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着那一抹混淆这希望与绝望的鱼白,李天鹰再次点上了一根烟,烟在火光的隐现间缭绕升起。
在这浓郁烟雾充斥的仿佛下了一场大雾般朦胧黯淡的房间内,张宝、顾绝、田鸡仔满面憔悴的无声坐着。
他们当然想不到,仅仅是他们回到公寓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墨简便差点丢了性命,他们当然更想不到,不幸会如此的眷恋着他们,居然会两次三番的甚至连一点喘息时间都不给的降临在他们的身边。
晨光,如同一道道光剑刺透鱼身般至这灰蒙的天空中洒落,瞬息间便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这浓密的云层撕裂。
烈日高挂,将这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渲染如画,鸟落枝头,只身啼鸣,远远地望着那一抹如同油画般绚烂的天空,不知为何竟会使人升起一种时间停格般的错觉。
闷哼声,如同梦呓般微弱而痛苦的闷哼声响起的同时,那一双双弥漫着疲倦与麻木的眼眸也瞬时纷纷向病床上的那道身影看去。
“你醒了。”
这是墨简睁开那双沉重的眼帘,所听到的第一句话,而紧接着他也看在明亮的晨光之中捕捉到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痛楚如同飓风般席卷着墨简的上上下下,一点一滴的啃食着他那堪比钢铁的顽强意识。
闷哼再一次从那苍白的嘴角间吐露时,他却并没有被这些好似洪流般袭来的痛楚所击溃而是强撑着那颤抖的躯体,艰难的支起了身体。
“不要乱动,小心伤口。”
墨简撇了撇嘴角,似乎想笑,然而那些身体被撕裂的痛苦却并没有令他如愿。
“是你们……”如蚊吟般微乎其微的声音在升起的同时也被那段充斥着痛苦的呻吟所取代。
痛苦之色不经意间在李天鹰几人那一双双疲惫的面容中显露,他们知道,墨简是个极尽忍耐如同极地苍狼般的人,这样的人本不该闷哼更不该悲鸣,而他们却知道,此刻墨简之所以会忍不住呻吟出来,只因他伤得很重,重到即便是为之死去,也不算太过奇怪。
左肩的伤口再次迸裂,几乎长好的右臂也再次断裂,但最严重的却并非是这些,而是他胸前那道几乎横贯了整个胸膛的伤口,而即便是在这样的伤情下,他还是以那非人的意志醒了过来,还是以那非人的忍耐支起了身来。
李天鹰面色扭曲的摇了摇头,“是南哥。”
墨简那不断吐露出痛苦之色的面容瞬时变得异常的僵硬,南哥,这两个字对墨简来说似乎有种足以使他忘却满身伤痛的巨大魔力般。
而李天鹰在见到墨简此刻的表情时,他脸上的痛苦之色也不禁变得更为浓郁。
“他想见你。”
半响的沉默之后,墨简脸上那一抹浓郁的震惊之色才在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缓缓散去。
“什么时候。”
李天鹰此刻的面色,只要是个长了眼睛的人便能看出纠结这两个字来,他本不该告诉墨简这件事,至少不该在这种时候告诉墨简。
“越快越好。”
当李天鹰咬牙吐出这四个字时,他也生硬的扭过头去,不忍在看墨简。
如同幼童学站立般的身影在一阵阵如同涟漪般的颤抖与呻吟中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墨简既不是木头也非石头更非钢铁,所以他会有痛这一感觉,所以他也为有被痛楚压的无法喘息的时候,然而此刻他却全然不顾遍体的伤痛,毅然站了起来。
南俊想见他,不论南俊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要见他,也不论他置身与怎样恶劣的情势下,他都绝不愿让南俊等他,只因他欠了南俊的实在太多太多。
“在哪?”
墨简那无力而微弱的声音缓缓响起的同时,李天鹰也随之全身一震,然而他却并没有阻止墨简着犹如自杀一般的行为,或许早在他告知墨简这件事之前,他便已知道了墨简一定会去找南俊的这一事实。
“老地方。”
每个人一生之中都会有存在着老地方,而墨简也是一样,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小镇里,他同样有着许许多多难忘的老地方,但最令他难忘的却只有一处。
“我需要……一个人陪我。”
“我去。”四道简洁的语声在墨简那微弱的语声落下的同时如同之前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响起。
“鬼子陪我……你们回去上课。”
“你忘了,今天是周末,刚好又是校庆,所以学校放了一整天的假。”张宝闻声连忙说道。
“是么……那就回去休息。”
墨简说完便在李天鹰的搀扶下如同一个醉酒的老翁般颤颤悠悠的向外挪去。
“墨老大……”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陪着他。”在李天鹰咬牙的甩出这句话的同时,墨简也在李天鹰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间,缓慢的向楼道的方向走去。
……
充斥着一股呛人厌恶的昏暗房间内,南俊看着眼前无人的擂台,不知想些什么的静静枕在身后的长椅上,直至那扇漆黑的房门在一声轰然巨响中被踢开。
“你来了。”南俊看着立于门外那道如同火山喷发般升腾着阵阵热气的叶子,无奈的撇了撇唇角,笑道:“好久没有在你的脸上见着这么有趣的表情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3年前,还是……”
“你到底在想什么!”叶子那如同怒炎般炙热的吼声瞬间便将南俊的话语吞没。
南俊在看,静静的看着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半响才扭过头去,淡淡的说道:“你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叶子冷冷的吐出了这四个字,他此刻的表情非但没有一丝有趣的地方,相反还会让任何一个自诩大胆的人为之恐惧。
一个时常都十分冷静的人并不代表这个人就不会发怒,而一旦这样的人发起脾气来,也远比十七八个燥怒的人加起来更为可怕。
但奇怪的是在那一双喷吐着炙热火光的视线注视下,南俊却淡淡的笑了起来。
“想不到,以前被人称为死神的你,居然会这么关心一个少年。”
叶子在听见死神这两个字时,那双喷吐着火光的瞳孔陡然间急剧收缩了起来,然而紧紧是一瞬之后,那张扭曲的面容便再一次的回复了平静,甚至连之前那一股浓浓的怒气都随之隐去。
“他是个天才,他和我们不同,他不用像我们一样背负着沉重的包袱活在人生的阴影中,只要他肯努力,他的未来一定会充满了光明与希望,所以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毁了他,这其中也包括了你。”
南俊苦苦的笑了笑,道:“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不论去惹什么人也不要惹这个家伙,现在也是一样,而我现在要做的也只是用这双眼睛亲眼看看,他究竟还是不是当初那个有趣家伙而已。”
第十四章 戏曲(2)
街道,一如既往的繁闹街道,人如流水车马如龙,然而却不知为何在这晴空万里飒爽怡人的天气下,却会让人升起一丝莫名的萧索之意。
人流熙攘的街道之中,墨简在李天鹰的搀扶下缓缓的走进了那扇熟悉的大门。
蔚蓝而绚烂的色调之中,那久违的如同置身云海中的感觉瞬时席卷向墨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然而在那一双双如刀般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墨简很快便从这一种久违的宁和感中回过神来。
“我来找南哥。”
墨简微弱的语声响起的同时,一位看起来短小彪悍的青年男子也从人群之中缓缓的走了出来。
“2楼。”
冷冰冰的语声中,墨简缓缓颔首示意之后,便在李天鹰的搀扶下向楼道走去,然而却不想就在走至彪悍男子身边的时候便被一把拦了下来。
“麻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天鹰见状不禁怒不可遏的瞪向眼前这短小彪悍的男子,而这个叫做麻子的青年也正是南俊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和李天鹰他们关系不错的人之一。
“南哥吩咐,能上去的只有他一个。”麻子此刻再无一丝往日和李天鹰称兄道弟的亲昵神态,冷冰冰的说道。
“你TMD瞎了!瞧不见他受伤了!”
“你TMD说什么!”
李天鹰的一句话不禁引来了那些平日就对他们抱有成见的人的围攻,只见十几个人噌的一下便将墨简和李天鹰纷纷冲了过来,但好在麻子到底算是和李天鹰关系不错,见状不禁赶忙将眼看就要把墨简和李天鹰淹没的人群给拦了下来。
“这是南哥的吩咐,你可以不见,但你不能坏了南哥的规矩。”
“什么狗屁规矩,我TMD还是第一次听说,得!咱TMD不见了!”李天鹰本是个冷静的人,但一个冷静的人也是人,只要是个人便会有脾气,所以李天鹰不但有脾气,而且火起来的时候甚至比罗烈、张宝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就当李天鹰怒气冲冲准备扶着墨简转过身去时,墨简却连一丝要走的意思都没有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你在这等。”
墨简在无力的吐出这几个字的同时,也摇摇晃晃的挣脱了李天鹰的搀扶,像极了一位已有十二分醉意的老翁般,步履维艰的蹒跚走去。
“墨老大,你……”
“在这等!”有气无力的吼声之中,李天鹰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些遍布着墨简摇曳身影的无形痛苦。
墨简一向都是个不喜欢重复的人,而这也只因他是个喜欢一条路走到底的人,所以李天鹰明白,若想阻止此时的墨简无异于痴人说梦。
摇曳的身影带着那些视觉可以捕捉的痛楚缓缓的前行着,很难想象以墨简此时的状态,他是如何爬上楼梯的。
但他却做到了,在这漫长的几分钟或许更短的时间里,他背负着那凝聚的静寂,缓慢而艰难的消失在了李天鹰与麻子等人的视线之外。
门,黑色的门,在墨简登上最后一介楼梯的同时也出现在了墨简视线的尽头。
十余米,或许更短的距离,在此刻墨简那缓慢的脚步下与模糊的视线中,似遥无尽头般的遥远。
他是几时立于门前的,又是如何走到门前的,在身体之中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啃食下,他此时的意识如同置身与梦境般的稀薄。
微弱的敲门声响起,即便是双手已无法挪动,即便双腿已颤抖麻木,他却依旧不忘礼数的用他那意识稀薄的头部撞响了房门。
“进来。”
当那道熟悉的声音至门内淡淡响起时,墨简便咬了咬牙毅然用他的头部抵住房门,缓缓的走了进去。
头皮在与房门一阵炙热的摩擦之后,房门也随之缓缓的合起,而墨简也顿时失去重心,差一点摔倒在地。
“你来了。”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的同时,墨简也摇摇晃晃的立稳了身形。
“你找我……”比起之前更显虚弱的声音在响起的同时,墨简也意识模糊的向眼前的长椅看去。
南俊,这个俊美全身散发出一种随和魔力的男子,依旧与墨简记忆中一般无二斜的倚在长椅之上。
但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在他身边的长椅上还伏着一道身影,一道似曾相识的颤抖身影。
即便视线模糊,即便意识稀薄,然而墨简却还是一眼看出了,那是一个女孩的身影。
这里为什么会有女人?在墨简的印象之中,南俊绝不会带任何一个女人来这里,所以在他看到那道似曾相识的身影的同时,他的心中也随之升起了一丝疑惑。
“你看起来有些惊讶。”
墨简微微一怔,随即便将视线从女孩的身上移开,“是。”
南俊淡淡的笑了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很不好。”
墨简撇了撇唇角,强挤出一丝笑意,然而他那微弱的笑意紧紧在一瞬之后,便被无尽的痛苦所吞噬。
“确实不好。”
虚弱无力的声音在响起的同时便消散的无影无踪,而南俊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依旧带着那一抹淡淡的笑意,静静的看着墨简。
“可我却觉得你现在很好?至少比起一具尸体来说要好的多,你说是吗?”
墨简并没有因南俊的话而愤怒,相反他的内心依旧如同一潭止水般平静,南俊说的没错,活着总比死要强的多,即便是在这灵魂被啃食、撕裂的痛楚之中,又有谁能说出生不如死这种话?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自从有了智慧开始,人便开始思索生的意义,而今有许许多多的人给出了许许多多的答案,然而在墨简看来,答案却只有一种,那便只是单纯的为活而活,活并不是一种追求而是万物共有的本能。
所以在死亡与绝望之中他会去挣扎会去渴望,只因他发自内心的渴望着活下去。
伤会痊愈、痛会散去,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只有活着,才会有摆脱那深邃的黑暗与绝望的时候,而他所要做的便是极尽忍耐的熬过去、活下去,仅此而已。
“是,如你所说,我很好,所以我必须……”
就在墨简准备道谢的同时,南俊也缓缓伸出了那白皙的手掌,打断了墨简的话。
“你搞错了一件事,并不是我救你,而是她救了你,所以你该谢的不是我而是她。”
南俊话音落下的同时,他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也缓缓的落在了女孩那丝一般的秀发之上。
“不要哭了,你总该给他一个道谢的机会,否则,你为他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南俊话音落下的同时,墨简也陡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当他看到了那一张颤抖中抬起的姣好容貌时,他那遍布着痛苦的面容也在陡然变得异常的僵硬。
第十五章 戏曲(3)
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这种生物无疑和麻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在很多时候,或许这种生物本身便是一种麻烦,要命的麻烦。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眼泪,尤其是漂亮女人的眼泪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效也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而此刻在墨简的眼前,就有一个异常漂亮的女孩正梨花带雨满是求助的看着他,但这些并不是令墨简震惊原因,漂亮的女孩,他见过许多,漂亮女孩泪水的威力他或多或少也曾见识过,所以他本不该惊讶,更何况在南俊的身边又怎么会少得了女人,但这次却不同,只因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女孩。
只因这个女孩便是昨夜拖他下水,最后又在他拼死与刀子抵抗之中逃脱的林昕。但她现在为什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