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保山满脸堆笑跑了过去:“白记者,这次太感谢你了,你的笔记本电脑帮大忙了,要不我真得扛一台电视到病房去。哦,你等等,我这就把电脑还你。”
白晓莎道:“不急,马赛回来,叫他拿给我吧。”
“啊,是,是,哦,你来看马赛妈妈吧,我给你带路。”刘保山要帮白晓莎提礼物,身后的程万里拉住他的手。
“白记者,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不陪你了。哦,你往前走,右转第一栋楼,三楼第二个门是马赛宿舍。”程万里给白晓落指路。
白晓莎也不想要他们带路:“我知道怎么走,不麻烦两位大忙人了,希望你们尽快找到马赛。再见!”
程万里在刘保山耳边斥道:“我们都够乱了,你还想自找麻烦呀?她知道马赛失踪,跟她去,马赛母亲问起来,你怎么说?”
“这倒是。”刘保山望白晓莎背影,“不过这么冷落人家,真过意不去,人家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哟,不好,青青可能跟马赛母亲在一起,万一发生误会怎么办?我看青青对马赛也有点意思。”
程万里不耐烦地摇头:“唉,这种事管得着吗?走吧,事多着呢!”刘保山边走边说:“马赛这小子怎么这么有福气,漂亮姑娘都围着他转。唉,万一……”程万里又骂:“妈的,就知道乱猜,你这张臭嘴猜中的坏事还少吗?”
马赛醒了,眼睛微微睁开,被太阳刺到又合上。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手脚被绑,身体横趴在一头毛驴背上。毛驴在走,旁边有很多脚在走。他慢慢看向周围。
一轮红日像是端坐在沙漠中的一个小山丘上。两峰骆驼向着太阳走去,坐在骆驼上的人与骆驼的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长,覆盖了整个小山丘,跟随在后的几个人、几头羊和几匹毛驴也都被挡在阴影里。
坐在骆驼上的人是海达尔和巴提力克,吐尔洪和几个运粮人赶着羊和几只背驮粮食的毛驴,亚里、艾买江以及两个民警被五花大绑,一条绳索把他们连在一起,四人艰难地走在羊群中。
巴提力克从骆驼上站了起来,手做凉篷向前看:“终于到了!整整走了一夜。”回头看后面的人,“他妈的,这几个家伙走得比毛驴还慢。喂,怎么不走了?”说着,调转骆驼向后。
羊群中,艾买江摔倒了,连在一起的亚里和两个民警也被拉倒,三人先站起,想把艾买江也带起来,巴提力克的鞭子已经打到眼前。艾买江惨叫一声,脸上映出一道血印。鞭子又一次落下,亚里扑到他身上,咬牙挡住。
“他妈的,老子不走了!” 亚里赖在地上不起,“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死在哪都一样。”
“好啊,老子成全你,看你嘴硬!”巴提力克鞭子越抽越密。
马赛不忍再看,又闭上眼睛。亚里喘着大气叫唤:“打吧!你们两个坏蛋,你们两个撒旦,你们两个王八蛋,你爷爷要是求饶,不是南疆最高档的男人!打吧!打吧!畜生!”背上的衣服一点点被鞭子撕烂,露出血红的肉。
这时,海达尔骑骆驼跑来,挥手止住巴提力克:“留活的,给他们一点水。到家再收拾他们。”说完又转头向前。巴提力克意犹未尽地收起鞭子向亚里吐了口唾沫,跟上他问:“留他们有什么用,不如就地埋了。”
“怎么没用?”海达尔也拿水袋喝水,“这是我们抓到的第一批俘虏,让基地的人好好看看,你不是参加过打仗吗?忘记怎么鼓舞士气的啦?”
巴提力克摸摸脑袋:“哈哈,对呀,不然有人老是以为共产党多利害,这回抓几个活的给大家看看。哈哈!”海达尔阴森森地说:“用处还不止这个,我们训练队伍是干什么的?说白了,就是杀人。再怎么练也比不上真正杀一个人有用。我嫌这几个太少了呢!”
“嗯,看来以后要经常出去,多抓几个民族败类回来杀杀。”巴提力克一脸钦佩。
后边的马赛看亚里三人喝水,嘴唇动了几下,亚里喝完水扭头向他看过去,两人的目光交接,亚里闭上眼睛,完了又睁开,连续几次,像在提醒他继续假装昏迷。
出门打水的热比亚,远远看见骑在骆驼上趾高气扬的海达尔。水也不打了,害怕地跑回厨房。
“库西提,让他们休息一下,都到这边来!”运粮队伍走进古城,巴提力克招呼指挥训练的库西提。
训练的人跑到古城中央的空地上,各人的眼睛好奇地望向亚里、艾买江等人,而初次来到基地的吐尔洪也好奇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地方。
巴提力克得意地下令:“把这几个共产党绑到那边的胡杨上,其余的人搬粮食。”
海达尔一般不去管这些小事,跳下骆驼,径直走进厨房。热比亚退到了一个角落,他朝她笑了笑,逼近想抓她的肩,却被躲开。
“还生我的气呀?”海达尔回来前为怎么说服她伤了不少脑筋,特意为了她买了一条项链。
热比亚躲到烤馕灶后反问道:“我妹妹呢?”海达尔嘻皮笑脸说:“古丽仙呀,她回家了。我怕你们姐妹吵起来,没把她带来。”
“你、你这个骗子……”热比亚哭了起来。
海达尔摸出项链,温言道:“这什么话?不要哭了,真主允许男人有四个妻子,我发誓,只要你们姐妹俩,我会让你们……。”
“你住口!”热比亚突然歇斯底里冲他大吼,“你用这种话骗了多少个姑娘?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对得起真主吗?你对得起我达当吗?我真笨,你走,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海达尔像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手上项链递不出去。还想说点什么,门开了,克里木背着一袋粮食进来,气得他握起拳头要打,又有几人背粮食和瓜果进门。他只好瞪了克里木一眼,恼怒地走出。热比亚见他走远,转头向克里木挥挥手。克里木心领神会,有意留下,把一袋袋粮食堆好。
搬粮食的都人走了,热比亚说道:“你、你还愿意带我走吗?我今天就想走。”
“今天?”克里木又是高兴又是为难,“今天不行,明天好吗,明晚我站岗,我来叫你。”
刚说完话,又有人背粮食进来。热比亚点点头,克里木装作不看她,继续堆放粮食。
古城边缘,亚里、马赛、艾买江等五人,被分别绑在几颗低矮的胡杨树上,远处的营房走廊里,两个背枪人在走来走去,不时地向他们看上一眼。烈日把几个人赤裸的上身晒成了酱红色,尤其年迈的艾买江,脑袋歪到一边,像是昏死过去了,其他人也没精打采,双眼微闭,干渴起泡嘴唇,不自然地一张一合。
“大家醒醒,听我说,天黑以后,我们要想办法逃走。”亚里说话了。
艾买江还是一动不动。马赛活动了一下被绑住脚腕的腿,舌头在嘴唇游走了一圈,发出一声长叹。一个民警有气无力地说:“天黑不也照样有人守?”
亚里舔了舔嘴唇:“有机会,他们也会睡觉的,不会守一夜。”
另一民警说:“怎么逃?逃出去不认识路也是死。”
“只要逃出去总会有办法。”亚里像胸有成竹,“我身上有把小刀,没被搜去,夜晚如果被解下来,我有机会,我就逃,你们谁有机会,我想办法把刀子给他。”
这时,艾买江开口了:“让小马逃走吧?”几人的目光都望向他。马赛道:“不,我身体好,不怕打,能撑得到救兵来。”
“让小马逃吧?”艾买江又是一句,说得非常吃力。
“嗯,大叔说的对,让马赛逃。”亚里像明白了什么,“咱们几个尽量给他找机会,马赛,他们要打你,别硬撑,要装死,我找机会把刀子给你。”
马赛叫道:“不,不,还是你们逃,你们比我熟悉路。”
两个民警又望亚里。
“你听我说,马赛。”亚里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这里就你一个是汉人,你要是不逃,第一个肯定轮到你不说,受的罪恐怕比死还难受。别争了,你身体棒,体力好,跑得比我们快,快点找救兵,那样我们也没事。”
马赛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滑过面庞,流入口中。
亚里强挤笑容:“妈的,我怎么不会哭呢?眼泪、眼泪也能解渴……”说到后面声音已哽咽。
夜色降临,古城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了两堆大火。两只已焦黄的羊架在火堆上翻烤,烤羊旁,吐尔洪垂涎欲滴坐着观看。克里木忙前忙后分发食物,发到他时没了。他也不在意,此时眼里只有烤羊。
克里木又跑向厨房,他在找机会跟热比亚说话,所以故意少拿食物。厨房里,几个人从堆积如山的粮食中,翻出几袋瓜果,一个麻袋破了,西瓜掉了出来,其中一只滚在地上,碰上了门坎才停下。
克里木捡起西瓜递给一个搬瓜果的人说:“我去拿馕。”
厨房另一角落,热比亚站在烤馕灶边,把一只只烤好的馕高高摞在一起。克里木走来,也不说话埋头取下馕,也一只只摞起。
搬瓜果的人走光了,热比亚问道:“外边做什么,搬这么多吃的,好像还烤羊了。”
“是啊,像过节一样,还要杀人呢?”克里木说话手不停。
热比亚惊讶地望他:“杀人?杀谁?”克里木叹息道:“你不知道呀?他们从外边抓回来五个人,有一个是艾买江镇长,还有四个警察。绑在胡杨上晒一天了,恐怕不用杀也差不多死了。”热比亚惊恐地说:“他们不会叫你去杀人吧?”
“唉,难说,听库西提讲,全部都要参加杀人。”
“那你怎么办?”
“我不杀,艾买江大叔小时候抱过我呢。”克里木压低声音,“我已经换了今晚站岗,等他们睡了,我们就逃。今晚没月亮,就算他们发现也找不到。”
热比亚面露喜色:“嗯,我等你。没月亮,我们会不会迷路?”
“不怕,我会看星星识路,再不行,我们先到附近躲一晚,天亮再走。”克里木说完,刚好有人进门,他若无其事地抱起一大摞馕往外走。
“妈的,多好的羊肉啊!”吐尔洪接过克里木递来的馕,咬了一大口,眼睛不离烤羊,抽出一把刀子,想偷偷割一块肉,看见海达尔和巴提力克走近,急忙收手。
“给那几个共产党一点水,死了就没意思了。”海达尔没朝烤羊望,而是看向十米开外的胡杨树。
巴提力克还没发令,库西提已抢道:“克里木,拿点水过去!”克里木端起一盆水往胡杨树走去。
海达尔这才来到烤羊边坐下:“兄弟们,为了庆祝我们打了一个大胜仗,大家动手!”第一个拿刀从烤羊上害下一块肉。众人也纷纷提刀子扑向烤羊。吐尔洪早就等不耐烦,抢下了一只羊腿。
克里木走到胡杨树前,咳嗽了一声说:“你们、你们喝点水吧?”
胡杨树上的五个人一动不动,像都昏过去了。半晌,亚里才抬头瞪眼说:“喝水?怎么喝?要不过来喂你大爷?要不快点滚开!让老子死得安静点。”
在火边吃羊肉的海达尔像是听到亚里的吼声,望库西提说:“你去看看,喝了水,拖过来,让弟兄们好好收拾他们。”
库西提跑到胡杨前:“怎么啦?”克里木为难地答道:“他们这样喝不了,要我喂他们。”
“想的美?把他们解开,让他们爬过来喝!” 库西提夺过克里木手中的水,放到离胡杨树五六米的沙地上。
克里木先解开艾买江,谁知艾买江脱离依靠,一头栽倒。想把他扶起又不敢,低头去解开其他四人。
虽然解开了绑在胡李树上的绳子,但手脚束缚还在,四人不能行走,亚里想跳向水盆,脚下的沙地松软,蹬不起来,反而摔了个狗啃泥!正在吃羊肉的众人被他怪模怪引得哄堂大笑,海达尔也脸挂笑容,饶有兴趣地观看。
这时,马赛突然倒地,团身几个翻滚,来到了水盆边,伸头进去。
库西提大感意外,回过神来,扬起鞭子,朝刚喝了几口水的马赛抽去:“狗汉人,老子叫你爬,没叫你滚!哼,想喝水,老子让你喝血!”鞭子每一次落下,马赛都喊得惊天动地,身子一下缩成一团,一下又张开,掀起不少沙尘。
亚里与两个民警也照马赛的样滚到水盆边,各自喝了几口水,三人相互传递,把水盆放到艾买江身边。站一旁的克里木像是没看见,走到火堆边去拿肉吃。
马赛的喊声渐渐弱小到没有,亚里又是几个翻滚扑到他身上,大叫道:“人都死了,你他妈还不住手?”偷偷将一把刀子,塞到马赛身下。
库西提吃了一惊,高举的鞭子没落下,望向海达尔。
火堆旁的巴提力克也停下吃说:“死了?真他妈不经打。”海达尔摇头:“不会死这么快的,最多昏了,汉人狡诈,装死也不定,用水浇……不!水是真主赐给我们的,太宝贵了,不能浪费在肮脏的汉人身上,撒泡尿给他,让他清醒清醒!”
“对,他妈的,我最讨厌这些狗汉人,老子去浇他。”巴提力克来了兴趣。
亚里在地上坐了起来,向众人大声说道:“兄弟们!你们跑到沙漠里来图个什么?你们的父母,每天都在焦急地盼望你们回去。难道现在的日子不是一天好过一天吗?独立?为什么要独立?谁敢说独立以后的日子比现在好?别听他们胡说,难道圣战,就是为了杀死艾买江大叔这样可以当你们爷爷的人!”
在场的人大部是恰克镇的青年,都认识艾买江。听了亚里的话纷纷瞩目,有的则停下了吃喝,热比亚也从厨房走出,一点点靠近……
“回家去吧,孩子们!”已经喝了水的艾买江也开口了,“你们有些人是我从小抱大的,就在昨天早上,你们许多人的父母还请求我想办法找到你们,带你们回家。不要再受骗上当了。真主号召的圣战不是杀死善良的人,不是杀害自己的同胞,真正的圣战是跟内心的邪恶战斗,或者是保家卫国,你们喜欢当兵打仗,可以跟我报名参军。你们要是想学经文,我可以推荐你们上正规的经文学校,那才是正道啊!孩子们,你们不要害怕,他们只有几个人……”
海达尔跳了起来:“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