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札尔还是一语不发。
“你跟我都不能让亚舍通遥法外,否则在另一世的法庭上,我们将会再度被判处死刑,而且对于自己软弱的行为毫无辩驳的余地。”
帕札尔依旧不动。
“随便你吧,你就在这里想她想到饿死为止好了。我一个人去对付亚舍。”
帕札尔这才恢复清醒,看着苏提:“他会毁了你的。”
“各人有各人的忍耐极限。你受不了奈菲莉对你的冷漠,我却无法忍受杀人魔的脸孔夜夜出现在梦中。”
“我会帮你。”帕札尔想站起来,不料一时间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跟跪差点跌倒,苏提连忙扶任他。“对不起,可是……”“你常常跟我说做人不能食言。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快点让你自己恢复元气。”
他们二人播上了渡船,船上还是一样的拥挤。帕札尔勉强吃了点面包和洋葱。
风呼呼地打在他脸上。
“看着尼罗河。”苏提对他说,“尼罗河是圣洁的化身,面对河水,每个人都觉得那么微不足道。”
帕札尔听从好友的话,注视着清澄的水。
“你在想什么,帕札尔?”
“还用问吗……”
“你怎么能确定奈菲莉不爱你?我跟她谈过,她……”“没有用的,苏提。”帕札尔就是想不开。
“溺死的人或许真的能享受福报,但是他们毕竟还是死了。何况你还答应要把亚舍绳之以法。”
“要不是你,我会放弃的。”
“因为你已经不是你了。”苏提带着责备的口吻说。
“不,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独自沦人最悲惨的寂寞世界。”帕札尔还是被受伤的情绪所占据,悲观地回答道。
“你会忘记的。”
“你不明白。”
“时间是最好的止痛剂。”
“时间磨灭不了记忆。”
船一靠岸,乘客便纷纷攘攘地推着驴子、羊和牛下船了。他二人等人群散了,才爬上梯子,走到底比斯大法官的办公室。询问之下,并没有给帕札尔的书信。
“我们回孟斐斯。”苏提说。
“你就这么急吗?”帕札尔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我等不及要见到亚舍。你简单跟我说一下你调查的结果好吗?”帕札尔有气无力地重述着调查的经过,苏提则专心一意谤听着。
“跟踪你的人是谁?”
“不知道。”
“是警察总长的作风吗?”
“有可能。”
苏提想了想,说道:“我们先去找卡尼,再离开底比斯。”
帕札尔温顺地答应了。他依然游移在现实边缘,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奈菲莉的拒绝使他心灰意冷。
卡尼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照顾园子,园中也多了一些平衡灌溉系统。绝大部分的人力集中在菜园部分,他则独自负责照顾药草。卡尼的肩背越来越厚实,皮肤的皱纹也越来越多,只见他挑着两个重重的水桶,行动十分缓滞。不过他宁愿自己辛苦,也不许任何人碰这些他最心爱的植物。
帕札尔为他介绍了苏提,他却眼睛上下打量着,问道:“你的朋友?”
“在他面前,你有话尽管说,不必避讳。”
“我还是继续在打听那名退役军人的消息。细木工、木工、挑水工、洗衣工、农夫……各行各业都没有漏掉。只得到一个很薄弱的线索:我们找的人在失踪以前曾经当过几天的修车工人。”
苏提听了却说:“也不算太薄弱,至少知道他还活着!”
“但愿如此。”卡尼说。
“他会不会也被杀了?”苏提问道。
“总之,就是找不到人。”
“继续找。”帕札尔说,“那第五名退役军人还活在人世。”
底比斯的夜里,当北风送凉,三两好友一同坐在藤架与花棚下喝啤酒,欣赏着夕阳西下的美景时,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惺意的呢?肉体的疲倦消除了,心灵的折磨也停息了,西方的天空展现出了沉默女神配红的美丽容颜。暮色中飞过了几双白鹤鸟。
“奈菲莉,明天我就回孟斐斯去了。”
“工作需要?”
“苏提目睹了一件叛逆的罪行。”帕札尔迟疑了一下,“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还是不要多说。”
“情况这么危急吗?”
“和军方有关。”
“你也要想想你自己,帕札尔。”奈菲莉不由关心地说。
“你会关心我的遭遇吗?”帕札尔苫涩的语气让奈菲莉的脸涨得排红。“不要挖苦我。我多么希望你幸福。”
“你是惟一能让我幸福的人。”
“你老是这么绝对,这么……”面对这个固执的人,她真不知该怎么说。
“跟我走。”
“不可能。我的感觉不像你那么强烈,承认吧,我跟你是不一样,我向来温吞吞的。”
“事情很简单:我爱你。你不爱我,如此而已。”
帕札尔对感情做单纯的二分法,奈菲莉非常不以为然:“不,没有这么简单。
白天和黑夜不能清楚地一刀两断,季节的分野也没有那么清楚。“”我还有一点希望吗?“
“我如果说有,那是骗你的。”
“你看吧。”帕札尔原本燃起的希望又灭了。
“你的感情太强烈、太急躁了……你不能要求我回报以同等的热情啊!”
“不用解释了。”
“我心里的想法,我也不清楚,又怎么能给你肯定的答案?”奈菲莉也心慌意乱了。
“我这一走,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帕札尔于是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他暗暗希望奈菲莉出声挽留,但最后也只是再度失望。
书记官亚洛承担的责任不大,因此也没有什么严重的过失。
整个区都很平静,未曾发生重大刑案。帕札尔将细节处理好,便应警察总长的传唤前往他的住处。
孟莫西的声音还是一样鼻音浓厚而急切,但却比平常更加笑容可掬。
“亲爱的法官!真高兴再见到你。你出远门去了?”
“职务上的需要。”帕札尔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的辖区是最安全的辖区之一,看来你的声名的确发挥了一定的影响力,大家都知道你绝对依法办事。”总长顿了一下,看着他说,“容我冒昧,你好橡很疲倦。”
“没什么大不了。”
“是,是……”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这件事很敏感,你很……令人遗憾。关于那个可疑的储粮塔,我完全遵照你的计划行事。你记得吗?我曾经质疑该塔的功能。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想的并没有错。”
“总管逃走了?”年轻的法官吓了一跳。
“不,没有……完全不关他的事。意外发生时他并不在现常”“什么意外?”
“储藏塔在一夜之间被盗走了半数谷粮。”
“你开什么玩笑?”帕札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唉,这不是玩笑!而是悲哀的事实。”
“可是你派人看守了呀。”
“的确是。可是因为有人在粮仓附近打架闹事,守卫不得不去干预。这又怎么能怪他们呢?结果当他们回到岗位时,就发现谷粮被偷了。实在是不可思议!现在,储藏塔的情形确实和总管的报告吻合了。”
“有嫌犯吗?”
“一点重要的线索都没有留下。”
“没有目击者?”
“谷仓附近的人向来不多,偷窃行动又无懈可击。要找窃贼恐怕不容易。”
“我想你已经出动最优秀的警力了吧?”
“这点你可以放心。”
帕札尔突然变了个口吻问道:“孟莫西,你老实告诉我,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入?”
“这个嘛……”孟莫西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不知所措,“我认为你是一个十分尽责的法官。”
“你觉得我还有一点智慧吗?”
孟莫西嘿嘿两声说:“亲爱的帕札尔呀,你太低估自己了吧!”
“如此说来,你就应该知道我压根不相信你刚才说的话。”
西莉克斯夫人又开始烦躁不安了,她此时正接受一名解梦师的细心诊疗。诊所内全部漆成黑色,一片幽暗。每个礼拜,西莉克斯都会到这里来,躺在一张草席上,向分析师叙述自己的梦魔,征求他的意见。
解梦师是叙利亚人,定居孟斐斯已多年。他利用许多魔法书与解梦书(近代发现了一些解梦书,书中注明了梦的性质,并附有解说),吸引了不少以贵妇与富裕的中产阶级妇女为主的顾客群。仅管他收取的费用极高,但他不也抚慰了这些可怜女性脆弱的心灵吗?分析师坚持治疗是没有期限的,是啊,怎么可能不再作梦呢?但只有他才能解读睡梦中侵扰着大脑的那些幻象。若有病人主动接近,对他表示爱意,他都会谨慎地推辞,只接受一些风韵犹存的寡妇。
西莉克斯咬着指头。
“你和丈夫吵嘴了?”分析师问道。
“为了孩子的事。”
“孩子犯了什么错?”
“说谎。可是也没那么严重嘛!我丈夫却大发雷霆,我护着孩子,他就吼我。”
西莉克斯仿佛有一肚子的委屈。
“他会打你吗?”
“偶尔会,但是我会还手。”
“他对你身材的转变满意吗?”
“很满意啊!他总是不停地抚摸我……有时候,我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要我不去管他的事。”
“你对他的事有兴趣吗?”
“一点也没有。我们有钱就够了。”
“这次争吵过后,你有什么反应?”
“跟以前一样,关在房里大叫,然后就睡着了。”
“做了很长的梦?”解梦师开始切入主题。
“梦的情景都一样。起先,我看到河面飘起一团雾。然后,有个东西,应该是一艘船,想穿过这片雾。结果太阳出来,雾也散了。我又看到一个巨大的男性生殖器,正笔直地往前进。我回头想躲进尼罗河畔的一间屋子,可是屋子却又变成了女性的生殖器,我觉得好奇,又感到害怕。”
西莉克斯喘着气。解梦师对她说:“你要小心。根据解梦书上所说,梦见男性生殖器是失窃的前兆。”
“那女性的生殖器呢?”
“是贫苦。”
西莉克斯夫人顾不得头发散乱,立刻赶到仓库去。她的丈夫正在责备两个人,那两人则晃着双臂,一脸的难过无奈。
“对不起,亲爱的,打扰你一下。你要小心,我们可能会失窃而变得一无所有。”
“你警告得太迟了。”美锋忿忿地说,“这两名船长也和其他船长一样,都说没有船可以从三角洲帮我运纸莎草纸到孟斐斯。我们的仓库还得空下去。”
第三十章
帕札尔法官安排了愤怒的美锋之后,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让商品可以自由流通。订单一张张地来,我的货却送不出去。”
“一有空船就……”
“不会有空船的。”美锋立刻截断法官的话。
“恶意的阻挠?”
“你去查就知道了。每耽搁一小时,都是我莫大的损失埃”“明天再来一趟。希望我能得到一些具体的实证。”
美锋这才感激地说:“我不会忘记你为我所做的。”
“我是为了司法正义,美锋,不是为了你。”
凯姆对这次的任务很感兴趣,狒狒更深有同感。他和拂拂按着美锋提供的运输商名单,一一造访,询问他们拒绝的理由。运输商们或是拉拉杂杂地解释一大堆,或是露出无奈惋借的表情,甚至有人很明显就在说谎,使得凯姆更加确信美锋怀疑得并没有错。
午休时间,在一处码头的尽头,凯姆挑中了一个工头,他们的消息向来很灵通。
“你认识美锋吗?”
“听说过。”
“没有船可以载运他的纸莎草吗?”
“好像是。”
“可是你的船空空的停在港边埃”凯姆指着停在港边的船说,狒狒则朝工头龇着牙。
“把这头野兽拉开!”工头又惊又伯。
“你照实说,我们就不再烦你。”
“戴尼斯已经把所有的船都租下来,租期是一个礼拜。”
当天傍晚,帕札尔法官便按例行程序亲自讯问船东,并要求出示租约。
上面都签了戴尼斯的名字。
船员们从有帆的平底驳船上,将食物、瓦罐与家具卸到另一艘货船上,准备出发到南方去。货船上桨手不多,大大的船身几乎都被储放货物的隔间占满了。船尾掌舵桨的舵手已经就位,还差船头的划桨手,这名桨手必须不时地用长竿子测测水深。码头上,戴尼斯正在和船长说话,一旁人声嘈杂闹哄哄的:有船员在唱歌或互相斥骂,有木工在修一艘帆船,有石匠在维修码头。
帕札尔在凯姆和拂拂的陪同下,上前问道:“我能请教你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一下。”戴尼斯并末多加理会。
“很抱歉,这件事很紧急。”
“不至于急到要耽误船只启航吧?”
“的确有这个必要。”帕札尔严正地说道。
“为什么?”帕札尔随即打开了足足一公尺长的纸卷。“我已经把你的罪状全部列出了:强行租赁、恐吓船家、企图垄断市尝妨碍货物流通。”
戴尼斯仔细看了,所有的控诉都有凭证而且于法有据,但他还是强词夺理:“我要提出抗议,你的指控太夸大不实了。我租了这么多船是因为有特别的货要送。”
“什么货?”
“各种材料。”
“太笼统了。”
“做我这一行,总是有备无患嘛。”
“你这么做,美锋就成了受害者了。”
戴尼斯一听到美锋的名字,便立刻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气。“你看看!
我就说嘛,他野心太大终究要失败的。“”不论如何,垄断的事实很明显了,因此我要动用征调权。“
“请便吧,西码头的船全部任由你调用。”
“你这艘船最合适。”
戴尼斯大步一踏挡在舷梯前,喝道:“我不准你碰这艘船!”
“你这句话我会当作没听到,否则阻挠执法罪可不轻。”
戴尼斯态度不再那么强硬,“你要讲理……底比斯方面还在等这批货呢。”
“美锋所蒙受的损失是由你引起的,依法你必须予以赔偿。为了以后还有合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