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愈环顾四下。已经没人有动静,把带血的剑插回鞘内。此时负责肃清皇宫内部御林军反叛的齐方也率部前来,当看到原本应该在城外驻扎的齐方所部,这些官员彻底心凉,这本就是刘愈所布的局,可惜他们以为苏典能一举成事。投靠之后反倒受其累。
齐方上前,单膝跪地汇报道:“御林军所部,反抗者格杀,其余暂押城西校场等候发落。”
“嗯。”
刘愈神色淡然点了点头,又突然好像是压低声音,却也能让临近的官员听到的语调,“杀了多少?”
齐方继续汇报道:“三百余人。”
刘愈笑道:“那不多。跟这面也就旗鼓相当吧。”
刘愈说这话时,语气好像十分的轻松,却也让下面的文武百官不管是否参与政变的都是感觉心悸,刘愈看起来不过是个虚岁二十五的年轻将领,做事却老成持重,待物更是如此坦然,杀多少人在他看来都好像是理所应当一般。
百官正紧张刘愈将如何处置犯事官员之时,刘愈突然朝马车的方向伸了伸手,这时人们才想到刘愈这一路上带过来的那辆马车,之前他们在猜测里面是什么人。当女军侍卫将里面的人押下来,百官不由得吸一口凉气。
马车上只有一人,被打的遍体凌伤的蓝家二老爷前兵部尚书蓝景,而蓝景也是刘愈的老部下,在平淮南一战立下赫赫战功。
当人们看到蓝景。再联想到之前蓝和反常的反应,这一切都说明了刘愈是有预谋的,事前恐怕已经知悉了这次政变的一切安排。等蓝景被押着到百官之前跪下,刘愈感慨道:“我刘文严待你们蓝家不薄啊。若非当初我向皇上举荐,蓝家早已没落,所剩朝堂之人也不过是蓝景一介校尉武官,短短时日,蓝景登御林军右统领之位,你蓝和重任左相,瞬间崛起于朝堂立于百官之前。我当初想的是,在朝堂上左右两相制衡,可尽心辅佐天子匡扶社稷安天下民生。万万没想到,你蓝和转眼就投奔了右相一党,这天下也成了你们两相的天下。
你与袁博朗沆瀣一气事事与我为敌也就算了,当初,你们联合闵少顷置我于死地,害我流落西域九死一生。今日你联合逆臣谋逆,行大逆之事,国法岂容?”
刘愈握着拳头,让人能察觉他内心的愤怒,就当所有人以为刘愈会当场发作将蓝和父子三人就地问斩,蓝家也将被抄没之时。刘愈突然话锋一变道:“不过今日你举报叛逆有功,总算是迷途知返。将他们押回府,看严实了,待事情查明再行议处!”
犯事的主要官员中,文以蓝和居首,武以叶维居首,现在叶维身死,蓝和也被囚禁,剩下就是那参与了政变的百多名官员的处置。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刘愈作出最后宣判之时,刘愈却没有马上作出决定,只是下令道:“今日官员,凡与谋者,又或与事者,一律就地卸职,爵禄在身者一律削籍为民。诸位也不用担心,府上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回去慢慢等判决吧。”
刘愈的前半段下面的人也理解了,只是后半段,刘愈为他们在府上准备了什么东西,令他们胆寒中带着几分疑窦。等他们被新军士兵押送着回府,才知道自己的府上已经被团团围困。因为刘愈事前就已经得知了政变的一切细节,连与谋和与事的官员也调查的清楚,因而大军入城之后也能准确将各犯事官员的府邸所包围。这当中不但包括在圆丘坛出现过的文臣和武将,还有许多没露面的,以御林军中军将为多。
一时间,长安城中兵戈林立,城中虽然没有名义上戒严,但大街小巷除了士兵就是城防司他们的,没有百姓敢在这样的形势下出门。
銮驾在士兵的严密保护下回到皇宫,刘愈马上召集了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司的人进宫议事,其余未犯事的官员也不得回家,一律都要在皇宫内等候。
一次热闹而隆重的登基大典已经无法再继续,至于何时再补办,刘愈没有言明下面的人也不敢问。此时在皇宫中等候的不但有文武百官,还有外国使节,他们以为大顺朝应该算是太平盛世,没想到来到长安城不到俩月,先是皇帝被推翻,如今登基大典都无法正常举行。他们这才明白,乱事不但是他们番邦小国的特有,就连天国上朝也无法幸免。
皇宫雅前殿那边要来个三司定巘,而在峰翠宫这面,百官还在跟韩升说项。
这次犯事的官员非常之多,所牵涉的人脉广泛,中上层官员中一次被查近半数,连朝廷明日是否能正常运转都不好说。这还仅仅是犯事的官员,如果在追查下去,朝中与此事有牵连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而以今天刘愈的毒辣表现来看,刘愈是想借着此事在长安城中进行大清洗,这些没犯事的官员也要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向唯一能跟刘愈说的上话的韩升求情。
韩升此时何尝不是很局促。
今天的事,韩升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主要因为刘愈对他隐瞒,而其他人想到他跟刘愈的关系也不会跟他有交流,这就让他今天像个局外人一样看了一场军事政变。现在回到宫中,以他右相的身份以及跟刘愈的关系,刘愈绝对应该召他过去商议,但此时他却跟其他官员一样只能在峰翠宫里等候消息,这让他也不得不去想,是不是刘愈因为此事已经在怀疑他知情不报,已经准备好将他疏远。
韩升也明白,此时的刘愈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棋楼里无所事事一呆一整天的刘家十二公子,独揽大权的刘愈做事果决没有章法,就连今天提前察觉事情有变,他还是能按部就班地在圆丘坛演一出戏,逼得谋反的人自己现身,这是何等的冒险精神。换做是其他人,绝对不会让这等事情发生,防患于未然才是根本。
韩升看不透刘愈的想法,更不知刘愈下一步准备如何去做。
此时雅前殿内的气氛非常压抑,因为在三司当中也有人参与了今天的政变,因而三司的掌舵人,刑部尚书王简,都察院都御史白榆以及大理寺卿吴临也不敢随便发表意见。刘愈正在气头上,如果一句话不当就可能会引火烧身。
王简和吴临还好说一些,他们在自己的职位上当职日久,懂得如何抽身事外,近两年长安城的局势变化也没连累到他们。但白榆却不同,因为这两年在都察院都御史这个职位上几次发生更迭,而白榆也是经历了几次起伏,直到年底,他才重新从赋闲复职都御史,他更懂得珍惜机会。这次的政变虽然他没参与,却也是“知情不报”,他很怕刘愈会一查到底在长安城兴起滔天巨浪,到时他白家也要从长安城世家中抹去。
第三百七十九章 痴情种
雅前殿的三司会议举行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其实重点用一个字就能概括——诛。
凡与谋者诛族,凡与事者诛人。
王简在这方面的主张最明确,他是两朝以来铁打不动的刑部尚书,就算是他跟四公主苏碧关系紧密,但他的能力还是足以得到满朝上下的肯定。而以王简在刑部多年对案宗的调查,也能感觉出其实今日也没什么可议的,千古定下来的规矩,得皇位者不管自己是不是正统,总要将政敌斩杀干净不留后患,如果今天朝廷心慈手软了,那将来身灭的就是他刘文严。
刘愈把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司的人召集过来,议定的就是如何处置犯事的官员,但刘愈从开始话就不多,把定罪的事交给三司的人来拟定。而事情的始作俑者中,三人已除其二,对于蓝家也就没什么可议定的,蓝家首先被以谋逆魁首的罪名定了“族诛”的罪。
等罪行书写在案宗上,刘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也就是说刘愈默认了三司对蓝家的定罪。
之后的其他官员,按照大理寺卿吴临的意见是细查之后,查出幕后是否有人与他们勾连再行议处。吴临有如此的提议,也等于是要在长安城进行一次大的清洗,而本身也是建立在吴家并未与此事有关的基础上。
关于这一点,王简没提意见,而都察院都御史白榆则小心地提出“事不宜过大”的建议,本来三司的人以为刘愈会充分尊重他们的意见,没想到刘愈听到白榆的话,很冷淡地瞪着白榆问道:“白都御史不会与逆臣有勾结,怕被引火烧身吧?”
白榆大惊,连站都站不住,直接跪地道:“绝无此事,下臣绝无与逆臣勾结……”
刘愈轻描淡写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道:“白都御史何必如此紧张。事情不查不清,如果一切都不查,就这么匆忙定了罪,又有谁会服?”
白榆唯唯诺诺道:“武义侯说的极为有理。此事……还是该细查,定不能让危害朝廷的叛逆,藏身在朝廷中……”
王简和吴临都瞅了白榆一眼,心中也在慨叹这都察院都御史的毫无主张原则。被刘愈的一句话呛了。他就马上转变口风变得迎合,这事细查起来若说查不到白家身上,他们也不相信。
“那你们就先去查查。”刘愈把书写了犯事官员的名单分成三份,一份大约有五六十名官员,分别交给三司的掌舵人,“查的清楚点。时限也就到今晚,可要抓紧了。”
王简、吴临和白榆都像是吃了黄莲一样,有苦说不出。查谋逆的大案,刘愈连一天的时间都不给,从下午到晚上,前后也就几个时辰,能查清楚什么?他们再一想。刘愈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把事情烧到哪些人的身上,他们只需要来个顺水推舟,找几个嘴软的官员来个“屈打成招”,一切事情都就搞定了?
刘愈没说,他们也不敢妄自揣度,三司的掌舵人拿了各自的名单,带着三司的随从各自离开了雅前殿,匆忙出宫去办事。
刘愈把先前三分名单的藤本交给一旁立着的齐方。道:“你出去盯着他们……”
齐方领命而去。
刘愈之所以要派齐方去,是因为犯事官员的府宅都已经被军队所困,如果没有刘愈的授意,没人可以接近这些犯事官员。而此时刘愈让齐方去盯着,也就是说允许三司的人对犯事官员进行提审,只是要在军方的监督之下。
三司的人和齐方刚出了雅前殿,吕楚儿便踏着坚实的步子进来汇报:“隋府尹在外求见。”
“隋府尹?”
刘愈稍稍皱眉。心说难得吕楚儿也有脑子了一回,不是以“那个胖子”“那个谁”来称呼来访的人。其实此时刘愈并不想见隋乂,毕竟隋乂是蓝家的乘龙快婿,此时隋乂来多半也是为蓝家说项的。
“让他进来。”
刘愈不想见。但考虑到隋乂跟他的关系,这面还不得不见。
隋乂进门之前,被侍卫仔细搜过身上是否带违禁品,这是隋乂进宫首次得到这待遇。隋乂没说什么,等搜完身,才小心进门而来,此时刘愈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与门口立着的隋乂正面相对。
“武义侯……”
这是隋乂第一次不是以“刘兄台”对刘愈相称。
刘愈稍有不屑道:“不用这么客气,有话就直说,若是为蓝家说项,那也就不用说了。”
刘愈重新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奏本上,他在等隋乂说话,等了半天隋乂还是不言语立在门口,刘愈才抬起头问道:“怎不说话?”
“是你说的,如果是为蓝家说项就不用说了。”
刘愈哑然失笑道:“你还真是来说项的?坐……”
“我不坐。”隋乂好像赌气一样,往地上一坐,倒好像是耍起赖。
“你这是赖着不走了是吧?”
“没错,你不放了蓝家小姐,我也就不走了,就赖在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罪名我都帮刘兄台你想好了,就说我是蓝家的姻亲,一起诛了便是。”
刘愈叹口气,他没想到隋乂竟然会为了蓝家小姐痴迷到这程度。
以隋乂的家世以及现在在朝中的地位,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别人会排着队把女儿嫁给他,可偏偏,蓝家本来就看不起商贾出身的隋乂,后来只是迫于要回归朝廷才答应将女儿相许配。这是一次政治婚姻,但隋乂却动了真情,割舍不掉了。
“按照规矩,即便朝廷要诛蓝家,也跟你这个未来女婿无关。”刘愈道,“犯官之家的女眷也不会被杀,你想要保蓝家小姐,回头从教坊司迎她出来便是。”
“我是要让她一家平安。”
刘愈怒道:“你怎就这么油盐不进?你现在要保蓝家,那我问你,为何蓝家一而再拖延婚事,你以为今日他们的谋逆成事了,那老奸巨猾的蓝和还会把孙女嫁给你?到时候,你们隋家也会跟着我陪葬,到时蓝家会怜悯你?”
隋乂哀叹着,突然脸上多了几分祈求道:“刘兄台,咱认识也不短了。我隋书达论本事没你和李兄大,论学问也没你二人多。按照家祖的说法,我就是个跟着刘兄台你吃软饭的。能跟着你混到今日的成就,我也知足了,什么封侯拜相的,那些太遥远了。就算是我最后求你一次,放过蓝家,把我得到的一切拿去换都成。”
第三百八十章 一出一进自己人
刘愈凝视着一脸坚定之色的隋乂,大概也能揣摩到隋乂的心理。
曾经的隋家虽然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商贾之家,但那仅是表面风光,没有权力后台为背景这样的风光随时都会倒塌。那时的隋乂完全是一副及时行乐的姿态,这基本是也是商贾之家后辈的一贯作为,因为除了钱他们看不到希望。
而当隋乂有了成就,身处官场时,见到蓝家大小姐,就好像是癞蛤蟆遇到了天鹅,他对蓝家小姐是发自内心地想去得到。被蓝家拒婚时垂头丧气,即将成婚时意气风发,如今眼看就要失去竟然不顾自己所得来哀求,这都说明,隋乂还是觉得自己的官位“得来不正”,对自己的执政才能及学问修养没有自信,以为这些随时都会失去,只有蓝家小姐是得到而别人所抢不走的。
隋乂要的不是蓝家小姐的人,不然他完全可以等蓝家垮落之后将蓝家小姐从教坊赎籍出来养为小妾,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更为惬意。但他并未如此选择,而是要保蓝家,可见他重的并非爱情而是他心中割舍不掉的一份情意结。
刘愈叹口气,其实在官场上,尤其是中国的官场,执政能力和才学并不重要,主要还是看人脉和待人接物的能力。在这两点上,隋乂并不占劣势。
“你真的愿意拿自己的官位去换蓝家的太平?”刘愈突然问道。
“嗯。”隋乂想都没想点了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