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认为,《机关》这本书不仅严重破坏了干群关系、上下级关系、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还带有严重的含沙射影、攻击人身、亵渎人权的倾向。这是第一个例子。”
肖宁看温泉水说得情绪很激昂,就替他杯子里添了一点水。温泉水接过杯子,呷了一口水,继续说道:“第二个例子肖处长你可能不知道,因为在我们机关至今许多人都不知道,就是去年他到某市去搞调查,回来以后他写了一个调查报告,报告对人家工作吹毛求疵地发表了许多意见,提出了许多批评,后来这篇文章在部里的工作通讯上刊登了出来,立即遭到人家市局的强烈反对,人家局长亲自带了一班人马来到厅里找老厅长告状,要求严惩白忠诚,结果弄得老厅长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又是请客,又是送礼。这件事不仅使局里很被动,而且使局领导的威信在基层受到一次灾难性的打击。后来为了弥补这件事给人家市局造成的恶劣影响,老厅长派我们处长和我又到那个市局去了一趟,重新写了一篇调查报告,再在部里的工作通讯上发表了一下,才把这件事情造成的风波平息下来。肖处长,你看看,原本非常团结、和睦、友好的上下级关系,结果就被他的一篇文章搅得要多紧张有多紧张,要多难堪有多难堪,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唉!”温泉水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
肖宁望着温泉水皱了皱眉头,说:“老温,你对自己有什么看法呢?”
温泉水缓缓地抬起头,很谦逊地说:“肖处长,这种事让我自己怎么说呢?”
肖宁说:“在提拔干部问题上,我们不仅提倡群众推荐,我们同时也鼓励大家毛遂自荐呀!”
温泉水笑笑说:“话虽这么说,但自己推荐自己要是传出去还是很丢人的!”
肖宁说:“老温,你这种观念太落伍了,马上选拔干部制度还要进一步深化改革,凡是 参加竞选的对象都要上台发表竞选演说哩!”
温泉水想了想,显得很勉强的样子说:“肖处长,我们离休的老处长临走时对我讲了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肖宁说:“什么话?”
温泉水说:“老处长临走时紧紧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泉水啊,我这个位置非你莫属啊!’”
温泉水今天的表现和发挥尽管肖宁思想上有所准备,但还是大大地超出了她的意料。跟白忠诚相比较,肖宁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无名的悲凉。她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说:“谢谢你老温,谢谢你对我们的信任,对你今天的谈话,我们组织上一定会保密的。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请你回去以后叫王思到我这里来一下!”
温泉水走出肖宁办公室的时候心里突然感到忐忑不安起来,他在反省自己,今天的讲话究竟讲得对还是不对呢?讲到点子上去了吗?
肖宁和王思这两个美丽的女人,这两个贤惠的女人,这两个纯洁的女人,这两个都对白忠诚有着好感的女人,如今她们在一起谈论有关白忠诚的话题,谈着谈着就偏离了主题,淡化了组织性和政治性,而谈起了人家白忠诚的私人生活问题,最后越谈就越漫无边际了。
肖宁:“哎,王思,听说白老师跟仇小红昨天还去了公证处?他们去公证处做什么?”
王思:“哟,你消息还蛮灵通的嘛!他们是去对财产进行公证!”
肖宁:“不是听说白老师不要公证,他们结婚以后家里的财产都是仇小红的吗?”
王思说:“她的现任男友不同意,说还是通过法律的手段确认一下好!”
肖宁:“那白老师现在是一名真正的无产者了!”
王思:“你完全可以这样想象,当白老师从公证处走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景象!”
肖宁:“你能描述一下吗?”
王思:“肩上扛着铺盖卷,手里拎着旅行包,头耷拉着,脚步拖拉着,如果背景不是公证处的大楼,而是一道带有铁丝网的围墙,你说,这不跟犯人出狱一模一样吗?”
肖宁:“那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王思:“他今天才来上班,我问他,他支支吾吾地好像说是住在乡下!”
肖宁:“那上班该有多远啊!”
王思:“一个单身汉,时间不值钱,我看他跑那么远去租房子八成是为了躲避!”
肖宁:“这仇小红也是的,干吗要红杏出墙呢?还要离婚呢?仇小红给我的印象原来不是那种人啊,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
王思:“有些事情也许我们不明白,小红曾跟我讲过一次,说他那个有问题!”
肖宁:“白老师有什么问题?”
王思:“就是白老师身上那个东西有问题!”
肖宁听不明白:“白老师究竟身上什么东西有问题?”
王思:“你真笨!就是男人那种东西有问题!”
肖宁终于明白了,但她还不是全明白:“那种东西能有什么问题呢?是性功能问题?”
王思:“不是的,那种东西没有问题,从那种东西里淌出来的东西有问题!”
肖宁:“小红怎么知道有问题?”
王思:“他们去过医院检查,说白老师的那种东西不活泼,所以小红不能受孕!”
肖宁:“就为这个离婚?”
王思:“看你说的,哪个女人不想生孩子,不想要孩子,小红也是女人啊,她有这个权利!”
肖宁:“真的就是白老师的问题?”
王思:“小红说白老师不承认他有任何问题!”
肖宁:“那还有其他原因吗?”
王思:“还有就是白老师写的论文和小说锋芒太露,得罪了不少人。小红说,有一天夜里她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对方叫她转告白忠诚,当心点,以后再写这样的文章小心他跟家人的性命。小红简直吓死了,从此,晚上睡觉老做噩梦。小红说,女人找男人就是图个安全感,现在好了,不但不安全,相反弄得她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肖宁惊讶地:“还有这样的事情?简直不可想象!”
王思:“你还以为人都跟你一样,心地那样善良,那样美好?正是因为这样,我对他说……”
肖宁接上话茬:“所以你说,不写是等死,写了是找死!”
王思:“你怎么知道?”
肖宁:“刚才白老师告诉我的!”
王思:“他也跟你说心里话了?”
肖宁站起身转身走到窗户前,她心里有一种沉闷的、压抑的感觉。她打开窗户,顿时,明媚的阳光和清新的春风一齐向她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很安静,待肖宁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发现王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人事处经过上面组织规定的提拔使用干部所有考察程序后,肖宁把一份关于聘用白忠诚同志为宣教处副处长的报告材料整理了出来。这个材料,肖宁亲自把它送给罗厅长。
肖宁推开罗厅长办公室的门,罗厅长拎着包刚好要出门。这样,他们就站在办公室门口,肖宁把报告交给了罗厅长。
罗厅长草草地翻了翻报告,看了看说:“很好,等党组研究的时候你也参加,再把情况介绍介绍,我看近日就可以定下来了!”
肖宁说:“罗厅长,我想在宣教处新的领导没有宣布之前,为了有利于宣教处工作的开展,你看是不是临时请白忠诚同志负责一下处里的工作?”
罗厅长说:“完全可以,你负责召集他们处里的同志开个会,代表我去说一下!”
罗厅长把报告放到办公桌上,拎着包匆匆地走了。
罗厅长走后,肖宁直接就到了宣教处,正好宣教处的三位成员都在,于是肖宁就召集他们开了一个短会,会上肖宁把向罗厅长请示的话,并征得罗厅长同意的话,实际已经变成罗厅长的话,讲了一遍。
办公室里很安静,温泉水喘气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听了肖宁的传达以后,王思显得很平静,白老师做宣教处的领导是顺理成章,是众望所归,是能人战胜庸人,是正义战胜邪恶的体现。温泉水听了肖宁的传达后,表面看上去很平静,但他内心却很不平静。为什么?因为他的脸色陡然之间变了,变得不是好看,而是难看;变得不是明亮,而是阴暗。
这时,白忠诚见温泉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阴暗,他说话了:“肖处长,我觉得让我负责处里的工作不合适,我一没有组织能力,二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建议由温泉水同志来临时负责!”
白忠诚的话,只有王思知道他讲的是真心话,实心话。因为她太了解白老师这个人了,别人想当官都想疯了,想得连脸都不要了,想得连灵魂都不要了,而他,却一点也不想,而他想的是自己能去做一点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这个事情就是能多写几篇论文,调查报告,为国家经济改革,为中国入世做一点贡献,还有就是他目前正在潜心撰写一部长篇小说,他需要的是时间啊!
白忠诚讲完后,肖宁没有说话,她想等温泉水能说两句客气话、谦虚话,即便是大话、假话也行。然而,令肖宁深感失望,温泉水保持高度的沉默,一句话也不说。办公室里的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肖宁见温泉水不说,于是她就说:“白忠诚同志临时负责处里的工作就这样定了,这是罗厅长的意见,希望大家支持白老师!”
突然,啪的一声在办公室里响了起来,只见温泉水将手里的书本朝桌子上重重地一摔,然后便愤然地离开座位,向门口走去,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了起来。
肖宁和王思双目相视,面面相觑!
第五章 你必须爬上来
宣布白忠诚是宣教处临时负责人,温泉水的心灵受到沉重的打击,本来他晚上约好请妻子姚仙丽在外面吃饭的,后来他通知姚仙丽取消了,他愤怒地离开办公室以后,就回到家里,一头栽到床上躺了下去。
人都是这样,即便品德低下、能力低下的人也是这样,都有一颗虚荣的心,而且越是这样的人,这种虚荣心就越强烈,越厉害。不是吗?一个临时负责人就把温泉水给击倒了,要是白忠诚真的提为副处长,那温泉水不是要去投河、上吊、钻火车、喝农药吗?温泉水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脆弱了。
姚仙丽打开家门,见客厅黑糊糊的,她还以为温泉水没有回来,可是低头一看,见到他的皮鞋换在那里,于是她就叫道:“泉水!泉水!”
屋里没有应声。
姚仙丽换了拖鞋,走到卧室,见丈夫躺在床上,还以为他病了,就伸手去摸他的脑袋,看热不热,结果一摸,感觉非但不热,反而发冷,就问他:“泉水,你怎么啦?”
“仙丽,我被人家暗算了!”温泉水拖着哭声嚷道。
“谁欺侮你了?来,说给我听听!”姚仙丽用力把温泉水拉了起来。
在妻子的安慰下,温泉水像一个在外面被别人欺负吃了亏的小孩一样,一头扑到姚仙丽的怀里,哇的一声,伤心地、委屈地、痛苦地、撒娇地哭了起来。他边哭边把下午肖宁到他们处里宣布白忠诚临时负责处里工作的事讲了一遍。讲完以后,他突然昂起头,咬牙切齿地说:“都是他妈的肖宁和王思这两个女人帮的忙,我看她们跟白忠诚的关系就不正常!”
姚仙丽说:“泉水,这种男女关系的事你不能瞎说呀!”
温泉水怒不可遏地说:“什么瞎说不瞎说,这男女关系本来就是一种看不见的关系,就是叫人瞎说的,我就是要把他们搞臭!”这时的温泉水气话、大话、空话、脏话一起从嘴里喷了出来。
姚仙丽见丈夫不讲理了,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她跟温泉水结婚这么多年了,她也深知丈夫的性格,他这个人的缺点就是在气头上不讲理。于是姚仙丽岔开这个话题说:“你不是经常在我面前说白忠诚在机关里人缘如何如何的差,厅长对他又是如何如何的不喜欢,而你呢?在机关里人缘又是如何如何的好,厅长又是如何如何的喜欢你,那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温泉水叹了一口气说:“那是过去,现在老厅长调走了,来了一个新厅长,这个新的对机关情况也不熟悉,在用人的问题上什么都听肖宁那个女人的!”
姚仙丽听了自言自语地说:“这事情就难办了,男人什么人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女人!”
温泉水一把抓住姚仙丽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仙丽,你讲的一点也不错,我就不相信让白忠诚做临时负责人是罗厅长的主意,一定是肖宁,是肖宁提出来的,罗厅长同意的!”
姚仙丽没有说话,温泉水又握了握姚仙丽的手乞求地说:“仙丽,你不是认识省里的领导吗?我求你去找找他,或许他能帮上忙,只要他跟罗厅长打个招呼,这事情就会有转机,现在只不过是负责人而已,而且又是临时的,要是等正式任命了,那一切都晚矣!”
姚仙丽望着温泉水那副绝望乞求的目光,她心软了,朝丈夫点了点头。
温泉水见姚仙丽点头了,他的心一下子笑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自己的皮包,从里面取出校友会请柬,对姚仙丽说:“仙丽,你看这是什么?这是请柬,过去你不是总想参加我的校友会吗?可那时人家总不让带夫人,可这一次变了,允许带夫人了!”
姚仙丽把请柬接到手里,看了看,兴奋得一下扑到了温泉水的怀里,嘴里呢喃地说:“泉水,这个忙我帮定了!”
温泉水的妻子姚仙丽确实认识省里的一个大人物。
姚仙丽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她勉强读完小学就终止学业了,所以她现在每次填写履历的时候都羞于携笔。姚仙丽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她的艺术天赋却非常高,她15岁学戏,18岁就成为县京剧团的一名主角,一根台柱子了。“文凭不等于水平”这句真理,十几年前就在姚仙丽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检验。当时,姚仙丽主演了好几部传统戏、拿手戏,而在这些传统戏、拿手戏中,最拿手的,最出名的就是她的《贵妃醉酒》。据县广播站形容,说姚仙丽的《贵妃醉酒》能醉倒全县观众。然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