大顺朝建国以来的第一次,耸人听闻,尤其还是敛州这样的战略要城。
敛州是江右地区的北门户,水陆交通发达,向东可直往淮地都城建康城方向而去,向北可直往中原腹地。花集安撤军想法很简单,不想平白无故为靖王损兵折将,想撤回淮地境内,配合淮地的守军,将这伙盗匪彻底阻挡在淮地之外。
本来花集安料想,这支盗匪进入敛州,怎么也会暂时休整几日,如果是真的盗匪,肯定会大肆劫掠,若真的跟朝廷军有关,这支盗匪的下一个目标要么是向北增援徐州的方向,要么往东直插淮地大后方,现下淮军的主力全数都在江北,淮地的防守力量薄弱。
但在腊月初九当晚,撤兵路上的花集安收到最新的战报,说是盗匪过敛州城而不入,直接向南快速突进。取的是靖地都城颍州的方向。难道他们想一举攻破颍州?
作为靖王的都城,颍州不管在人口还是城墙上的规模,都比徐州城更大,一个徐州城已令近十万淮军北路军进退不得,如今盗匪不过三四千的兵马,就敢打颍州的主意,或许是盗匪的头目一路上没有遭遇到大的抵抗。自信心过甚了!
花集安马上意识到这是一次全歼这伙盗匪的机会,以他的沉稳,也不禁想包抄盗匪的后路,与靖王军来个里应外合,将盗匪全数消灭在颍州城下。机会稍纵即逝,花集安一边派大量的哨马出去打探消息。一边停止撤退,改为跟在盗匪其后,既尾随,也不靠的太近,双方距离一百里以上,以使淮军不至被盗匪突然袭击。
但花集安低估了盗匪的进军速度,从敛州到颍州三百五十里的路程。盗匪一夜之间便行完,当腊月初十中午花集安收到前线的战报,盗匪的先锋军已从当日早晨开始,连夜奔袭之后不停休地展开了对颍州城的攻击。
“靖王虽说正值暮年,但靖王在颍州的军队,少说在三万之上,三千攻三万,盗匪到底打的是何主意?”
花集安作战经验丰富。智计也很多,这场战事从开始就超出他的所知范畴,任何兵书也不会记录这般骇人听闻的作战方式。急行军加不自量力的攻城,花集安细一想,盗匪不被淮军一举歼灭已是万幸,攻城之外最大的目的,很可能是打援军。也就是他所率领的四千淮军精锐骑兵。
念及此,花集安更加谨慎,行军速度也逐渐放慢,务求做到滴水不漏。不给盗匪突然偷袭的机会。
但花集安所不知,先下的颍州城,正在经历一场令全城守军和百姓终身难忘的攻城战,战事之惨烈,守军死伤之众,也是颍州城军民所始料未及的。
这还要从腊月初九的早晨开始说起。
这一年,不但发生天子崩逝的大事,关中发生旱灾,江南还发生洪灾。江南的洪灾,以靖王地也就是江赣地区为甚。本来靖王也想抽出粮食赈济灾民,而靖地往常年储备的粮食也足够,但因为淮王突然举兵造反,靖王需要履行诺言运送粮食当军粮,再加上军粮一再被劫持,使得地方的灾情在水灾发生五个月之后依然没有得到缓解,很多灾民聚集在靖都颍州城下,靠颍州城每天只开一次的粥场领粥来艰难续命。
江南比关中有优势的地方,在于江南植被茂盛,且不缺水,使得灾民虽然生活困难,却也在颍州城外靠着树叶树皮以及野菜和稀粥,勉强度过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而近日来因为靖王缺粮实在严重,颍州城突然关闭粥场,使得城外的灾民发生了大规模的骚动,在腊月初九更是城门关闭不再开放,灾民觉得可能没有活路,已经在城外开始鼓噪,十几万灾民随时都会发生骚乱。
本来灾民骚乱很容易应付,毕竟颍州城城墙之高,连十几万正规军也未必攻的克,十几万饥民想闹出事端也不太可能。但也就恰在腊月初十早晨,一股黑色的涡流涌到了颍州城下。
大多数灾民都听说过颍州周围在闹山匪,但只是耳听没有目睹,盗匪来无影去无踪,就算是成群的难民盗匪也没兴趣光顾,乍见到盗匪,灾民们本能地散开逃走,将盗匪盘踞的颍州城北给空了出来。
所有人,包括城里的守军和城外的饥民,都以为盗匪是过道,发现颍州城戒备森严会马上离去,但谁也没料到,盗匪到颍州城下之后片刻都没休息,马上展开了攻城。而攻城的手段也是颍州城内外的军民闻所未闻,只见一个个黑衣蒙面的盗匪,从马上驮着的黑布蒙着的物件拿下,一个个大约半尺口径的圆形物体,被斜放在城外的空地上,距离颍州城城墙还有四百步左右,便开始成排地列起黑管子,每个黑管子身旁都跟着两个人,一个蹲着打量着黑管,另一个人则立在身后,一律看着一排正当首一个山贼手上的红色小旗。
随着红色小旗地落下,所有立着的盗匪发出一声口令,而蹲着的盗匪则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条引线,然后一排盗匪全部快速往后逃去。
盗匪好似玩魔术一样的举动吸引了城墙上守军和城墙下灾民的注视,都觉得好玩,就好像在点爆竹一样,但随后他们便觉得这很不好玩,震天的响声,好像是分层次,又好像是同时在空地上响起,在一阵剧烈的火光之后,黑管发出一颗黑色的烟流,烟流高高飞上天空,然后呈抛物线落在了城楼上。
“哄!哄!哄!……”
紧接着城墙上发出一声声的爆响,城墙上的城垛不少已被炸出缺口,这一轮下去,城楼上守军死伤便有些惊人。再看原本那空地位置,已经被炸出一个个的土坑,近乎所有的黑管子都被炸开或是炸裂,零散地布在土坑内外。
“好在过去了!”
城墙上的守军和城下的饥民惊魂未定,心中都同时冒出这想法,但显然他们下定论太早了,又一批黑衣的盗匪冲出来,两人抬着的正是刚才一样的黑管子,这次城内外军民看的清楚,在两个盗匪的协调下是在往黑管子里塞什么东西。
红旗落下,盗匪又没影一样的逃向后面,刚才侥幸躲过一难的守军登时心就凉了。这还让人怎么活。
“哄……”
一轮一轮的炮火不断攻击着颍州城的北城墙,而城墙也好似在这接连不断的炮火之下摇摇欲坠。
在盗匪接连十几轮攻击之后,城里的成军坐不住了,紧接着从城墙东西两侧有骑兵杀奔过来,显然是守军不想被动挨打。
这次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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