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兆倒是脸上没什么气恼之色,刘贺走上前问道:“父亲大人,您跟十二弟说了什么?”
刘贺难得一笑道:“这小子,算他懂事。明日天子南巡,为父会随銮驾往南方去,你们去准备。”
家里人这才明白刘兆找刘愈回来的目的,原来刘兆上了年纪,仍然惦记着金戈铁马上阵杀敌,只要让他上战场,把儿子当老子他也认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霍大将军的伤心地
一只飞扬的飞雁从空中翱翔而过,越过的方向直往北飞去,像一只利箭一样在云中穿梭。飞雁在空中发出高昂的鸣响,似乎在招呼着同伴,也好像在诶同伴指明北归的方向。
高高的城楼上,一个少年立在城楼的楼顶上,抬头看着飞雁北去的方向,突然心中一股邪火升起,倏的一声从身后掏出短枪,朝着天空“砰!”一枪,然后那只倒霉单飞的大雁便直挺挺从天上掉下来,直接掉进了城墙下面正在懒洋洋晒太阳的士兵中间去。
士兵们还以为发生了警报,匆忙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个神经紧张到差点擦枪走火的地步,可当看到地上只是一只飞雁,而这只是他们的最高指挥官发泄郁闷心情所遇到的一只倒霉鬼时,士兵们才懒懒散散重新坐下,继续对着太阳发呆。
三月里的阳光,暖薰薰的照的人直有微醺的醉意,让人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世上的什么鸟事纷扰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小侯爷,您何必跟一只鸟过不去?它这是要北归了,这条路可长着哩,从这往北,要飞好远好远的路,过了江水,还要过淮河,这说不定是咱们长安城的雁子咧……”
军队的随军长史,四十多岁的老文官米长青对立在城楼上面也不怕摔着的少年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老子就是看它不爽,怎么着了?他娘的娘的,凭什么它可以飞到北边去。老子就回不去?那些狗日的,有本事你们出来跟老子战个你死我活。猫着算什么本事,老子就站在这,你们有本事朝老子射箭啊!来呀,来啊!”
少年人不大,火气不小,声音也甚为洪亮,这几声高喝除了从禹州城四周的山峦间传回来几声回音之外,什么也得不到。山峦里一片绿油油的颜色。山连着山,山裹着树,把整个禹州城困在中间,就好像一个笼子一样,让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少年可郁闷了,对着天张开双臂,恨不能从城楼上跳下去才能疏解心中的不快。这简直是要比他杀了他还难受。
正是带兵到南方来的霍病。
霍病进入禹州城已经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他的心情用两个字形容最为贴切,郁闷。因为这场仗,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针尖对麦芒的较量,完全是猫捉老鼠,有时候他是猫。抓老鼠抓的正过瘾,转眼间老鼠变成猫而他变成老鼠了,然后他就带着他的部下们重新逃回“老鼠洞”,也就是禹州城。
他出出进进老鼠洞也不知道多少回了,有时候他也懒得出老鼠洞“觅食”。
敌人出牌不按照常规。霍病仗着人高胆大,正面突击再到拦截狙击都做的游刃有余。而他的部下也是征南讨北身经百战个个骁勇异常,手上还有新式的火器,那简直是遇魔杀魔遇佛杀佛。可敌人就是不给他们正面作战的机会,每当霍病以为胜券在握时,敌人就在禹州城周围的山峦中消失了,然后他们就会受到莫名的袭击,霍病眼看着部下一个个倒下,他也只能撤军到禹州城中去。
禹州城,是霍病最后的老窝,也是他的伤心地。
只要不出禹州城,他就是他的山大王,但出去了,他就是一只没牙的老虎,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啊……”
霍病对着山林间高呼了一阵,简直快把他自己给逼疯了,“老子抓着你们,非把你们一个个给宰了吃肉不可,你们就等着瞧!”
霍病在那张牙舞爪,可惜没有观众,也许有观众也不会露面。士兵们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指挥官的发泄方式,霍病每天不在城楼上发一会疯他们似乎就吃不下饭。
“小侯爷,张将军那边派人送粮食过来了,您不下去看看?”
米长青的一句话,终于让霍病收回神,霍病瞅了瞅城外的方向,并不见官道上有什么人经过。米长青指了指西门的方向:“张将军派来的人是从西门进城的,这可好不容易呢!”
霍病从城楼上跳下来,一边跳随口还道了一句:“老张他也不容易,这时候还想着小爷我,够义气。”
霍病口中的“老张”便是张无诸,霍病被困在了禹州城,而张无诸就被人困在禹州城北四十里的贇县,两边相互呼应,谁都走不出这片大山,不过好在贇县那边粮食充足,张无诸便派人经常给这边送粮食,可惜能送过来的次数,霍病算了算也就两次。
敌人太贼了,贇县和禹州城之前就好像一条布满毒蛇和陷阱的路,谁走谁进坑。
“咱粮食是真不多了,这次送了多少粮食过来?”
霍病说话时兴冲冲的,虽然他被困在禹州城两个月,但可没饿着他,禹州城的粮仓被他强行给征派了,禹州城的郡守高安被他当猴子一样使唤,没办法,他是勇侯,还是大将军,虽然兵不多但那是朝廷的新贵,他在北边战场上叱咤风云而且又喜欢耍浑的名声早就传到了鸟不拉屎的禹州城,高安一个穷的不能再穷的小郡守,哪里敢得罪霍大将军?
当霍病到了城西门下,登时脸色晴转多云到小雨,再到大暴雨。来的哪里是送粮食的,简直是来找他讨债的债主。
只见一个瘦弱的将领,对着一群老弱残兵做着,长枪蹦了一截,士兵一个个身上挂着彩缺胳膊断腿的,拖着几辆连车轱辘都缺边的破旧马车,正在城门口歇息。霍病数了数,马车一共才三辆,车上的粮食麻袋他两个巴掌都能数的完,不过却来了五六十个老弱残兵,这不是徒增吃饭不干事的?
“你是带头的?”霍病上去就把那将领模样的人一把从马车车辕上拖了下来。
“霍将军?小人刘五啊,您不认得了?”
马车上那将领好不容易站稳了,衣领还被霍病抓着,登时感觉委屈至极,这是死里逃生见到自己人的感觉,但自己人似乎对他也不怎么友好。
霍病喝道:“老子才不管你是哪个刘五,老子问你,老张让你运来的粮食呢?被你给吃了?来人,此人贻误小爷我的战机,把他,还有他这群瓜瓜枣栆的全拖出去砍喽!”
第四百九十七章 爬不出的坑
霍将军要砍人,这可是件大事,要砍别人也就算了,他要砍的是刘五,虽然霍病一时想不起来这个说话带着几分猥琐的瘦弱男人是谁,但霍病身边的随军长史米长青可是清楚的很。
“小侯爷,您不能砍哪,他……他砍不得。”
“怎么叫砍不得,你不砍,小爷直接崩了他!”
霍病正要摸短枪,米长青赶紧上去低声道:“这个刘五,乃是张将军手下最信任的人,他……还是刘将军府上的人,您忘了?”
“哪个刘将军?”
“还能哪个呀,小侯爷咧,您怎的贵人多忘事,那不是临王殿下嘛。”
霍病闻言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眨眨眼,舌头伸出来舔舔干裂的下嘴唇,脸上露出几分狡黠之色。经过米长青这一提醒,他还真记起来这刘五是跟刘愈一家的,当初还是刘愈把刘五安排在张无诸身边当个随军的小官,后来这小子通过战功的积累,现在也成为正将级别的。
要是别的人,宰了也就宰了。但刘愈的人,他虽然敢耍浑,但他更怕刘愈对他耍浑。
要是刘愈不再派兵来援救他,他这辈子别想走出这片山旮旯。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拉出去打五十棍子,算了,打三十吧!其他的人就算了,打他一个就行!”
从砍头变成打三十棍子,刘五总算是松口气,本来他是想着霍病在禹州城没吃没喝的日子不好过。不能让朝廷损失了霍病这员猛将,便自动请缨来负责运粮。谁知道路上还是出了意外。现在被打几棍子总比丢了命好。
刘五被当众打了三十军棍,霍病则气恼地回营房而去。现在除了能在营房和四面城墙之间来回走,他实在找不到别的事情做。
现在整个禹州城,有霍病所部大约三百多人,还有禹州地方团练大概二百人,这就是霍病手上全部的武装力量。自从他被迫撤退到禹州城,就一只在寻思着报仇雪恨,到现在仍旧看不到希望。因为敌人隐藏在山林中。不给他任何机会,只要他出了城就要被动挨打。
“这外面的山里,到底有多少王八壳子?”
霍病面前是一副禹州城周围的地形图,可他根本就看不懂。看行军地图他还是跟刘愈学的,刘愈看地图的样子很有元帅的风范,于是霍病也学着看,不过是有模学样形似神不似。
过不多久。被打了三十棍子的刘五被人扶着到了霍病营帐的门口,门帘是掀开的,霍病抬起头瞅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刘五,不屑地发出冷笑之声。
“看你那孬样,换小爷我,挨一百棍子一声都不带哼哼的。”霍病对刘五说了一句。马上又看着一边一同过来的米长青,“老米,你不带他去看大夫,带这来干嘛?”
米长青进了门,恭敬道:“小侯爷。刘正将带来了临王殿下的信函。”
“什吗?”霍病嚯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不早说。信呢?”
“在小人的怀里。”
被霍病这一吓唬,刘五本能就以“小人”自称了。
霍病也毫不客气,伸手便掏进刘五的怀里,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来,可惜上面的字霍病认得的寥寥无几,在他看来这封信就好像一份天书一样。
“老米,给小爷念念。”
“临王说,派了张无诸将军来帮你,让你凡事配合一些。”
“没了?”
“没了!”
“靠,耍我呢?说派老张来,老张人呢?还不是没到禹州就被人打焉了,让我配合?配合着老张一起被打焉?他爷爷的娘的,给小爷准备家伙,小爷出去找那群王八龟儿子的龟孙子拼命去!”
米长青一脸苦恼,心说这霍将军是被外面的乱党给逼疯了,现在骂人骂个“他娘的”“王八”“龟儿子”他都觉得不过瘾了,骂人带着花样,更是动不动就要去跟乱党拼命。
可霍病出了禹州城,就好像是去抓瞎一样,敌人在哪不知道,往哪走不知道。但出城用不到半个时辰,霍病非遇到袭击不可,禹州城外被布了一个大口袋,霍病不钻就没事,一钻就必须只能从口袋口出来,也就是回禹州城。霍病虽然冲动,但他也知道这口袋一旦被人扎上口就出不来了,因而霍病出城后也是小心谨慎,离开禹州城也不敢太远,而遇到袭击能且战且退。只要霍病带着人退回禹州城周围,叛军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但凡霍病怎么挑衅也再见不到人影。
霍病把甲胄穿上身,看着刘五道:“老张有没有说,让小爷怎么配合他?”
刘愈战战兢兢道:“张将军说,希望霍将军能与他一起设伏。”
本来霍病把腰带束紧,准备好挂上短枪出城再去找叛军拼命,听到这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霍病,惊讶说一句:“设伏?”
霍病的脑子就是一根筋,战场上拼命,没有其他,任何阻碍他拼命的军事行动都是失败的。霍病不介意战争会有多么惨烈,敌人有多么凶恶,他只在乎又能有仗给他打。至于玩阴的,那是刘愈的绝招,任凭他的脑子想不出来到底怎么设伏。
“这招,好像挺好使的。”霍病回忆着当初在江右之地当八路的快活时光,咧开一张大嘴半笑不笑问道,“能不能给说说,怎么设?我需要做什么呀。”
有事相求,霍病也就不自称“小爷”“老子”,老老实实自称“我”。
刘五谨慎道:“张将军的意思,是让霍将军您在明日一同往两城之间的官道走,如果顺利的话,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汇合。乱党首尾不能相顾。到时候您的兵马和张将军的兵马杀乱党个迅雷不及掩耳,到时候……”
“行了。行了,你的意思小爷我听明白了。”霍病不耐烦打断刘五的话道,“禹州和贇县之间到底是条什么破官道你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坑坑洼洼的别说行马,就是行人也有困难,这样一条路,两边都是大山密林的,到时候那些王八壳子不设个坑把我们埋了就是好的。还有一点。你怎么能保证,我们跟老张的部队能同时出发?”
“霍将军,属下这次来,带来了信鸽。”
霍病眼睛一亮:“鸽子?味道好极了,小爷我好几天没吃肉了。”
米长青赶紧提醒道:“小侯爷,信鸽是拿来传递消息的。”
霍病这才想起来,鸽子似乎是有这个功能。
“切。小爷又不是不知道,只是问他带了多少只,能不能杀个一两只吃肉。喂,刘五,你待地带了多少只鸽子?”
“十只,不过霍将军。不能吃肉啊,从贇县到禹州有四十里,中间又有乱党的人,就怕他们有发现,中间射杀我们的鸽子。所以我们十只信鸽都要放出去,这样才能保证消息传送到。”刘愈有些着急。他怕霍病真的杀了格子烤来吃了,“还有,我们传递消息时候不能写的太明显,张将军已经嘱咐了属下,把出发的时间用暗语传递回去,这样即便是乱党获悉了,他们也不会知道我们传递的是什么消息。”
“好乱……都听你的,赶紧去弄。”
刘五又补充道:“张将军还说了,一旦两郡接触,一切都以旗语来令行禁止,到时候霍将军您可别莽撞行事。”
“知道了知道了,麻烦,赶紧去弄,不然小爷我再打你三十棍子。”
刘五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心说这差事真是不好当,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就算了,连顶头上司都加以为难。
刘五先问了霍病适合出兵的时间,然后把信鸽全都准备好,把纸条撞在细竹筒里然后绑在信鸽的腿上,等所有的信鸽都从城墙上放飞,刘五的心重新又悬了起来,若是信鸽一只都没飞到贇县,那这计划就等于失败,而冒失出城的霍病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信鸽们,你们可要给俺争口气啊。”刘五默默祈祷着。
第二天到了约定的时辰,霍病早已经整装待发在城北门,霍病巴不得早点离开禹州城这鬼地方,因而他把自己的部下全都带上,而禹州城的地方守备军他也就不管了。而禹州城太守高安过来送行,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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