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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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神梦记-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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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动,别——”看不见前路的廉贞,七手八脚地想按住直在他肩上扭来扭去的她,冷不防地,他两手一个没将她抓稳,“啊。”
“你——”从他肩上往下掉的天都,只来得及说出这字指控。
定站在树梢上的廉贞,在她轰轰烈烈地以倒栽葱的姿势一路从树顶掉至树底时,颇为内疚地掩着唇,并在回想起她火爆的脾气后,突然不怎么敢下去瞧瞧她此刻降落的惨况。
只是再怎么不想,他还是得下去面对现实,过了许久才跃下树的他,有先见之明地站在距离她十步之遥的地方,面对摔得鼻青脸肿的她,他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笑地努力绷着张脸,逼自己吐出听起来勉强有点悔意的歉语。
“我不是故意的——”
天都二话不说地脱下脚上的绣花鞋,使劲地将它扔至他的脸上。
向来就不太会接这种软绵绵的暗器,因此在熟悉的绣花鞋又准准地贴上他脸庞后,对不住她在先的廉贞,只能认命又认分地将它自脸上拿下,他瞄了瞄她,又不识相地再加上一句。
“你头上还有个鸟巢——”
下一刻,绣花鞋再次准确命中他的脸庞。
海道
迷海三大岛里,岩石和洞窟密布、港边停满战船,素为迷海军武重地的玄武岛,和身为海道商业重镇,港边布满商运与鱼货船只的都灵岛,素来就是海道神子们主要出入的两大岛。相形之下,岛上绿意遍布、花木扶疏,原应是农耕大岛的琉璃岛,原本是颗海道神子们眼中的多彩琉璃,但因人口数远少于另两岛,且在新任岛主波臣上任之后随即废耕,因此近年来,海道神子们逐渐减少往返于琉璃岛,使得本就较为冷清的琉璃岛,近年来更像颗沉寂在迷海里的彩色琉璃。
午后春光正好,站在岸边凝视着迷海海面的波臣,头也不回地问:“找到海皇的玉座了吗?”
方才率领船队自海上归来的湮澄,湿透的发还沾着海水,掩不住一脸疲惫地跪在她的面前。
“回岛主,尚未——”迷海这么大,这百年来也从没有人能够找到当年海皇沉睡的地点,曾经目睹海皇潜入海中的祖先们找不到,他们这些拼命打捞的后代当然也找不到。
“再找。”波臣毫不犹豫地下令。
花了数月的工夫,不论冬霜晴雨,日日都在海里寻找玉座的湮澄,茫然地抬首望着她的背影,对于她这个命令,心中有着千万个不愿,亦不知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对寻找海皇这事那么执着。
久久没听到他的回复,波臣不耐地回首瞪他一眼,“还不快去?”
“是——”他勉力自地上站起,顶着体力已快透支的身躯,准备再次回到海上,狠下心再对所有奉命潜入海中寻找的部属们下达这道命令。
目送着湮澄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倒下去的背影,与他同样都侍奉于她的松涛,颇为同情地摇首。
“岛主不让他们歇歇吗?”神子也只是人,她是想把他们全都累死在迷海上不成?
“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她无动于衷地朝他勾勾手指,“东西呢?”
松涛随即自袖中取出那封远自中土送来的信件呈上给她。
“岛主,上头说些什么?”在她阅信时,他边盯着她时而诧异的神情边小声地问。
波臣笑了笑,单掌揉碎手中之信,“说咱们的主子,想要创造出一个效忠于他的神。”
他十分怀疑,“海皇会听命于他吗?”这个野心,不觉得太大了点吗?好歹海里头的那尊神,可是当年一手创造了海道之神,要他听命于一个凡人?
对于这点,一开始波臣也是充满怀疑,但在这些年来的长期接触下,她并不意外上头的主子会有此宏愿,也有点期待他真能实现这个梦想。
“难说。”若他真有他所说的那么有本事的话,或许他真可以操控海皇也说不定。
“岛主。”松涛清了清嗓子,双眼瞥向她的身后向她示意。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见了远处踏上琉璃岛的来者是谁后,波臣不禁挑高一双黛眉,而后她朝他扬扬手。
“你避一避。”
“是。”在观澜走近之前,松涛自后头的小道先行离开。
站在原地未动的波臣,在发现观澜似乎是带着极大的火气前来时,她两手环着胸问:“难得你会亲自登岛来找我,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另两个岛主不是早就不怎么跟她往来了吗?怎么又会跑来这管闲事?
“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带着淘沙一块登岛的观澜,铁青着脸快步走至她的面前,大声地将话掷在她的面上。
波臣不痛不痒地搔搔发,“好吧,我是何德何能才能让你如此光火?”
“放纵琉璃岛之军沿岸打劫人子的人是不是你?”若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不愿承认,那些只因想坐享其成,就贪婪地上岸打劫人子的人,与她同样都是海道的神子。
“噢,那件事啊。”她原本还不知究竟是谁坏了她的好事呢,原来那个阻止她手底下的人抢劫者,就是这个爱管闲事出名的观澜。
观澜一把扯过她的衣领,“又是你下的令?”
“我只是没有阻止他们而已。”波臣冷冷地拍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对她笑得很无辜。
“别再丢海道的脸了!”她震声大吼,直想把这个执迷不悟的同僚给吼醒,“再这样下去,海道神子将永远不能靠自己生存,而中土的人子也将永远都瞧不起咱们!”他们三个岛主是花了多少年的时间,才让长期以来不肯自力更生的海道神子们学会靠自己?没想到她身为一岛之主,竟愈活愈回去,还带头破坏海道多年来打下的根基。
波冷哼了一声,爱理不理的,“我管那些人子怎么想。”
观澜忍不住要她认清现实,“你爱怎么在迷海里胡作非为那是你的事,但我劝你最好别在迷海之外生事,若是海道因此而惹恼了紫荆王那该怎么办?”
本还对她的说教感到意兴阑珊的波臣,在那个刺耳的人名一入耳底后,随即微微眯细了眼。
“你就这么惧怕帝国的紫荆王?”不过是个仗着兵强马壮的王爷罢了,亏她和沧海都这么看得起他。
“你不懂,我与他交过手,他不是你所想的那么——”急着想把上回的教训告诉她的观澜,话未说完,就遭她不耐地打断。
她嫌恶地撇过脸,“得了,我听够这些老套了。”
“波臣!”观澜在她扭头就走时直想叫住她。
一脚踏至岩上的波臣,在强烈的海风下缓缓回首,一头青丝都遭海风吹散的她,冷着一张脸低首看向她。
“海道的神子本就是海盗,我不过是遵循先祖之职,我有什么错?至于那些人子,他们本就是神子的奴仆,神子们想要自他们身上拿走什么,还需过问于人子?”
她愈听愈想皱眉,“两界之战早就结束了,人子也早已不再是神子的奴仆。”
波臣压根就不这么想,“你不珍视你神子的血统那是你的事,但请你别拉低我的身份与那些人子相提并论。”
站在逆风处的观澜,抬起一手遮去刺眼的日光,在耀眼的金色光线下,她瞧不清楚波臣此刻的模样,隐隐约约的,她只看见了在那张高傲的面容上,与长老们同样不可一世的神情。
“告诉我,神子的血统,真这么值得骄傲吗?”她喃喃低问。
“当然。”波臣朝她伸出掌,再缓缓握紧了掌心,“当年一统天下者,可是我们这些神之后裔,而不是那些无用的凡人。”
愈是听她所说的那些,观澜就愈觉得眼前之人,不再是小时候与她一块长大的玩伴。自波臣当上琉璃岛岛主起,她就不再了解波臣,以往和她一样,在心里就只是单纯地想守护海道的波臣,不但停止了琉璃岛上的耕作,改而开始打劫横夺于人子,就与他们百年前的祖先一样,一夕之间毁了她和沧海极力想扭转海道神子的形象不说,在波臣眼中,她看见了与那些甚想回到以往荣耀里的长老同样的盼望,不同的是,与那些食古不化的长老相较之下,波臣有着另一种他们所没有的东西。
野心。
她深吸了口气,“波臣,世事早已不同了,一味地活在过往的荣耀里只是自欺欺人,眼下最要紧的是咱们得守护好海道,并与岸上的人子们井水不犯河水,以避免掉无谓的战端。”
“我自欺欺人?”波臣嘲弄地问,“那你呢?在我让海道的神子们吃饱穿暖之时,你又曾为海道做过些什么?你不但连个风神都看不住,还让她背叛了海道!”她是花了多大的气力,才冒险自东域里把飞帘那个叛徒绑回来,没想到观澜这个心软的岛主,竟然让紫荆王堂而皇之地踏入海道,并在都灵岛上抢走了飞帘。
气息猛然一窒的观澜,紧闭着嘴,在她责备的目光下,一字反驳也说不出口。
波臣定定再道:“我不是你,我不会只是枯守在迷海等待,因此奉劝你最好别指望我会像你一样。”
岸边强烈的涛声,掩盖住了波臣离去时的足音,朵朵浪花拍打在观澜的身上,淋湿了她一身之余,亦让她感到无比寒冷,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那道背着她离去的背影,在这刻,她忽地想念起飞帘。
她想念曾经一心一意只想守护海道的飞帘,即使到头来飞帘放弃了一切,也叛离了海道,可飞帘的所作所为却从不曾背离于正道,飞帘知道什么是可为与不可为,但这点,不择手段的波臣却置之不理——
“岛主——”站在远处的淘沙,在她一身都被大浪打湿时,轻声唤着一脸落寞的她。
远望着海面的观澜,勉强收回惦念的目光转过身时,她有些诧异地张大了眼,在淘沙不解地看着她时,她走至淘沙的身旁,发觉在方才波臣所站之处,除了有着波臣被海浪打湿的足印外,还另有个印子,她走上前低首细看,眼下的这个足印,足大,所穿之鞋也不似海道中人,看来倒像是中土的人子。
兀自暗想了一阵之后,她面色严肃地对淘沙吩咐:“淘沙,派出我岛的船舰日夜巡守迷海沿岸,不许再让琉璃岛的任何一人登岸打劫一回,还有,派人暗地里监视波臣,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虽不明白她为何会突有此打算,淘沙还是从命地拱手以复,“是。” 
5。弄假成真
    “这个姓封的到底有几个窝?”天都讷讷地看着眼前这座院中杂草丛生,不知已多久没人住过的宅子,已经算不太出来,她前前后后到底找了几处封诰的家。  
“我从没数过。”早就料到情况可能会是这样的廉贞,只是疲惫地以两指拧着眉心。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他这辈子都忙着在搬家吗?”次次找到时,不是扑空没人在,不然就是早就荒废已久——天底下怎会有人搬家搬得这么勤快?
廉贞已经不想叹息了,“他说过他定不下来。”不只是工作,封诰就连住的地方,也是换家如换衣。
“你怎又不早说——”她一手掩着脸,累得只想就地跪下去。
“走吧,天快黑了。”怕天黑后不易找到地方落脚,廉贞不禁在她身旁催促。
她摇摇头,“我走不动了,今晚咱们就在这住一宿。”
他的面色随即一变,“最好不要。”
“为什么?”她不解地看着他怪异的神情,边问边走向封诰家的厅门。
“因他的宅子住不得。”有过经验的廉贞,在她准备开门前有先见之明地速速掩上口鼻。
“什么意——”她一手推开门扇,口里的话随即因迎面而来的恶臭而中断。
这还算是人住的地方吗?紧捂着鼻子的天都,愣愣地瞧着眼前乱得只能用壮观两字来形容的宅子,两眼在里头来来回回搜了好几回,就是没找到个能够站人的空间。
“所以我才说他的宅子住不得。”习以为常的廉贞走至她的身旁替她把门关上,再拎着她转身往外头走,“走吧,今晚睡林子里。”封诰的家能住人?不熏死她也臭死她。
“又睡林子?”她忍不住大皱其眉,扬高了音量向他抱怨,“你是猴子投胎的吗?”天天睡林子,也不找个像样的地方住,这百年来他成了野人不成?
“不要挑剔了。”在她拖拖拉拉不肯走时,他索性将她拉至面前,却意外地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你的气色怎么这么糟?”
“是谁不断迷路,害得我连连在林子里睡了好几天?”虽然这些年来她常四处跑来跑去,但她可不曾像这样四处流浪过。
他瞄她一眼,“我以为你身强体壮。”
“再怎么强壮也比不上你好吗?”大感吃不消的天都朝他挥挥手,“总之我不要再学你睡林子了,今日我要去山下借宿。”也不知他是野猴投胎的,还是住不惯房子,在山里找不到地方投宿就算了,到了城镇他还是这样,迷路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今日才看到有屋顶的东西,她才不要又跟着他再睡大树底下。
本想跟上她的廉贞,在走了两步后,突然止住步伐定立在原地不动。
“喂,你还不走?”走在前头的天都纳闷地看着他两脚生根的模样。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远处山坡上,一对走在山道上的夫妻正准备返家,在他俩后头,有个大约五六岁大的男孩,在他走太慢快跟不上时,走在前头的男子,索性将他抱起扛在肩头上。
注意到他的视线全落在那个男孩身上后,天都走至他身旁好奇地问:“你喜欢小孩?”真难得他会有这种表情出现——不对,应该说是他向来就冷血,今日难得反常有点像人才是。
廉贞依依不舍地目送着他们一家人消失在山头的那一边,已有多年没再想起这回事的他,至今还是不知道,茫茫人海中,自己的骨肉当年究竟流落至哪去了,然而就算是知道,在这么多年过后,他的孩子,只怕也早已不在人世——
“我曾有个儿子。”
“什么?”被响雷击中的天都,愕然地拉大了嗓门,还连连退了好几步。
他两手环着胸,“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她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没告诉我的?”连儿子都有了?她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个儿子到底是谁替他生出来的。
观察完她的反应后,他耸耸肩,“没了。”
一脸惊恐的天都,在大口大口喘过气后,频拭着一身被他给吓出来的冷汗,偏偏廉贞又在这时继续爆料:“那是你生的儿子。”
“够了,我还没嫁人!”就怕他会说这句话的她,忙不迭地捂住两耳。
“你早嫁过了。我还记得,当年若不是陛下——”为她的抗拒反应感到很反感的廉贞,刻意挑在这个时候告诉她那些她所不知的往事,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遭一只直袭人面的绣花鞋给封口。
廉贞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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