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安德西加有点了然地看了几眼潘尼,注意到一直是不变的沉稳表情中透出的自信,眼中这才露出几许好奇:“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头钻到那个地方去的。”
“大人,很感谢您对休斯和我的关心,不过我们正在为那里的局势作出努力,在没得到结果之前,实在不想轻易放弃。”潘尼如此恭敬地说道。
“结果?唔……”安德西加表情严肃:“你想要什么结果?”
“至少要让政府在那里获取足够的统治力。”
“那里不仅有山贼和不服管束的民众,还有南方的穆兰人,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安德西加笑眯眯地说道。
“无论多困难,总要试试看,红袍不应逃避斗争。”潘尼沉吟了一下,语气一转,严肃又变得轻松了:“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用传送卷轴跑路而已。”
老头儿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终于拍了拍潘尼的肩膀:“不错,有胆气,居然有这样的决心。小休斯,你这个同伴很有意思,我开始有点知道你为什么愿意因为他走出那所研究所了。”
从骨子里,塞尔欣赏敢于与困难作斗争的勇气,如果勇气之中,还保留着一些诡诈与智慧,就是典范型的红袍法师了。
当然,还要有足够的残忍和凶狠。不过老头儿并不注意那些。
“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休斯表情也透出些洋洋得意的意思,好像很以潘尼为荣。
潘尼听了这样的话,暗中莫名地有些汗颜。
“哦……时间不早,我该去城主大人那里复命了,你们若有什么需要,可以想办法通知我。”老头又看了几眼潘尼和休斯,转身走了。
“唔,看来他和你关系不错。”潘尼看了一眼休斯:“对你这么亲热,似乎和福卡尔不是敌人。”
“当然,达拉莫斯和福卡尔虽然不是完全同一战线的盟友,但关系还算不错,这个老头儿也是个好人——至少在法师会内部。”休斯点了点头。
“不完全是同一战线?”潘尼咀嚼着这一句听起来有些绕口的话,脸上渐渐露出困惑的表情:“法师会里面有几条战线?”
他对塞尔的政治局势怀着深深的好奇。
“这要就看各大家族经营的利益网络了……”休斯看了看潘尼:“告诉你也没什么,朋友,早点知道对你很有好处。在塞尔之外福卡尔和瑞姆两个家族拥有非常多的贸易据点,他们通常倾向用温和的方式处理内外部的政治问题,以免对正当贸易产生影响,这些是塞尔的……可以说是温和派。”
潘尼想起休斯的出生地,还有瑞姆家族在法师会里的名望,了然地点了点头
“而奥德西隆曾经掌握塞尔的军部,直到现在,他们家族在军部依然有巨大的影响力——不要被他们暂时的被削弱而蒙蔽,只要他们愿意,一场战争就能夺回他们在军部原有的位置,而他们主要经营奴隶贸易,因此更需要战争,所以他们无时无刻都期望着与外界发动战争,历史上塞尔一多半的对外侵略都是他们发起的,所以他们是典型的强硬派。”
听到这里,潘尼后心的毛孔沁出一层冷汗,因为他很快地联想到他在北地破坏的事情,以及引起的后果,他似乎已经和这个家族结下了梁子。
“其实说温和派和强硬派都只是强加的名号,实际上……”休斯没有注意到潘尼的脸色,继续说:“瑞姆家族也有强硬政策的支持者,奥德西隆的人里面也有爱好和平的人,不过因为这类人在各自家族中处于绝少数且受到排挤,因此无法干涉家族的政治立场,不过当一个家族里这两派甚至代表更多利益的派别彼此力量相差不远的时候,就出现了中间派。”
“中间派?包括达拉莫斯、弗拉斯、布瓦尔?”听到休斯如此说法,潘尼却皱了皱眉头:“难道弗拉斯内部矛盾很尖锐?”
“不不不……实际上,弗拉斯内部并没什么太激烈矛盾,只是因为现在法师会主要的矛盾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弗拉斯的主要力量,来自他们的情报机构和部下的盗贼团。因此某种程度上说,谁掌握权力都要借助他们,不过反过来说……任何一个家族都可能对之怀有恶意。”
潘尼点了点头,想起塞尔山顶那一场辩论,似乎是两边的人都在试图剥夺弗拉斯的权力,也就不奇怪了:“那么另外两个呢?”
“另外两个嘛……因为死灵首席一百多年经营,达拉莫斯内部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服从他的意志。”休斯顿了顿:“你要知道,塞尔曾经整个被萨扎斯坦大人掌握,因此,他们的立场,就是这位大人的权势与地位。”
“你是说,无论是温和派还是强硬派,只要那一派掌权更有利于萨扎斯坦大人稳固权位,他就会支持哪一派?”潘尼有点听懂了。
休斯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所以现在温和派得到他的扶持,也是因为强硬派和布瓦尔家族过去一段时间把他坑得太惨了。”
“是恶魔事件吧。布瓦尔也反对他?”
“哦……布瓦尔这个家族的立场比较特殊,怎么说呢……”休斯皱起了眉头,似乎在组织言辞:“你知道,他们是塞尔资格最老的贵族,最主要的力量在红袍法师会机构内部。”
潘尼点了点头,这个常识每个红袍法师都知道。
“他们这个家族有个宗旨。”休斯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就是无论在任何时刻,家族里的成员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只要法师会各种势力一旦出现过分严重的失衡,或是在全面崩溃内乱的边缘,他们就会倾尽全力去阻止这种情况发生;事实上,过去接近两百多年里,也是这个家族一直在和萨扎斯坦大人唱反调。”
“原来如此。”潘尼恍然大悟,转而表情渐渐凝重:“……好复杂。”
他感叹道。
如果不是休斯这样解说,他还不会知道这些事情,这些家族的不同立场,共同构成了塞尔内外的斗争与冲突。
游走于其中之间,稍稍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现在他就有了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休斯看到潘尼的沉重表情,也沉默下来。
“西恩先生,你的生铁已经准备好了。”渥金的牧师走了过来。后面几个大汉推着一辆推车,里面是码放整齐的生铁块。
“有劳您了。”潘尼用魔法袋将铁块一块一块收起来,同时表示感谢:“不过,您确认不需要收款?”
“钱款?我们已经收到了。”牧师愣了一下,转而露出笑意:“您看一下女神赐给你的神恩吧……”
潘尼疑惑地拿出牧师交还的那张支票,瞳孔攸地放大一下,因为上面闪光的‘50000’变成了‘49100’,令他震惊的不是牧师优惠了他100个金币,而是因为这张东西居然效果和银行卡一样。
一个想法马上就进入了他的脑袋。
渥金委托他想办法扩大教会的影响力,这不是就有一个现成的措施?
他低头琢磨了一阵,然后走到女神的神像之前开始祈祷。
75 神恩
萨诺芬的总督府就在交易所不远。
这个时代的城镇普遍贫瘠,其实一个城镇的中心繁华地带,也就那么一块而已。
这座小花园中心的别墅上面,阳台的小窗敞开着,阳光与某些虫鸟的鸣叫声从外面飘进房间里面。
如此的气氛里面,房间墙壁上却是一张巨大绝境东域地图,外界的悠闲一接触这里,似乎也被一股凝重震慑了。
缪尔斯坦图斯·达拉莫斯在塞尔有着很高的声望,这位老者在过往几十年里的风雨浮沉中表现出对国家的忠诚举国皆知,在各个派系斗争之中更抱着一种谨慎的态度,虽然许多人都知道这个老头是萨扎斯坦的支持者,但是因为他谨慎的行为以及背后的实力,很少有人愿意下大力气对付他——遍布塞尔各个部队的军官许多都和他关系不错。
也许在一些红袍眼里,这么一个老头儿不值得尽全力去对付——老达拉莫斯并不是一名红袍,所以在塞尔的权力再高也是有极限的,他在萨扎哈省的权威,多半是达拉莫斯在萨扎哈几百年经营的一种具现。
又有人认为,这个老头儿已经离死不远了,根本不值得用心对付,不过不少人在见过这个老者一次之后,就会改变这种看法。
这个老头儿黑色的罩袍下面穿着抛光的精铁链甲——这是他自少时从军以来养成的习惯,就如一个标准的军人般脊背挺直,红光满面,说话时中气十足,让人情不自禁地忽略那满头白发和皱纹,他现在正在那张地图下面的茶座上,接待他最忠实的助手,掌管萨诺芬交易所的幻术师:“哦,你看来很高兴的样子,亲爱的帕拉德。”
“不错,大人,今天交易所发生了件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老头儿的白眉毛轻轻一撇,嘴角褶皱的纹路拉伸了一下——这显示出他确实有些老了,他指了指厅前的椅子:“又是哪个无聊的家伙坏了规矩?”
“这倒是没有。”环之导师坐到了椅子上,一脸微笑:“不过是萨伦托的地区执政官被他们南方的同僚殴打了一顿。”
“哦?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可奇怪的?”总督吹了下胡子,刚刚提起的兴趣好像又散去了。
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红袍之间使用法术斗殴,那是从学院里带出来的优良传统,如果没有闹出人命,没有任何塞尔人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里,最严重的结果也不过是产生一对敌人——作为红袍法师,在组织里没有敌人,听着就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一个红袍背后的家族或势力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为战败者出头——因为以塞尔的哲学来看这种做法非常可笑。
难道在斗争中失败的家伙不懂得自己雪耻,还要投到自己家人的怀抱里面去寻找温暖?红袍法师的家族可不是弱者的温床,想想红袍法师学院的环境吧。
胜利者不受谴责,失败者不受同情。
这就是塞尔的风格。
所以红袍之间互通过切磋法术解决矛盾,这是一种很普遍的手段,尤其是在立场已经明确的情况下,也是通行塞尔的一条不成文法规——尽管在费伦其他地方的施法者看来这种做法很危险。
毕竟这种斗争稍不小心就会弄出人命。
“奇怪的不是那个被打的小家伙,而是希伦山区的新官僚。”
“新官僚?唔……我想起来了。”缪尔斯坦图斯闭上了眼睛,嘴巴咂巴了几下:“唔……不是萨扎斯坦亲自签署调令的那个新人法师?”
“首席大人?”帕拉德心中打了个突,脸上露出更惊愕的神色。
“怎么,你还不知道?”缪尔斯坦图斯看了帕拉德几眼,然后恍然似地拍了拍脑袋:“哦,是了,我没和你说过。”
“大人……”帕拉德额头上滴下了汗水,萨扎斯坦的名字,对于普通的红袍法师而言,分量实在太重了:“请原谅我的失态,不过,难道这位法师和那位大人……”
“算了,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们没有必要去揣摩。”老人睁了睁眼睛,旋即闭上:“哦,那个小子怎么样?”
大概这位大人拥有不去揣摩死灵系首席的资格。
帕拉德暗自想着,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他可不敢如此无视这个事实。
那个最多不超过十八岁的小红袍是死灵首席亲自安插的人选。
难道是哪个家族的核心,还是萨扎斯坦的弟子?
具有财富女士的神恩,还是说代表着死灵首席对某种政策的进一步倾斜?
但为什么又要放到那么个充满冲突随时可能引发战争的危险地带?
帕拉德·安德西加心中不断地胡乱思忖,但还不忘回答总督的言语:“哦,是个很有自信的红袍……还具有渥金女士的恩宠。”
“唔?”老人点了点头:“自信?希望不会是只懂得耍嘴皮子的家伙,对了,你是说,那个萨伦托的法师在他手里吃亏了?如果我没记错,那个法师是一名进阶红袍……会被一个初阶红袍教训?”
所谓进阶红袍,就是指有能力施展第四层法术的红袍法师,新晋职的红袍,则是初阶。
“大人,一层魔网的差距,没有外人想得那么大。”帕拉德恭谨地说道:“如果施法能力较低的一方精通于战斗,在对决中取得优势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在法术实战里面,施法等级起到的作用并不是决定性的。
如非异常,无论施法能力多强的人,身体都如凡人一样脆弱——因为每日与各种魔法有关的危险品接触,或许更糟糕也说不定;而各等级的法术也各有用处,某些时候,法术等级高低不等价于实用价值高低,高等法师被低阶法师击败,在费伦是经常出现的事情。
而且从根源说,像红袍法师这样学习法术用来进行与斗争有关的目的,本来就是有违奥术精神的做法,对于费伦大部分施法者而言,钻研奥术是为了接近真理,并不是为了战斗——尽管它经常被用来做这种事情。
“有趣!萨伦托靠近海岸,那里的海盗也是不少,这么说,希伦那个小家伙还是有些本事的。”缪尔斯坦图斯笑了一声:“不过不知道他整治领地政务的能力是不是一样出人意料,不过……再出众的行政能力,放到那个地方也要焦头烂额吧。”
“大人您说的是。”虽然缪尔斯坦图斯并非位于塞尔权力核心红袍法师,但是高高在上的权位仍然让大多数红袍不敢对他失礼。
“我也不知道萨扎斯坦是怎么想的,先看看情况也好。”老者说完,又闭上了嘴巴。
“大人,难道我们不给与他们一些援助?希伦的守备官还空缺吧,按照道理,这是南部城镇,即使不是关隘,也应该配给一支至少三十人的守备队才是。”帕拉德沉吟一下,上报道:“不仅仅是萨扎斯坦大人亲点的官僚,而且,福卡尔的休斯也在那里……”
“他竟然得到了那一家的帮助?”老者这才露出一些惊讶的神色。
“也可能不是……据我观察,似乎是出于休斯自己的意愿。”帕拉德皱了皱眉头。
“唔……”缪尔斯坦图斯这才低头沉吟起来。
对于萨扎哈省而言,希伦确实是个烫手的山芋,作为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