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愈笑道:“我看不会,淮王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将冯成递兄妹给宰了。”
明显能感觉到外窗外的一小半面影子震动了一下,刘愈续道:“若然我所料不差,徐翰本就是淮王部属,当年徐贼陷害李仲纯也是淮王所授意,而淮王还要倚重于徐贼在朝中的势力,为其篡位所谋。一边是可有可无的冯成递,另一边是位极人臣的右相,淮王再愚钝也懂得取舍。”
何茂点头道:“在下不过是御林军统领,性子直了些,只晓得遵照命令行事。还是刘兄弟有勇有谋,分析的透彻。”
刘愈又问道:“何统领,你说此次冯成递还有何转圜的余地?”
“余地?”何茂愤怒道,“回去将他捉了五马分尸,看他还如何转圜!”
刘愈却叹息摇头道:“冯成递最大的靠山并非是淮王,而是三皇子。若然此次被他提前收到风声,他定会跟三皇子勾结,若然此时谋反,当有几成胜算?”
“那贼子果真敢如此?”何茂有些震惊,又嘀咕道,“御林军每日换防驻守皇宫侍卫不过三千,还分散于各处,三皇子属下可调动内防司衙门戍卫兵士少说在五千之数……若然三皇子骤然发难强攻一处,我们必定措手不及。”
刘愈叹道:“若然三皇子再假传圣令,将长安各城门封锁,皇上无法从城外两大兵营调兵入城,届时皇宫便如一瓮,等一切既定,再谋逆篡假诏,无人可奈何。”
何茂倏的站起,道:“那还不快回长安向皇上禀报?”
“不能操之过急。”刘愈再强调了一遍,“现下一切都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冯成递和三皇子不会收到任何风声。”
何茂有些局促不安,一直让人探听那些淮地所来客商的情况,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却有人急忙来报:“姓冯的女人跑了!”
何茂大惊失措,急忙到隔壁冯成娴的房间看过,果真人已不见,是从二楼上跳下去逃的。不但人已逃,还偷走了一匹快马,出发少说有半个时辰以上。
“不是让你们在门口守着?”何茂像一头狮子般朝属下怒吼,“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那些侍卫都有些惊惶,也想不明白喝了一包蒙汗药的冯成娴何以会这么快醒来。只有刘愈在心中暗笑,一包蒙汗药足以睡上一天一夜,一指甲盖的蒙汗药算起来能睡上一炷香的时间就不错了。
第七十八章 苏彦的挂牵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争权夺位。
权力来了挺好,没有也不强求,人生悠闲起来可以找些人谈天说地,小命无忧是基本的。苏彦打个哈欠,抬头扫了眼天空,天又黑了,难熬的一个白昼总算是过去了。
宫殿门前还是漆黑一片,连灯笼都不挂,长乐宫里面到底住着什么人苏彦不清楚,他只知往常年这里会有一些宫廷宴会,可惜那时他年岁小不常参加,偶尔远远一观总是能见到一些大臣醉醺醺的出宫回家,往下走应该是东烨门。可惜他进出皇宫很多次,从来没走过东烨门。
跪着太累,他便坐下了。反正黑漆漆的没人管,坐在地上总比蹲着的好,刚蹲下时觉得很轻松,蹲久了腿就会麻。跪着腿麻的会更厉害。一个小宫女迈着细碎的步子跑过来,端着的木托上有一杯水和一些糕点,放在苏彦身前地上,苏彦咧开嘴一笑,小宫女也是一笑,然后苏彦拿心吃起来。
“我师傅呢?”
小宫女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师傅是个怪人,你不知道,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其实我总不太明白道理在何处。太深奥了。”苏彦很着急地吃着,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是我父皇让你送点心和水给我的?”
小宫女再次摇了摇头。
“这些点心……是小主赏赐给奴婢的,奴婢拿来给皇子,免得您挨饿。”
小宫女的声音很娇嫩,模样很娟秀,挽起裙子在他面前端详他,挺可爱的女孩子。苏彦甚至觉得她很像自己当初禽兽过的那个小宫女,时过境迁了,模样也记得不是太清楚。
苏彦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明白,问道:“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小宫女像是有些着急,支吾了很久,只是说:“您是皇子……”
苏彦无奈的笑笑,大概小宫女当他是宫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小皇子了。那些小皇子皇孙,即便不得势,也有一票宫女和太监们跟随照顾,平日里高高在上气势凌人的。小宫女应该从未见过一个喜欢跪在地上一跪就是一天一夜的皇子,觉得稀罕,蹲在那里不停地打量他。
苏彦放下心,继续吃点心,越吃越觉得这点心香甜可口,虽然明知这点心是隔夜的。
“你叫什么名字?”苏彦点心塞满了口问道。
“小鱼,宫里的女官都这样称呼奴婢。小姐妹称呼奴婢鱼儿。”
“小鱼?名字挺好,我叫苏彦,你几岁?”
“十五。”
苏彦依稀记得被他禽兽过的那个小宫女是十三岁,会不会是她呢,算了算,当年自己十四宫女十三,现在是……十八,对不上。苏彦算完便觉得有些荒唐,为何要将这乖巧的小宫女跟那个可恶只知道哭闹的宫女联系在一起?说起来,当初还是那宫女先挑逗自己的呢。
“小鱼,你是我在宫里唯一认识的熟人,能不能去帮我问下,我师傅去哪了。”
小鱼面带不解问道:“皇子的师傅是……”
“他叫刘文严,他让我在这等他,可是等了一天一夜还没见人,能帮我去问问那些侍卫吗?我师傅官挺大的,是右统领,你一说他们应该知晓。”
小语有些慌张地摇摇头道:“奴婢不敢。”
苏彦叹口气,看看这小宫女的模样便觉得她应该是那种懦弱怕事的小女孩,何必为难她。
“算了,我师傅一向守承诺,他让我在此等候,一定有他的道理。”苏彦继续吃他的点心,可惜一小盘的点心不经吃,很快只剩一块。
“小鱼,与我一同吃吧,看你也没吃东西。”苏彦热心道。
“嗯。”小语似乎很荣幸,浅笑点头。
苏彦将最后一块点心掰开,一人一半,然后对笑着将点心放在口中。小鱼轻咬了一口,问道:“您的师傅是好人吗?”
苏彦想了想,道:“这个问题,不好说,做人难分好坏,但他对我是不错的,像你一样。”
小鱼坚定道:“娘亲小时候对小鱼说,做人不能害人,奴婢想做一个好人……皇子的师傅也应该是好人。”
“唉!可惜我总烦着他,每次见他他都有些不耐烦,大约是我这人生来太讨厌了,这几年以来,从没有人像你这样听我说话。你的点心真好吃。”
小鱼很开心的一笑道:“若是明天皇子还在,小鱼还会再送点心来,奴婢照顾的小主们很喜欢赏赐点心。”
“小主?是公主,我的妹妹?”苏彦问。
小鱼摇了摇头:“不是。小主是宫外来的伶女,有很多,岁数都与小鱼相仿,皇上偶尔会招她们前去服侍。”
苏彦叹口气道:“我父皇为老不尊,那么多妃子,还要招宫外的伶女,小鱼,你在宫里要小心保护自己,不能被那老家伙看见,不然你就会嫁给一个比你大很多的男人,不对,他不会娶你也不会对你负责任。”
小鱼第一次听人称呼皇帝为“老家伙”,吓的有些花容失色。苏彦勉强一笑道:“当我胡说吧。”
小鱼安静地陪着苏彦坐着,后来身子也稍微挪近了一些,苏彦抬头看着天空,神情有些恍然。
“你看这天空的星星,多闪亮。我母后在世时曾说,每个人都是天上的星星下凡,人死后总归要回到天上去,你说哪颗星星是属于我的?”
小鱼不解地摇了摇头。
苏彦一笑道:“以后我去了天上当星星,你我那两颗挨的近一点吧,也会有人经常听我说话,这种感觉……很好。”
不知为何,苏彦说到这句的时候,突然鼻子一酸,眼泪便流下来。小鱼讶异地打量着在擦眼泪鼻涕的苏彦,递上前一条手帕。苏彦接过手帕,只是一笑。
“奴婢要回去了。”小鱼有些不舍说,“再不回去,内廷的门会关上,女官查不到人会责罚。”
“哦,你要走了?在回去之前,能帮我去跟侍卫问一件事吗?我师傅……算了,他会来的。”
小鱼尚未离开,宫门那边便乱糟糟的,一队侍卫撤了进来,还有一些太监,成群结队的走的很匆忙。苏彦起身问了下,说是宫门那边有乱子,有些人将宫门给封死了。
“怎么会这样。”苏彦抓着一个太监的长袖问道,“那你有见过我师傅吗?他叫刘文严,应该是侍卫的右统领。他说过会来的……”
第七十九章 孝子与不孝子
落日的余晖只剩下一股淡红色的细线,苍穹在被夜幕笼罩的最后一刻,城南的官道上远远地过来几匹快马,李糜眺望着辨认了很久,脸上终于露出几分久盼而至的欣喜,从城楼上迎接而下,边走还边吩咐着:“快开城门。”
“李都尉,可是刚接到御旨要封锁城门。”随从的话已经不重要,李糜浑然不理。
一行十余骑到了玉南门下,还未等叫门,城门“吱嘎!”一声打开,一队官兵在李糜的带领下迎接出来,先行的刘愈跳下马,令随从将马缰牵着,与何茂了上去。
“酉时末,宫中刚颁下御旨,要求各城门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现下刚进戌时。”
对于平常百姓来说,关城门是平常不过的事,早于酉时,晚不及二更城门总是要关的,关了城门,城门口的摊子就会撤去,小商小贩的会等来日鸡鸣五鼓再行经营。城里外的人,但凡听到闭门鼓,就知城门要关了,都会赶着在二百下的闭门鼓前进城或是出城。前后有一盏茶工夫,完全赶得及。像今日这般闭门鼓不敲,城门便关闭,很多摊贩还在骂骂咧咧,进城进不得出城出不得,总会有些麻烦。
刘愈打量着周围乱糟糟的人群,叹一句:“只怕是假传御旨。”
一行人在李糜伴随下进了城,刘愈目光所及,不但城外一团糟,连城内也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何茂忧心忡忡道:“要速将消息递往皇宫,走马道。”
马道是在城墙上专门为飞骑传递消息而设置,好像过街天桥,通常只有战报才会以马道送抵。御林军统领有便宜行事之权力,走马道无可厚非。
刘愈却反对:“马道太过显眼,被防司衙门从中一断,任何消息也传达不进去。”刘愈转而看着李糜,“除了你,可有点齐人马?”
李糜憋着一口气,道:“从昨日衣不解带到现在,没有一丝耽搁,就等刘兄归来。中军随时候命,至于上军和下军太散乱,派不得大用场。可……没有御旨调兵是死罪!”
刘愈望了何茂一眼,有请示之意,御林军统领有节调皇宫防务之权,何茂道:“事急从权,李都尉可点齐人马随本统领往皇宫去,加强皇宫戍卫。”
李糜马上带齐了他刚编制的“中军”,步骑混杂约有五百之数,为免扰民走长安外城西南郊荒野之路,到内城南城门下却遇到麻烦,虽然此门也是玉南门防司所辖,但此时已被内华门防司以协管名义驻防,而驻守此城门的玉南门校尉又是三皇子的人,见到顶头上司李糜仍不开门。
“好你个方那,忘了平日里老子是如何厚待于你,现下老子让你个兔崽子开门都不开?”
李糜才到军营不过月余,已经学会了粗言秽语,本身守着军营里一大帮浑人,不用此等洒脱的浑言浑语也治不得那些军棍。
“李都尉,您这是闹哪出?”内城墙上立着的方那面色也很为难,“宫里刚颁旨关城门您又非不知,如今您却点了人马要往内城去,这若是被皇上知晓,还有命活?速速回去,下官只当不知。”
李糜没想到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也有人造了反,怒从心起,喝道:“姓方的,你再不开门老子明日砍了你!”
方那很坚决道:“就是您砍了下官,下官这城门还是不能开。”
刘愈没想到好端端的计划被内城门给阻住,现下内城两防司都在三皇子苏必控制下,皇宫戒备又松散,很容易被钻空子。若然今晚真被苏必造反当了皇帝,岂不是挖坑往里跳,当了拥戴苏必登基为帝的“功臣”?
“刘兄弟,现下还有另一条路。”何茂突然说道。
“马道?”
何茂摇首:“平日里御林军密探传送消息,若遇上城门关闭,会走长安城水道,不过要精于水性,同时可过的人不多。”
李糜从旁道:“能过去几个就行,把上面这姓方的王八蛋给宰了,看这城门开是不开!”
刘愈的水性一般,即便过去了也派不上用场,李糜和何茂各自点了人,从内城南城门不远处的水道往内游去,过了大约一炷香工夫,只见被水草蒙着头的李糜带人冲上了内城墙,城墙上立着的方那还惊奇于李糜何以会出现在眼前,被李糜提刀一刀砍翻,人从城墙上摔了下来,一命呜呼。
“老子是皇上钦点的玉南门防司都尉李糜,开城门!再不开老子见一个杀一个!”李糜挥起刀大喝。
方那之死令一众本来嘻嘻哈哈瞧热闹的兵震惊不已,他们这才明白今日要出变故,不是平日里耍花枪嬉闹。还有人想动手,何茂上前砍了几个,如此再没人敢当出头鸟。
李糜是他们的上司,即便今日开城门出了变故,也有李糜承担。
内城门终于打开,一行人涌进去,刘愈马上布置了换防,将原本驻守内城南门的一百多兵编入了“中军”,而在中军中留下几十人继续驻防。
进了内城,马上收到风声说是皇宫出了乱子,现下皇宫各门都已关闭。刘愈在心中盘算了下,冯成娴早他们入城不到半个时辰,即便能第一时间见到冯成递,再去见苏必,也不会在如此短时间内得手。
“走东烨门。”
刘愈现下是军师,一行往皇宫侧门东烨门而去,皇宫各城门都有人在堵塞门口,东烨门也不例外,一行人到了门下,有百十名内城防司衙门的人围堵着门口,李糜率众一冲而上,以蓄势待发围杀措手不及,内城防司衙门的兵叫嚣的凶,战斗力寥寥,尤其是在以少打多之时,眼看不敌,撂下一地尸体,剩下十几人遁逃报信去了。
“其余宫门禁闭,留东烨门大开,诱敌而入,速去将详情回禀于陛下。”刘愈骑马穿宫门而入,边策马边吩咐。皇宫的规矩,任何人入宫都要下马,但现下已不是顾及礼仪之时,连何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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