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奥根凑了上来。
“怎么?西门那边又来了什么糟糕的消息?”
“暂时没有,不过……”
“那就好。”薇卡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奥根:“放心吧,我有分寸,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我很清楚,不过没别的事情的话,这样的小日子能多一天就算一天吧。”
她看着中年人,又迟疑了一下:“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不过把所有事情都和利益挂在一起实在是很无聊的做法,那种生活我已经享受了二十多年了。”
“……是。”奥根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
“让开让开!!不要碍事!”
街上的少男少女正在散步,忽然街头巷尾出现了数十个骑士破坏气氛,他顿时紧张起来,想起来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似乎在遥远的过去出现过。
“不用在意,潘尼,这是法师会又在挑选学徒,每年都会来一次的。”希柯尔注意到潘尼的出神,拽了拽他的手掌,潘尼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周围默然地将适龄子女从家中带出来的场景,忽然有点莫名其妙地不舒服。
因为他看到这些父母的脸上,不全是惶恐,那表情有点复杂。
潘尼顿时想起来八年前的事情,那个用怀抱温暖了他六年的纤细女人,和那每隔几个月才会带着一身疲惫回来,用满脸粗胡茬扎他的脸的青年汉子。
他这一世的父母,又到哪里去了。
似乎在红袍法师学院,严禁探亲这种事情发生——因为会破坏教育氛围,而且学徒一进入学院,似乎就与过去的生活全然割裂了。
“爸爸,快点!再不快点就赶不上了。”潘尼正在愣神,忽然听到这样一声呼喊,然后就见到一个六岁多大的小孩子拖着他的老爹,急匆匆地朝那些搜罗学徒的塞尔学徒冲过去。
“哎呦我的孩子,你老爹我就快要累死了,先歇一会儿。”那个身宽体胖的老爹拽住自家小孩,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这中年人虽然胖,但是踏着草鞋的赤脚上露出水泡与坚硬变色的老茧,还有粗壮的大腿,提醒别人这是个干活的人,那一身皮肤,也泛出淡淡的浮肿色,可见胖得有些虚浮。
“老爹,就差几步了!”那个小屁孩一脸不满意。
“不用急,反正迟早轮到你,他们还不一定收你呢。”这老爹如此说道。
“我这么聪明灵巧,法师会不录取我,那是他们瞎了眼睛。”这小孩牛气哄哄地语气进入潘尼的耳朵,让他觉得有些刺耳:
“难道是什么值得特别高兴的事情么?进去了有一半的几率就出不来了,不懂事的小孩子。”
小孩和老爹同时惊愕地看了潘尼一眼,希柯尔注意到潘尼的情绪不太对头,扯了扯他的手臂,却感觉到纹丝不动。
“你懂得什么?”小孩子十分不爽潘尼的语气,瞪着法师的眼睛说道:“如果我能成为法师会预备成员,我家就不用向那些老爷交税了,我的三个哥哥都没有这个机会,现在全家的希望都放在我的心上,你知道我家有多穷吗?德胡米今年土地干旱,稻谷歉收,日子有多艰难你知道吗?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哎哎哎,斯尼德,别说了。”可能是这位胖老爹看出了潘尼气质的不同,试图拉开自己的儿子。潘尼注意到这个男人脸上的菜色,心情越发地不愉快。
街边一些住户门口,大人们将带着懵懂表情的适龄子女走了出来,迎接即将到来的塞尔骑士,他们脸上的神色也让潘尼更加抑郁,那不是纯粹的不舍与恐惧——里面反而带着些隐约地期待。
虽然前路凶险,但在塞尔,这却是与荣耀权威最近的一条道路!
更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成为法师的!
潘尼顿时明白了这种矛盾感觉的来源。
这和八年前他经历这些事情的心情与感悟完全不同。
“这和我们没关系,潘尼。”希柯尔扯了扯潘尼的袖子,见他没有反应,又拍了拍他的脸。
“我知道。”潘尼长长地吐了口气,忽然有些出神似地说道:“贫穷无望的生活,严苛森冷的秩序,为了出头的希望是不是必须选择一条一半通往死亡的道路?”
“潘尼……”希柯尔感受到法师极为低落的情绪,心头也笼罩上几丝阴云,抱住了少年的脖子:“别想这些事情了。”
“我必须要想啊……”潘尼·西恩叹了口气:“因为我的后代即将在这个世界繁衍下去,如果环境不发生改变,是不是总有一天也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呢?我可以想办法成为一名地位尊贵的法师,我死去之后呢,难道我们的后代会成为苦役、农工、奴隶,被迫为了生存做出可悲的选择,不只是在塞尔,费伦其他的地方也是一样……”
“这……”听到法师提及后代,希柯尔的脸红了一下,然而潘尼口中的忧虑也让她受到了感染:“这也是世界的规则吧,何况神都不能预知世间的一切,我们这些凡人又怎么可能考虑得那么远呢?”
“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努力去改变这个世界,不能继续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下去了。”潘尼顿了一下,忽然感到心头的迷惘与漫无目的被一股力量驱散了,一个标杆似乎出现在了遥远的远方。
“改变……世界?”少女不解地抬起了头。
“总之,希柯尔,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的。”潘尼微笑着说道,少女同时感到面前的男子变得多了一些真实感,虽然并不清楚地懂得潘尼的觉悟,但莫名其妙地感到心中踏实了:“恩,虽然不太清楚你在说些什么,但……”
“我也会努力的。”希柯尔亲了一下潘尼的脸颊,微笑起来,由于发生了这档事情,街道上的人越发多了,已经不适合继续散步:“我们回去吧。”
潘尼点了点头,经过街道时,看到那个和父亲一起从乡下来的小孩子,便走了过去,在小孩子堤防的目光中低声说道:
“看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估计法师会瞎了眼睛才会不录取你,不过你可要小心,那里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只要不怕死就能度过难关,
隐忍,坚强,小心不要被欺负,也不要欺负人,去学一切能学会的东西,但不要随便表露出来。”小孩听着这些话,表情渐渐怪异,潘尼拍了拍他的脑袋:“当然,现在你不可能理解这些话,只需要记住就行了。”
“我凭什么……”这小孩被莫名其妙地教训一顿,显然有些不服,正要抗辩几句,忽然被他父亲粗壮的手臂按了下去,
“住口,斯尼德。”
他的父亲严厉地呵斥了一声,然后郑重地注视着已经离去的潘尼,大声喊道:“谢谢你的忠告。”
54 魅魔
作为无底深渊的一层,苍白森林虽然气氛静谧,但这只是表象。
就好比这些雪地下滚动的熔岩,来往的生物若是稍稍有一点不注意一脚踩空,就会化为灰烬;苍白森林之中四处都涌动着暗流。
一名占据着几百英亩土地的高阶夺心魔法师的死亡在这一层深渊里显然不是一件小事,早在魔化野兽暴乱的那一时起,就有许多存在注意到了这座塔楼。
然而暴乱的迅速平息显然令这些存在举棋不定,他们不敢肯定是否能够从平定暴乱的存在手里取得足够的好处,所以都在观望的状态中。
不过深渊生物的混乱天性却不能保证居住在这里的所有魔物都能遵从理智行事,比如说居住在塔楼一英里外的魅魔邪术师迪桑达罗,这个魅魔从幼虫阶段开始就拥有着很强烈的个性,不甘于安分地扮演自己在深渊中的角色——虽然所有深渊生物都是如此,但她的个性尤其突出。
比如,深渊生物大多数默认的性别为男性,所以魅魔大多数是女性的形态,但这一只却是非主流——他的身体固化为了男性形态。
其实这很正常,毕竟有的时候魅魔为了诱惑女性,也会以男性形态出现,这位迪桑达罗的非主流之处在于他是用男性形态去魅惑男人!
在讨论这种做法的成功率之时,不免要先评价一下他的造型:他穿着一套V字形在某个异位面可以用来穿着游泳的装束,露着两膀子钢铁般的肌肉,腹部8块腹肌在匀称的猫步之下一晃一晃,那上挑的眉毛嘴唇凑出的表情堪称销魂,那浓眉方脸大耳朵塌鼻孔,加上那厚厚的口红,能够让一切瞄准他的12K硬化精金狗眼瞬间爆炸。
如此神奇的魅魔,魅惑术经常失败是理所当然可以理解的事情,不过他不在乎,比起用这幅兄贵相貌吓人他更倾向用各种强劲的魔爆将目标扯成碎片,他的几个前主就是如此栽在了他的手里的。
三年之前,他被仇敌追杀,逃离了原来的地盘,跑到苍白森林一角躲了起来,到如今没见有更多追杀者找过来,他心思活动,就想要在这一层深渊干一番事业。
对于恶魔而言,所谓‘事业’不外乎抢夺更大的领地,获得更多的力量。
现在,他就准备吞掉夺心魔法师的地盘,对于夺心魔能够来往穿梭诸界的传送门,他早已经垂涎三尺了——在深渊,这是最宝贵的几类资源之一。
他同样不知道夺取塔楼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来路,不过他决定进行一次冒险。
他一出现在这片地域,就感到身上有些不自在,他嘿嘿地冷笑着,知道是其他盘踞在附近,同样对这片地域虎视眈眈的家伙们在用法术之类的能力窥探他,不过他对那些家伙只有深深地嘲笑与鄙视,敢作第一个动手的人,他当然有所依仗。
魅魔天生具有定位传送的本领,作为一名活了近百年的高等魔物,迪桑达罗更有一些神奇宝物,比如一只出自某位巫妖之手的法具摄心魔之眼,可以对单体生物造成严重的精神损害,胸前的挂饰中储存着一发触发式圣域术,这个法术能够让他在一定时间内免受所有伤害,当然也无法离开保护区域,不过却可以趁机用精确传送跑路。
这种战术在另一个世界叫做无敌炉石大法,由此可知他胆气从何而来。恶魔虽然混乱,但真正脑残的确实不太多。
不过很快这只并不傻且敢于冒险的暴力兄贵魅魔就遇上了一只真正脑残的恶魔:
“迪桑达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阿迪见到了远道而来的魅魔,大感惊诧地叫了起来。
“我为什么不会出现在这里?”迪桑达罗舔了舔舌头,抽出了一根尖头戴着倒刺的长鞭,在地上甩了两下,发出‘啪啪’的声音:“阿迪,你这个卑微的小渣滓,你的夺心魔主人死了?你的新主人呢?”
“新主人!你是来找茬来的?!”阿迪立刻惊悚了起来,暗想被一只老鼠收伏的丢脸事情绝对不能让别的恶魔知道,连忙岔开大腿就往塔楼方向飞奔,但是马上后腿就被魅魔的鞭子缠住,他一跤跌倒在地,大吼起来:“你不能动我,我的主人是一个强大的恶魔,你如果敢动我,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强大?”迪桑达罗长着尖爪的脚踩住狡诈魔后背,甩了两下鞭子,嘿嘿嘿地抹了一把身下流出的液体:“告诉迪桑达罗大人,你的主人是怎样的强大法?!”
小狡诈魔心惊肉跳,一时信口开河地胡说八道,吹嘘起了自己那个主人的强大:
“他……他长着六条手臂,两只尖角,浑身着火……哎呦。”
他的胡扯还没完事,背上就重重挨了一鞭子:
“六条手臂,他是六臂蛇魔吗?两只尖角?浑身着火?难道还是巴洛魔和炎魔?你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魔物?快说!”
魅魔一边疯狂地抽打着阿迪,一边口角流着涎水,看来已经进入了状态。
他却没注意到附近的异性树阴影里面,一个满身白毛的小家伙正在颇有兴趣地旁观着这场戏,贝伦刚从沉睡中醒来,难得领地有人探访,自然要前来一看,恰巧见识如此萨满流大片,正好开开眼界。
虽然魅魔的语气无礼,但小狡诈魔的吹嘘和歪曲更让它十分不爽,让它受点苦头也好。
贝伦摇着尾巴,怀着一点虚荣地想道,不过只过了两句话的功夫,它的这点虚荣与矜持就不翼而飞了。
“哎呦哎呦!等等,拉克拉斯说了!”阿迪被抽得浑身抽搐,大叫起来:“它是一只长着兔耳朵和龙尾巴的老鼠!”
“兔耳朵和龙尾巴的老鼠!”魅魔听到狡诈魔的话,尖锐地狂笑起来:“深渊怎么会出现这种古怪的畸形杂种!阿迪,你的智商和记忆力果然是——呀!!!”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看到一只长着兔耳朵和龙尾巴的老鼠出现在自己面孔前方不过一英寸的地方,两只蓝眼正对着自己的鼻梁……
……
德胡米的大街上,一群塞尔骑士将搜罗到的适龄儿童聚集起来,送到镇中心的市政厅进行挑选面试,潘尼对这一切漠不关心,怀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回到旅馆里面把门窗关上,准备休息一天后赶到詹华士的学院,讨论一下有关任务的事情,但当他关好门窗转身想要躺下之后,却看到一道秘法构成的门户出现在卧室正中,一个身穿红袍的中年光头从中走出,抬头看了一眼潘尼,用述说家常般的平淡语气说:
“身为一名法师,如果不在休息之前好好布置一些装置,一个这样的传送术就能要了你的命。”
“多谢您的教诲了。”潘尼吃惊的表情渐渐散去,拉出一把椅子放在詹华士身下,然后从魔法袋里把那个魔化的人头掏了出来,就见到院长的表情变得极度惊愕。
“看起来你很吃惊,老师大人。”
“当然……你要知道,我做梦也想不到你能把他干掉,算了,反正费伦这么大的地方,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詹华士摇了摇头,将这个人头收了起来,语气仍然有些不可置信:“不过,这回可惹下大麻烦了。”
“很麻烦么?”潘尼·西恩不置可否:“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他叫苏特默克,是苏塞尔府总督手下的亲信,也是塑能系新首席维罗迦的亲信弟子。”詹华士低沉地笑了笑:“恭喜你,如果他死在你的手上这个消息流传出去,你立刻就会成为大约五分之一的法师会成员的仇敌。”
塑能系为八大学派中门槛最低的学派,人数自然也是最多的,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