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车,走到被自己打得爬不起来还不知道有没有气儿的受害者跟前,那个“行凶者”却依旧是那一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多余的一声都没有,只是抬起一双空洞虚无的眼睛淡然地注视着张所长一步步走过来,停步,然后跟他对视。张所长看似浑浊却又无比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平凡而朴实的男子,这人倒是衣服从容自在满不在乎的格局,只是苍白的脸色、脸上滴滴滚落的汗珠、口鼻尖难遏的喘息在在都透着丝丝的疲倦和虚弱。面对着张所长的审视,那人反倒自在地靠在了身后车子的车头上,一边喘息着,一边毫不闪缩地也在打量着对面的张所长。张所长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刚刚从驾驶座里出来、一脸紧张兮兮的小马,才皱起了眉头冲着那人问道:“你是……”那人从容地点了点头,接口道:“是。乌鸦。”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声息。张所长问得简练,那人答得却更加精简,两个人一问一答,一共才五个字。小马自然是听了个一头雾水,不知所云,那俩人却各自明白对方说得到底是什么。张所长那晚没有见到这人,却直觉到这人的特殊身份,是以开口求证;而这个平凡朴实的男子却也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直接肯定了张所长的疑问,并且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或者准确点说是“代号”。这个人,正是陆挺的“特勤组”里那个沉默而深沉的乌鸦。张所长了然地点了点头,目光飘向了“伏尸地上”的秦公子,沉吟道:“这是……”乌鸦的回答依然精炼到无以复加:“没事!”
第二十一章 算计(下)
“你……我靠!你到底是什……什么意思啊?”徐起凤心虚得不得了,说起话来都有些结结巴巴的了,一时间简直头大无比,实在弄不明白这个看似淡泊从容,却时时处处都显露出奸猾本色的能力者,到底想要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为了吓唬自己?才怪!徐起凤越来越觉得,跟这个陆咸鱼相处越久、越是这么面对面,越是觉得心里没底。那天就已经被他算计绕腾了一溜够,今天怎么可能没有后话?看着陆挺那从容恬淡的微笑,直觉的,徐胖子感觉到正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已经展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了!最令人沮丧、最可恨的是,虽然明明知道有陷阱在等着自己,但是自己却似乎没有不跳下去的选择!所能选者不过到底头先下还是脚先下、不过用何种方式跳下而已。陆挺本来就微笑着的嘴角往开了一咧,露出了一线洁白耀眼的牙齿,一时间满脸都是春光灿烂、满脸都是阳光明媚。乜斜着眼睛扫了心怀忐忑的徐胖子一眼,又冲帅征捉狭地挤了挤眼睛,好整以暇地往沙发背上一靠,曼声道:“唉,我也是虚弱无力啊,怎么就没人关心关心我啊?口好渴呀!”说话间,还夸张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吧嗒着的嘴唇。那副德行、那副表情居然跟徐某人非常之相象,高进军倒还罢了,韩海萍看着古怪,却是“咭”地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同时还偷偷瞥了那边一脸不知所措的帅征一眼。帅征禁不住一阵感到恶寒,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却将手里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径直走到窗口向外看起了风景,背对着屋子,竟是再不理众人的言谈举动了。这一下,自然是引得一屋子的人都对着那婀娜刚健兼具的曼妙背影无可奈何,毕竟这小帅警官还真是面嫩啊!陆挺带着一脸显得有些僵硬的尴尬笑容,求助地看着其他三人,到底他处在那个环境里太久了,毕竟他对这种调侃和玩笑还不能够熟练运用,毕竟他还是缺乏实践经验,所以,当眼前这种情况一出现,他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了。韩海萍却忍着笑站起了身来,走到陆挺的沙发前皇了一圈儿,故意怪声怪气地干咳了几声,冲着他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走到帅征身边去了,不过她却没去欣赏窗外的景色,俏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目光始终有趣地在徐起凤和陆挺之间转来转去。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景下,高进军照例是不怎么愿意掺和的,同时,他也一直在思索着陆挺话语里的意思,毕竟陆挺刚刚说到的那些推测,有十足的可能会成为事实,那么徐起凤的处境可就着实堪忧了,这让他怎么也提不起开玩笑的兴致来。不怎么浓重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他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办法能够帮徐起凤渡过这个难关。说到底还是徐起凤同志良心好,不忍心看着陆挺那副尴尬模样,也实在是急切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打算,伸手拿过了床头柜上的杯子,然后摘下了床头输液架上吊着的液体瓶,拔开了皮塞儿,把里面的多半瓶输液用的葡萄糖水尽数倒在了杯子里。那本来是他焦黑枯干昏迷不醒的时候医生开给他补充体液和营养用的,里面除了几枝高糖以外倒也没有添加什么其他的药物,刚刚他醒转前的能量爆发将针头也崩掉了,那多半瓶液体也就挂在那里滴滴答答都输到了地板上。这时他徐先生倒是很动得勤俭节约,就这么废物利用,当作饮用水倒给了陆挺。当徐起凤利落地跳下了床铺,施施然走到陆挺坐的沙发前将那杯高浓度的糖水帝国来的时候,陆挺真有些不知所措了。偏生这是他徐先生居然热情无比,一张微微泛着莹白玉光的胖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谄媚笑容,一个劲儿地殷殷相让,就差捏着鼻子给陆挺往下灌了。窗台边的帅征偷偷瞥了一眼哭笑不得的陆挺,跟旁边的韩海萍再也忍不住了,两个人哈哈笑做了一团,小小的加护病房一时间充满了银铃般的欢快笑声。这间重症加护病房里平时留住的大多是急、危、险、重的重病号,通常这样的人进入这个房间里大约也就是尽人事而已,所以往日里恸哭失声的场面常有,就算有些转危为安搬出去的也不见得能好得到哪里去,亲朋厚友们最多也就是欣慰一翻,这么肆无忌惮地欢声笑语倒几乎是破天荒头一遭!也难怪走廊里走来走去的医生、护士和其他病患们扫过这房门的眼神里都满含着看怪物聚居地的神色。终于还是高进军的忧心忡忡让他开了口,打断了众人的嬉闹取笑:“咳咳,那个,那什么,陆……嗯,陆……”总算有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人开口了,陆挺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大气,立马抢过了徐胖子端在手里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杯子放在茶几上,拨拉开了那只胖手,接过了高进军的话头替自己解围:“我都说过多少回了,就直接叫我陆挺吧,要不然小陆也成,省得大家都别扭。”高进军点了点头,接着道:“嗯,咳,小……陆,你刚才说得那些人会把徐胖当作出气筒来报复是吧?那……那我们怎么……我们怎么能够应付啊?”毕竟这才是正经事,事关自己朋友兄弟的生死,说不定自己这些关系亲近密切的人也有可能被牵连其中,说不关心,那可连白痴都骗不了。高进军这么问起来,帅征和韩海萍对视了一眼,也一起收起了玩笑的心情,收敛了笑容,目光投向了陆挺,表情凝重地等着他的回答。刚刚闹得最凶、几乎已经忘乎所以、忘记了自己的目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吗了的徐胖子这时好像才想起来,其实这才是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的大事情!自己刚刚不正在追问吗?怎么一闹起来居然就忘记了呢?实在是要不得啊!要不得,要不得呢!不由得有些尴尬地干咳了几声,端端正正坐回到床上,摆出一副虚心受教、认真听讲的三好学生模样。陆挺也终于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尴尬情绪,勉强把自己的脸色恢复到了一贯从容淡泊中不失严肃认真的规范表情,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咳……嗯嗯哼!那个……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事实就是如此!而且看他们这么兴师动众、这么处心积虑、甚至不惜引起我们的注意也要来找这么一个年纪幼小、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小女孩子,就可知这孩子对他们来说有多么重要了。而且,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制造’了这些特殊的能力者们、并且直接负责调度他们的‘美星’上层组织对于没有完成任务的人的处罚是相当恐怖的,足可让强如他们这样的能力者也觉得生不如死,畏如蛇蝎,所以他们并不单单是要徐胖做出气筒那么简单。因为最后孩子是被徐胖你从他们手里拿走的,他们始终是要着落在你徐胖的身上找回他们的任务目标的!到时候,不止是这些失败的漏网之鱼,甚至可能他们的上面还会派来新的生力军,你想你的处境会怎么样?还有你的这些朋友们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啊?”“可……可是,囡囡已经交给鮨幻带走了呀!关……关我什么事啊?”满头白毛汗、浑身鸡皮疙瘩的徐胖子截口分辨道。“是啊,就是嘛!”韩海萍也蹙着弯眉附和道:“他们的目标是囡囡,囡囡既然都不在我们这里,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来找我们的麻烦啊?”“谁知道?”陆挺截断了他们的疑问,双目中透射着犀利慑人的精光反问道:“谁知道那个鮨幻的存在呢?就算那些漏网之鱼知道,他们敢跟上面说吗?就算他们敢说,又上哪里去找那么神秘的‘海人’?最终所有的线索还不是会归结到你徐胖的身上?漏网的失败者们希望能透过你找到他们的目标,最终完成任务来挽回他们可能会遭受到惩罚的悲惨命运;可能会派来的后来者们同样希望通过你和你的朋友们来找到那些神秘的‘海人’们!毕竟你肯用自己的生命三番四次地为那个小女孩子出头,理所当然你们和那些‘海人’们关系密切!不找你们找谁?”“但……但是……”徐胖子长大了嘴巴,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其他人的脸上也是说不出的郁闷和无奈,更多的则是担心和忧虑。陆挺却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就算撇开了这个目标不提,或者退一万步说他们放弃了那个女孩子做目标,但是你们却接触了他们太多,至少你们知道了他们这一批特殊的、不同寻常的、甚至不合常理的能力者的存在,最终他们同样会无可选择地来灭你们的口!所以……”陆挺晶亮智慧的灼灼目光扫过了高进军、扫过了韩海萍、扫过了帅征、最终落在了徐起凤的脸上,“所以,你徐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跟‘我们’合作!只有‘我们’才有足够的力量来保证你们的安全!”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半晌,帅征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那……你要我们怎么合作?你们代表的是国家,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不清楚的是,你提到了‘合作’这个词,‘合作’的意思就是各有所需的相互利用吧?那么就是说,‘你们’也需要我们的帮助,那么我们如此地微不足道的力量,又能够帮助‘你们’得到什么好处呢?”
第二十二章 就是拖你下水(上)
张所长与乌鸦默然对视着,一时无语,双目中一扫往日的模糊随和,反而说不出的深邃悠远。乌鸦却依然是那么一副半死不活的全无表情,无喜无悲,平淡而平凡,直如一尊木雕泥塑。这两个人就这么隔着挺在水泥地上人事不知的秦公子相互打量着,不但不嫌无聊,反而似乎还觉得津津有味,更似乎这样的情况有可能一直延续到不知什么时候才结束。旁边的小马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一会儿又再看看地上挺着的那个,谁也不指示他这个闲人到底该干什么,一时郁闷之极。无所事事地走到不远处一辆轿车边,然后百无聊赖无意识地抬脚踹了轮胎一脚。“砰”一声大响过后,尖锐怪异的防盗器警报声一迭连声地啸叫起来。尖利怪异的声音似乎让那两个对视无语的人小小一惊,俩人脸上的表情齐齐丰富了一点。两个人各自回过头来瞥了满脸尴尬的小马一眼,那神色居然出奇地相似。只不过张所长的神色间似乎比那个乌鸦多了一丝一闪而逝的如释重负。迎着两个人那同样平淡随意的目光,小马却偏偏感觉像是同时被两个喷火的炉膛一起炙烤一样坐立不安。尴尬地干咳了好几声,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得出一句话来,那张与大李并称“四桥所厚皮双壁”的厚脸皮,居然微微泛起了一抹绯红。好在张所长和乌鸦这么一瞥之后再没理他,再次转向了对方。乌鸦忽地向着张所长伸出了一只右手,张所长那张胖脸上露出了那一贯憨厚和蔼的亲切笑容,也伸出手来跟乌鸦那只手紧紧一握。难得地,乌鸦那似乎永远也像木头一样的面孔上。居然也绽出一抹不仔细看几乎都察觉不到的僵硬但是却真诚的笑纹。张所长冲着乌鸦轻轻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了脚下挺尸的秦公子身上,沉吟道:“那么这个人……?”乌鸦也低头看了他一眼,淡然道:“误会,你拿走,改天再找。”就这一件事情,居然说出了这么多个字来,这在乌鸦的习惯来说,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破天荒的详细了。看起来张所长那张胖脸,实在不是一般的大呀!这样没头没尾、主谓宾不分、明显是标准病句的话,小马当然是听了个一头雾水,但张所长的理解上却似乎没有什么障碍,听完之后欣然点了点头放开了跟乌鸦握着的手。然后冲着一边呆看的小马招了招手,示意他把地上的秦公子搭到自己那辆小面警车上去。小马一时有些摸不准那个乌鸦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不知道张所长猜得准不准,忐忑不安地试探着盯着乌鸦的神色,弯腰去搭秦公子,见那个乌鸦全无反应,这才松了口气,拖着秦公子高大的身躯塞进了小小的微面里。一时间小马对张所长的文字理解能力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这么不像人话的话都能懂,张所长还真是厉害啊!于是乎那望向张所长的眼神里,自然而然地就带上了一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神色。“误会,你拿走”这几个字容易理解,大概就是“打伤了他,纯属误会,你可以把人带走”;“改天再找”这四个字就比较费思量了,其实张所长也不大吃得准到底是“改天我们再找他秦公子”,还是“改天我再找你们”。不过到底是什么似乎也没什么太要紧的,自己来就是来找这秦公子的,现在目的总算达到了,虽然没想到有特勤组的人横插一杠子还把人打得半死,但总算留下了他一条小命,而且肯把人交给他张所长。说起来也算对得起这当