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歪,就是不知道,不知道就好。刘愈心想。
苏碧并未在棋楼久留,说了几句客套话,最后临别才似乎有意无意说了一句:“本宫的那些兄弟姐妹,刘大将军你还是多担待着!”
说完人已下了棋楼,刘愈要送,苏碧摆摆手谢绝相送,这么一个怀孕即将分娩的妇人出来,自然引起很多人的围观,苏碧便在众目睽睽下登上小轿,扬长而去。
李糜叹道:“四公主究竟何意?”
“还能何意。”隋乂心中几分不爽,“自然是提示刘兄台不要对皇家子嗣大肆屠戮,可也不想想,每次都是那些姓苏的出来搞事,没我们,这皇位早不知变了几变!”
李糜和隋乂讨论着苏碧,刘愈想的却是刘兆谋反的事,现在此事尚未公开,刘贺去了几日暂时尚无消息。
刘愈去李遮儿处看了一下,离开五个月时间,李遮儿除了清减了一些,一切都安好。
在离开之前,刘愈留下了足够的盘缠让她们主仆三人过活,这些日子以来李家虽然也到处寻人,但因为李遮儿足不出户,日常所需也都是两个丫鬟代买,小院安静。也没旁人来打扰。刘愈这次来,李遮儿提前已经知晓,因为长安城这两日来传的还是很开,说是一队从前线上回来的军队直接进皇宫拿下了一些皇子皇孙,大有逼宫之相,而带头的就是刘文严,这些日子来被作战如神的前锋将军。
李遮儿身世转折。人也内敛,本身却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心境却要成熟许多,能耐得住寂寞。刘愈来,李遮儿亲自下厨,刘愈喝了两杯水酒。正要细问这些日子以来李遮儿的生活起居,有侍卫来报,说是从洛阳方向来了圣旨。
“老爷还是速去,国事为先。”
李遮儿起身为刘愈收敛衣装,刘愈也没想到刚来此,就要急着离开。
他和李遮儿之间,本来心里就有一层隔膜。李遮儿在他面前很自卑。又觉得刘愈答应娶她是一种施舍,从不敢提过份的要求,哪怕只是让他留下多做相陪。
事实上刘愈对李遮儿也是责任大于爱情,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相濡以沫,并不需要多么惊天动地的爱情。
“先等我,去去就来!”
刘愈出了门,被风一吹。早春的风有些冷。来这个世界两年,发生的事有些多,连之前最信任他的苏彦,当了皇帝也学会摆谱,本来有什么消息也不用到发圣旨的地步,总要跟他商量过才决定。这种变化,令刘愈感觉到不安。
刘愈去见了传圣旨的人。就是苏彦身边的吴公公,老人家千里迢迢过来,对刘愈是十分客气的。也不让刘愈下跪,直接将圣旨交过来。说是让刘愈自己看。
“公公,如此似乎不太合规矩。”刘愈道。
“没事的,没事的。”吴公公道,“其实皇上的意思很简单,现在定国侯动向不明,皇上想让刘将军前去规劝,劝定国侯早些悬崖勒马。”
刘愈打开圣旨看了一下,果真如吴公公所说,圣旨是下令让他去定国侯军营相劝的。
本来这道圣旨也没什么特别,父亲犯错,让儿子去劝理所应当。可现在刘愈是什么身份,三军统帅,掌握着大顺朝廷的军权,现在居然要让他亲自去,岂不是要削夺他的军权?
刘愈去劝无非两个结果,一个是定国侯同意向新皇效忠,双方皆大欢喜。这时候新皇肯定会顺水推舟,将此事揭过,但刘兆和刘愈父子肯定也会不得重用。若是定国侯不听,这种情况就有些难办,要么刘愈跟刘兆交恶,那刘愈很可能被刘兆杀了祭旗,这种可能性极高,而就算刘愈懂得变通,到头来他也会站在朝廷的对立立场上,朝廷也会少了刘愈这么一个手握军权的大患。
出主意写下这道圣旨的人何其阴毒,摆明了是要将他刘愈推向死路。
“吴公公,这份圣旨真的出自皇上的本意?”
“不是的,不是的。”吴公公人老成精,哪能看不出这圣旨中的门道,之前说什么“皇上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刘愈往旁处想,可刘愈也并非不通人情的莽汉,怎会不查?
“这是一些朝中官员,向皇上进言,逼得皇上下的圣旨。”吴公公脸色为难道,“皇上他……也不想让刘将军前去犯险。”
刘愈知道不能在吴公公面前发抱怨,这样会显得他有不臣之心。他所想的也很简单,先答应下来尽量敷衍住,等刘贺的消息来了再说。
刘愈领了圣旨出来,觉得有些不忿,这些文官真是惟恐天下不乱。难道他刘愈被刘兆杀了,朝廷军有了火器,就真的是边军的对手?
边军长期跟突厥人交战,战斗经验是淮军的几十倍以上,这些兵,每一个都能派上用场,而本身也很难被挫败的士气打散。就算刘愈没死,投靠了刘兆,父子齐心,这天下说不定就是刘氏的天下了。刘愈甚至还自嘲的想想,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不会是刘兆当皇帝,然后立刘贺为太子,另立他为秦王?
让刘愈去,就会从一潭浑水变成无解的局。
以袁博朗为首的文官显然只是想暂时抛开刘愈这个心腹大患,在一些事情的考虑上,也有些想当然。以为没了刘愈,皇权就会巩固,定国侯的祸患会很快平定,天下将繁盛昌隆……这些全是没有经过实践的空谈。
从接圣旨的六台衙门回到李遮儿住处,一路上刘愈都有些郁闷。本来他接了圣旨应该第一时间去履行,但他显然没做这方面的考虑。现在他离开长安城,等于是陷自己于一条不归路。
回到李遮儿处,瞿书在里面跟李遮儿聊家常,作为车马帮的大当家,瞿书他是小院里唯一的常客。作为瞿竹的妹妹,她对刘愈还是保有最起码的尊重,对刘愈吩咐她照顾李遮儿,做的也是尽心尽力。
“刘将军回来,怎的也不跟小妹提前打声招呼。小妹也好一尽地主之谊。”瞿书笑着迎出来,热情的好像是主人,倒让刘愈有些不太习惯。
这里毕竟曾是瞿书的住处,她是也算东主,要请客也说得过去。刘愈只是不太习惯江湖儿女洒脱的气质,倒显得他有些小家子气。
进门坐定,李遮儿去端茶倒水,一显女主人的风范,客套一番,瞿书道:“自从哥哥与刘将军出征在外,已有些日子没收到他的消息,不知他现下可安好?”
将士在外,尤其是兵将,不能随便写家信,自古如此。而瞿竹作为御林军的统领,在徐州之战中被困达两个月之久,中间的经历也算波折,好在现在一切的困难都已经解除。
刘愈笑着点点头道:“没想到回到长安城,被军将家庭女眷来寻,问的最多的都是家里人的安危。你哥哥他现下很好,在徐州之战中他护驾有功,回来就应该受到颁赏。”
瞿书没想到除了得到兄长安好的消息,还得到如此的一个惊喜,本来她认为,兄长碌碌无为,被提拔为御林军统领不能胜任,只要这次随军出征不犯错,能活着回来就行。没想到还能立下功劳,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作为自幼与兄长相依为命的瞿书来说,能看到兄长有出息,也是她最希望看到的事。
瞿书笑的合不拢嘴道:“瞧刘将军说的,父兄丈夫在外,做家人的哪有不担心的道理。据小妹所闻,刘将军可是不但将家眷带到前线,甚至连……嘻嘻,这次多谢刘将军对家兄的照顾,他能有今天,完全要感激刘将军再造之恩。不然他碌碌无为,说不定早已成为车马帮的一员,小妹也对不起父母祖宗的在天之灵。”
瞿书话说的没错,但中间那声笑令刘愈马上想到,她说的是“情人”,也就是十四公主琪儿。作为京城现在最大的江湖组织,车马帮的消息极为灵通,杨烈也曾说,能第一时间获悉长安城的一些隐秘动向,也完全有瞿竹和瞿书的关系在内。这次的情报战,瞿书也算立下功劳。
刘愈跟瞿书说了一些战场前线的战况,在说到瞿书最关心的徐州之战,刘愈只是含糊其辞说其打的很艰苦,城被围困多日云云,瞿书也没纠结于这件事,毕竟困守孤城,能全身而退已然不易。
瞿书听的认真,李遮儿也立在刘愈的身后,静静的当个聆听着,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十分担心刘愈的安危,尤其是刘愈消失,长安城流言四起的时候,她也怕刘愈遭遇不测。
刘愈并未在李遮儿处呆到很晚,与瞿书一同出来。
回到家门口,便见到吕楚儿匆忙的身影道:“姑爷,有个人在家里等您,已经好半天了。”
进了门刘愈才知道,大哥刘贺从潼关外回来了。
第二百七十章 论功请赏与论罪言罚(上)
刘贺带来了刘兆亲笔写给家人的信函,其中对家人嘘寒问暖,对儿子辈寄予厚望,而对孙子辈多是鼓励。刘愈看了半晌,就是没给他的信。
是刘兆对他不重视,还是说不想在这要命的当口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总是刘兆选择性将刘愈忽略了。
“父亲,怎么说?”刘愈诧异地看着刘贺。
刘贺叹口气道:“父亲大人说,对十二弟你无话可说。不是为兄不想劝,是父亲根本不听劝。”
看来刘兆准备一条道走到黑,本来淮地平定天下紧接着就要安定,可谁知异变突起,父子二人站在了对立立场上,这是解不开的死结。
刘兆不退兵,新皇的銮驾也不敢回潼关,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刘愈以为父子兵戎相见在所难免,交待了家事,带着一部人马往潼关去,作出听从圣旨准备亲自去劝刘兆的姿态。可也就在此时,边军退兵,而刘兆本人也单独去洛阳城向新皇请罪。
一场边军压迫中原的窘局,得以化解。
刘愈在潼关内得到这个消息,有些欣慰,但也同时隐隐感觉到不安。刘兆先是摆出一副要谋反叛乱的架势,到最后才“幡然悔悟”,显得有些晚,朝中那些文官肯定会大做文章。现在新皇的态度将决定一切。
很快新皇便颁布旨意,说是定国侯在御驾亲征平定内乱时镇守边关有功,随銮驾叙用。
不奖不罚,新皇的态度很暧昧,而这也是苏彦在没有得到刘愈任何指示的情况下单独作出的决定。刘兆被暂时解除军权,边军的一切事务,交给了原本的御林军统领何茂来打点。
文官和武将两边,以袁博朗和刘愈为首,都没提出大的反对意见,袁博朗等文官。暂时也好像放过了刘兆,在刘兆投诚之后,銮驾很快进入潼关,再到长安城。一场御驾亲征的平乱战事,在接近半年之后宣告暂时结束。
刘愈再次见到苏彦,苏彦的脸上也显出几分成熟,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师徒二人可说一点交流都没有,而苏彦似乎也习惯了不需要刘愈帮忙的日子,在大事小事上,苏彦处理的也很好。
见到刘愈,苏彦敬重的成分大于亲热,逐渐在往礼数上进展。尽管表面上还是现出言谈甚欢的样子,但刘愈知道苏彦再不是曾经长安城里不谙世事的无赖混混。
“师傅,朕也没想到师公居然带兵进来,您怎么没早点去劝他来,朕面对那些大臣,也不知道怎么说。”
苏彦见到刘愈,就好像在对这件事倒苦水。可刘愈理解为苏彦是在抱怨。
刘愈在随在銮驾之侧。各种权臣的骂名都不绝于耳,刘愈这些日子不在皇帝身边,那些文官肯定在苏彦耳边吹了不少的风。这年头不怕相互不信任,就怕三人成虎,将直的给说成歪的。
刘愈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的看法,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刘愈明哲保身,刻意回避跟定国侯刘兆的关系。求情说好话他一样也没做,令那些文官挑不出毛病。
…………
銮驾回到长安城,一切都算是安定下来。
刘愈虽然执掌着军权,但自从这次随銮驾回长安,便闭门不出,谢绝一切来拜访的人,连定国侯的家门。他也是一步没回。刘兆则如同这次带兵出征以前的模样,被闲置在家,门里们外都有御林军把守。定国侯府不论是谁,只要离开定国侯府就要被跟踪。大小事都要向御林军统领瞿竹请示。
完全是待囚犯一样待定国侯府的人。
而此时在朝中,正在进行一场论功请赏的大会。
天下平定,谋反的魁首淮王和定王身死,靖王选择投诚,蜀王和其他的藩王也坐不住了,这时新皇登基以后作出第一次召藩王入京的举措。不用解释刘愈也知道,这是袁博朗的主意,旨在一次性将藩王的威胁彻底解除。
而也就是在这时候,有人暗自向刘愈传递消息,说是有人愿意跟他见面。
跟他见面,事情说的很含糊。虽然现在前锋将军服并未处在御林军看守之下,但暗中的盯梢也不少,这些全都是刘愈心知肚明的。这些盯梢的并非是御林军,因为瞿竹不会这样做,也不会是京兆府或是防司衙门的,因为李糜和隋乂也是刘愈的人,整个长安城都是在刘愈的一力控制之下。
这些人都是些无业游民性质的,被文官雇佣来监视刘愈一举一动。为了让文官放心,刘愈还不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任由这些家伙在前锋将军服周围晃悠。身正不怕影子斜。
就是这时,有人来给他传消息,身份还不明。要么是文官想陷害他跟其他的藩王有勾结,图谋不轨,要么是藩王真的想勾结他,图谋不轨。
没一样是刘愈乐意见到的。
看完这封没头没落款的信,刘愈直接将信纸扔在火盆里烧了。拿起评书本子,继续沉浸在虚构的故事中。
回到长安城之后,刘愈闭门不出已经有将近十日,就连苏彦传召他进宫去商讨此次平定叛乱的赏罚,都被刘愈以身体不适为由请辞。现在苏彦对袁博朗也显示出疏远,而左相蓝和因为苏坚的事跟刘愈闹的不愉快,没有刘愈帮忙,蓝和在朝中的地位无法与袁博朗相及,更加不被苏彦重视。
左相和右相被疏远,一些新崛起的大臣却被新皇分外看重。一个是曾经的徐州太守,现任的都察院都御史闵少顷,另一个是副都御史马峰。都察院负责监督百官,苏彦将这二人调职都察院,完全能看出苏彦的目的。连基本的论功请赏,也是闵少顷和马峰统筹办理。
闵少顷和马峰,连同一些战时有功的文官,隐隐成为朝中继右相袁博朗和前锋将军刘愈之外第三大势力,而且得到新皇的信任,如日中天。据说马峰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众拥趸,因为他的一句话,可能就会涉及很多人的升迁和任免。
论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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