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立在一旁,轻声说道。
“不去了!”
魏好古的声音有些沉闷,神情阴郁,过了一会,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管家说道。
“魏忠,一会你叫个人去通知他们,就说我身体欠佳,今日也就缺席了,待我身体无恙后,将摆席宴请各位公子,以此赔罪!”
“是!”
管家魏忠应了一声,正要退下。
“且慢!”
魏好古叫住了他,魏忠停了脚步,转过身,候在一旁。
“你使点银钱,打听打听,看刚才那人住在哪个院落?他所说的那个通家之好底细何如?”
“是!”
魏好古摆摆手,示意魏忠离去,不多会,院内就得他一人,他轻轻摆弄手中的折扇,一会将其合上,一会将其展开,眉头微蹙,就像有什么难题在困扰他一般。
与此同时,在保定府的某个角落里,有两人正在策划某个阴谋。
“看好了?”
刀疤六坐在一张长凳上,一只脚翘起,放在长凳的一端,他手里拿着一只卤好的猪蹄子,一边努力地对付着它,一边瓮声瓮气地说话。
“看好了!”
阿牛点点头,他坐在刀疤六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面前摆放一杯清茶,热气腾腾而起,茶香四处飘散。
“那秀才的确手无缚鸡之力,他的随从到是一个难得的好手,等闲十来个人不会是其对手,我想,杀死麻子,二狗和大嘴他们的多半是此人!”
刀疤六将猪蹄放下,抓起衣衫下摆,擦了擦满是油渍的手,然后,再用手抹了抹嘴。
“不是说,那个人是昨天才到的吗?听说来自京师。”
阿牛轻咳了两声,说道。
“安排在会馆内的眼线虽然是这么说,然而,我们又如何得知这不是对方耍的小花招呢?毕竟,从现在看来,那个秀才的身世不是那人当初说的那么简单啊!”
“哼!”
刀疤六重重地哼了一声,抬手揉了揉鼻头。
“这件事情完结后,我要和那厮好好算账,断不能让兄弟们的血白流!”
“嗯!”
阿牛应了声,点了点头。
“事情安排妥当没有?既然那秀才有身手那么厉害的随从,更是不能出半点纰漏!”
刀疤六瞪着阿牛,狠狠说道。
阿牛的回答非常干脆,自信满满。
“六哥,但请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正文 第十一章 秋风凛凛
更新时间:2009…5…26 13:31:21 本章字数:3336
薇薇瞧着镜子,面前的桌面上摆放着几根簪子,她的头发打散,瀑布一般垂下,发色微微有些偏黄,那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她的面目却还清秀,大眼睛,高鼻梁,尖下巴,年岁虽小,却也有几分美人胚子的潜质。
目光流转,一丝犹疑跃然其间,她呆呆地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手拿起一根簪子,却停在了半空,不曾别在头上。
不一会,那丝犹疑淡去,转而出现了一抹黯然,其中,悲楚之意越来越盛,从双眼中旋转着出来,仿佛弥漫在整个镜面之上。
外间的院落,说话声透过大开的木窗传了进来
薇薇紧抿嘴唇,如此的用力,下唇甚至被咬出了些许血丝,她飞快地将簪子别在头上,很快梳理完毕,来到了窗前,坐在一张圆凳上,伏在窗台上,望着窗外。
视线处,一株古柏森然耸立,树下,石桌旁,杨澜神情闲适地坐在石凳上,书童杨凌立于一旁,手中执壶,正为其冲泡热茶。
院中的空旷处,魏福一身劲装短打,正在打着一路拳,拳风呼呼,伴随着阵阵低喝,脚步腾挪处,烟尘顿起,如被旋风卷起一般,那烟尘随着他的身形转动,却又极其奇怪地不曾四处飞扬。
杨澜望着练拳的魏福,表面上看去神情轻松,其实,他的双目炯炯,正细细凝神观察魏福的拳路,以前说过,他是一个非常善于学习,时时都在学习,只要自己不懂的就会认真学习的人,这样的性情,就算是来到了这个时空,他也不曾将其丢下。
魏福之所以在杨澜面前练拳,乃是因为他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杨澜,故而,不再藏头露尾,多加掩饰。
他的真名叫陈光,官居锦衣卫百户,魏福只是他的化名。
锦衣卫,一想到锦衣卫,就难免让杨澜联想到电视中臭名昭著的东厂,西厂等大明朝特有的特务机关。所有关于锦衣卫以及东西两厂的事情,杨澜都是从古装电视连续剧中了解的,而且,由于他很少完整地看完一部电视剧,这样的了解更是支离破碎,大谬特谬;至于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他的生活圈子距离锦衣卫的距离就像南极到北极那般遥远,对锦衣卫,更是一无所知。
真正对锦衣卫等特务机关有着深刻了解并感到害怕的是官宦世家,藩王宗室,而非普通的平民百姓。
陈光告诉杨澜,他家世代都是锦衣卫,不过,官职都不高,到了他这一辈,也不过是个百户而已。因为一次失职,他被下到了狱中,后来得蒙杨澜姥爷的搭救,这才活着出狱,官复原职,避免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遭遇。
大丈夫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是救人全家的大恩大德,故而,这次他因公到茂山卫出差,也就前来肃宁看望杨澜,顺便将杨澜姥爷带给杨澜的礼物和下人送到,他在保定府停留的时间不能太久,等到杨澜考试结束就要即刻启程前去茂山卫,之所以化名魏福,在杨澜面前自居下人,一是为了隐藏踪迹,另外则是表达他对杨澜姥爷的敬意。
了解了陈光的来历,对于自家姥爷,杨澜却仍然所知不多,无论他怎样旁敲侧击,陈光都笑而不答,只是叫杨澜日后若是见到自家姥爷,到时候亲自询问。
在杨澜看来,自家这个姥爷一定是个极有权位的人,不然,也不能将一个下狱获罪的锦衣卫救出大牢,甚而官复原职。只是,既然姥爷在京城如此威风,为何不向家人透露自己如今的情况呢?富贵不回乡,犹如锦衣夜行,正是以往在家乡混得卑微,无处容身,如今,有了这般权位,若不大大炫耀一番,岂不枉然。
杨澜对此难以理解,不过他并不急着了解这些,日后,总有一天能够见到自家这个姥爷,到时候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打完拳后,陈光面不改色,脸上一丝汗渍都没有,他站在那里,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向杨澜走来,在石桌的一侧坐下,桌面上,杨凌已经为他摆上了一碗冷茶。
他端起茶碗,仰起头,咕噜咕噜,将碗中的冷茶一饮而尽。与他相比,杨澜无疑斯文了许多,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饮着。
两人寒暄了几句,陈光将话题转到了前次成衣店门口的袭击。
“少爷,依在下看来,对方分明是针对少爷而来,所谓争吵打架不过是演的一场戏而已!不知少爷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竟然有人对你下此毒手!”
“有这事?”
杨澜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嗯!”
陈光点点头。
“在下在一旁看得分明,那人并非失手,他那一扁担分明是向着少爷的要害而去!”
杨澜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我不过是区区一书生,一向谨言慎行,闭门读书,哪里得罪过这些凶徒。。。。。。”
停顿片刻,他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
“难道是因为她?”
于是,他将薇薇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却未将自己曾经在赶考途中被人袭击的事情说出来,行事谨慎,本就是他在杀手生涯中生存下来的原因之一。
“这么看来,应该是那群人贩子蓄意报复了!”
陈光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是那群人贩子,那就没有什么大碍了,这几日有在下坐镇,区区宵小之辈,无须畏惧,待少爷高中,日后离了保定府,那些人贩子自然会放弃的,何况,见了在下那一拳,那些宵小能否还有胆子前来寻仇,也未可知!”
“听兄台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不然成天提心吊胆,哪有精神应举啊!”
杨澜拍了拍胸膛,一副惊魂方定的样子。
说罢,这话题也就暂时放下,在杨澜的诱导下,陈光开始讲述他在锦衣卫的生活,他越说越兴奋,甚至连小时候练武时怕吃苦偷懒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秋风凛凛,树枝摇动,树影婆娑,时不时,就有落叶飘飞而下,掉落在两人身上。
就在这时,在距离清风院不过百多步的另一个院子里,同样有两人在谈话,这两人之间谈话的气氛就要严肃紧张了许多。
“那院子原先居住的另有其人,乃是安肃县的县丞,因其和安肃县令不和,这次前来保定府,为的是拜访各衙门的主官,寻求支持,他在那院子里已经住了好几天了,小的打听了一下,他的事情还未谈成,这次匆匆离开龙门客栈,却也未离开保定府,而是另外换了一处住所。”
说话的人站立着,正是魏好古的管家魏忠,他面前高坐的那人自然是魏好古。
“他为何急着离开?银钱不够使?”
“非是如此!”
魏忠摇摇头。
“小的询问了客栈的伙计,说是那县丞和如今租住院子的客官见面之后,神情便有些惊惶,当天就搬离了清风院,将院子让给了那人,小的也曾去那县丞处打听,对方口风甚紧,问不出什么来,只是,看得出他仍然面露惊惶之色,依小的看来,逼他让出院子那人必定大有来头!”
“大有来头?”
魏好古皱着眉头,轻轻自语。过了一会,他笑了起来,脸上阴霾散尽,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我和那杨秀才年龄相仿,若是同时高中,则同出一房,日后到了官场也好有个照应,原本因为他家境清贫,想要助他一二,结个恩德,现在,知晓他背景不凡,就更是要好好来往了!”
“公子英明!”
魏忠躬身说道。
“呵呵!”
魏好古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轻声说道。
“魏忠啊!日后多留意那个秀才,尽快弄清楚对方的底细,不要舍不得银子!”
“是!”
魏忠点点头,在魏好古的示意下,退出房去。
半晌,一直沉默着坐在桌旁的魏好古长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到了窗前,望着窗外的风景,一缕风吹来,一枚叶子离开了桂花树的枝头,在风中轻轻飞舞,最后,飘到了窗前,落在魏好古摊开的手中。
“还真是秋风凛凛啊!”
魏好古打了个寒噤,手指用力,将那枚叶子捏了个粉碎。
正文 第十二章 范进中举
更新时间:2009…5…26 13:31:22 本章字数:3565
时光荏苒,不多会,三场考试完毕,秀才们却仍然停留在保定府,不曾四散而去,月底就要发榜,这几日无论如何都要等着,那些用尽了盘缠,又无家乡会馆收留的考生,宁愿寄居在佛寺道观,也绝不离去。
像魏好古,杨澜这样的考生则不用担心银钱的问题,魏好古时常出门去和他那些朋友聚会,狎妓游乐,登高望古,谈论诗文,过得是不亦乐乎,一点也不担心乡试的事情,对他来说,中举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几次聚会,他都有邀请杨澜同行,有几次杨澜欣然应许,与他结伴而行,因为杨澜的原因,范进也得以参加了聚会。
聚会上,范进表现得极其的拘谨,原来,他一心想和这些世家子来往,觉得这是非常风光的事情,若是得一两朋友,日后,对自己的前途也能有所助益,然而,真正和这些世家子接触,他才发现和当初想象的并不一样,他们的生活习性大不相同,在一起相处,难免有些格格不入,说白一些,那些家伙并不将他这个老秀才放在眼里。
相比之下,杨澜就比他自在了许多,与那些世家子比起来,无论神采还是风度,俱都不落下风,要不是他从小看着杨澜长大,了解他的生活背景,甚而会怀疑杨澜原本就是世家出身。
去过两次后,范进就不再和杨澜一起前去参加那些世家子的聚会了,随着放榜日期的临近,他的心情越发紧张,终日将自己关在屋内,长吁短叹,也只是用膳之时才跨出门来,就算拿起碗筷的时候,依然神情郁郁,魂不守舍。
也没有什么人笑话他,杨庆年轻的时候,也陪自己的少爷刚过考,当时,他的少爷乃是名声显赫的才子,在等待放榜的时候,神思同样不属,与范进相比,好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有时见到范进,他还会出言抚慰。
至于现在服侍的这个新主人,杨庆丝毫不曾担心,在杨澜那张脸上,他就找不到一点和紧张有关的东西。
有人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那是因为那人没有真正见过泰山崩塌,但是,杨庆相信,就算泰山真的在自己这个新主人面前崩塌,他仍然会面带微笑,不惊不惧。
这般年轻,却如此老成,日后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当初,自家老爷犯事,全家奴仆被卖,杨庆还以为他这副老骨头挨不过去了,人近古稀,就算死去也无甚遗憾,他担忧的是他的孙子杨凌,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父母也已早亡,不知道会被卖去哪户人家,孙子长得眉清目秀,若是落入某些淫邪之人手中,那情何以堪啊!
后来,化名魏福的陈光出面把他和自家孙子从官市带走,杨庆不知陈光要把他俩带去何处,因为不晓得未来如何,故而极其惶恐,就算离开了京师,一路上也是忧心忡忡,忐忑不安,他这把老骨头倒还罢了,路死路埋,沟死沟填,没有什么大不了,还是那句话,对自家孙子的命运,他放不下啊!
到了现在,杨庆自然没有了当初的担忧,自己跟的这个新主人年少有大气,且为人和善,也许是出身小户人家的关系,对待下人,他并不刻薄,反倒是彬彬有礼。正因如此,杨庆时常告诫孙子,让他勤于做事,万不能因为公子和善,就不讲尊卑,胆大妄为,肆意行事,日后,公子若是发达了,他们爷孙俩自然也少不了好处。
曾经在尚书府中当过管家的杨庆自然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道理。
不过,这个新主人未来的前程能否远大,还要看这次乡试,若是十八岁中举,日后前程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